可是……他放弃了，妥协了。
“你说你找孙晓珍借钱，她没给，那你哪来的钱还的债？”桑彤放下手中的笔，笔落在桌子上，传出轻轻的一声。
这么冷的天，屋子里虽然开了暖气，可是因为打开的时间不长，温度也不高，远不到会流汗的地步，此时的黄平昌额头上却满是汗珠。
“我找其他人借的。”黄平昌结结巴巴的说道。
“谁？”
“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叫，叫……”
脸都憋红了，黄平昌还是说不出个名字来，桑彤就这么一直看着他，黄平昌倍感压力。
“不是借的，是我之前存的一点钱。”黄平昌又改了口。
“孙晓珍的钱是二十五号在银行取的，每张钱上面都有独一无二的冠字号，你觉得这个东西查起来需要多久？”桑彤觉得黄平昌这类人还挺可笑的。
自以为编造一些谎言就能躲过一节，当别人都是傻子？
也难怪黄平昌卖种子卖了这么多年生意也没干起来，没那个周旋的头脑。
黄平昌猛的抬头看向了桑彤，紧绷了半个小时的弦这会儿终于是断了，情绪也变得崩溃了起来。
“那五万块钱确实是孙晓珍借给我的，我不是故意撒谎的，我只是怕惹是非，我知道孙晓珍家里被抢了，我要是说我拿了她五万块钱，那不是扯不清了……”
桑彤听着他的话，面无表情的，黄平昌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心思，只好又继续开口。
这一回他的说法又变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孙晓珍那里借钱了，一万两万的，但是他都给了高利息的，这次借了五万块钱，答应还钱的时候多给一千块钱。
孙晓珍本来没打算答应的，但是黄平昌答应了开年后就还，孙晓珍这才答应了他。
之所以瞒着这件事情没说，主要是因为孙晓珍现在人都死了，他妈也不想还这笔钱，索性就相当这个事情不存在。
可是哪里知道，查来查去又查到这五万块钱上了。
“早知道有后面这些事情，我就不要这五万块了！”黄平昌一脸后悔的说道。
“你经常找孙晓珍借钱？”桑彤又问。
“对，借个一万两万三万的，她都借，但是还的时候要多还五百块钱。”黄平昌说道。
桑彤将黄平昌的话一一记录了下来。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借钱了，我什么别的事情都没干，她的死真的跟我没有关系。”黄平昌有些紧张的说道。
“你觉得孙玲这个孩子怎么样？”桑彤突然问了一句。
黄平昌愣了愣，有些没太明白桑彤的意思，但是对上桑彤的视线，黄平昌想了想说道。
“我觉得小玲这孩子确实有些可怜，你说说，这么年轻一姑娘，就要在轮椅上坐一辈子，能不可怜吗？她虽然性格孤僻了一些，但是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凡事都自己做，她妈妈也省心。”
“不过要我说，她的性格一点都不随她妈那么外向，平时也待在房里不出来，也不怎么跟人说话，我去小晓珍这么多次，那孩子也不肯开口叫我一声叔叔。”
说到这个，黄平昌还觉得挺遗憾的，他都想要跟孙晓珍过日子了，孙玲不改口叫爸爸也没什么，叔叔都不喊一声，他多少是有点伤心的。
“那您听说过孙玲的父亲吗？”
“听晓珍提过两嘴，是死了还是在哪来着？不过他要是活着，这么多年对母女两不闻不问的，跟死了也差不多了！这种人不配做小玲的父亲！”黄平昌气愤的说道。
桑彤：……
汤向阳坐牢这么多年，在孙晓珍心中估计跟死了也确实差不多。
不过黄平昌这句不配还挺有意思的，汤向阳不配，他就配了？他的母亲可就是因为孙玲不让孙晓珍上门的，这人一旦双标起来还真的一言难尽。
桑彤跟黄平昌的谈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等到桑彤从房间内出来的时候，天色又开始下沉了。
冬天就是短，明明时间还早着，总感觉天快黑了的感觉，桑彤在办公室里整理刚刚的内容。
光是因为钱而犯罪，黄平昌的嫌疑还是挺大的，只是提起孙玲的时候，黄平昌的态度就有些陌生了。
孙玲在他跟孙晓珍的这段关系里仿佛存在的有些多余，他也并未太过关注这个女孩，孙玲跟他的关系好像也一般。
只能说是陌生人之间的互不打扰，桑彤可以肯定，孙玲不是黄平昌带走的。
不过其他的信息，还是保留怀疑态度……
孙晓珍还有钱借给黄平昌就说明，她的经济情况应该没有太差，她借林旭的卡难道是因为汤向阳的关系？
毕竟汤向阳也该放出来了，汤向阳找上她也是有可能的，把钱放在另外一个账户也合理。
有点应急的存款也合理，好像都挺合理的，桑彤也不知道哪儿有问题，总觉得她好像是遗漏了什么。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出去走访的同事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因为越野好跑雪路，所以车子不够用，回来都是一批一批的。
桑彤给众人泡了热茶，驱散一下身上的寒气。
“还是小桑好，知道关心我们，乐奇文你小子天天坐办公室，怎么没见你给我们送点温暖什么的。”许然敲了敲乐奇文的椅靠。
“你天天吃的零食不是我买的？你没袜子穿了不是穿我的？”乐奇文无语的看着许然。
“好了，你别说了……”许然手动封住了乐奇文的嘴。
“许然，你又不洗袜子，小心队长罚你，内务不合格。”张为民说道。
“您有嫂子帮你就算了，住宿舍那会儿，您跟我们也差不多吧……”
几个人聊着天，桑彤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八组组内关系好，大家平时相处的都挺融洽，叶瑾宸不在的时候大家都挺放松的，不过叶瑾宸出现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这不，叶瑾宸刚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几个人说笑就没那么夸张了，多少是收敛了一些。
桑彤将热茶递了过去，叶瑾宸看了她一眼，并未拒绝，端着杯子快速的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旁，脱了外套，拿上本子跟笔。
“开会。”淡淡的一句，几个人也不说笑了，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
会议室里，众人坐在一块儿。
“经过我们的走访，有群众曾经目击到汤向阳有在孙晓珍家附近出现过，大概就在二十三号的中午。”许然开口。
中午？桑彤皱眉，黄平昌说他午饭过后去找的孙晓珍，这两人不得碰在一起？
第67章 第67章[微调]你该不会喜欢她……
“我这里了解到，黄平昌在二十三号午饭后去找的孙晓珍，这两人有没有可能碰上？”桑彤开口。
“有这个可能。”许然回应了一句。
汤向阳没什么其他的亲人，结束社区矫正期后，找上孙晓珍极有可能是还想跟她一起过日子，可是孙晓珍不一定愿意。
要是汤向阳去孙晓珍家里发现了黄平昌的存在，跟孙晓珍闹翻了把人给弄死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现在所有的嫌疑人中，只有汤向阳是最有可能带走孙玲的，毕竟孙玲是他的女儿。
只是现在只是假设，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如何。
汤向阳现在离开了原户籍地，社区也结束了对他的监管，他现在来到本省，没个亲戚朋友，想要找到他还是有点困难的，只能一点点的追踪，这个过程就相当的耗费时间与精力。
可是汤向阳要是因为黄平昌的事情跟孙晓珍闹腾，那他下手的对象应该更偏向黄平昌吧……
“黄平昌那边怎么说？”叶瑾宸将目光落在了桑彤的身上。
桑彤也没有耽误，马上将下午与黄平昌的对话内容说给大家听，听完之后大家都有些无语。
黄平昌到底怎么想的，这种谎也敢撒？
“虽然黄平昌说的也算是合理，可是他现在并没有完全摆脱嫌疑，许然你派一组人盯他几天。”叶瑾宸说道。
要是黄平昌真的有嫌疑，他这次被问话之后应该会有潜逃迹象，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没有结束，黄平昌这边还是得盯紧一点。
“是。”许然点了点头。
“现在要尽快找到汤向阳的下落，确定孙玲是不是他带走的。”叶瑾宸接着说了一句。
现在已经过去两三天的时间了，还是没有关于孙玲的任何一条消息，孙玲的社交软件和手机号码都没有任何活动迹象，这对众人来说并不是一条好消息。
现在这个时代，几乎人人都有手机，孙玲因为做直播的原因，经营着多个平台的账号，可是最近这些账号都没有活跃的迹象，这显然就是反常的。
一个人断了跟外界的联系，极有可能是被控制住了，或者已经死亡，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
第二天，桑彤跟叶瑾宸两个人去了孙玲的学校。
孙玲平时除了在家就只在学校，基本上没有去过别的地方，要了解她的相关信息，她的老师有可能知道一些内容。
办公室里，桑彤跟叶瑾宸见到了孙玲的班主任，自带老师的那种严肃，桑彤一下又想起了被学习支配的压迫感。
“我带了孙玲一年多，其实孙玲这个孩子，虽然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却是个很听话的学生……”班主任缓缓的说道。
因为孙玲身体的原因，其实学校的老师对她是多有照顾的，孙玲虽然成绩中等偏下，回答问题的时候也不积极，但是孙玲上课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基本上也不说小话，递纸条什么的。
“她的性格有些内向，平时也不擅长跟人交际，所以没什么朋友，跟她关系好点的就是李勤了，不过李勤这个孩子就不一样了，不太听话，调皮还早恋……”
“我们听说李勤因为早恋的问题被叫家长了，那女孩是……”桑彤没有说出来，毕竟这种问题，对于孩子来说也是有点敏感的。
“不是孙玲同学。”班主任摇了摇头，那姑娘是高一的一个女同学，他没说是谁，但是至少可以确认不是孙玲。
“那孙玲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反常的地方……我想想。”班主任思索了一会儿，“要说多反常倒没有，只是她好像情绪变得好多了，变得比以前开朗多了，还会主动找同学说话。”
桑彤跟叶瑾宸两个人对视一眼。
“老师，我们能见见跟孙玲同学走的近一点的几位同学吗？或者是平时聊的多的同学。”桑彤问道。
“行，我去叫人。”班主任说道。
“谢谢您。”桑彤笑着说了一句。
孙玲心情上的转变应该是又原因的，不可能突然就变了性格。
等了几分钟的时间，班主任就带了一个同学走了进来，主要也是不想耽误学生的学习，所以问完一个再喊下一个。
桑彤也是佩服佩服老师的细心，也没有耽误时间，向女同学问起了孙玲的事情。
“其实我跟她也不算很熟，我坐在她前面，平时也不怎么说话……”
根据女同学的说法，她们其实有想帮助一下孙玲的，但是孙玲拒绝了她们，她们也怕孙玲太敏感，所以后来也就只是在一些小事情上默默帮助她。
问起孙玲最近的异常，女同学想了想，接着道：“大概是一两周的事情吧，她突然就主动找我们说话了，说有人来接她了，终于有人带她走了。”
“孙玲很想离开？”桑彤又问。
“可能吧，其实她不爱上学，她的成绩不好，以后也不一定能考个好大学，她说她想去干别的，但是她妈不让。”女同学说道。
桑彤点了点头，她也理解，毕竟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父母的心愿，孙玲可能考不上什么好的学校，但是专科应该还是能上的，孙晓珍不让她退学也是正常。
况且现在孙玲才高二，还有一年呢……
后面桑彤又问了其他几个同学，所有人的说法都是一致，基本上都说孙玲最近的变化大概是跟离开有关系。
“那你们知道是谁要带她走吗？”桑彤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同学摇了摇头，这个事情孙玲并没有说过，他们只知道孙玲要离开的事情，别的就不知道了。
这条消息对于桑彤跟叶瑾宸来说算得上是一条好消息，要是孙玲是自愿跟人离开的，那她现在很有可能还活着。
“孙玲情绪异常的那段时间，正好是汤向阳离开老家的时间，要带走孙玲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汤向阳？”桑彤现在越来越觉得是汤向阳把孙玲带走的。
这个时机太巧合了，几乎是直指汤向阳，他的嫌疑也是直线上升。
“孙玲要跟汤向阳走，但是孙晓珍不肯放人，两人起了争执，然后孙向阳就把孙晓珍捅死了。”桑彤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你别忘了，凶手拔了孙晓珍的牙，并且还带走了。”叶瑾宸淡淡的吐出一句。
桑彤的想法合理，但是不合理的地方也还是要点出来。
桑彤抿了抿唇，其实她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凶手要拔掉死者的牙。
“而且凶手连捅死者十八刀，就是冲着杀死死者去的。”叶瑾宸又道。
要是汤向阳单纯的要带孙玲走，捅孙晓珍两三刀就够了，十八刀……有点太多了。
“汤向阳会不会对孙晓珍怀恨在心？毕竟……被关了那么多年，心理扭曲也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叶瑾宸应了一句。
不过，不管现在他们怎么猜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汤向阳再说。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正好是课间休息，不少的学生这会儿都在外面聊天玩耍，看到桑彤跟叶瑾宸两个校外的人的时候，受到的关注还是不少的。
桑彤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叶队这回头率还是挺高的，十个人就有九个人说他好帅的。
桑彤不免有些好笑，队长还挺讨小姑娘们喜欢的……
两个人在校门口找了一家店，学生们爱吃的地方总归是不会错的，坐了没多久许然就来了，几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着。
“林旭那家伙有点不对劲。”许然坐下来，把筷子掰开，搓了搓毛刺，等着上面。
“怎么了？”叶瑾宸给桑彤盛了一碗酸辣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许然自己解决。
这一波给许然看得目瞪口呆的，他不就是来迟了那么一小会儿，为什么要这么区别对待他。
对上叶瑾宸的视线，最终，许然还是默默的拿起汤勺自给自足。
“他那个银行卡绑定的是他的手机，孙晓珍用他的银行卡收了钱，他门儿清，还在那跟我装傻呢！”许然舀完将汤勺放了回去，一口酸辣汤带着脆笋喝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林旭知道孙晓珍五万块的事情？”桑彤诧异，他们两上回去找林旭的时候，他可没说过这件事情。
“对啊！银行给他手机卡发短信了，他能不知道么！还在那跟我装说他手机早换号了。”
桑彤顿时觉得碗里的汤不香了，看着挺老实一人，怎么这么会骗人呢！
“后来我又问他，他说手机号是他儿子在用，这不跟我扯呢么……”
“不过那五万块钱最终是黄平昌拿走的，林旭只能说是有嫌疑，没有证据就算他瞎扯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孙晓珍家里的金银首饰值钱的东西不是被偷走了么……”
“检查过了，DNA不匹配，孙晓珍家里的血迹不是林旭的。不过我打听到林旭有个养子，是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我下午去找找他。”许然给自己挖了一大坨饭，看得出来是真饿了。“你们呢？有什么收获？”
桑彤则是跟他讲了上午在学校的事情，汤向阳现在都还没下落，很有可能是已经窜逃在外省了，不过最近下雪，各个交通都不方便，他要是走得晚很有可能还困在市里。
“这么说汤向阳的嫌疑很大啊！”许然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就只有他最有可能带走孙玲了，可是孙晓珍的伤，没法解释。”桑彤说道。
“不一定，有时候案子真相大白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有些东西的理由很简单，有些事情不用太纠结，过度的在意反而会走近死胡同。”
叶瑾宸说道。
“说的也是。”桑彤默默的喝了一口酸辣汤，好家伙胡椒粉放挺多的。
看着呛到的某人，叶瑾宸默默的递去了一张纸巾。
吃的差不多了，桑彤去卫生间洗手，许然把最后一点饭菜都扫完尾，擦了擦嘴，默默的吐出一句。
“队长，你该不会是喜欢小桑吧。”
叶瑾宸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意味不明。
“我说的是男女那种，不是上司对下属的那种。”许然不怕死的又说了一句。
“没有，吃好了就快去干活儿。”叶瑾宸抖了抖烟盒，不咸不淡的说道。
许然虽然是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可是他观察力好着呢，虽然叶瑾宸对下属不错，但是对桑彤可不一样。
虽然桑彤是女孩，在队里大家也格外关照一些，但是队长这润物细无声的关照，着实让许然有点不得不多想。
“你看看你，给桑彤盛汤不给我盛，给桑彤盛饭不给我盛，我说的有错吗？”许然啧啧了两声。
叶瑾宸看了他一眼，黑着脸结账去了。
有病……
桑彤一出来就听到了许然这最后一句，着实让她有些惊呆，
“许哥，下次我给你盛。”桑彤默默的说了一句。
许然：……
这三角关系，不要也罢。
“别管他，他偶尔发癫。”结完账的叶瑾宸走过来朝着桑彤说了句。
许然：！！！
好的，他就不该多嘴，他怕队长给他穿小鞋。
出了门，许然那边就收到了林旭养子的消息，拉上衣服的拉链就跑了，着急去见人。
桑彤也扯了扯拉链，必须要拉到最上面，还得把围巾塞进去，堵住所有的凉风才可以。
等她裹好，回头的时候就发现叶瑾宸站在旁边抽烟，冲锋衣没拉，露出了里面的黑色长袖，也没穿多少。
但是叶瑾宸的身体素质很好，这段时间八组的人多多少少也有点咳嗽什么的，几个人轮流的小感冒，叶瑾宸倒是跟个没事的人一样。
桑彤很少见到他抽烟，一个月都抽不了三根，但是身上却常常带着烟。
“好了？”叶瑾宸问了她一句。
“嗯。”桑彤点了点头。
叶瑾宸将抽了一半的烟摁灭，朝着她走了过来。
两个人并肩朝前行走着。
“我第一天去现场的时候，发现孙玲的轮椅在院子里。”桑彤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响。
“嗯，我知道，在院子中间，还盖满了雪。”叶瑾宸附和。
“然后我后来就做了个梦，梦到了孙玲。”桑彤缓缓的说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刚入行那会儿也会梦到尸体。”叶瑾宸并不意外，都是过来人，他理解。
“我梦到孙玲坐在院子里，强烈的想要站起来，可是她试了很多次都做不到，腿上传来的疼痛感令人窒息，她是真的很想站起来的……可是她没有做到，轮椅翻了，压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痛苦万分。”
桑彤的声音很软，就像是拉丝的棉花糖一样，轻轻的磨过他的耳朵，叶瑾宸突然想起那天早上，脸色惨白的桑彤。
到底是小姑娘，共情感还挺强烈的。
“梦就是梦，不用当真，身体的残缺不是她的错，积极的面对生活，不断的努力，肯定会有办法的。”叶瑾宸伸手，隔着厚厚的羽绒帽，揉了揉她的头。
可是……那是梦，也是真相啊！
“我看过孙玲的视频，在网络上她真的是一个非常积极面对生活的女孩，直面自己残疾的事情，没想到现实里，她还是没迈过那道坎。”桑彤感叹了一句。
不少的人被孙玲的视频治愈，激励，积极努力向上的生活，可是到头来，治愈了无数人的孙玲却无法自愈。
“孙玲一定还活着。”叶瑾宸缓缓的吐出一句，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他能够感受到桑彤心情的沉重，却也明白，有些事情，他们只是旁观者，改变不了什么。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桑彤扭头对着叶瑾宸笑了笑。
十六七岁的女孩，刚刚好的年纪呢……
叶瑾宸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笑容明艳，他缓缓的挪开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桑彤还在说这些什么，他偶尔应一两句，两个人不知不觉的就已经走了很远。
两个人又去现场看了一圈，还是之前来的样子，院子里的轮椅还躺在那里，被封锁的屋子里，不少的东西已经被带回去检查了。
桑彤又去了孙玲的房间，柜子里有很多好看的衣服，还有许许多多的假发，也是到了爱漂亮的年纪了。
没有搜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叶瑾宸跟桑彤两个人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就接到了许然的电话。
两个人开车找到许然的时候，他脸上又两处擦伤，一个小黄毛蹲在一旁，看到他两来，瞅了一眼又把头扭回去了。
“这小子就是林旭的养子，见着我就跑，好家伙……”许然打听到林旭的养子这几天在附近晃悠，本来是打算碰碰运气的，没想到正给他碰上了，这小子也是人精，见许然的目标是他，找准机会就跑。
许然追了两条街把人给逮住了，还挨了两拳，那小子倒是全身安然无恙。
“你追我我不跑？”蹲着的林晨吐槽了一句。
“你不跑我追你干什么！”许然这会儿气着呢，打着他腮上的溃疡了，这会儿还疼着呢！
“他说他二十三号去过孙晓珍家。”许然扭头对着桑彤跟叶瑾宸说道。
“他去孙晓珍家干什么？”桑彤皱眉。
“他说是去偷东西，鬼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你可别冤枉我，我只想去偷东西，进了院子还没进屋呢！听到有车停在门口的声音，我就翻墙跑了。”林晨说道。
桑彤：……
胆子这么小还有胆子做小偷？
根据林晨的交代，他是二十三号的晚上十点多去的，他踩过点，知道孙晓珍这个时间应该在外头摆摊，孙晓珍一般摆摊到十点半，回家的时候都十一点了，家里就孙玲一个残疾的丫头，就算发现了他偷东西也没办法。
可是哪知道刚进院子就听到院门口停了一辆车，他以为是孙晓珍回来了，赶紧摸黑翻墙跑了。
“你听到的是什么车的声音？”桑彤问道。
“当然是三轮车啊，还有什么别的声音，孙晓珍摆摊骑的就是三轮摩托，要是别的车我至于跑么！”林晨无语的说道。
桑彤：……
这个时候就智慧了？
“当时孙晓珍的三轮不在院子里？”桑彤又问。
“不在吧……”林晨想了想回道。“不对，好像在院子里，我跑的时候是踩着三轮上墙的。”
“到底在不在！”桑彤的语气严厉了一些，林晨这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能有一句真话么！
“我说的是真的！不然他们家院墙那么高，又每个梯子，很难爬的好么！”林晨说道。
“三轮车既然在院子里，那你怎么确定是孙晓珍回来了？”
林晨听到桑彤说完之后，脸上的表情也呆愣住了。
“对哦，你说的有道理啊！”林晨恍然大悟。
桑彤：……
就这脑子，还去偷东西呢！
“你看，我就跟你说了吧，这小子的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许然无奈的对桑彤说道。
你说他笨吧，好像又挺正常，你说他不笨吧，又不知道在说什么。
最终，三个人还是决定先把人带回去再说，这在大街上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晨没被抓之前还一直挣扎，这会儿倒是老实了，上车就开始呼呼大睡，一直睡到了局里，心眼真的大的没边了。
想到他那个随便吧银行卡借给别人的大心眼儿养父，这两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样的不靠谱。
“林晨有没有可能是装的？”看着许然把人带进去，桑彤朝着身边的人问了一句。
“不好说。”叶瑾宸回答道。
不管是不是装的，他去过孙晓珍家里应该是真的，他没必要在这个事情上撒谎，毕竟他完全可以说自己没去过，或者另外一个时间点去的。
而且，要是他不是凶手，那他极有可能跟凶手擦肩而过了。
十点多的孙晓珍已经死了，开车停在门口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凶手。
就在两个人准备对林晨进行第二轮问话的时候，乐奇文急冲冲的喊了一句。
“队长，有汤向阳的消息了！”
第68章 第68章[微调]意料之外。……
那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总算是收获了这两天最令人振奋的消息，汤向阳的下落可能直接关系到孙玲的生命安全，所以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叶瑾宸就带着桑彤出发了。
汤向阳没什么钱，所以他也住不了多好的地方，老旧的小区里，地下室往往是用来堆杂物的，走廊里有灯，但是算不上明亮，因为冬天的原因，不见光的地下室更显阴冷。
房东将其中一间地下室租给了汤向阳，一个月两百块的租金，地下室不算大，还有个十厘米的缝隙可以见到外面的光，聊胜于无，空气也算不上多好。
十个平方的地下室里有一张单人床，床上的被子并未收拾，桑彤粗粗的看了一下，收拾得不算干净，但是在角落里看到了零星的几个包装袋，除此之外这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
汤向阳本来就没多少钱，又花了不少的钱财找到孙晓珍母女两个人，身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所以这几天他也一直在找工作。
本来工地那边是能干的，但是这几天又是下雨又是下雪的，工地都停工了，所以也只好找些别的工作。
桑彤跟叶瑾宸两个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一个饭店里洗碗，手脚有些笨拙，老板有点嫌弃他，不过汤向阳没有说什么，只是埋头继续洗碗。
听说有人找自己的时候，汤向阳也是有些意外的，毕竟他在这个城市并没有什么熟人，唯一较为熟悉一些的就是孙晓珍母女两个人，可是他并不觉得她们会主动来找自己。
等他擦干手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口的陌生男女，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汤向阳，有些情况想找你了解，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桑彤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对方也不是第一次跟警察打交道了，竟然意外的配合。
原本以为汤向阳应该很难搞，但是没想到他倒是老实，上车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不问也不主动说，只是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队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队里的人听说找到汤向阳了，众人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倒是带着一些紧张感，毕竟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孙玲的下落，汤向阳的到来给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汤向阳这个状态不太对劲啊。”许然过来的时候，站在桑彤的身边说了一句。
“怎么不对劲？”桑彤问他。
“他要是杀人被抓了，不得面如死灰，这样子看着不像啊。”
“有些杀人犯被抓了还能笑嘻嘻呢，有什么不对劲的。”乐奇文说道。
“林晨怎么样了？”桑彤问了一句。
“还是那个说法，这会儿估计在睡大觉呢！”许然摊手，在警察局睡得这么香的还是头回见。
桑彤笑了笑，收拾了一下材料，说道：“我先过去了。”
***
房间内，桑彤进来的时候，汤向阳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等着。
桑彤给他倒了一杯水，他也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叶瑾宸也进来了，坐在了桑彤的身边。
“汤向阳，二十三号你在哪里，做了什么，见了哪些人？”桑彤开口问道。
“二十三号，我上午在我住的地方，中午去找了我的前妻，下午回了住的地方，然后就没有再出去过。”汤向阳说道。
“你的前妻是叫孙晓珍吗？”桑彤问道。
“是。”汤向阳回应。
“你去找孙晓珍干什么？”
“我知道我曾经犯过错，可是我们毕竟还有一个女儿，我是想跟她们母女两人一起生活的，可是我前妻不愿意。那天我是去送钱的，我打工攒了五百块钱，想让我前妻给女儿买点零食衣服什么的。”
桑彤闻言，皱了皱眉，汤向阳这话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桑彤本来以为汤向阳因为经济上的拮据，可能会向孙晓珍要钱，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是去送钱的。
“那你知道孙晓珍现在已经有别的相亲对象了吗？”桑彤又问。
这一回，汤向阳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给忍了回去。
桑彤记得有人看见汤向阳出现在孙晓珍家附近是中午，他自己也说了是中午差不多时间去的，黄平昌也是午饭过后去找的孙晓珍。
两个人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撞上的概率很大。
“我知道，我见过那个男的。”汤向阳忍了一小会儿，还是开了口。
而且汤向阳还不是第一次见黄平昌，按照他的说法，他经常能够撞上黄平昌出现在孙晓珍的家里，其实汤向阳跟孙晓珍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他放不下的只有女儿孙玲。
孙晓珍想跟黄平昌结婚，他并不反对，但是孙玲他得带走，他知道黄平昌的家里不喜欢孙玲，他也不会让女儿受这个苦，这件事情他也跟孙晓珍说过，但是孙晓珍没有同意。
“她把小玲给我，自己去跟那个姓黄的结婚有什么不好的？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不答应我！”说起这个，汤向阳还是觉得无法理解。
他知道黄平昌的条件不错，孙晓珍跟黄平昌结婚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是黄家不喜欢孙玲，孙晓珍没道理不答应他！
“但凡是宠物养那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孙晓珍跟孙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孙晓珍不答应你才是正常的。”桑彤直接打击道。
在汤向阳的眼中，孙晓珍会为了找个条件好的男人而抛弃孙玲，现在事情没有按照汤向阳心中所想的发展，他居然还觉得这是不合理的。
有这样的道理吗？孙玲跟孙晓珍生活了十几年，他一个十多年不管不顾的爹上来就要带她走，是不是多少有点太过分了？
汤向阳脸色不是很好，想要说什么，但是在对上桑彤的目光之后，并没有将话说出口。
“所以，孙玲是你带走的？”桑彤瞥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
“什么意思？”汤向阳有些茫然的看着桑彤。
“孙玲是不是你带走的？”桑彤继续问。
“小玲不见了？”汤向阳这一回脸上多了几分惊讶。
“是，孙玲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人是不是你带走的？”桑彤并没有说孙晓珍的事情，汤向阳的态度有些奇怪，不像是她们原先设想的那种。
“不是，我倒是想带她走，可是她不肯啊……”汤向阳有些着急的说道。
“那你的出租屋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全新的女性服装？”桑彤的声音变得严厉了一些。
她当时就发现在那间地下室里有不少的包装袋，里面装的全是女装，尺码正好适合孙玲，而且花色也是年轻女孩穿的花色。
这种款式，不像是孙晓珍穿的，多半是要给孙玲的。
“那些衣服都是我打算送给小玲的……”汤向阳赶紧开口。
汤向阳其实最先开始是跟跟孙晓珍母女两个人一起生活的，可是孙晓珍不愿意，后来他才知道孙晓
珍有了别的对象，他本来也是生气的，毕竟他在牢里这么多年，孙晓珍从来没有来看过他。
不过想想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他也算是理解，但是孙晓珍找别的人可以，孙玲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得带孙玲走。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不答应的竟然是孙玲。
“我这些年没有陪在小玲的身边，父女关系生疏是正常的，小玲不愿意跟我走我也理解，所以我就给她买了不少的衣服，哄哄她……”
像孙玲这么大的女孩子已经学会爱漂亮了，所以汤向阳就想着给孙玲送衣服送鞋子什么的，可是没想到孙玲根本就不收，他还以为是自己买的款式孙玲不喜欢，所以就换着花样买，可是到头来孙玲还是一件都没有收。
至于孙玲失踪的事情，汤向阳表示自己全然不知情。
这跟桑彤他们所期待的结果大相径庭，看着汤向阳的表情，桑彤的心情有些沉重。
汤向阳不像是在说谎，如果孙玲不是他带走的，那桑彤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带走的孙玲。
案子到了这里，又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
办公室内，所有人的心情都是说不出的沉重，本来以为找到汤向阳就能够知道孙玲的下落了，可是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并没有按照他们设想的方向走，一时间让他们有些难言的苦闷。
“汤向阳有没有可能在撒谎，毕竟他自己也说了，他想要带孙玲走。”许然开口说道。
“汤向阳说过，他想要带孙玲走，可是被孙玲拒绝了。”桑彤想了想说道。
“这怎么可能，学校那边的同学不是说有人要来接孙玲离开了，所以她很开心。”
孙玲对于要离开这件事情表现的很积极，而且情绪上也不错，可是汤向阳这边却说孙玲并不想跟他离开，这两个人说的话是矛盾的。
“有两种可能，一，汤向阳在撒谎。二，要带走孙玲的人不是汤向阳。”叶瑾宸插了一句。
“不能吧，孙玲腿脚不方便，认识的人也不多，除了汤向阳，还有谁要带她走？”许然不理解。
“有没有可能孙玲不想跟汤向阳走，所以他一怒之下杀了孙晓珍并且把孙玲囚禁了？”丁健修说道。
“不知道。”桑彤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汤向阳的情绪太平静了，不像是会带走孙玲的样子。
而且在听到孙玲失踪时候的表情和态度也不像是作假，他似乎真的不知道孙晓珍跟孙玲已经出事了。
猜测归猜测，最终还是要看证据说话的。
“来结果了，残留的血迹不是汤向阳的。”老张急匆匆的走过来说道。
这一个消息，无疑给众人另一个打击。
他们一直都怀疑这件事情是汤向阳做的，而且也将重点目标放在汤向阳的身上，可是现在比对结果出来了，汤向阳不是第三个未知男性dna的所有者，这就说明他们这两天的追查方向是错误的。
“如果不是汤向阳要带走孙玲，那要带走孙玲的人是谁？”许然还是想不明白。
“之前我们一直把目光放在了孙晓珍的关系网，有没有可能作案的凶手是跟孙玲有关系的人？”桑彤提出一点。
“虽然孙玲在日常生活中人际关系较为简单，可是孙玲在晚上做直播这么长时间，拥有大批的粉丝，在网上的交际也更为复杂一些。”
“你说的不错，我们需要重新筛查一下孙玲的关系网。”叶瑾宸说了一句。
汤向阳现在虽然有嫌疑，可是没有找到孙玲之前，所有这些人也只是嫌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向他们，最关键的证据，那个未知的男性dna跟所有的嫌疑人都不符合，所以这个案子还早得很，远没有结束。
不止是桑彤，其他组员也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下班之后，几个人陆陆续续的往宿舍走，天气冷得让人哆嗦。
桑彤也在想着孙玲的事情，第一次她梦到了孙晓珍被拔牙的事情，第二次她梦到了孙玲在院子里想要努力站起来的画面。
这两件事情有什么联系吗？光是这么看，桑彤好像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同于往日里那么直白的看到案发现场，这一次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桑彤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心里多少是有些着急的。
“办案过程中遇到这种困难也是常有的事情。”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桑彤扭头就看到了走在身边的叶瑾宸，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的，还是其他的人。
不过，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他这个做队长的吧，桑彤心里是这么想的，却没有说什么。
“队长觉得，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除了父母之外，她还想跟着谁一块儿离开？”桑彤突然冒出了一句。
“你觉得十六七岁的孩子，除了父母之外，最信任谁？”叶瑾宸反问一句。
桑彤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似乎有些答不上来，她的父母亲是在她十六岁出事的，虽然她也有些亲人朋友什么的，但是不管是跟谁相处，多少是有些距离感的，更别提多么信任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懵懂的时候，情窦初开，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李勤那样的乖学生都能够因为早恋的问题被请家长，你觉得呢？”叶瑾宸说道。
“队长的意思是……”桑彤眼睛一亮。
“人很容易落入某些陷阱，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也许已经迟了。”叶瑾宸又道。
桑彤停下了脚步，看着踏上台阶的人，表情复杂，叶瑾宸的意思她懂了，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李勤都能够早恋，为什么孙玲不行呢？而且孙玲这样没什么朋友，又格外缺爱的孩子，最容易因为一些甜言蜜语就落入陌生人的陷阱中。
孙玲在现实生活中本就没什么朋友，所以平时都是在网络上跟人聊天比较多，桑彤见过她的社交账号，竟然有上千个好友，还有各种各样的群。
孙玲在网络上的活跃度比她在现实生活中要高的许多，而且孙玲在网上的性格，跟周围人眼中的孙玲是截然不同的。
桑彤觉得，叶瑾宸说的话好像有道理，就是不知道他是突发奇想，还是早就知道这个事情。
并未纠结多久，桑彤快步跟上了叶瑾宸的步伐。
“可是我们并没有查到这两天孙玲在社交软件上的活动迹象。”桑彤说道。
“如果孙玲没有死，那一直在社交软件上活跃的人，突然不活跃了，这才是反常的事情，不排除她已经被控制了，但是我们可以从之前联系频繁的网友中寻找答案。”叶瑾宸接下她的话。
“其实队长也怀疑孙玲还活着，是吧？”
“嗯。”
“为什么？”
虽然所有的人都希望孙玲活着，可是毕竟是在屋子里发现了血迹，孙玲很有可能已经遇害，这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事情。
“痕迹不对。”叶瑾宸吐出四个字。
“嗯？”桑彤不解的看着叶瑾宸。
“孙玲的血不是喷溅上去的，而是被抹上去的。”
其实早先开始的时候，墙壁上有不少的血迹，画面看上去确实有些可怕，采集的样本中，只有其中一块区域发现了孙玲的血迹。
叶瑾宸在第三次勘探现场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死者孙晓珍的血迹是被喷溅上去的，包括那个陌生的男性的血迹也是喷洒上去的，像是跟孙晓珍进行了搏斗的样子。
唯独孙玲的血迹，当时粘上去的，不像是打斗或者其他情况之下留的血迹。
很有可能是凶手为了制造孙玲已经遇害的假象，所以才在墙上留下了孙玲的血迹。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个行为在桑彤看来，就是多余留在案发现场的痕迹。
为了让他们以为孙玲已经遇害才抹上的血迹，这个行为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孙玲是自愿走的，孙玲的血可能是故意留下来的，孙玲的社交平台都已经停止了活动。
一条条的线索闯入桑彤的脑中，她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又好像缺少了哪个环节。
第69章 第69章凶手是……
孙玲一直在做直播，所以她拥有很多账户，乐奇文之前也不是没有查过她经营的这些账户，但是都没有太大的收货，现在并没有找到孙玲的手机，所以想要解锁一些其他的内容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因为现在很多东西都需要手机号的验证，所以乐奇文很快就对孙玲手机号注册过的软件进行排查，除去一些直播平台的账号，孙玲注册了不少游戏，乐奇文也一一进行了排查了，都没有太大的收获。
孙玲在这些软件上跟人聊的都不多，基本上也很少回复网友们的流言，更别说是私信了。
就在乐奇文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发现孙玲曾经用社交账号注册过一个名叫“漂流瓶”的小程序，而在这里，乐奇文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队长，我这儿有发现。”乐奇文朝着叶瑾宸看了一眼。
叶瑾宸也没有迟疑，站起来朝着乐奇文走去，桑彤也抓紧时间凑了过去。
屏幕上是蓝黄交界的页面，一个瓶子的logo出现在屏幕的中间。
“孙玲在一年前使用这个小程序扔了不少的漂流瓶。”乐奇文将这些内容都点击开来。
这些漂流瓶就像是孙玲的心事日记一样，每个漂流瓶里的内容都不说，但是可以从文字中看出来孙玲的不快乐。
甚至可以说这些文字中清晰可见的负面情绪，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的敏感内心，字里行间也能体会到孙玲内心的孤独与苦闷。
她的这些漂流瓶都是随机扔出去的，所以得到的回复也是随机的，大多数的瓶子都是没人理的，少数的人会回复，但是其中不乏一些令人不适的回应，也有一些敷衍的回复，或者是骂她无病呻吟的。
只有极少数的人给了她一些安慰的回应，对于这些人，孙玲都是会再次的回应，只是……再次回复她的人少之又少。
其实从这些回应中不难看出，孙玲其实是个很想找人聊天的小姑娘，从她的直播视频中也可以看出来，她喜欢跟弹幕上的网友们互动，这跟她现实生活中的性格是截然相反的。
自卑的外表之下，是另外一个鲜活的性格。
“就是这个id，他在几个月之内频繁的跟孙玲联系，而且一直在鼓励她。”乐奇文将其中一条点开来。
聊天的内容很长，滚动着鼠标几乎看不到尽头，桑彤看了一眼，这个人的id叫“流浪人”，他与孙玲的聊天很频繁，两个人就像是好朋友一样的聊天。
孙玲几乎是将自己的日常生活都分享给对方，同学们对自己的异样眼光，母亲对她的严厉要求，这些都成为了她日常吐槽的内容，而这个“流浪人”总是以一种大哥哥一样的口吻安慰着孙玲激励着孙玲。
“这么看来，这个流浪人还是个知心大哥，而且一直都传播的是正能量。”凑过来的许然说道。
桑彤看着两个人来来往往的信息，眉头却是紧皱，大概是因为同为女性，所以桑彤的感觉更为敏锐。
“怎么了？”叶瑾宸扭头看着脸色不好的桑彤。
“孙玲应该喜欢上这个叫流浪人的网友了。”桑彤并未隐瞒。
或许这一屋子的男同事并没有那么的敏锐，可是桑彤感觉出了孙玲字里行间的依赖与喜欢，仿佛透过文字，桑彤看到了一个欢呼雀跃的孙玲。
虽然偶尔遇到一个心情不好的事情，可是跟这个人的聊天总是能够让孙玲快速的转变心情。
小女生的喜欢很简单的，含蓄又清晰，字字句句似乎都像是拉丝的棉花糖一样，甚至连道别都变得依依不舍，万般不愿，他们甚至会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用文字沟通，这一瞬间，桑彤知道，她的直觉没有错。
最终，对方留下了一串号码之后，漂流瓶的联系结束在三个月前。
“这个号码不是电话号码，也不像是VX号码啊。”许然抱臂说道。
“是某鹅的号码。”桑彤回应道。
“桑彤说的不错，确实是某鹅的号码，但是我查过，在添加好友之后，孙玲反而跟对方联系的少了。”乐奇文说道。
“会不会是转移到其他社交软件上了？”叶瑾宸问道。
之前天天聊天，甚至熬夜聊天的两个人，因为换了一个软件就聊的不那么频繁了，这很显然有些不大正常，所以转移另外一种联系方式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调查这个鹅号的登记手机号。”叶瑾宸对乐奇文说道。
“行。”
几分钟后，乐奇文成功的搜索到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并且得到机主的个人信息，只是并没有查到这个号码跟孙玲的手机号之间的联系。
不过乐奇文还是很快搜索到了机主的信息。
梁浩，二十四岁，目前Z市天乐轻机厂的一名员工。
Z市其实并不远，开车过去大概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这一趟，叶瑾宸决定亲自跑。
“队长，我跟你一起去。”桑彤说道。
叶瑾宸看了她一眼，本来是想要拒绝的，但是对上桑彤那双认真的眼，叶瑾宸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不过他不仅带了桑彤，还带上了许然。
“桑彤去坐后面。”叶瑾宸在上车前叮嘱了一遍。
“为什么？”桑彤伸出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后座位置大，还能打瞌睡。”许然笑呵呵的说道。
“嗯。”叶瑾宸应了一声。
桑彤“哦”了一声，拉开车门坐到了后排。
许然跟叶瑾宸对视一眼，看破不说破好吧，许然是个人精，他能不清楚。
现在是下雪天，路况并不明朗，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后排比前排更安全一些，许然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三人朝着Z市出发。
城里因为清理过了，再加上人口密集，所以雪都化得差不多了，等到出了市区，桑彤才发现外面白莹莹的一片，国道两边的山上都是一片雪白，甚至可以看到有雾气升起，朦朦胧胧的。
玻璃上起了雾气，她用手摸了摸，稍微清晰了一些，在车窗上写写画画的，时间却过得格外的漫长。
也不知道中途什么时候睡着了，就是觉得车子里开着暖气暖和的很，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开车的人已经换了一个，许然正在认真的进入市区，导航的声音传来，他们距离目的地只有三公里的距离了。
桑彤扬了扬脖子，睡得她脖子都酸了，在狭小的空间里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快到中午的饭点了，但是他们这会儿也顾不上吃饭，得先找到这个梁浩再说。
车子停在工厂门口的停车场里，桑彤打开车门，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脚，外面还是冷的，这会儿感觉鼻涕泡儿都快出来了，她赶紧把围巾带上，拉链拉好。
这会儿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叶瑾宸出示过证件之后，门卫立刻联系了办公室，过了一小会儿，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制服的人走了过来。
对方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之后，立刻带他们到了办公室内，在查询过后很快就确定了梁浩所在的厂房，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之后，没几分钟梁浩就来了。
小伙子大概也没有见过这个阵仗，多少有些紧张。
“梁浩，你好，我们是特调组的，这次来是想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叶瑾宸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梁浩还是一脸的茫然，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说的这个号码确实是我在使用，但是这个鹅号并不是我的。”梁浩一脸认真的说道。
梁浩将自己手机内的软件打开，正在使用的鹅号并不是乐奇文查到的那个号码。
相关联的号码里也没有，这一下把三人给难住了，而且梁浩也否认自己玩过“漂流瓶”小程序游戏，对于叶瑾宸所说的孙玲更是
一无所知。
梁浩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撒谎，桑彤皱起眉头，现在这个情况可说不上好。
“那你有没有将手机号借给其他人使用？”叶瑾宸又问了一句。
“借给别人使用我倒是没有，但是帮别人收验证码什么的还是收过。”
按照梁浩的说法，他们宿舍里的几个男生都喜欢玩游戏，有时候开好几个号，借室友的电话号码注册一个游戏号也是常有的事情，又不是真的拿他的手机号当成自己的用，这点没什么奇怪的。
梁浩的回答让桑彤眼中一亮，如果不是梁浩自己在用这个鹅号，那就很有可能是梁浩身边的人借用了他的手机号注册的，梁浩身边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桑彤他们在找的人，这个消息无疑是给了他们新的希望。
梁浩不是本地人，平时的朋友也都是厂里同宿舍的那几个男生，去年六七月，流浪人跟孙玲聊天的时候，梁浩还在厂里，对方极有可能就是梁浩的室友。
在工厂负责人的帮助之下，他们很快就见到了梁浩的几个室友，一间宿舍六个人，现在来了四个，加上梁浩，一共是五个人。
只是对这新来的四个人分别进行询问之后，都排除了嫌疑，对于孙玲这个人更是陌生得不能再陌生了。
“还有一个叫李健的，前段时间搬出去了。”梁浩说道。
“他是为什么要搬出去？”桑彤询问道。
“当然是因为找到对象了啊，有对象了还住在宿舍多不方便。”其中有一个人笑呵呵的说道。
桑彤看了他一眼，随后挪开了视线。
“你们见过他的对象吗？”桑彤询问道。
“没呢，说是什么网上认识的，谁知道是美是丑，没准是个见光死呢！”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什么玩漂流瓶认识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玩漂流瓶，估计也不小了吧……”
几个人在旁边说着，桑彤却在听到漂流瓶三个字的时候猛的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叶瑾宸的目光，两个人都挪开了视线，看向了刚刚说话的那个人。
“你们有听说过其他关于李健女朋友的事情吗？”桑彤继续询问。
“没什么了，他说是长得很漂亮，还是个做直播的女网红来着，粉丝还不少，我们问他他也不肯多说什么，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吹牛！”
对于李健女朋友这件事情，其他的人都觉得多少是有点吹牛的成分在里面，李健是什么身份，跟他们一样，穷小子一个，在厂里打一年工也攒不下多少的钱。
而且李健除了高了一些，壮了一些，也不是多么帅气的人，人家女网红能看上他？
而且他们只听说有这么个人，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多问一点李健都会不高兴，谁知道是不是他在吹牛！
“李健大概是什么时候说他有对象的？”
“这个……忘了，有几个月了吧，最先开始是去年的时候，老是晚上发消息，手机亮的都影响我们睡觉了，问他他说是跟什么安慰小妹妹，估计那个时候就已经有联系了，前两个月突然就说他有对象了，这不，就急着搬出去了呗。”
这些人说着，桑彤也认真的听着，其实只要仔细分析就会发现这些线跟孙玲的时间线是能对上的。
现在，桑彤更加怀疑带走孙玲的人就是李健。
只是李健今天并不在工厂，正好是他的轮休日，所以桑彤跟叶瑾宸打算去李健的出租房看一看。
为了不打草惊蛇，桑彤跟叶瑾宸两个人扮作要租房的客人，在李健的住所附近进行了摸索。
不得不说，换了一身装扮的叶瑾宸看起来都不像是工厂里打螺丝的，怎么看也像是个高级技工。
“我觉得许然扮起来比你像一些。”桑彤发出了中肯的评价。
叶瑾宸：……
因为有梁浩他们提供的照片，所以叶瑾宸跟桑彤两个人很快就认出了李健，他似乎刚刚从外面回来，拎着一包东西，急匆匆的走在巷子里。
叶瑾宸跟桑彤两个人跟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的，不过李健还是警惕的朝着他们两个人看了好几眼。
步伐也越来越大，似乎是想要甩开两个人，只是没有想到转角就被人堵住了。
前面是李健，后面是叶瑾宸跟桑彤两个人，李健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下一秒，李健将手中的东西砸向许然，还不等许然反应，拔腿就跑。
桑彤跟叶瑾宸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朝着李健快速的追了过去，许然也把袋子扒拉到一边，朝着李健追了过去。
李健对周围的环境较为熟悉，真的追起来的时候，几个人还是有些吃亏的。
毕竟是在厂里干力气活儿的人，跑起来一点都不比他们这种练过的慢，三个人这么径直的追也不是办法，桑彤一边跑一边打开手机看地图。
“队长追，许然去那边，我从这边抄近路。”桑彤快速的说道。
另外两个人并没有反对，按照桑彤的指示，快速开始行动。
桑彤跟许然两个人都是抄的近道，到时候就看李健往哪个方向跑了。
只是这一回桑彤就没有抓向天成时候那么幸运了，她这边扑了空，好在许然那边的效果不错，他跟叶瑾宸两个人合力将李健给控制了起来。
就算是被控制了李健也一直在挣扎，似乎不肯放弃。
最后是桑彤回去开的车，叶瑾宸跟许然两个人在原地守着李健，一米八的壮汉，劲儿确实大。
最后李健被塞进车里之后才变得老实了起来，本来他们只是对李健持怀疑的态度，可是现在他自己到处窜逃，摆明了心里有鬼。
这个事情需要Z市的同事进行配合，所以人他们还不能直接带回八组。
好在这边的同事办事也快，他们在李健的家里搜出了一把水果刀，还有一些其他的金银物品，还有一个粉红外壳的手机。
桑彤拿到手机的瞬间就知道这个手机是孙晓珍或者孙玲的，桌面上照片就是她们母女两个人。
现在物证就在这里，几乎可以确定李健就是抢了孙晓珍家的那个人。
***
审讯室里。
桑彤看着一言不发的李健，从送进来之后，李健一直都是这个态度，问什么也不说，全程保持沉默。
对于杀害孙晓珍的事情，李健更是一点都没有表态的想法，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很难搞的事情。
“我们在你的屋子里发现了大量的财物还有不属于你的手机，你不解释一下？”桑彤沉着脸问道。
李健依旧是不说话，一幅随便桑彤怎么问，他都不会回答的样子。
桑彤看着李健，他就这么低着头，时不时的抠抠自己的指甲，这态度真的比之前那个王涛还要嚣张。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给自己取名流浪人？”桑彤突然转移了话题。
“没有家的人，不流浪怎么办？”李健抠手指的动作停了停，随后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
就在刚刚，他们对李健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父母离异之后他跟着父亲，可是父亲二婚之后，他在那个家里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所以李健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出来打工了，这么多年也攒了一点钱。
只是在亲情这点上，李健还真的是没有得到太多的爱，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跟孙玲格外的聊得来。
同样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同样都是对亲人有些许的不满，说是流浪，其实更想要的是逃离，逃离那令他们感到窒息的地方。
“那孙玲呢？她是有家的啊，她有母亲，也有自己的学业，你为什么要带她走，她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桑彤问道。
李健看了一眼桑彤，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忍了忍又憋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桑彤没问什么，李健倒是主动开了口。
“小玲的妈妈是我杀的。”李健一开口就直接砸给了桑彤一个重磅消息。
她有想过李健会撒谎或者是不肯开口，都已
经坚持了这么久，为什么就开口了？
“我确实是想要带小玲走，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我开始只是想要偷一些钱，可是被她妈妈发现了，所以我就杀了那个女人。”李健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在讲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其实我开始是没打算杀她的，但是她太烦了，揪着我不放，我拿着刀也只想吓唬吓唬她，捅到她只是个意外。”李健又道。
“意外？意外你捅了她十八刀？”桑彤有些不相信。
“原来是十八刀，其实我也不记得是几刀了，她当时中了一刀，就嚷嚷着要报警抓我，我怎么能给她这个机会，她必须得死，一刀不够我就捅了两刀，三刀，更多刀，后来我也忘了究竟捅了多少刀了。”李健述说着当时的场景。
桑彤实在想象不出，现在这个坐在自己面前平静述说着这一切的人，竟然是一个残忍捅了一个人十八刀的凶手。
“那你后来怎么又拔掉了她的牙？”
“因为她说的话太难听了，我要让她闭嘴，永远的闭嘴，其实我不应该拔牙的，我应该剪掉她的舌头才是。”李健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桑彤捏着笔的手一抖，她见过很多种类的杀人犯，可是像李健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他好像并不太在意自己杀了人这件事情。
桑彤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像是一个披着面具的人偶一样，没有太多的感情，对一切似乎都有些麻木。
“那孙玲呢？你既然带走了她，那她现在在哪里？”这个问题是现在所有人都关注的问题，他们找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是想要知道孙玲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他们在李健的出租屋内并没有发现孙玲的活动痕迹，这也说明孙玲可能并没有跟他一起到达Z市，这也让他们变得更加的不安。
“小玲？小玲都答应跟我一起走了，当然是要跟着我啊……”说到这里的李健突然笑了一下，这一个笑容，桑彤没太看懂。
她捏着的拳头有些紧，有些紧张李健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们从那边过来，走的是国道吧……”李健抬头笑着看着桑彤，桑彤并未说话，李健又接着道，“这么冷的天，你说八仙水库那边的水怎么就不结冰呢？”
桑彤闻言，猛地站了起来。
八仙水库她是知道的，是他们今天所走的国道附近比较有名的一个水库，当初修建的时候在旁边雕刻了一个八仙过海的雕塑，所以取名八仙水库，八仙水库的规模极大，水库也很有深度，是个较好的抛尸地点。
李健这话一出，不仅是桑彤，就连在旁边听的几个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反应过来的几个人脸上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
“李健有一辆摩托车，追踪一下摩托车印记，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桑彤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许然还在里面问其他的事情，但是李健几乎是爱答不理的。
“你怎么知道是摩托车？”许然问道。
“林晨说过，他在院子里听到了停车的声音，他以为是孙晓珍开的三轮摩托车，其实是李健骑的摩托车。”桑彤说道。
李健不会开四个轮子的，三个轮子的对他来说没必要，二轮摩托才是最大的可能。
“行。”许然应了一声，开着叶瑾宸的车子出去了，搜还是得搜的。
人现在还在Z市，桑彤跟叶瑾宸晚上也只能留了下来，物证的对比结果明天早上应该就有消息了，现在只要找到孙玲的尸体，这个案子基本上就能结束了。
桑彤以为自己是没有认床的毛病的，可是躺在陌生的宿舍时竟然翻来覆去很久很久都睡不着。
等到好不容易脚暖和一点了，桑彤这才有了一点睡意，她在被子里裹成一团，这一次她又梦到了同样的场景。
院子里的孙玲坐在轮椅上，她依靠着自己的胳膊，努力的撑起了自己的身躯，可是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倒了下去，她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可是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放弃，可是她还是跌坐在了轮椅上。
这个时候的孙玲比之前看到的要稍大一些，十四五岁的样子，她一直在努力，可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桑彤睡醒之后还是觉得脚麻麻的，动了动腿才发现自己的右腿压在了左腿上，难怪觉得左腿有些使不上劲。
就算昨天睡得有些迟了，可是熟悉的生物钟还是让桑彤早早的就起来了，这床她睡不太惯，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早上跟叶瑾宸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受到了不少同事的关注。
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的桑彤跟叶瑾宸两个人目不斜视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餐食，倒是带着他们的男同事被周围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再看看面前的两个人，俊男美女，啧啧，八组不是那个传说中卷生卷死的单位么，据说忙起来昏天黑地的，都没时间拾掇一下自己，这两位看着可不像啊……
吃到一半，叶瑾宸的电话就响了，许然那边带着人饶了水库半圈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今天上午他们打算划船在水库里看看，能不能捞到什么东西，有些位置的石头被搬动了，可能是沉尸用的，也可能就是意外。
反正目前是没什么消息。
“他骑着摩托车，太偏僻的地方应该不会去。”叶瑾宸对许然说道。
“知道。”许然回应了一句，那边太忙，他挂断了电话。
叶瑾宸放下了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桑彤也低头默默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面条。
“水库毕竟面积大，不一定能捞到。”桑彤吐出一句。
“嗯。”叶瑾宸应了一句。
“既然李健都已经把孙玲带到八仙水库了，那他为什么又杀了她呢？”桑彤不明白。
如果他想要杀害孙玲，从一开始就可以捅死孙玲，拿着母女两个人的财产逃之夭夭。
可是他都把孙玲带出了市区，还带了那么远，都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说杀了就杀了？
“孙玲只想要李健带她走，并不想要李健杀了孙晓珍，可能是李健杀了孙晓珍的事情让孙玲受了刺激，半路回过神来反悔了？”
叶瑾宸的这个解释倒也是合理，只是桑彤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具体是哪里不对劲，这会儿让她说，她又说不上来，总感觉怪怪的。
“队长在想什么？”桑彤看着叶瑾宸，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在想，为什么孙玲的血迹是抹上去的。”
桑彤闻言一愣，叶瑾宸说的对，为什么孙玲的血迹是抹上去的？
孙玲一个腿脚不便的女孩，血迹出现了二楼，难道是李健故意把孙玲的血抹在墙上的？为了混淆警方的视线，让警方以为孙玲已经遇害了？
可是这样不合理啊，李健要是想带走孙玲，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李健要是想杀了孙玲，那更没有必要抹上血迹在墙上。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的梦境！她的梦境每次出现都必须会推动案子的发展，可是这次她做的梦除了一开始跟孙晓珍拔牙有关系，后面的两次并没有给案子带来推动性的发展，只是让她看到孙玲一次次不放弃的画面。
那她的梦境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桑彤闭上眼睛，仔细的思考着，究竟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第一次，孙玲努力的撑着轮椅想要站起来，可是她很快就失败了，而且轮椅还压在了她的身上，这让她痛苦万分。
第二次，孙玲依旧在努力，可是这一次她依旧是跌坐在了轮椅里。
第二次的孙玲比第一次的孙玲要大一些，证明她一直在努力，虽然失败了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桑彤猛的睁开眼睛，看着叶瑾宸，脸上带上了些许的惊讶。
“怎么了？”叶瑾宸问她。
“队长，我是说如果。”桑彤开口，似乎有些紧张。
“什么？”叶瑾宸看着她。
“如果孙玲能够站起来了呢？”桑彤开口，她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些颤抖，她知道这个结果可能很难让人相信。
可是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之后，桑彤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这个而得到了解释。
叶瑾宸在听到她的话之后，也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却并没有立即反驳。
“如果孙玲能够站起来了，甚至是走动或者跑步，那她完全有可能出现在二楼。”桑彤说道。
“如果墙上的血迹不是李健伤害她之后留的，而是她自己留的呢？”
“桑彤，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叶瑾宸看着桑彤，语气极为认真。
“队长，我知道这有些匪夷所思，可是……”它是合理的。
“队长还记不得记得你
之前跟我说过的话？“桑彤突然问道。
“什么？”
“队长说，案发现场，孙晓珍的家里被洗劫一空，连桌子抽屉下面的夹角这种犄角旮旯地方都能让凶手给找着了，如果不是李健找到的，而是孙玲主动告诉他的呢？”
“孙玲是主动跟着李健离开的，那想要带她走的李健就没道理因为这个理由杀了她。”
“如果李健是因为想要独吞这笔钱，所以解决了孙玲，这是合理的，可是偏偏他说孙玲是不愿意跟他离开，所以才被他杀害了，这是矛盾的。”
“他有可能在撒谎。”叶瑾宸停顿了几秒，回应了一句。“他只是为自己的杀人行为随便找了个借口，无关合理不合理。”
“不，队长，我的意思是，孙玲可能还活着。”桑彤抬头，对上了叶瑾宸的视线，这一眼，她看得极为认真。
叶瑾宸看着她，这种僵持持续了好几秒，最终叶瑾宸缓缓吐出一句：“知道了。”
桑彤在听到叶瑾宸的回答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最起码，叶瑾宸也是这么想的，她的想法没有错。
于是，在许然捞水库的同时，叶瑾宸跟桑彤两个人也调取了李健最近的行动轨迹的监控。
不光是Z市，乐奇文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发现了骑摩托的李健，他离开市区的时候后座上坐着一个女孩，看不清面容，但是打扮很像是孙玲。
只是回到Z市之后的乐奇文后座上的人却不见了，看到监控的桑彤心里却是一咯噔，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
桑彤再次将乐奇文发过来的图像与Z市这边的图像进行对比，她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后座上坐的不是孙玲。”桑彤说道。
“这是一个人形人偶，打扮成了孙玲的模样。”桑彤起先也没有发现异常，可是摩托车加速之后，后座的那个东西的腿有微微飘起的弧度，哪家孩子的腿会随风飘啊！
一个破绽出来，剩下的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绑着绳子的腰，盖住的脸，这些都极为反常。
“队长，孙玲可能还在本市内！”桑彤大胆的猜测。
如果李健没有把孙玲带出市，那她很有可能就在市区内！
***
市区长海开发区，这边的房子多是开发给附近上班的人住的，loft的户型较为常见，人口密集，结构也较为复杂。
这个季节正是流感高发的季节，来来往往不少的人都戴上了口罩，就是穿着还是一如既往的先以漂亮为主。
这里住的太杂了，其实门卫也没有多管来往的人群，顶多是陌生的车子进出的时候登记一下。
穿过旁边的小门，再往里头走一段距离就是住宅楼了。
六单元，真是个吉利的数字。
“孙玲。”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走在前面戴着口罩的女孩身体有瞬间的停滞。
停下来的瞬间，从四边八方围过来的人直接将女孩包在了正中间。
桑彤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穿着美丽的长裙，精致的外套，手里拎着购物袋，而她那双本该放在轮椅上的双腿，此时此刻正笔直的立着。
女孩的目光也落在了桑彤的身上，沉默了片刻，她伸手将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朝着桑彤甜甜的笑了一下随后道：“我是孙玲。”
桑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孙玲还活着，这对众人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的美好。
***
审讯室里。
李健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他杀害孙晓珍的过程，他怎么样动手的，怎么捅死孙晓珍的，怎么捅下那十八刀的。
还有孙玲的抛尸地点，国道旁的八仙水库，他直接把车开到了水库边，然后把她抛下的水库。
“我们找到孙玲了。”叶瑾宸缓缓的吐出一句，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线里的人突然僵硬了一下。
“你没有杀孙玲，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再编造谎言了。”叶瑾宸继续说道。
“对，我是没有杀她，我可怜她，所以我放了她，有什么问题吗？我想当个好心人有问题吗？”李健原本平静的情绪变得暴躁了起来。
“孙玲的房子是你帮她租的？”
“不是。”李健立即否认。
“我们询问过房东了，她说就是你去租的。”
“骗人，房东在骗人，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女人，她在骗你。”
“你怎么知道房东是女人？”
叶瑾宸的话让李健再次陷入了沉默，几分钟后，外头敲了敲门，站在门口的是桑彤。
开门的瞬间，屋内的两个人都朝着外面看了过去，一晃而过的身影却让李健瞪大了眼睛。
之前还存在这侥幸的心理，以为这些人是在诈他，可是这会儿，他清楚的看到了孙玲的身影，她真的被找到了！
“剩下的交给你了。”叶瑾宸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朝着自己靠近的桑彤说道。
“明白。”桑彤点了点头。
叶瑾宸朝着审讯室的门走了过去，临到关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李健。
现在，是时候给这个案子画上一个句号了。
桑彤坐在叶瑾宸坐过的位置上，椅子上似乎还带着些余温，这审讯室似乎一直都比其他办公室冷多了。
桑彤将资料放在面前却没有打开，反而是抬头看着李健，缓缓开口：
“说吧，你是怎么跟孙玲合伙杀害了孙晓珍。”
第70章 第70章人性丑恶。
人性的善恶，往往并不能提现在外表上，比如孙玲，又或者是孙晓珍。
真相往往比人以为的要残酷许多。
桑彤说完视线一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等待着他的回应，只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李健似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用一脸茫然的目光看着桑彤。
“李健，你不用在这儿跟我们装傻，我们既然已经找到了孙玲，你就应该你们的谎言终究有被戳穿的时候。”桑彤看着李健，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
“人是我杀的，关小玲什么事情。”李健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桑彤看着李健，其实很难想象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在漂流瓶里不断鼓励孙玲的人，积极向上的态度也曾让桑彤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可是……也是他一刀刀的将孙晓珍给捅死了。
“孙玲承认了，说这件事情是你主谋的，她配合你带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不对，是我威胁她，让她找出所有值钱的东西，这件事情跟她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李健反驳道。
“所以，你到底想要带走孙玲，还是想要孙家的钱财？”
“我都要，没有钱我怎么跟孙玲一起生活，对，钱我要，孙玲我也要带走。”李健似乎想通了一样，对着桑彤说道。
“这样，我们换一个话题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孙玲的腿好了？”桑彤觉得李健现在不是那么容易松口的，他咬死了杀死孙晓珍的事情是自己一个人做的。
李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忍了忍又把到嘴边的话语给憋了回去。
“其实我在回来的路上还不大理解，为什么你杀了孙晓珍，孙玲还愿意跟你走。不管怎么说，孙晓珍都是孙玲的母亲……”桑彤沉默了片刻，接着道，“直到我在某一刻发现，也许想杀孙晓珍的不是你，而是孙玲呢？”
桑彤看着面前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语气多了几分沉重：“你作为你一个什么角色存在呢？英雄？救世主？还是……你所以为的正义使者？”
“我不是什么正义使者，我只是想要救她而已，我有什么错，她又有什么错？”李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再次抬头的时候，李健的眼中带上了浓浓的愤怒与恨意，他道：“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感，你知道那个老女人做了什么吗？小玲的腿根本就不是意外断的，是被那个女人亲手打断的！”
这一次，轮到桑彤一脸错愕的看着李健了。
从怀疑孙玲跟李健合谋开始，桑彤就总是觉得她漏掉了什么线索。
孙玲愿意跟李健走，而且还是在李健没有控制她的情况下，这太不合常理了。
而且单独生活的孙玲人身是自由的，孙晓珍出了事故，她身为女儿难道第一时间不是应该报警吗？
但是桑彤在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悠闲的在外面买完东西回来，一点都没有刚刚失去母亲的痛苦，从那一瞬间开始，桑彤就知道，孙玲或许并不是一个受害者，而是一个加害者。
从李健这里，桑彤了解到了部分真相。
不同于老师同学眼中沉默寡言的孙玲，也不是网上积极向上的孙玲，更不是街坊邻居口中文静的孙玲。
而是一个全新的，从未有人知晓的孙玲。
当初汤向阳出了事情，孙晓珍一怒之下就带着孙玲离开了汤家，毕竟汤向阳是因为**罪进去的，孙晓珍相当厌恶关于汤向阳的一切，她内心仅存的那点心软给了孙玲。
可是一个单亲母亲带着孩子生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一岁多的孙玲又格外的折腾，疲惫不堪的孙晓珍终于是崩溃了，对于汤向阳的恨意也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
童年的孙玲，似乎都是在孙晓珍的打骂中过来的，身上常常有各种打痕，可是她不敢给别人看，因为孙晓珍说她要是让别人看到这些伤痕就不要她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孙玲也越来越大，孙晓珍对她的不满也越来越强烈，所以她对孙玲的虐待也更为严重。
“你说那个女人是小玲的妈妈，她配吗？她对小玲下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小玲是她的女儿！”李健愤怒的说道。
“所以呢？就是因为孙晓珍虐待孙玲，所以你杀了她？为孙玲报仇？”桑彤问道。
“对！凭什么大人就能虐待孩子，她对小玲做的那些事情，我要一点点的还给她，让她也体会一下流血流泪的痛苦！”李健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
其实桑彤多少是有些理解李健为什么会这么做，他的原生家庭也不是那么的幸福美满，继母的到来让他本就不太好的生活更是过得如履薄冰。
也许，他是将孙玲当成了自己，曾经那个弱小得瑟瑟发抖，不敢反抗的自己。
可是，李健说他是主谋，桑彤不信。
***
“你很恨你的母亲？”看着面前的女孩，叶瑾宸开口询问了一句。
“恨吗？其实也算不上，我很爱她的。”女孩咧嘴朝着叶瑾宸笑着回应了一句。
“但是你杀了她。”
“不是我，我是无辜的。”孙玲摇了摇头，拒绝了叶瑾宸的说法。
“是李健，他听说我被我妈欺负了，所以来找我了，想要帮我出一口气。”
“那你的气出了吗？”叶瑾宸的声音极为平缓，听不出他话语里的一丁点儿情绪，但是就是能够感受到他整个人似乎都往外冒着冷气，不好相处。
孙玲摇了摇头。
“没有，还不够，远远不够。”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想杀了她？”
这一回，回应叶瑾宸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沉默得让他以为孙玲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孙玲终于再次吐出了声音。
“其实我很爱她的，我记得小时候她会牵着我去商场里买衣服，骑着摇摇马，你知道什么是摇摇马吗？就是一块钱可以坐十分钟的那种，我真的很开心。”
像是在回忆什么幸福快乐的事情一般，孙玲的脸上也出现了一脸甜蜜回忆的模样。
“你知道吗？就算是被她打的胳膊上都是青紫色，只要她对我笑一笑，我还是很开心，那是我的妈妈啊！”笑着笑着，孙玲的眼中泛起了泪光。
孙晓珍心情好的时候对她是真的好，往往这个时候就是孙玲最快乐的时候，不管提什么要求妈妈好像都会答应。
可是……孙晓珍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的身上常常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我知道她想丢掉我，可是又怕被人发现，她其实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孙玲喝了一口温水，语气温和的像叶瑾宸介绍着孙晓珍。
“我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钱，可以说的上是很穷，妈妈赚钱很辛苦，我明白的，所以我也会乖乖的。”
“乖乖的讨人喜欢，这样那些人就会对妈妈好，也对我好。”
“可是妈妈把我的腿打断了，她说我喜欢到处跑，打断了就会乖乖的待在家里了。”
孙玲伸了伸自己的腿，自由走路的日子真的太棒了，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能够自由奔跑的样子，她现在做到了。
“妈妈靠着我这一双腿第一次赚钱是在医院里，她那天心情很好，所以带我去了医院，可是我们很穷，没有钱付医药费，然后妈妈学会了网上筹钱。”
那是孙晓珍第一次知道这个东西能赚钱，是真的能赚钱，将资料填好，通过审核，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好心人的捐款。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从最先开始的筹集捐款，到后来的直播卖惨，母女两个人的经济条件总算是好了一些。
“妈妈不让我站起来，她说我的腿要是好了，我们就不能赚钱了。”孙玲又道。
于是，孙晓珍的这一句话，让孙玲坐了多少年的轮椅，萎缩的肌肉根本支撑不了她的行动，可是妈妈不让她起来，那她就不能起来。
妈妈觉得还可以再惨一点，所以剃光了她的头发，说是得了重病，不能留头发，还敲掉了她的乳牙，说她连吃东西都困难，所以那些叔叔阿姨会帮助她们的。
妈妈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信以为真，妈妈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不是这样的啊！
她是妈妈的女儿啊，为什么妈妈要这样对待自己！
妈妈不让她站起来，那她就只能自己偷偷的练习，妈妈不让她留头发，所以她买了很多假发。
妈妈不让她去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她杀了妈妈……
孙玲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情绪极为平静，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太浓烈的恨意，也保留了些许不甘。
明明从一开始，她只想跟妈妈一起好好生活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透过薄薄的单向玻璃，桑彤的目光落在了孙玲的身上，明明是一个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现在却像是在肉眼可见的枯萎凋谢。
她不敢想象曾经的孙玲究竟经历了什么，从一开始对母爱的渴求，到了最后变成了浓烈的恨意，虽然孙玲的嘴角常常挂着笑容，可是桑彤却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
就像是突然被沉入了几千米深的冰窟窿一样，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却觉得自己眼角带着微微的湿润。
孙玲没有说过一个苦字，可是她句句话中都带着无尽的痛苦。
她甚至无法想象被打断腿扔在家里的小孙玲是多么痛苦度过那几天的，也无法想象一个小女孩被自己的母亲剃成光头的样子，更不能猜想孙晓珍是以哪种方式敲掉了孙玲的乳牙。
在直播间里，那个大大方方向着众人展示自己“瘫痪”的双腿，光秃秃头顶的女孩，是那么的阳光自信开朗，可是她的身后却是那个死死盯着她的孙晓
珍，她的亲生母亲……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本来只是想要逃走的，所以我让李健哥哥来接我了，他一定可以带我逃离那里的，逃到没有妈妈的地方。”
逃到那个自由的，温暖的世界。
只是如今，坐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孙玲明白，她的梦想怕是要落空了，其实也不算，她还是享受了短暂的几天快乐。
妈妈的爱，她等了十五年，现在她不要了。
“李健说，这件事情是他一个人做的，这是真的吗？”叶瑾宸最后一次问孙玲。
此前他也询问过无数次，孙玲给出的回答都是她不知道，她也是受害者，这一切都是李健做的。
可是这一次她摇了摇头。
“不是，是我让他这么做的。”女孩笑着开口。
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将桑彤眼中的热意驱散了不少，在某个瞬间，她有了流泪的冲动，胸腔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让她悲痛不已。
不止是桑彤，八组的每一个成员，在知道真相之后，心情都是沉重的。
被虐待了十多年，绷紧了十多年的弦这一次终于断了。
孙玲其实已经习惯了被孙晓珍虐待，习惯了被她当成赚钱工具人，可是她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又怎么会不痛苦。
直到她遇到了李健，李健对于她来说就像是生命里的一道光，让她在黑暗中终于摸索到了一点光亮，有了前进的方向。
只是这个方向，他们最终还是走错了。
李健将对继母的恨意一同发泄在了孙晓珍的身上，孙晓珍身上一共十八刀，两刀是李健捅的，第一刀和第二刀，后面的十六刀都是孙玲补的。
用孙玲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十六年来她受到的痛苦，也是该让孙晓珍尝一尝了。
刚刚度过新年的喜庆气氛，因为孙玲的这个案子，变得沉重不已。
最终，许然还是在孙玲的住所里搜到了孙晓珍的牙齿，整齐的一排，镶嵌在泥塑里。
牙是李健帮她拔的，也得让母亲体会一下她当初被敲掉乳牙的感觉不是吗？
虽然李健那边还不承认孙玲是主谋，可是乐奇文还是在茫茫社交软件之中找到了两个人的消息记录。
李健跟孙玲，一开始就冲着杀死孙晓珍而去的。
而乐奇文也查到了孙晓珍这些年借着孙玲的名义，在网络上骗了不少的捐款，这些钱大多数都是被她拿去打麻将输掉了，甚至还欠下了五十万的债。
“到底是什么样的厌恶，才让孙晓珍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女儿？”乐奇文难以理解。
“动物界也有不少杀死幼崽的情况发生，父母虐待子女，子女虐待父母的情况也常有发生，只能说人性是复杂的。”桑彤开口。
她无法理解孙晓珍的行为，也无法支持孙玲的做法，发生这样的情况，她们只能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
要是孙玲选择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发生现在的这些事情了？桑彤甚至都不能保证。
李健松口是在孙玲跟他见了一面之后，两个人其实见面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面对面坐了几分钟，随后孙玲就站了起来。
走出房门的时候，孙玲缓缓的道了句：“谢谢你。”
这句话，孙玲是带着笑意说的。
等到孙玲离开之后，李健捂着脸哭了，嚎啕大哭的那种哭，也不知道是为自己未来即将面对的人生，还是因为孙玲，又或者是为曾经的自己。
兜兜转转这么一圈，没想到她们最初想要找的人也变成了最后想要找的人。
汤向阳中途来过一次，他想要见孙玲一面，但是被孙玲拒绝了。
迟来了十六年的探望与关心，现在又算什么呢？
人总该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而负责的，在孙玲看来，汤向阳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她几乎没有挺孙晓珍提醒过，也从来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任何消息，突然冒出来的爸爸又有什么用，她已经走上这条路了，亲情于她而言，显得多余了一些。
听说李健的父亲在接收到消息之后就再没有回音了，李健的母亲那边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桑彤这些天在整理材料，忙的昏天黑地的，差不多都是跟乐奇文一起统计孙晓珍这些年通过各种手段利用孙玲捞钱的证据。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这么讨厌孩子，当初为什么又要生下来呢？”乐奇文弄得有些暴躁了，把鼠标扔在了一遍，有些烦闷的说道。
其实也未必是讨厌孩子，桑彤心里是这么想的，却没有说出口。
按照孙玲的说法，孙晓珍曾经也是爱她的，只是后来越来越扭曲，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
人总是会变得，也许曾经的孙晓珍是爱孩子的，可是后来丈夫做了脏事，她备受打击，带着孙玲离开了汤家，母女两个人想要讨生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被生活折磨的人想要找另外的宣泄口，相对较为弱势的孙玲就变成了最好的目标。
是岁汤向阳的恨意，也是对乱糟糟生活的讨厌，还有累赘的厌烦等等，所有的东西交织在了一起，成为了现在的孙晓珍。
只是她怕是也没有想过，孙玲有一天会拿着利刃刺进她的身躯。
“诶，我听说最先开始是你猜测孙玲的腿能站起来的，你怎么这么神呢！”乐奇文好奇的问了一句。
“因为她的轮椅在院子里啊。”桑彤找了个理由。“凶手没有推走她的轮椅，甚至都没有推着她走到院门口，这不太合理。就算是要带走她，少两步推到院门口不是更合适？”
其实是梦境无数次的提醒了她，孙玲一直都想要站起来，所以她一直都在努力，而且她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那她的腿很可能好了。
“而且她的血迹出现在了二楼，起先我以为孙玲是被凶手带上了二楼，但是一个人带着一个女孩爬楼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是孙玲昏迷了，凶手完全没必要把她带到二楼，要是孙玲是清醒的那就更加不容易了，可是……要是孙玲自己爬上去的呢？
她甚至还留下了自己的血迹，装作自己也受害的样子，她是真的有想好了才实施的犯罪，并不是李健所谓的激情杀人。
所以他们的话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怀疑，凶手有可能是孙玲？”乐奇文瞪大了双眼，这也太厉害了吧。
“没有，最先开始怀疑孙玲的是队长。”桑彤把视线投向了叶瑾宸，此时的叶瑾宸正低着头在办公，其实不出门的日子，他好像一直都挺忙的。
“队长告诉我说孙玲的血迹不是喷溅上去的，而是抹上去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不过那都已经过去好多天了，队长十有八九第一天在现场就发现了问题。”桑彤非常诚恳的对乐奇文说道。
“难怪队长一直都坚信孙玲还活着……”乐奇文点了点头，不愧是他的偶像，就是厉害。
桑彤看着自己三言两语就带偏了话头，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上次因为那个卖卡的在地铁站的事情就差点被乐奇文怀疑，折腾的她现在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所以，林晨那天听到的三轮车的声音就是李健骑摩托的声音咯？”
“差不多吧。”桑彤都点点头。
也正是因为这个线索，差点让许然给跑偏了，在八仙水库找了那么久，结果一点消息都没有。
听说许然还落水了，这么冷的天，直接就给折腾感冒了，这会儿跑去医院挂点滴去了。
桑彤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给了许然一点祝福……她猜的也没错，李健确实骑的摩托回的Z市，只是没有带孙玲而已。
除此之外，孙晓珍还不止借了一个人的银行卡，林旭只是大冤种中的一个，她怕被人发现自己捞钱的事情，所以钱都是分开放的，放在别人的户头查也查不到她，到时候死不承认就可以了。
其中一张卡还是管斌的，他因为赌博的事情现在正被关着，桑彤狠狠的批评了他借银行卡的这件事情，管斌也老老实实的应好，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也只有被罚款的时候才知道哭了，跟林旭一样……
“桑彤，快点，队长请吃饭你怎么还不积极！”乐奇文在远处催了一声。
“诶，来了来了！”桑彤应了一声，快步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