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格林城镇（67） 越来越狗了哥

来者是姜水这件事并不比林君死亡好到哪里去。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摸出了手枪, 全神贯注盯着正门。

门外的姜水似乎也感觉到了屋子里的火药味，压低了声音小声解释说：“我知道你们想要的真相，昨天上, 我和她在一起。”

顿了顿，他补充：“也是她告诉我你们的据点位置，受她所托, 我必须把一个人交到你们手上。”

话音落，他站在门外, 默默裹紧了黑色毛呢大衣。

屋子里的人可能是在商量和辨别姜水话中真伪, 沉默了很久没有回应。姜水都快以为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怀疑自己也没有怀疑会不会是游因给错地址的乖儿子一枚。

天气越来越冷了, 姜水站在门外呼呼吹着冷风，正在思考离开的可能性。面前的房门忽然传来一声门锁下压的动静。

姜水背脊一僵，紧张的情绪达到了顶点——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双方都闹得很不愉快。

开门的人是那位年轻的男高, 和姜水一样, 他也害怕的很。或者该说比姜水更害怕, 至少前者站在这儿表现得很坦然。

好歹算半个成年人，男高倒也没那么不堪。他强压住了心底的恐惧, 硬着头皮问姜水：“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是真话吗？”

姜水看了他一眼，认真答复：“我对上了暗号, 这还不够证据吗？”

虽然暗号也是小妈哥给的吧。

半个成年人安卡无言以对，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一秒之后, 屋子里传出鲍勃的回应。

“让他进来吧。”

安卡这才让出位置，把姜水请进屋。

屋中的鲍勃叠腿而坐，像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旁边的马琳娜虽然也在座位上，但状态与之截然不同。

她坐的很端正, 还有些发红的眼瞳满是防备。另一只手背负身后，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她藏着的手应该握着武器。

算是光明正大的警告。

不知怎么得，姜水看见他们这样的反应，心里反而踏实了许多。他强迫自己冷静，慢慢走到鲍勃对面的沙发。本来是想站着的，但他又想到这种时候的小妈哥一定会选择坐下。

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是谈判的重要准则。

于是姜水手扶沙发椅背，缓慢地深吸气，坐在了鲍勃的对面。

鲍勃眯了眯眼，冷哼道：“原来你的队友是她，你们一直在演戏给我看。”

姜水真想对着他脑袋来一下，正常人脑子里冒出的想法应该是这个吗？

后来他仔细琢磨，发现鲍勃的思路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摇摇头，姜水否认了这个说法：“为了调查神秘事件，我潜入黑市老板旗下的公司任职，前两天刚好在贫民窟偶遇林君。她也想调查黑市，就和我互通了一些情报。”

“昨天上她要求我带她到黑市，打听和女巫相关的情报。没想到打草惊蛇，被对方暗算。”

鲍勃还是装得那么高深莫测，他双目微微阖起，思忖片刻，继续发问：“林君使用过契约灵，契约灵也打不过对方？”

姜水脑海中瞬回到今天下午，小妈哥对他的叮嘱。

点了点头，他没有隐瞒，把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透露给面前的三位调查员。

他也没有隐瞒阿尼福的存在，只是没有告知他们对方的确切身份。

因为在表面上，他目前到手的情报还没能接触到副市长那个级别，他不认识才是正常现象。

时间线可以对得上，但鲍勃记得林君说的是抓了个情报贩子。

所以姜水就是她抓的情报贩子？

鲍勃心里压了一条线。

事无巨细是一回事，添加必要情报是另一回事。姜水修改了小部分的细节，添加主要情节。谎称自己在巨大修女和阿尼福战斗时跑到了林君身边。

那时候的林君还没完全咽气，才有机会在临死前把暗号的地址告诉姜水。

马琳娜在听见林君死死抱住阿尼福大腿的时候就已经再度红了眼眶，藏在身后的手明显松懈，俨然已经相信了姜水的话。

鲍勃还在半信半疑。

他有很多地方想提出质疑，比如说林君怎么会那么鲁莽，非要作死跟踪。又比如说阿尼福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怎么能一击毙命，让调查员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人已经死了，目前他只有姜水的一面之词能作为线索。

他抬起眼，还是那副警惕的模样。

“人呢？”

姜水故事最后说巨大修女抓到了阿尼福，并遂了林君临去的心愿，把人交给了姜水。倒是没说给鲍勃，姜水没在这儿撒谎。

不然巨大修女大可提着手指囚笼直奔鲍勃，神秘生物找人肯定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应该不愁找不着。

姜水说：“我藏在了一个废弃的古宅子里，不好搬动，可能你们要跟我一起过去。”

姜水知道他们肯定担心有埋伏，便主动开口说：“或者你们说个地方，我明天上试着把它搬过去。”

别看阿尼福胖，他不当人以后身体轻得很，重的反而是手指囚牢。不过他昨天上也搬了，明天上再搬一次也不是不行。

鲍勃也在思忖可行性。

为了自身安全，他同意了姜水第二套行动方案，并且和他做好约定，说会给他一个新的地址，让姜水在明天上之前把人转移到指定地点。

说话间，尖锐的惨叫声从不算远的地方传来。

于此同时，才成功避开夜巡守卫的游因和威震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传说中的书房。精修爬窗、潜伏、撬锁、暗杀和偷情的熟练工威震天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书房房门，带着漂亮的吸血鬼家属悄没声进入书房。

趁主人不在，直奔办公桌，两人翻找桌面和抽屉里陈放的资料，开始一一阅读。然而桌子上放的全都是类似于城市建设项目预算这些让游因一看就找回纯牛马感觉的文件。

太畜生了，游因不忍心看。

倏然，腰后多了一只手，阎知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来了。

扎着低马尾的漂亮家伙脸上带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夜间视力极佳的他抬眼便瞧见威震天大狗子耳尖微微抖动，目光旋即被他猛地甩向窗口的举动吸引。

“？”

哥，越来越狗了哥。

某威震天牌大狗微微尖顶的耳朵又抖了一下，幽绿色的兽瞳左右转动，他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手则是下意识抚上游因后腰，想把人拦在怀里。

“有人在惨叫。”他说，“而且不止一个方向。”

第172章 格林城镇（68）

鲍勃听见声音第一反应是摸出武器, 对准姜水。马琳娜本来也一直紧绷着神经，加上被鲍勃影响，她也下意识掏出手枪面向姜水。

没想到年轻的侦探表现的十分镇定, 看着两个，哦不，旁边的安卡也在停顿片刻之后慌慌张张从桌子抽屉里扒拉出枪对准姜水。

只是慌乱之间, 他忘记下保险栓了。

姜水的镇定让鲍勃稍微冷静了一点，却也将警戒拉到极限。他沉下脸, 低声质问：“你搞得鬼？”

摇摇头, 姜水回答：“不是我。”

随后, 他望向窗口方向，微微蹙眉：“好像不止一个人在尖叫。”

其实姜水心里非常紧张，尤其在三个人同时对他掏枪的情况下。但他前面有两位处事不惊的师父在，耳濡目染, 姜水在面对紧急事态发生的时候, 也逐渐学会了冷静。而且说实话, 比起他们一起经历过的曾经，这只能算是个小场面, 姜水能应付的过来。

鲍勃当然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放下警惕，却也没有完全失去智。他依旧保持着持枪姿势, 眼神示意马琳娜移动到窗边去查看外头的情况。

后者接受到信号，二话不说，拿着枪边走边退, 纤细的食指勾住窗帘一角，她侧着脑袋小心翼翼往外瞥，而后神情一怔，露出片刻疑惑。

她将窗帘放下后, 原路返回到鲍勃身边，低声道：“是军队，那些穿着铠甲的军队，我看到他们强行闯入附近的民宅，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们疯了吗？”鲍勃说，“这个时间点？”

更糟糕的是，马琳娜和他们现在聚集在此处。万一被军队的人逮到，他们不仅很难解释聚集在一起的原因，还可能会同时暴露所有人的身份。

鲍勃只让马琳娜和林君露面，图的就是灾祸发生，她俩首当其冲。要是大家都暴露了，那他之前的谋划也都打水漂，没了任何意义。

冷着脸，鲍勃看向姜水，终于发现这小子心绪不宁，似乎也很担心会被发现。

有破绽，鲍勃反而能放下心。

“他们在搜什么？你来的时候没遇到他们？”谨慎起见，鲍勃再次提出疑问。姜水给他问的都想再骂他两句。

“我他么怎么知道他们在搜什么，我又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接着，他站起身就问，“有没有后门，我可不想跟你们一起在这被抓。”

还是马琳娜细心，他们说话的这会功夫，她已经端起桌上的茶杯快速拿去冲洗擦干。

摆放回柜，她转头阻止两个还在对峙的男性。

“别吵了，后门在这，我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鲍勃一直紧盯姜水，待后者也急匆匆往外跑，才转身跟着一块离开。本来应该各自分散，离开就算了。但是姜水忽然想到事情重点，趁着还没散开，抓紧机会和鲍勃解释。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我怀疑军队民宅，可能是在找东西，也可能是在找人。”

找人？

鲍勃瞬间领悟了姜水的意思。

军队们或许正在找的就是姜水手上的俘虏。可这岂不是间接作证军队管者与女巫尸体的神秘事件有所关联吗？

他们会这么傻？还是另有隐情？

鲍勃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水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

总算是散了，姜水如释重负，马不停蹄往自家赶。路上他遭遇了至少得有五次军队的铠甲小队，每一支都伴随着居民惊慌失措的惨叫，迫使街道灯火通明，人心惶惶。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居住的公寓，姜水才发现身上的冷汗将内里的衣服和外套都浸湿了。让他在意的却不是这点，是他的小屋子居然又被翻得乱七八糟。

“我靠他大爷，又他爸的是谁在这梅开二度？！”

他家是马蜂窝吗！漏的跟筛子似的，谁都能过来报复式旅游！

姜水气呼呼地撸起袖子要收拾，发现自己领居家的灯也亮着。下边住着的一对夫妻正在安慰彼此，姜水仔细一听，才明白家具惨案原来是军队直接闯入民宅，大肆造成的。

姜水脑袋里立即生出了和鲍勃一样的想法。

——军队是不是疯了？！

和平安回家，规避了麻烦的姜水不同，游因与阎知州仍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身形高大的狼人先生眼瞳微微转动，耳朵尖也在不停的轻轻抖动，游因被他半拢着贴在他怀里，一直抬着眼近距离观赏他灵活的耳朵尖，后知后觉这家伙的耳朵形状好像和犬类有些相似。

难道是在这个世界待得太久，体质被同化了？还是月圆之夜快到了？

游因不禁联想到了自己。

刚开始那一阵子他喝血还会有些心里排斥，但最近喝得越来越顺口，游因才发觉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血液的味道，甚至还觉得那种铁腥味充满清香。

他……是不是也被同化了？

思绪流转间，阎知州忽然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很嘈杂，我好像听到了马蹄声。”

这个点儿？这么远？

游因没插嘴，等阎知州继续报告。

“马蹄声很重，不像是普通的马，感觉上面应该有载着什么东西。但是奔跑速度很快，不像是马车，更像是像穿着铠甲的士兵骑的马。”他耳朵又一动，“他们在靠近，而且人数不少。”

很糟糕的是，他们似乎把副市长的宅院围封了起来。

游因与阎知州对视一瞬，两人默契地放下手里的物品，并迅速离开书房，一起跳上了房顶的小夹层。幸亏他们俩反应的快，就在两人完成转移阵地没多久后，一支至少有二十人的骑兵队从外面闯了进来。

副市长夫人被吓了一跳，穿着睡衣慌慌张张走出门，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军属司令西尼亚。

资料上显示，军属司令今年已经有五十来将近六十岁了，花甲之年，体格和相貌却始终保持在四十多岁的模样。他神态严肃，脸上还有一条彰显昔日勇猛辉煌的贯穿半张脸的伤疤。

从耳根到另一边嘴角下方，如果再用力些，感觉能把半张脸都削下来。

这条伤疤让他看起来格外吓人，副市长夫人仰着脑袋与骑着战马的军属司令西尼亚对视时，也不由地觉得惊慌。

即使他是丈夫的多年好友。

“拜登尔呢？”那个留着络腮胡，面部线条硬邦邦男人冷冰冰问道。

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副市长夫人反问：“西尼亚先生，你在做什么？！这里是我的家！”

西尼亚面色却没有半分缓和。

他抽出了腰间别着的长剑，指向副市长夫人。

“我在问你，拜登尔呢！”

第173章 格林城镇（69） 很臭，像死人。

副市长夫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仗, 面对凶神恶煞的丈夫好友，这位社会阅历十足的富太太也止不住双腿发软。

诧异在她脸上书写详细，穿着睡衣, 头发略有些凌乱的副市长夫人忍着恐惧回答：“他的行踪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这两天他就没回来过！”

副市长夫人的回答带有怨气。从不知道多久之前，当她的丈夫不再碰她，而是选择天天和自己的兄弟黏在一起时她就怀疑过这两人的关系。

这个时代, 就算男人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除了法律并未承认同性之间的关系之外, 大家对这样的关系并无排斥。只是作为妻子, 她要面对自己丈夫的出轨对象可能是自家兄弟, 她难免心有怨怼。

嫁给丈夫亲兄弟的她的妹妹也是如此。

然而她们却没有证据，说是抓奸，实际她们从来没有一次真的见到过这对兄弟有什么亲密的举动。甚至他们两人就算没有觉察到有第三人在场，近距离交谈时, 也完全没有一点暧昧的气氛发生, 而是非常严肃地讨论着什么事情, 完全没有对婚姻不忠的情况发生。

且他们除了天天腻在一起之外，回到家里, 仍旧会旅行自己丈夫和父亲的职责，关怀妻子, 照顾儿女。这样的模范丈夫几乎打着灯泡都找不到，更何况她可以选择用别人来满足自己的生需求。

日子过得如此滋润，她和她的妹妹便不再对两个男人成天腻在一起, 好像是要密谋什么大事的情况有所怨怼。

所以她的回答埋怨的成分不多，更多是陈述事实。

不满意自己得到的答案，西尼亚不再跟她废话，翻身下马, 径直走入屋内。

“拦住他！”副市长夫人见他如此目中无人，当即指挥下人动手拦人。

然而仆人们只是平民，就算手有缚鸡之力也不敢对真正的军人动手，更何况还是主人的兄弟。

“西尼亚！不要以为你是拜登尔的兄弟我就不敢告你，你这样擅闯家宅，我会向上呈送诉状，把你告上法庭！”

军属司令西尼亚没有给予任何回复。他无视了副市长夫人的指责，铁了心要往里闯，其他人阻拦不住，只好战战兢兢地和夫人站在一块儿，生怕这位凶神恶煞的局属司令会拔剑砍向他们。

他也没有停留，在院子里快步行走，便熟门熟路地走向洛山拜登尔的书房。那扇紧锁的房门不曾对自家夫人开放，备用钥匙却在自家兄弟手上。而一直面有怨怒的副市长夫人亲眼见到西尼亚用钥匙打开房门之后，突然就泄了脾气。

狼人听觉敏锐，抱着吸血鬼趴在顶端，刚好将屋子里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到西尼亚打开房门走入书房又合上门，在房里转了一圈之后，又触碰了什么开关，脚步声渐行渐远，一直延伸到地下。

潜伏在房梁上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决定暂时撤离。

威震天牌狼人天生就是移动的好手，将心上人背上背，旋即一路狂奔。

他奔跑的时速堪比摩托车，几个眨眼就已经成功蹦出了副市长府，还没被人察觉。

也亏得他们离开的快。在他们离开不久后，没有找到人的军属司令西尼亚下令副市长府。

街道上热闹非凡，本该沉寂的夜居然有不少活人的动静。阎知州带着游因潜到一层公寓楼无人居住的高层阳台，居高临下。

街道上军队士兵依旧在掀起声浪，引得人们惴惴不安。游因站在没有开灯的阳台内，别过头去，将目光延伸到了贫民居住的方向。

那边也是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看起来也遭受过了军队强势突击洗礼。

垂在身后那条散漫的马尾乌发随风飘动，游因鬓边垂下的发丝偶尔拂过面庞，遮挡视线。他侧过头，抬手轻轻勾下挂在睫毛上的几缕微丝，心中若有所思。

而尽忠尽职的坐骑威震天待楼下骚动稍有停歇后，立即抱上游因，继续往月亮夫人宅邸奔跑。

威帝尔明面上的人物设定是单身汉，家中无人居住，即便军队找上门去，没在他家里看到他的踪迹，他后续也能做出出去喝酒，或是秘密调查工作的解释。

但月亮夫人不可以。

这位美丽的寡妇深居浅出是几乎个镇子所有居民都知道的事，她的每一次出行虽然神秘，却都受尽关注。倘若她在连家里奴仆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出行，还被军队发现，那后面需要为解释付出的将会是非常麻烦的代价。

事实证明，他们的谨慎非常正确。阎知州带着游因急匆匆赶回月亮夫人府时，门口的守卫与士兵早已闹得不可开交。

在门外等候夫人指令的管家已经是不知道第几回呼唤夫人起床，游因回到屋内，首先便是脱了衣服更换成睡衣长裙。

待好像来偷情的狼人先生拿着衣服离开房间，他才松开头发，装出一副在睡梦中被人吵醒的慵懒模样打开房门。

与副市长夫人的处境不同，他需要面对的仅仅是一位十夫长。这位十夫长的也与蛮横的军属司令有所不同，也可能是地位关系，他对待游因的态度十分客气。

身后跟着两只小队，他手握成拳，抵在左心口的位置向游因行礼道：“抱歉夫人，深夜打扰。我们正在抓捕一名潜行的连环杀手，他正在格林城镇四处逃窜，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必须屋宅。”

是找人还是抓人，本质上都是要房屋，抓人的借口还更能让居民接受且配合。游因心里明白，也不打算跟对方对着干。

“当然。”侧过身，他拽紧鲍勃送的，从东方带来的丝帛青花瓷纹披肩，对身旁的老管家点了点头。

这场大概持续了四十五分钟，距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没有搜到有效线索的十夫长不再逗留，迅速转往下一个宅院。

“不用着急收拾了，天知道天亮之前他们还会不会来人。”看着他们身影逐渐远去，面色镇定的游因叮嘱管家，“让他们都先去休息，明天再收拾也不迟。查修，你也是。”

查修是老管家的名字，游因一般都这么称呼。

嘱咐完工作，他了披肩，重新回到卧室。而那位本该消失在月亮夫人宅邸的狼人居然去而复返，在他进屋关上门的那一刻，便从窗户外边跳了进来。

看样子是一直守在外头没走。

像是闻到主人在外边沾惹了别的狗的气味的家犬，这位狼人脸上除了不爽就是烦躁。

“他们的味道很难闻。”放下箱子，他直接走向游因把人拽进怀里。用自己的气味覆盖游因身上其他生物的味道，阎知州才肯继续说话。

开口像骂人，他形容那股令人生恶的味道。

“很臭，像死人。”

第174章 格林城镇（70） 大乱。

像死人一样？

似乎读懂了游因眼中的疑问, 那位高大的威震天先生适时解释道：“嗯，像死了很久的人，身上没有新鲜血肉, 只有腐朽烂肉和枯骨的臭气。”

枯骨，腐肉。

格林城镇的和平已经持续了将近百年，这里的军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战争亦或是杀戮, 别说枯骨腐肉，他们连新鲜的尸体都不一定能频繁接触, 身上又怎么可能会带有这类气味呢？

而且他和十夫长几乎没有过近距离接触, 至少面对面站着说了一会儿话, 身上就沾染到了气味，这就说明对方身上有很重的气味。

这么重的气味，不是常年在尸体聚集的场合下生活，就是自己身上自带的。

加之游因回想起姜水带来的那条关于契约灵的提示, 他很难不怀疑那些士兵都还活着。且换上这个思路去想, 士兵们身穿冷兵铠甲,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能解释为掩盖身上枯骨腐肉的臭气。

不用热武器也很有可能是因为被转化成非人***类亡灵以后, 破烂的身体承受不住热武器强大的后坐力亦或是别的什么更容易解的原因。

游因和阎知州就着这个问题又讨论了一下，两人一致认为当下基本已经能确定他们需要对付的目标是谁。只是游因有些无奈, 他命爱尔娜去调查洛山拜登尔和西尼亚两人的身世，到现在都没有个回音。

仿佛这两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游因都纳闷跟他们结婚的姐妹花到底有没有做过婚前调研。

顺着他们俩找不着, 不如反其道行之。

游因白天离开前隐晦地暗示过爱尔娜，既然找不到洛山拜登尔和西尼亚的破绽，就想办法调查五十年前那个女巫的身世背景以及人际关系。这是阎知州这位警探探长不方便出手的地方，只能委托于她。

希望她不会辜负游因, 尽快给出回应。

眼看着天空翻起鱼肚白，阎·罗密欧·知州不得不抽身离开，警署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办。

事态发展和游因猜测的一样，军队从上到了白天，惹的人们怨声载道，纷纷到警署和市长办公楼区抗议，许多贵族以及富商们也不堪受扰，选择向市长施压，一个上的功夫，座格林城镇都乱成了一锅粥。

事实上，市长本人也是被骚扰的受害者。西尼亚的军队昨天上也没有放过他。迫于压力以及对他自身也有怨气，市长先生想要联系西尼亚，仔细询问他昨天上到底在发什么疯。

然而对方避之不，市长一天都没找到人。

副市长更是如此。

愤怒的市长便转而向警署署长施压，责任层层下递，阎知州成了最后的倒霉蛋。

也算是歪打正着。

阎知州在思考要不要尝试寻求月亮夫人的帮助，用这样的方式让游因参与进来。但思考的时间持续还不到三分钟，警探助便急匆匆推开他那扇形同虚设的办公室大门。

“不好了探长！又出事了！”

阎知州都没指望他推门进来说的会是太好了探长，今天没事发生。

虽然感觉这是游因那小子才会做得出来的无聊事情。

“说。”低头揉了揉眉心，威帝尔探长神色冷峻。

“就在刚才，军属司令先生下令暴力镇压街道上游行的平民！”

暴力镇压？那是要见血的。

阎知州即刻从位置上起身，大衣都来不及穿，直奔外头游行的区域跑去。为避免暴露他的能力，他出门特地把马车的头马给拆卸了下来，骑着马匹迅速前进。

正如游因当时找借口形容的那般，格林城镇的天空始终密布着一眼看不到头的乌云，空气中也弥漫着令人生厌的化学物品和金属的气味。

但当阎知州快马靠近游行队伍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一股非常浓厚的铁锈臭味，顺着风从道路的另一头飘来。

铁锈味很重，而且越来越重，在阎知州靠近的这会儿功夫里，铁锈味掺杂上了腐肉的气味。受曾经的职业影响，阎知州很清楚前面的气味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产生，但其中的腐臭却完全属于意料之外。

除此之外，还有惨叫和悲鸣。

满身鲜血的各类平民哭喊着从他身旁跑过。

快马拐出街道，流淌了一地的鲜血和堆积如山的尸体赫然闯入眼帘！

本该是守卫城镇平安，身穿银白色铠甲的士兵们举起手中锋利长剑，毫无怜悯地劈砍着手无寸铁的平民们！尚有行动能力的可怜家伙在拥挤的人群中奔逃，被砍伤了的，没有还手能力的平民则在惊恐中成为剑下亡魂。

银白色的盔甲被灼热鲜血染得艳丽无比，士兵们踩踏着尸体，一步步从街道那头砍伐到这头，行动齐划一，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阎知州立即掏出了枪直指士兵，大声呵斥：“停下！”

士兵却仍在继续杀戮，一步一步朝着他的方向逼近。

浓厚的血腥味和惨叫惊扰了平时只会运输散步的马匹，阎知州□□的马儿受惊嘶鸣，他干脆翻身落马，让可怜的马儿离开这片人间炼狱，自己则在士兵再一次举起屠刀时扣下扳机。

跨越了冷兵器时代的子弹瞬间穿透士兵手掌上的铠甲，打出一个可以看见对面天空的圆洞，却打不断士兵的攻击动作。

阎知州便眼睁睁看见一个身材略微臃肿的妇人在自己面前倒下。

临死前，眼神都还充满了不可置信。

鲜血泼洒在地，溅出夸张的波痕。

疯了。

这他XX的完全是疯了！

怒气涌上心头，阎知州不再手下留情。手中的枪械瞄准致命部位，他成功击碎了一个士兵的银白色头盔。然而对方倒下之后却没有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居然还在地上挣扎了一圈，再次起身，站回了屠戮的队伍当中。

阎知州暗骂了一句脏话，知道和这种非生物硬刚没有胜算，干脆把枪插回腰后，大步上前，一脚踢开了即将挥砍下利刃的士兵。完全不管对方像保龄球似的撞倒了身后一片同伴，他拎起差点遭遇毒手的干巴老头和吓到尿裤子的小毛孩，一手一个，健步如飞。

血液很快在街上融汇成了一条暗红色的河流，沿着砖瓦缝隙向下流淌。阎知州倾尽所有，将那些无辜的，幸存的平民搬运到街道尽头，准备再次回头和这群身上弥漫着无数腐臭的士兵奋力一战时，对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像是已经输入了编程的机械，他们齐排列成几个行列，手持利剑，当着阎知州的面转过身，走向另一侧正在举办游行的街道。

至此，格林城镇

大乱。

第175章 格林城镇（71） 导火索

姜水居住的区域, 大概两百米左右就有一条商业街，那里人来人往，非常适合大型活动。所以即便不出门, 他也能从窗口看到街上浩浩汤汤的游行队伍。昨天上开始精神就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的他不像大哥大和小妈哥那样能熬。

搬了个沙发到窗边，姜水抱着武器，穿戴齐, 个人蜷缩在沙发，他倚着窗户,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后来, 他被一阵尖叫声惊醒。

那阵尖叫的发起者没有特定性别, 男女老少混杂在一块，将热闹的清晨市集瞬间变得恐怖瘆人。姜水被惊叫声吓醒，握紧枪杆下意识往大门方向扫去，随后又被窗户外面的声音引导方向, 迅速调转枪头瞄准屋外。

入眼所见, 触目惊心。

这条街道并没有等来像阎知州那样愿意出手的好心人, 所以等待他们的是高达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以及被残肢铺满了的地面和喷满了鲜血, 还在不断向下流淌血液的墙壁。

身上银白色铠甲完全被鲜血浸染的士兵像无情的切割机器，用冷兵器横扫街道。在姜水愣神这会儿, 仍有不少人惨死在屠戮的利刃之下。姜水被这可怕的画面冲击，久久不能回神，直至那些士兵们屠戮到了这条街的临界点, 齐排列地返程时，他手指不受控制，颤抖地扣下了扳机。

清脆的响声划破天空，却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甚至连士兵的一个回头都没有。

惨白着脸的他两腿发软, 瞬间跌坐在地。

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姜水既后怕，又恐慌。他后悔自己开了那一枪，也庆幸对方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否则他现在可能已经被军队士兵重重包围，小命都没了。

他又觉得懊悔，怨恨自己的胆小，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下去救人。

可是为什么会忽然发生这种事，军队不是保卫这个城市的吗？怎么会忽然攻击起自己要守卫的平民百姓？

他怀疑这事儿和他们抓住的副市长洛山拜登尔有关。

思绪纷呈，他听到大门被人叩响的声音。惊恐间握紧枪杆，他小心翼翼猫到墙角，将枪口对准大门。

“姜水。”像是迷途中等待老父亲的小孩儿，姜水一听到阎知州熟悉的嗓音，眼泪差点止不住。

他赶忙过去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儿。

有点呛人，姜水被阎知州满身血色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位遭遇了一场恶战。阎知州却神色坦荡，上下扫视了一眼，确定姜水没事，他开门见山。

“安排的怎么样，洛山拜登尔现在在哪？”

“我昨天上已经按照计划，把洛山拜登尔的位置告诉鲍勃他们了，他们有没有行动我不确定。”

那应该是没有。

现在外面乱成一锅粥，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上大街，更别提鲍勃那个怂蛋。

姜水满脸写着紧张和内疚：“哥，是因为我们把副市长逮起来的原因吗？这场骚动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应该是导火索，但就算没有这件事，恐怕也会发生和今天同样的情况。”阎知州性分析，“你现在看到的士兵是和食尸鬼类似的种群，想要转变这么庞大数量的食尸鬼，需要长年累月的时间积累，他们应该已经谋划了很久，洛山拜登尔失踪顶多算个契机。”

“那……”

“你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如果需要你，我会用其他的方式通知，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是保证自己的安全。”阎知州做事雷厉风行，下达指令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寓。

被灾难降临的恐怖氛围渲染，姜水在他走后，立即搬动门口的鞋柜和各类椅子，把大门堵的严严实实。

另一边，月亮夫人宅邸也在布局防范。消息灵通的管家听说街道上有游行，便命令仆人们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不能惊扰到夫人休息。

可门才关上不久，就被满身血污的威帝尔警探敲开了大门。

管家这把年纪了，精明的很。他老早就看出自家夫人和威帝尔警探先生的关系可能不一般，所以对方登门造访，他并不觉得惊讶。

只是他身上的血污太吓人，管家都担心他会吓到娇贵的夫人。

“警探先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您，您需不需要换身衣服。”

“阿芙洛在哪，我现在需要见他。”

“您稍等，我已经派人去请夫人了。”管家把阎知州往客厅请，并贴心地递上了温热的毛巾以及一件干净的外套。

阎知州之前并不会在乎形象问题，只是谈了恋爱以后，他心里会不由自主地在意自己在游因心里的形象。于是面对递来的毛巾，他没有拒绝，而是认认真真地擦拭掉脸上和手上的血痕。

可惜外套尺寸不合适，他在这也没有装，只能将外衬斗篷暂时脱掉。

游因提着裙摆姗姗来迟。

吸血鬼对血腥气味十分敏感，隔着老远他就闻到了陌生的铁锈味。面色淡淡，他用眼神示意管家和其他仆人离开。等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阎知州言简意赅，将今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讲述给了游因。

游因有猜想过西尼亚下一步的行动，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狠，直接就开始起兵造反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西尼亚。”游因说，“洛山拜登尔的失踪与调查员死亡几乎是同一个时间段，他可能会把目标转移到马琳娜身上，现在去找她或许还来得及。”

阎知州也这么觉得。

他点了点头，叮嘱游因：“你在这里等我，至少等到上。如果我没回来，你再换身衣服行动也不迟。”

不愿让游因暴露是一回事，担心游因白天行动会被太阳灼伤是另一回事。况且阎知州手里还有娃娃，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通过娃娃和游因传讯。

两人迅速敲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便不再废话，各自行动。

扭过头，游因目光扫过面带惊惧的仆人，以及低眉顺目的管家。沉思片刻，他提起裙摆走到老管家面前。

“查修。”他道，“把庄子里的马车都调出来，你带上其他人，尽快离开格林城镇。”

对面的查修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没有表现出平日里对夫人的言听计从，而是蹙着眉反问：“离开？为什么我们要离开？”

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好像转眼就把自己刚才问过的话忘了似的，他望着游因，神情流露出恳切地关怀。

“夫人，您怎么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