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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一惊,以为那小玩意儿内有乾坤,刚想说话便见凌长云着急忙慌地跑过去将它从桌底下捞出来:“完了完了,适愿的小铃铛被我扯下来了。”

系统:“……”

感情您之前甩着玩了那么半天,是忘了啊?

……

季冬中,南部向安城求援,议阁行罚第二军中将阿拜尔,强令禁止任何军雌踏出安城。

五天后,一五军通讯毁了大半,战况鲜少能传过来。

十天后,南部通讯全断。

……

“希边得尔!”

“科米加族长, 你应该叫我希边得尔亲王。”

祂临科米加主家偏厅里,凌长云站在中央直视着面前神情阴沉的雄虫,脚边零零散散甩了一地的各色晶石,赤橙黄绿交相辉映,灯下的辉光折射出被燕尾青生拽出来的淡淡的沙绿渺烟雾。

凯尼塞伦脸上再不复一贯的儒雅笑意:“你怎么知道的?”

凌长云拍了拍手上刚刚飞溅起来的晶石碎片, 细细碎碎折了一屋的亮光:“把安城禁令解了。”

“谁告诉你的?”

“让其他三军立即支援南部。”

“你有什么证据?就凭这些所谓被你强大精神力发现的祭司精神丝?”

“现在,解禁。”

“你太天真了,就算你是最强精神力,你以为主星有几人会相信才从荒星过来几年的你?那可是祭司, 是三大雄虫家族。”

“我说,解禁。”

凯尼塞伦嗤笑:“亲王殿下,只要祭司想,这些晶石里的精神力旁人一丝一毫都看不到——”

雄虫的声音戛然而止,凌长云手中的晶刀被源源不断的燕尾青染的乌黑灼耀。

“凯尼塞伦阁下,”凌长云抬手,浓云般的晶刀直直地抵在凯尼塞伦眉心不远处,“你们的手段是很高明,我翻了两月也没有办法让其他人看到,向所有人证明从你们矿脉里送出的晶石有问题。”

他说得直白,凯尼塞伦神情却是愈发紧绷。

“但是,”凌长云倏地笑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凯尼塞伦下意识问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凌长云慢慢收回了手,“我这最强精神力的称号虽然华而不实,但到底也是虫神精神台亲证,倘若连我都被大祭司抽干精神力而死,到时候——”

凯尼塞伦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

“你们还觉得万无一失吗?”

凯尼塞伦瞳孔微锁:“你会吗?为了那群愚昧至极的雌虫放弃生命。”

凌长云将晶刀收回腰间,勾了唇笑了声:“阁下不如赌一把?”

“……”

多年纵横风云的绝对理智告诉他,他赢定了!没有哪只雄虫会为了毫不相干的雌虫群体牺牲一切,更何况是拥有如此傲然精神力的雄虫!更何况——

这只雄虫曾经差点死在第一军那几只怂蛋蠢货的手里。

但是,但是——

但是,为什么,他的直觉,他的直觉拼命拦住他——

不要赌!

不要跟他赌!

“为什么?”凯尼塞伦嗓子里都是干血的艰涩,“你是雄虫。”

凌长云定进他的眼睛:“你们把无精神力的雄虫扔到荒星的时候,可从未承认过他们是雄虫。”

凯尼塞伦恍然:“你怨恨主星雄虫?”

凌长云上前一步,踩上他斜影,道:“解禁,议长。”

“……”

“嘀。”

“议长?”

凯尼塞伦站在一地的碎晶石里,胸腔积起的怒火压得狠了,吐出的声音也是阴沉带血:“通知安城,现在解除——”

“嘀嘀嘀嘀嘀嘀嘀————”

“族长/亲王,一五军特报组刚刚飞回安城,南部异兽全歼,一五军战死过半,重伤残人数未统,将领重伤,第五军中将路彻得斯翅翼俱毁,两军已无返程能力,请求支援!”

“刺啪——”

晶刀砸碎了白靴边上的晶块。

……

57年异兽入侵,耗时五年全歼;63年更大规模异兽入侵,两年不到全歼。

太快了。

疾雷不暇掩。

上将易哲维希在议阁解除禁令后带第三军奔往南境。

尸横遍野,红血腐肉堆骨山。

那是易哲维希第一次见到被一部血腥气熏得红了几天几夜的天空。

何其惨烈!

“怎么会,怎么会打成这样……?”帕尼迦死压住胸口,强挤去那股淹魂绝灵的无望窒息。

旁边军雌舌尖咬出了血:“以往的兽群也多啊,这次的军备比以往还加了一些,那可是战神和游移中将啊……”

那可是战神和游移中将啊……

三部去半的异兽群是多得恐怖。

军备是少得可怜。

但那可是战神和游移中将啊。

战神从无败绩。

游移中将手下永远伤亡最少。

怎么会……

到底……怎么会……

……

“亲王殿下。”

易哲维希走进A1医帐,紧闭的白幕将偌大的帐子隔成了两份,隔绝了里面的浑天血腥,也隔出了无边昏暗的等待。

他走到站在幕前的雄虫后面,俯身行礼,道:“军部准备返程了,重转轻伤员先行,到您这儿的时候我再通知您。”

以往议阁以旧例为由,至多派军将人带回去,不及医治的军雌多半死在归途,但这次,希边得尔亲王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硬逼着议阁一并派出五大城除定岗留位外所有的雌虫医院医生,等脱离生命危险后才开始返程。

易哲维希右手自始至终都没从左肩上放下。

雄虫应了声。

声音哑得可怕,却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平静,平静。

平静到了极致。

易哲维希望着前方白幕,再如何凝神也只有各式仪器的嗡嗡作响和医生的低声交谈,听不清,模糊得紧。

“您这样恐怕撑不到路彻得斯苏醒,至少也坐下来休息会儿吧?”他道。

禁令解除后易哲维希先带了前锋部队赶来,凌长云集了医生交给后面军雌后才出发,却是比他们还要早一步到南部,到,路彻得斯的医帐里。

“不会。”

易哲维希不再开口,转身出去安排返程。

……

一五军回来了,等南部战场全部扫尾完成,第三军也回来了,但安城还是填不满,几个拐角边楼区都是空荡荡的。

一五军战死全过半,不算其他三军的伤亡,军部一战便死了一个军的军雌。

一个军。

议阁正着手问责事宜,军区总院并第三医院又传来消息——

第五军中将路彻得斯翅翼确已损毁,无医治可能。

失了翅翼的,军雌中将。

……

“你就算再问我八十遍也是一样的答案。”

审判庭上,纳恒拖着一身浓重到军服也盖不住的血腥味儿站在对台上,平静地,冷静地,冷漠地,冷厉地注视着下面的上万雄虫议员。

“南部本就承担着最多的兽群。”

“三部过半异兽全跑到南部。”

“军备所剩无几,后援无可能,我们只能背水一战。”

他说着就慢慢地笑了声。

“还得感谢在场诸位,废了原先的涪珶八十八代探测仪,后尾阶段突现半林异兽,打了我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你什么意思?!”底下人登时拍桌。

“什么意思?”纳恒一一冷眼扫视过去,“支援不允,军备不给,制造个探测仪还要被限制探测范围,废了一个军守下来的南部,临了又义正词严地要来清算追责。”

“恕我直言,诸位当真是——”

“当真是脑子有病!”

冷声横空穿来,一语激翻千层顶。

“亲王殿下!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骂议阁吗?!”

“亲王殿下!你不过是内庭四席!怎敢公然辱骂上三席!!!”

“希边得尔阁下!莫要太过放肆!”

“……”

纳恒一怔,转头看着凌长云着一身白底银边议服自门外走进,雄虫脸色惨白,眼底发青,病秧之态却是眸蕴寒锋,随眸一转尽是冷冽,他大步走进,衣摆随着动作翻飞,其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划出一道又一道凌波,一条条射进底下人的眼中。

底下仍然激愤不停,纳恒正要开口,便见雄虫亲王停在嚷得最凶的顿特莱格雄虫面前。

“放肆?”凌长云居高临下睨着他,雄虫下意识住了口,“你是说亲王不能骂议员,皇室不能对议阁放肆是吗?”

“你——”涨红瞬间蔓上雄虫脖脸,“我何曾说过?亲王这帽子扣得未免太大了些。”

“那就闭上嘴。”

凌长云不再看他,转身坐进了内庭四席的空位子。

“继续吧,诸位。”

第87章

第87章 公宣 说路彻得斯中将就是四皇子约格泽……

……

噪的,吵的,喧嚣的。

凌长云坐在四席,周围或明或暗都是打量与审视, 夹杂其中的还有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与幸灾乐祸。

“异兽自爆,大军几毁,路彻得斯中将带了一队精锐过去,扯开了爆炸圈,其余军雌得以冲围反包。”

冷的,静的,死寂的。

黑金军装熠在灯下,划出来的是无尽红血与无边昏黑。

谈谈而无之。

……

问责问得声势浩大,结束却是草草了之。

一应职务暂且不动。

封城思过三月。

出乎意料。

意料之中。

问不问责已经不重要了,对不对峙也没有人在意了。

因为第五军主将,游移中将路彻得斯,

已经废了。

……

后来的两月,凌长云总在想,如果他当初再赶一点,如果他不是非要去找证据, 如果他不是在南部断联后才扯破一切, 如果……

如果他在阿内铂告诉他检测结果后就直接去找内庭对峙, 强令解禁支援,是不是——

凌长云隔着层薄窗望着阳台上静默站了一夜的军雌。

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雪又大了,寒白裹着转着打在窗上,刻出的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狰狞疤痕。

凌长云抬步走出去,风不太大,军雌手中的烟飞了一串又一串的白雾,伴着冻雪一起扑到了凌长云脸上。

军雌的烟总是那么辛辣呛人,闻一道便刺进了肺里。

他踩着一地堪堪被雪盖了一半的烟头走过去,才走到那人身后,约格泽昂就转过了身:“阁下?”

手中的烟头明明灭灭闪着猩红,军雌几月都没养回来几分血色的脸上连着面具又染了一层冷雪霜白,背光过来,仿若与这苍茫暴雪天融为一体,冻着就要散了。

凌长云揽了他的肩抱过去,寒气入怀,触手俱是凉硬:“殿下,回去吧。”

“……”约格泽昂没有说话,只扔了烟按住凌长云的肩背,稍离了些看着他。

“怎么了?”凌长云道。

浅紫的眸子晦暗不明,看一眼就要沉下去。

约格泽昂还是没出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一手捏住他的下颌,手上一用力就偏头吻了上去。

烈的,浓的,疼痛的。

辛辣的烟味一瞬侵入口腔,偏生军雌动作又强势得紧,逼得人几度呛红了眼尾,下颌被捏得生疼,嘴里也疼得紧,恍惚间似是尝到了一股子咸涩的血腥味儿,又被人迫着咽下去。

一路火烧火燎灼到了心口,呼啦的大雪也淹没了两人的半个靴筒。

又是一年春末,

大雪却一直没有停歇。

……

安城。

“雪还在下。”

阿拜尔站在老旧的城墙边上遥望着看不见一点儿绿意的远方,大雪啸啸,安城的白顶盖了一层又一层。

“夏天应该就停了。”

纳恒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与他一道远望过去。

阿拜尔没有转头:“第五军中将没有换人。”

“换谁都没有路彻得斯保险。”

“路彻得斯已经没有翅翼了。”

“所以他们让他继续统领着第五军。”

“……纳恒,”阿拜尔转身看着他,“没有翅翼的军雌是没有多少战斗力的,路彻得斯已经上不了战场了。”

“……我知道。”纳恒绕开他走到旁边,踏上了城墙底。

阿拜尔的视线一直跟着他:“异兽是打不完的,很快就会有新的兽群进攻。”

“你很忧虑。”

“是的,我很忧虑,甚至可以说是焦躁,”阿拜尔道,“我们几个都很焦躁。”

“阿拜尔,现如今的军部,再过几年几十年的军部,都出不了第二个游移中将。”

“我这两月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但事实就是如此,”阿拜尔苦笑,“只有你们两个。”

纳恒不再说话,任由风雪泼了一身。

阿拜尔抬手揉了揉眉心:“如果到时候——”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尖锐的响声刺破了寒白的雪天。

“怎么?”

“中将!议阁刚刚发出消息,说路彻得斯中将就是四皇子约格泽昂!!!”

“嘀嘀嘀嘀——”

“曼斯勒安议阁公报——现已确认,军部第五军中将路彻得斯确为皇四子约格泽昂。”

“嘀嘀嘀嘀——”

“主星光网全部开放,四城居民不得随意集蹿。”

“嘀嘀嘀嘀——”

“安城禁令未解,任何人不得出入,路彻得斯原地等待,不得擅逃。”

“嘀嘀嘀嘀——”

“议阁内庭立刻前往驭都皇宫,其余议员在宫门外等候。”

四条行令,全星公宣。

第88章

第88章奇利罗昂陛下!三殿下病危! ! ! ……

……

驭都, 皇宫。

“三殿下!您不能擅闯——”

“滚开!”

奇利罗昂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守卫,踹了大殿门就朝着坐在上首的虫皇陛下冲了过去。

“三殿下!三殿下!!!你——”

“好了。”

守卫一路追着进来还欲再拦,又不敢擅自强行动手,进退两难间虫皇抬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是。”

“嗒。”

被踹开三分之一的大门被人拉着重新合上。

“奇利罗昂,你要干什么?”虫皇低头俯视着冲到一阶上的奇利罗昂。

奇利罗昂几步就踏了上去, 胸口因为一路急赶摧得发疼, 还没开口就是一阵猛咳。

他死压着嗓子强行止住咳,抬眸盯视着面前的虫皇:“为什么?”

虫皇对他踏上宽阶的动作明显不满,看过去的眼神又沉又冷:“你是在质问你的雄父吗?三皇子。”

奇利罗昂声音同样寒得紧,丝毫不见往日的面上恭尊:“你当年在神像面前答应了君后殿下和雌父,现在你在干什么?你是要欺瞒虫神吗?”

“放肆!”虫皇倏地起身,一脚将奇利罗昂踹下三阶,“不要忘了你只是个皇子!”

奇利罗昂滚了几阶才堪堪撞上华柱停下,捂着剧痛的胸口就是一口浓血喷出,稠红的血液丝丝拉拉吐了一地,顺着梯面一流一流往下淌。

他仿若无所知似的,仰高了头怒盯着虫皇,开口又粘又哑,泣了血般的讥讽:“雄父,你老了,再筹谋算计也是徒劳,我之将死,你再妒恨小四,他也是这代皇族唯一的继承人!”

虫皇蓦然大笑:“唯一的继承人?你以为出了这么大一件事,约格泽昂还能活着吗?”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长摆拖出了傲然的花, 肆意张狂地盛放在温森特纳的皇宫里。

“奇利罗昂,有件事你猜错了,”虫皇停在奇利罗昂跟前,锈了金丝的长靴踩上他按撑在地上的手指,一用力就是滋啦骨骼响,“我是想要人死,但死谁——却是还没有想好。”

“咔嚓。”

指骨生生折在靴底。

虫皇俯下了身,笑看着他:“你觉得,谁去死比较好?”

……

化形剂。

扮亲卫。

虫皇亲口。

辩无可辩。

无需再辩。

虫皇……知道?

凌长云看向高台,虫皇懒懒散散转着手里的黑玉棋;看向中央,约格泽昂自得到消息后面上就一直没什么表情。

惊雷降得太快,根本连句话都来不及说。

“所以,第五军游移中将路彻得斯自始至终都是你,对吗?四皇子殿下。”

凯尼塞伦以最高审判者的姿态站上高台,当着虫皇、内庭九人以及光网在线的全星虫族的面,定罪般地质问着站在底下的约格泽昂。

皇族之人不得插手议阁军部事务,路彻得斯九岁加入军部,瞒了近十七年,插手、主导了近十七年的军部事务,无疑是对曼斯勒安虫神信仰的亵渎,是对神谕的蔑视,是对创生虫神权威的最大挑衅!

无人可以冒犯虫神,军部不行,议阁不行,皇室不行,祭司殿不行,皇子更不行!

盖棺定论,

便是驱逐流放之行。

约格泽昂面上无波无澜,只抬头隔着点儿距离看了眼坐在上首的虫皇。

虫皇似是早就在等这一刻,约格泽昂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因为年纪渐长虫体衰败而有些浑浊的眼珠跳动着转了磷波,起了几道褶皱的手状似不经意地抬起,正正露出了无名指上新卡上去的银戒。

到底隔了段距离,看不清上面的纹路,唯有正中央镶嵌上去的宝石瞩目得紧。

鲜艳的,璀璨的,淡绛红。

“……”

清浅的紫眸一瞬晦到了极致。

话音刚落,凌长云便强行按开了面前的话筒:“议长——”

“是。”

凌长云的声音被硬生生打断,他顿了几许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猛地转头朝中间看去——

约格泽昂一身淡紫流白的常服,银白面具在光下熠熠生辉,被主人抬手摘去后,二十多年来从未显露在人前的面容彻底没了掩盖。

虽有一些差别,却是让人一眼就能认出的,

路彻得斯中将。

“!!!”

光网几欲崩溃。

“真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以前怎么没发现?!”

“还是不一样的,下半张脸就不一样……”

“难怪!站在一起多少次,我从来没觉得他们相像过!”

“亲卫假扮,藏得太好了……”

“化形剂是什么?这么神奇?!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天呐——”

“这是渎神吧?按法当以极刑处死以求虫神原谅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

“……”

……

“关了吧。”

“是。”

亲卫关了面前的光屏,光网上的一切震惊迟疑愤怒暴跳都在刹那间被隔绝开来。

“出去吧。”奇利罗昂摆了摆手。

亲王闻言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出去了,只留了条缝,以便随时察觉里面的动静。

奇利罗昂靠坐在床头,想下去走走也是没什么力气,只抬手从内衬里掏出一枚金箔纸仔细包上的小圆球,指尖动着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指甲盖大小的紫得发黑透着一股子恶心腥气的药丸。

“虫神啊,”他低低叹息一声,“您也不是那么可信……”

“哐当——”

……

“依曼斯勒安神法,现判约格泽昂·温森特纳——”

“等等!”

“希边得尔阁下?切勿妨碍——”

“科米加族长,”凌长云跨出内庭台,几步走到约格泽昂身边站定,“都不商议就对皇子做审判,太草率了吧?”

他抬头看向站在上面的凯尼塞伦,声线冷得发寒:“您确定,这叫渎神?”

约格泽昂偏头看向凌长云,眸里明明灭灭看不清楚,少顷又转了回去。

“这还不叫渎神,那什么是渎神?拿刀砍了虫神像吗?”贝墁率先笑出了声。

旁边声声附和,凯尼塞伦面色却是沉了下去:“冕下,你确定吗?”

凌长云声音轻了不少,针一般悄然无声,钻进血管流动便是致命:“如果你坚持的话。”

“……”

暗潮涌动,便是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嗤笑滞在脸上,视线便是惊疑不定地在两人身上打转。

“族长……?”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凯尼塞伦目光死死定在凌长云身上,两指压着话筒往下低:“渎神之罪,处以——”

“嘀嘀嘀嘀嘀嘀嘀——”

“陛下!三殿下病危!!!”

“?!”

……

“不愧是皇族的雄虫,行事向来果断。”虫皇挥退一堆无能为力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请罪的皇医,踱着步子走到床前,俯视着趴在床边呕血不止的雄虫。

雄虫全身都被冷汗浸湿,被子帕子乱糟糟地堆到一起,扣在床边的手连着身体抖得近乎痉挛,仿若全身的血都被压扁的血管挤走一般,伴着嘲哑呕声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吐,很快就红遍了床沿地板,隐隐地还透出了阴晦的黑。

狼狈不堪。

虫皇看了会儿就像是突然没了兴趣似的,脸上意味不明的笑也淡了下去,他转身往外走,也没管袖子上被溅到的稠血。

“最后一面了,跟你亲爱的四弟好好聊聊吧。”

……

内庭的人都被虫皇下令连着十数皇医一并挡在了前庭外头,只有约格泽昂一人进到了里面。

虫皇罕见地撤走了外面一圈的守卫,如最后莫名多出来的恩惠一样留了静默的空间。

出了前庭他就走了,直到身影彻底消失也不曾对上一眼森道利梵自从大殿过来后就一直定在他身上的视线。

“森道利梵?森道利梵!”

森道利梵回神,眼神凌厉骇人。

贝墁一顿,随即眯起了眼:“你——”

“过来!”凯尼塞伦低喝了一声。

……

“我知道,但你比我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奇利罗昂被约格泽昂扶着靠回了床头,虫皇走了没几分钟他就不再咳血,趴在床边无声无息,渐渐地可以完整流畅地吐出句子,就像是咳出了所有的淤血一般有了好转的征兆,而不是浓红流到尽头毒素侵入心脉的回光返照。

奇利罗昂看着约格泽昂,一字一句道:“还不是时候,小四。”

约格泽昂面上像是覆了一层透明的雾,惘惘然杂在一起扯不出半点儿声音。

“别这样,”奇利罗昂覆上他冰凉没有人气的手背,“当年君后殿下一事我不知所措,现在依然如此。”

约格泽昂终于强撕出了音:“我不会死。”

“我也曾以为你战无不胜,直到你失去了翅翼。”

“这本就不是个死局。”

“但只有我死了,你才有最牢不可破的护障,这代皇室,唯一剩下的,皇子。”

“……”约格泽昂慢慢地转了手,回握住那即将流逝的紫沙,“一意孤行。”

奇利罗昂笑了笑,道:“我的出生就是一意孤行的结果。”

皇一子违背神谕被虫神处死,皇二子早夭,皇三皇四还未破壳,虫皇便因虫神降罪再无生育之可能。

皇四子蛋期被虫神亲证为几代皇室天命子,君后与巶泤暗中制药强行逆转皇三子性别,以皇室已有雄虫,已有皇位继承人为由求得虫皇同意约格泽昂以路彻得斯之身进入军部。

皇室无实权,唯一所靠只有虫神,军雌,雌虫,唯有军权,唯有强盛之军权才可——

“我实在羡慕你。”奇利罗昂道。

第89章

第89章 病逝 此后军部四军,再无游移中将……

约格泽昂安静地看着他。

“有时候也有些嫉妒, ”奇利罗昂坦然道,“又或许是很多时候,别生气?”

约格泽昂摇摇头。

“外面没人吧?”奇利罗昂忽然道。

“没有。”约格泽昂晃了晃垂在身侧的手,指间凝了股淡紫色的精神力,其间还浅浅地绕了一层燕尾青,细线一路荡着向外蔓延,至窗边又渐趋渐透,随着压上的窗纸消失在眼前。

奇利罗昂点点头,继续道:“身为曼斯勒安的军雌,我痛恨极了战争;但作为军雌,骨子里痛痛痒痒的又总有些好战因子作祟。”

“可惜终其一生只能天天与这些药渣子斗一斗了。”他叹了口气。

约格泽昂握紧他的手,看进他的眼睛:“您也是路彻得斯。”

“……”奇利罗昂怔然。

少顷,又笑咳了两声出来:“别别,别了,我还挺喜欢自己名字的,可不想改成乱扯的——哈哈哈——我至今不明白你当年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天才名字的——哈哈哈哈——”

约格泽昂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笑,等笑得差不多了,奇利罗昂才咳了两声止住:“好了,小四,三哥要求你件事。”

约格泽昂大概能猜到:“你说。”

奇利罗昂手撑着床微微起了点儿身:“艾瑟和你只是没有登记,罗普是你的虫崽,行吗?”

“不要告诉任何人真相,护一护他们, 行吗?”

两侧的窗都关得紧,绘了暗纹的窗纸严严实实罩住了每一个角落,春阳自外折透进来,在奇利罗昂身上淡淡地披了一层浮光,新咳出来的血凝在下颌,愈发衬得唇色乌青,往日见面总勾了抹浅笑的眸子也黯淡了下去,浓重的紫眸里化开的是藏也藏不住的死沉暗气。

“你放心。”约格泽昂道。

奇利罗昂笑了,这次咧开的弧度比之先前淡了不少,却也柔和了许多。

“替我跟亲王殿下道个歉吧,精神台的事。”

“好。”约格泽昂点了下头。

“他很好,”奇利罗昂道,“只是一直都被推着走,我时常有些不安。”

他没说不安什么,约格泽昂却是明白,接过道:“不会。”

奇利罗昂点点头,似是累极了,彻底放松身子靠在了床头。

“嗡。”

约格泽昂低头扫了眼光脑,抬头看着奇利罗昂,道:“艾瑟来了,要见吗?”

奇利罗昂一怔,眸底各式情绪交杂在一起,晕着又成了流波。

“见。”

……

贝墁几人早在虫皇走后就去了另一边低声说着什么,凌长云独自一人站在前庭外,越过墙面镂空雕花往里望,只依稀看见紧闭在前的厚重殿门。

春风拂得急,吹落了半树的苦楝,殿门被人从里推开,约格泽昂绊了下石槛,侧身让了疾风而过的雄虫冲进宫殿,转身合上门,一路踩着遍地的紫丝过来,在他身边站定。

“那是谁?!”内庭几人见雄虫如此无礼皆躁动起来。

“好像是艾瑟!”

“艾瑟?!顿特莱格家的那个?森——”

“嗒!”

一柄晶刀斩了叫喊雄虫的前发横插进地里,贴面而过的寒锋生生逼其咽下了所有的话音。

“闭嘴。”约格泽昂扫过去。

几只雄虫不敢再动,另一边的森道利梵和贝墁刚想过来就被凯尼塞伦强行按住。

一时间,殿外寂得瘆人。

“……”

凌长云抬手放了缕精神力过去,浅浅地在宫殿围了一圈,彻底隔绝了里外。

“谢谢。”约格泽昂垂下了眸,不再有所动作。

“……”凌长云犹豫了会儿,还是伸手过去握住了军雌凉得冻人的手,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

约格泽昂转眸瞥了眼,用了点儿力扣了进去。

温热的,灼人的。

苦楝还在落,片刻就飘了两人一身,又在风里悄悄顺着衣料滑落,无声地告别,没进了土里。

……

“别哭啊。”奇利罗昂笑了笑,艰难地抬起手,罕见温柔地拭去了雄虫眼角的滚烫湿润,只是到底忘了指腹染上的血,一不留神就蹭在了那人的眼尾。

“瞧我,”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得去洗个脸。”

“殿下当真是皇族人,”艾瑟倏地笑出声,“自尽都如此狠绝。”

奇利罗昂偏头咳了几声,再转头,已是抬不起手了:“以后就是四皇子的雄虫了。”

艾瑟又气又伤,到了极致,眼眶红得几乎要滴出苦血来:“我就知道,你们兄弟二人,自始至终都只为雌虫而活,什么感情什么生命都通通要给它让步!”

他说到急处滴下血泪:“约格泽昂是喜欢希边得尔,却也可以为了他的雌虫大业随时将之抛弃;你也是这样对不对?你到底,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奇利罗昂忽然感到周身疲累不堪,像是凝久了的气力一瞬塌了个彻底,呼吸都觉得心口刺痛,“艾瑟,我要死了,你,咳,咳,你就跟我说这些?”

轰隆——

艾瑟蓦然失了所有的力气,膝盖一软就跪在了三皇子床前。

“我爱你。”他道。

奇利罗昂释然般地闭上了眼,撑着所有的精神最后勾了抹唇角,妥协意味地吐出了从未宣之于口的低语。

“或许,我也是。”

呼————

苦楝落尽了。

……

温森2865年季春末,三皇子奇利罗昂·温森特纳,病逝。

时年二十六岁。

……

皇三子死了,虫皇无再生育之能力,这一代温森特纳皇族只剩下了皇四子约格泽昂一人,于是一切都潺潺而流,曼斯勒安所有人都在一夕之间达成共识,一致同意赦免其罪。

无罪,无罚,只卸了路彻得斯第五军中将之职,销毁其在军所有档案,抹杀十七年的全部功绩,一五军重新整合,一并归入第一军。

所有化形剂全部销毁,一应配方焚于虫神像前。

此后军部四军,再无游移中将。

……

一月后,安城解禁。

“新药制出来了?”

安城地下挖了空,立了强柱填了甲,就是一个传不出任何动静的暗军地下场。

“出来了,”丹纳略文跟在约格泽昂身后,与他一道绕着半空的廊道走,“多了半年。”

约格泽昂脚下一顿:“这么快?”

“是的,”丹纳略文道,“亲王殿下输了很多精神力过去。”

约格泽昂收回视线,继续转着查看底下的训练情况。

“再加一格。”

“是。”

……

“阁下,还不睡?”

约格泽昂上了楼,还没走到门口便看到里面温温亮着一盏小灯,昏黄的柔光自壁上打出,斜斜地在雄虫身上裹了一层轻纱,瞧着实在暖人。

他走过去,俯身从后抱住了凌长云:“在看什么?”

视线顺着朝前一望,新发下的总稿里赫然写着“艾瑟”二字。

凌长云放下手里的文件,偏头吻了吻军雌的面颊:“艾瑟,兰兹今天在会上嚷着要治他的不敬之罪。”

“这种事也要拿出来说半天?当真是闲得慌了。”约格泽昂冷笑了声,漫不经心地吻上凌长云的唇角,“森道利梵没有说话?”

“说了,发了顿脾气,”凌长云说到这眉目微凝,“但我看他也很不满,结果还没下来,可能……不太好。”

约格泽昂闻言动作一顿,凌长云还在想早上的事没有注意,继续道:“明天我去——欸?”

腰间的睡衣带子忽地被军雌抽了开来,凌长云还没反应过来,微凉带着淡淡潮湿气的手就探了进去,下颌也被人掐着拨了开,露出被迫拉出一道弧度的修长脖颈,约格泽昂低头便吮了上去。

“殿下……?”凌长云想躲没躲开,整个人被锢紧在宽椅上,军雌的力道有些大,捏过便带起了一小股细细密密的疼。

“怎么了?”凌长云只能看见垂了一缕在旁边的金发,直觉不太对劲,偏生又茫然得紧,不好贸然有所动作。

约格泽昂没有回答,只手上一转,咬上雄虫的唇就抵了进去。

……

“行了。”

深夜,凌长云睁开了眼,军雌的手牢牢锢在他腰上,一时也没敢动,等系统出了声才小心地握着挪开放到一边,掀了被子起身站到床边。

“不会疼吧?”凌长云问。

“不会,”系统道,“请相信公司的麻醉,不到明天早上他不会醒。另外,这件事是违反规定的,要空一块您的精神海,而在约格泽昂翅翼重新长出来的那一刻之前他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凌长云点点头,看着陷入昏睡中的约格泽昂俯下身,食指顺着轻抚过他的眉眼:“开始吧。”

系统:“凌先生,再确认一遍,您不是虫族,有的只是天道赋予的非原生翅翼,要移植只能取了您的肋骨过去由公司给天道进行交换。”

“天道将会收回您的翅翼,而约格泽昂的要想重新长出至少也得三年,肋骨是实打实地取,不可再生,您确定吗?”

“确定。”凌长云唇边被咬破,这会儿虽结了血痂还是有些疼,他倾身过去轻轻蹭了蹭军雌的唇角,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开始吧,统哥。”

第90章

第90章艾瑟艾瑟·顿特莱格与四皇子约格泽昂……

……

天微微明,凌长云就出了家门上了飞行器,刚走上去便踉跄了下,膝盖径直砸上桌台脚。

“凌先生, 你没事吧?”系统光是听见那老大一声响就觉得腿疼。

“没事。”凌长云喘了声,撑着半倒在面前的沙发上。

青年脸色白得吓人,周身都在微微发着颤儿,额上身上全然被冷汗浸湿,黏着衣料贴在刀口贴片上,细细密密地刮得疼。

凌长云抖着手拎起身前布料,靠在后头喘了几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那股钻心剜骨的剧痛。

“统哥,”他散了手上的力,任由衣服重新贴上去,“你这比割阑尾还要疼啊。”

“那不废话吗?你取的是骨头,”系统哗哗翻着手上的书,“玩球了,我司没有这玩意儿,用的是虫族的麻醉,对你又没有多少效果,要不我现在申请远星购一些?”

凌长云闭上了眼,着实有些无言:“……您可真靠谱。”

系统书翻一页掉一页:“哦,有有有,有止痛剂, 你张嘴——”

系统一边取了药剂拟化数据倒进去,一边继续狂翻手里的书:“我不知道啊,这些不是我管啊,我天呢,凌先生你现在好点儿没?”

“还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凌长云一嘴都是腥涩的剧苦味儿,疼得昏沉的脑子都被苦清醒了,“不是你管?”

系统:“嗯啊,我只是个小小的世界线系统。”

止痛剂药效发挥得很快,这么一会儿已经减了不少的痛楚,凌长云终于能完整地呼出一口气:“你们分工还挺细的。”

系统:“嗯,毕竟好几个人嘛。”

“嗡嗡。”

还没歇上两分钟,腕间光脑又响了起来。

系统:“怎么了?”

“开会。”凌长云叹了口气,伸长手臂在旁边的操控仪上点了几下,飞行器在一阵嗡鸣声中渐渐上升。

“这班真不是人上的,”他说着突然神经一跳,“统哥。”

“啊?”系统一本书都快翻到了底。

凌长云:“我记得当初不是说好,四年一休的吗?休哪儿去了?”

他说完又嘶了口气:“这么快就四年多了……”

“啊?”系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是哦,是说的四年一休。”

凌长云:“……”

系统心虚地偷瞄一眼凌长云:“那您觉得,什么时候休比较好?”

凌长云真诚道:“我觉得现在休,就比较好。”

“现在?现在……现在……也不是不行,但是——”系统犹犹豫豫迟迟疑疑。

“但是?”

“但是——”系统指了指窗外,“凌先生,看见议阁大楼了。”

“?”凌长云一愣,随即转头。

“……”

还真是,

以前怎么没觉得有这么快?

“凌先生,”系统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今天还休吗?”

“……”

“不休。”

这破班。

……

“综上,我认为应该严惩艾瑟·顿特莱格。”

系统:“……”

搁这儿论述呢?

“……”折腾了一早上,止痛剂的效用也渐渐有了消减,凌长云半靠在椅背上,端了杯水借着寒凉灌下去,试图镇一镇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红发雄虫冷笑道:“兰兹对顿特莱格的私事倒是感兴趣得很。”

“私事?”绿发雄虫看过去,“私闯皇子宫殿原来在顿特莱格看来是私事?”

“什么叫私闯?艾瑟与三皇子交好,弥留之际急切了些也是人之常情!”

“三殿下想见他吗?大剌剌地就闯进去,眼里还有没有宫规行纪?!”

“你怎么知道——”

“行了!”贝墁不耐地砸了手上的杯子,飞起的碎渣溅了两人一脸,“吵什么吵?!”

碎片划了皮肤渗了血,两人登时不敢再出声。

“森道利梵,”贝墁转头,“怎么说?”

森道利梵抬手按开话筒,声音自前传遍整个议事大厅:“族中自会处理,用不着他人多事。”

“多事?”贝墁瞬间被激怒了,“你以为皇宫是你家?想来就来,想闯就闯?!我告诉你,今天顿特莱格必须给出个交代!”

“交代?给谁交代?顿特莱格的人只需要对我交代!”

“你是——”

“叮铃——”

一声铃响,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身上实在疼得厉害,凌长云侧支了头挡去了面上难掩的痛色,恍惚间声音又大了起来,嘈嘈杂杂听不清楚,再细听,全场竟是一片寂静。

“?”凌长云抬头,却见面前所有人都在看他,神情似惊似乐似疑,一时间交杂混合,颇有扭曲之态。

凌长云下意识戒备,杵着扶手直起身。

“看来现在确实是私事了。”凯尼塞伦抬眼,眉梢往上就是一挑。

他手上光脑轻晃,凌长云莫名有些不安,后知后觉腕上光脑似是振了会儿,低头点开,入眼便是皇室公告——

皇族公宣,艾瑟·顿特莱格与四皇子约格泽昂育有一子,现已登记结婚,其子罗普·温森特纳正式成为皇室成员。

“——?!”

双双眼睛望处,雄虫的脸一瞬白得吓人。

……

“咚——”

房门被人一把推开,约格泽昂踩着椅脚转过身,面上全无讶异之色,一派等待已久的模样。

“雄主。”

凌长云站在门口,一身都是被夏风吹上的烫水气,勾了发丝绕了结,冷温一降就化了雾,萦萦绕绕飘在周身,挡了视线也模糊了面前的人影。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层对视着,眸眼平静,谁也没有先开口。

好半晌,凌长云终于抬了手,扯了门边拉上,缓了下胸口因赶得太急而刺啦发作的痛意,支了腿靠上房门,看着约格泽昂,轻声道:“你和艾瑟结婚了?”

“……是,”约格泽昂坐在椅子上,微仰头看着凌长云,“今早结的。”

“今早?”

“是。”

“……”凌长云呼了口气,继续问,“你们有个孩子?”

“如果您说的是虫崽的话,”约格泽昂点头,“是的,罗普。”

“五岁?”

“是。”

凌长云忽然有些想笑,扯了嘴角却发现鼻梁处尽是酸意:“适愿都才两岁。”

“……”约格泽昂没有说话,自始至终连搭在扶手边的手都没有动过。

“所以。”凌长云深吸了一口气,才剜去的骨结受不了刺激,猛然爆发出席卷神经的疼痛,逼得人几度说不出话。

“所以,”他压着那口气,到底将喉咙的颤语生拉硬拽出来,“在我们东林初识之前,你们就,已经生了虫崽?”

“……是。”约格泽昂直接接了他后面的话,“竹马之交。”

“竹马之交?”凌长云站不住了,他撑着门桌坐上冰凉寒硬的石凳,冷意自下上袭,竟成了无尽痛楚中唯一的支撑,“你是在告诉我,你和艾瑟自小相识,长大相爱,生了虫崽只是,没有登记?”

“是。”这会儿平视着,约格泽昂反而偏了视线,只是答得依旧果断,毫不迟疑。

“为什么不登记?”凌长云似是要从不相对的目光中看进他的眼睛。

“那会儿路彻得斯常年赴边征战,艾瑟的身份雄主也清楚,实在不便直明。”

凌长云终于笑出了声:“你是想说,因为那会儿你不常在内城,艾瑟精神力不强,贸然与之结婚恐会成为群起围攻之对象,而现在——”

他粗喘了口气,抬手压住胸口,继续道:“而现在,前有我这个亲王挡着,后又——”

凌长云到底没说,只是道:“你已经有能力可以,保护他,保护你们的虫崽,所以那么急的,伤才好就那么急地——”

伤处骤然一刺,凌长云额上霎时冷汗直冒,未说完的话语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

约格泽昂见状神情一变,起身就大步跨来:“雄主——”

“别过来!”凌长云挥开他扶过来的手,杵着桌边就站了起来,“急地与,他,结婚,是吗?”

“你怎么了?”约格泽昂脸色难看起来,想扶见凌长云抗拒得厉害又不敢强行上手,郁气结在眉下,周身一瞬骇人得紧。

“我在问你。”凌长云伸手攥住军雌挂了银链的前襟,尖锐的饰角因为过度用力而扎进皮肤,渗出的血刹那就染红了手心。

这么近的距离,雄虫脸上眸间的痛苦都一清二楚,惨白的脸色和额上的冷汗一并戳进浅淡的紫眸,杀得约格泽昂根本无心其他,只弯了腰就要强行把凌长云抱去医院——

“还是说,你答应了谁。”

“!”

军雌瞬间被钉在原地。

“什么……?”约格泽昂抬头。

凌长云低头看着他,浸了层暗血丝的眸子里明明灭灭闪着股希冀:“殿下,是你答应了谁要保护他们吗?还是说,还是说谁以此,要挟了你?”

“噼啪——”

夏日的惊电劈得猝不及防。

大雨哗啦就打了下来,开了一半的壁窗里刹那湿了一片,飞雨呼呼吹进,兜头砸了两人一身。

约格泽昂直起了身,抬手拭去凌长云脸上溅了几滴的透凉雨水。

“没有。”

“罗普是纯纯正正的,皇室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