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买童养媳的人家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何况戚五还有着那样的名声,谁知道村霸哪天会不会心血来潮、闹上门来嫌银子给少了或又想把孩子抢回去了?
反正戚五到最后也没能卖成。
戚五自己都快将这事儿给忘的差不多了, 更不用提后穿过来的戚长夜了, 要不是今日吴四随口提了起来他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些。
桐哥儿的视线被高高的草杆遮挡,等赵岁岁接过来后他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戚长夜,戚桐的动作顿时僵硬起来,像是每一个见到了老师的小朋友一样拘谨怯弱。戚长夜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见着戚桐的样子也没什么反应, 而是从身后取出了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了过来:“一人一串,洗了手再吃。”
他给的东西戚桐不敢不接,这东西被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底端的两根竹签子。戚长夜没再看他,而是将赵岁岁手里的荒草要了过来:“你去和戚桐休息吧,这儿我来弄。”
活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的也是铺垫荒草和清理院子一类的收尾杂活,赵岁岁也没有推辞,拉着戚桐的手去打水洗手,他拿了帕子将水珠擦干,拉着戚桐到石桌前坐好,小奶狗们摇晃着尾巴从屋里跑了出来,贴着他的裤腿撕咬打闹。
赵岁岁在见到竹签子时就已经有了猜测。
他和戚桐的目光同时落在了竹签上面,棕褐色的油纸被一层层地拆开,赵岁岁偷偷看了正半蹲在狗窝前面认真干活的戚长夜,只敢瞧上一眼旋及又飞速收回视线,身侧的戚桐突然小声地惊呼了起来,赵岁岁回过神,油纸包里正躺着两根晶亮的冰糖葫芦。
戚桐先是呆愣了一会儿,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个有些傻气的笑容,赵岁岁与他一人拿了一根,捏着细细的竹签子时又忍不住悄悄瞥了戚长夜一眼。
或许是他们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连空气似乎都变得香甜起来——
戚长夜惦记着他做了一半的竹笕,有了弓弦还得尽快做出一把真正的具有杀伤力的弓,买回来的鱼网和捕兽夹也不能浪费,早一天把套子下了也能早点捕获到猎物,他将板车归置回原位,收拾了一背篓的东西就要上山。
四条小狗现在是不能带上山的,一方面是年纪太小带出去了也没什么用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还没经过专门的训练,小狗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拥有呢,现在带出去未免也太急了些。
给狗起名这件重要的任务最后落在了戚桐的身上,戚长夜在起名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可惜一二三四这样的数字排序已经被戚家人给用了,让戚长夜自己起名……他甚至能起个“戚甲戚乙戚丙丁”出来。
赵岁岁在这方面与他不相上下,仅在起名这一方面他俩当真是棋逢对手灵魂知己谁也不让着谁。
戚长夜单手拎着背篓往肩上一甩,赵岁岁却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许是那根甜腻的冰糖葫芦壮大了他的胆子,赵岁岁难得主动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能和你一起上山吗?”赵岁岁问。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能帮你一起干活,两个人一起弄也能快上不少……”。赵岁岁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甚至几不可闻,他甚至隐隐有些懊悔——不该提出来的,戚大哥做事向来有他自己的安排和想法,万一被他认为自己心野被他觉得自己想跑就糟了。
戚长夜却点了点头:“行,不过你得换件衣服,这身衣服裤腿袖口都太短了,很容易让虫子爬进去。”
赵岁岁急忙跑进了屋。
赵岁岁还真没注意到这点,他在杨东村时也没少上山,赵家也没人会提醒这些,被虫子抓了咬了被叶子树枝割了划了都是常事,红肿疼痛上几天也就忍过去了,有时候干活太累身体的知觉都变得迟钝麻木,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痛痒。
这倒也不是特别难熬,最难熬的是炎炎夏日止都止不住的汗水——顺着皮肤一路下淌划过伤口,刺痛发痒黏腻灼热,无时无刻不在克制着想狠狠抓挠上几下的欲望,一挠就是好几条刺目的红檩子。
赵岁岁从没做过这事,且他知道戚长夜正在门口等着他出来,他已经在耽误对方的时间了,急急忙忙换好衣服找了几根布条用力将裤腿绑了起来。
手腕袖口的位置他自己不太好系,只能拿着布条走了出来。
戚长夜看了他一眼:“绑的不对。”
戚长夜将背篓放回地上,几步走到了赵岁岁的面前,他本就要比赵岁岁高出大半个头,这样近距离地站在一处更显出压迫感来,赵岁岁几乎整个人都被他的影子给彻底包裹笼罩。
即使赵岁岁已经不怕他了,但在这样的情况下骨子里的惧怕高大汉子的阴影却又浮现了出来,好在戚长夜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的类型,外表看着也是眉眼冷峻冷漠感远大于侵略感,要是个肌肉虬结的猛男壮汉赵岁岁能直接被当场吓的坐在地上。
但即便是这样,赵岁岁也在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颤抖。
这是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被迫养成的,一时半会儿改不掉的。
他这样子瞒不住别人,更不用说戚长夜本就善于观察,他垂下眸子望着赵岁岁正颤抖着的指尖,没有多问,而是简单又干脆地吐出个字来——
“手”。
音调要比他平时说话的声音高上一些,比起谈话更像是命令。
赵岁岁身体先于意识,条件反射地将手伸了出来。
戚长夜拿过他手中的布条,将布条贴紧他衣袖处的布料、交叉着在手腕处缠绕了几圈,干脆利落地打了个漂亮的结。
“你那个结绑固定的东西还行,绑在身上走几步就会松。”为了防止多出的一截布条影响行动,戚长夜又将那一小截塞在了缠在赵岁岁手腕处的布条下面。
另一只手腕也如法炮制。
“学会了吗?”他问赵岁岁。
赵岁岁大脑一片空白,非常诚实地磕磕绊绊地回答:“不、不知道……”。
戚长夜没说什么,半蹲下身子去拆他脚腕上的布条。
诚如他刚刚所说的那般,这扣系的其实非常松散,毕竟只是上一次山而已,也没必要打上结实的死结,用力一拉就能拽开。
戚长夜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让赵岁岁能够看清每一个细节。
“这样,绕上一圈确保布料贴紧,没有能让虫子钻进来的地方,将绳子或布条从这里穿出来……要是勒疼你了就和我说。”
他本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在讲解东西时却也格外认真,赵岁岁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裤腿,那处已经又多出了个漂亮又扎实的绳结。
赵岁岁又不是傻的,认真看了一遍就已经记住了,思绪又不自觉地飘到了蹲在他身前的汉子身上,或许是因为对方蹲下了身子的缘故,刚刚的那股压迫感顿时荡然无存,他突然就感觉这似乎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赵岁岁视线微一移动就能看到他的头顶,乌黑的长发被简简单单地束在脑后,赵岁岁无端想到了之前的某个忙碌的日子——对方刚刚洗完澡,带着满身的水汽扎着仍滴着水的长发在院子里思考问题。
那日的想法又一次浮现在他的心头。
想帮他擦干头发,想为他整理好一切……
赵岁岁仍在发呆,戚长夜已经系好了他另一条腿上的结扣,后退一步站起身来。
第37章 第 37 章 竹笕。
赵岁岁顶着双通红的耳朵与戚长夜一起走出了院子。
戚桐没跟他们一起, 他更想留在家里陪那几只小狗。
这是赵岁岁第一次进杨溪村的这座青山,对此表现的非常谨慎,亦步亦趋地跟在戚长夜的身后, 凉风一吹脸上的温度倒也跟着降下去了不少。
只是眼角余光在瞥见手脚上的布结瞥到身前的汉子时心跳的频率还是会悄悄加快上几分。
戚家距离山泉并不遥远, 这一段道路也不怎么崎岖,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山泉的位置,泉水的不远处已经放了好几根已经处理过的毛竹。
“平时家里就是在这打水, 雨后或者入秋时也会有些村民到这附近捡些山蘑柴火。”戚长夜边给赵岁岁介绍边指向了远处的某个位置:“看到那棵树上的标记了吗?那是我前几次进山时留下的记号。”
赵岁岁只是夜盲,眼下青天白日的自然能看清东西,树上刻着个非常明显的箭头符号,箭头下面则是个他看不太懂的图案。
戚长夜没和他解释那个图案, 那是他自己用来记路的坐标, 按照现代的思维按南北横纵划分出来,一时半会儿地不太好解释。
天色还早, 他便同赵岁岁一起往着山里面走,山中本无路, 现在能有行进的小道都是戚长夜这段时间的清理结果, 每隔一段距离他便会将树上的标记指给赵岁岁看,戚长夜做的标记格外简单易懂,有着这些标记的指引,就算只有赵岁岁自己他也能轻易找到下山的道路。
戚长夜将他带到了那条河边。
他挽起了自己的裤脚, 倒是没让赵岁岁跟着下水, 又不是下完鱼网就直接回家了,湿着身子太不方便。戚长夜在水中观察了一会儿,思索了一会儿才选定了个下网的位置。
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活计,戚长夜甚至没用赵岁岁帮忙,他找了个地方将鱼网固定, 一点一点将鱼网张开绑好,这处河流平时并没有村人过来,河里的鱼数量着实不少,无论是留着自己吃还是送到镇上卖钱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待到他将鱼网下了戚长夜便与赵岁岁去布置陷阱,这时就需要赵岁岁出力了,先前几次上山他心里已经挑好了适合的位置,只等着捕兽夹和相关物品到位。
戚家只一把能用的锹,戚长夜选定位置挖土时赵岁岁便坐在一旁给他削陷阱底的竹刺,陷阱这东西必须要挖的够陡够深,免得好不容易捕到了猎物却又让猎物逃脱出去,赵岁岁做事格外认真,等戚长夜从陷阱中出来时他的身边已经摆好了好几根锐利的竹刺了。
挖坑实在是件累人的活计,这一个陷阱前前后后耗费了他近三个时辰的时间,放下铁锹时戚长夜的掌心虎口都酸麻的厉害,他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看着仍在兢兢业业地劈砍竹刺的赵岁岁:“够了够了,这些竹刺够给好几个陷阱用了。”
赵岁岁迷茫着抬头:“啊?”
做竹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活儿,没有电的世界想做什么都要靠着一把子力气,耗费的时间和人力也成倍地增加。
戚长夜的身上沾了不少泥土,脸上也带了道灰色的痕迹,他朝赵岁岁招了招手,让赵岁岁将竹刺递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他又在上面铺了层枯枝干草,附近的记号也不能忘,虽说这地方平日鲜有人至几乎没人会来吧,但万一呢?还是要留上个标记免得误伤了别人。
想在半天之内从无到有挖完所有的陷阱简直是天方夜谭,戚长夜只做了这一个便停了手,他趁着赵岁岁不察往陷阱处扔了些野兔的内脏——之前收拾那只野兔时顺手留了一部分进空间。
直到做完这一切,戚长夜才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回泉水那边。”
返程的路上赵岁岁意外发现了丛山枸杞,这东西养血明目滋补肝肾,二人合力一会儿就摘出了一小筐来,若不是后面还有事情要做赵岁岁甚至都舍不得离开。
他每走几步就要往后瞧上一眼,戚长夜瞧着他恋恋不舍的样子甚至有些想笑:“没事儿,想摘的话过几日再来,这么大一丛又不会长腿跑了。”
赵岁岁脸上一红,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反应。
千年之前就有着用陶制管套接出的排水管道,左右两端一粗一细,管道之间粗细接连,一层叠着一层将水流引到其他位置。戚长夜用竹筒代替陶管,将伐下来的竹子一根根截断,古人会将处理后的粘土涂至管道相接之处,粘连的同时也兼具了一定的防水作用,戚长夜没这么多东西,只用绳子将其固定。
绳子当然用不长久,常年风吹日晒被水浸润着用不了几年就会腐蚀破坏,不过他家本就距离山泉不远,戚长夜上山时顺便就能巡查看过,有什么破损的地方随手就能就地更换了,这一条问题便也不成问题了。
赵岁岁坐在一旁,将戚长夜砍下来的竹节一根根凿通,竹腔内部也被他简单清理了一番,戚长夜则仔仔细细地将竹节固定捆好,尤其是竹节相连的地方,为了防止连接处向外漏水戚长夜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漏了一些水流小些倒是也无所谓,反正下面有大缸接着,一会儿就能蓄起不少,戚长夜也做好了排水的准备,不用担心水流太多满溢出来把家给淹了。
等他们终于将竹龙连完,太阳也到了将要落山的时刻。
戚长夜最后还是将泉水引入了院里,实现了他足不出户就能顺利用水的想法,只不过倒是没像他最开始想象的那般在墙上打洞,而是将竹笕引入了后院的菜园。赵岁岁没动院里的水缸,他去将家里最大的木桶取了过来接在下面,戚长夜回来时顺便又背回来了几根竹子,仿着山上的竹笕将菜园与院子也连了起来。
“是不是以后就不需要费力打水了?”桐哥儿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可置信地绕着那几根竹节看了又看,他又蹲在了水缸旁边,试探性地想伸手去摸里面流出的泉水。
不过他最后也没敢去摸,生怕自己手脏将缸里的水给污了。
果然是小朋友,看到一些新奇的东西胆子就会大上一点。
戚长夜按着自己的肩膀,将缸里原有的水都舀了个干净,他将两大桶水都提入了灶房,又取了柴火过来引火进灶。
“是啊,以后洗澡洗衣服也不用那样节省了。”他的声音自灶房中传来。
赵岁岁正将摘回来的枸杞子往竹篾上倒,闻言不由得动作一顿。
——戚长夜在家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他还以为对方没有发现……
节约用水是传统美德,但赵岁岁有些太节约了,这其实也没有办法,他家那个浴桶想全部填满缸里的水得舀走三分之二,洗一次衣服就更不用说了。
戚长夜上山一次会提两大桶水回来,想填满那个大水缸得跑上五六趟,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岁岁根本不敢放开了用水,一盆清水能来来回回用上好几遍。他又不是没吃过挑水砍柴的苦,戚长夜每天忙里忙外已经很辛苦了,有时候从外面回来更是连屋都不进,瞥一眼水缸就直接拎着两个木桶往山里面去,赵岁岁也想尽可能地从方方面面给他减轻着负担。
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戚长夜急着将竹笕弄出来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觉得戚长夜已经足够好了,可他又总是能在冒出这个念头后品出其他的好来。
第38章 第 38 章 不如往日。
他们两个都累了一天, 也没什么精力去准备晚饭,简简单单地炒了个山笋,就着中午的饼子勉强凑合了一顿。
待吃过饭, 赵岁岁又去忙活他采回来的枸杞子, 枸杞子这东西不仅是镇上的药铺有收,和皂荚一样随便拿到街上都有人买,赵岁岁在家里也付出了不少劳动, 但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眼下见了能换成铜板的东西根本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恨不得将那一竹篾的枸杞子盯出个花来。
他的心思实在太过明显,甚至不需要戚长夜费心去猜, 戚长夜也没去扰他, 提着已经烧好的水进屋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拖赵岁岁的福他如今也有了好几件可供换洗的衣物,不用像刚穿来时那样紧紧巴巴地等着太阳将衣服晒干了。
洗过了澡, 他又重新坐到桌边,借着日落之前的最后一点光线清点了下现在的“家产”。
重要物件都被他放在了空间里面, 如戚家的房契、赵岁岁的卖身契、癞子孙二按下了手印的文书等等, 这段时间积攒的银钱也都被他拿了出来,褚掌柜今日给了他三千二百文钱,他空间里还有前几次剩的三百五十七文,合计也有三两半的银子, 放在农家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戚长夜将三两银子单独放着, 余下的铜钱则以百文为单位分别穿好,过段时间会有官府的衙役过来挨家挨户地征收赋税,马上就要到了月底,给赵岁岁的工钱也要提前准备出来。
所有的事都井井有条,戚长夜将一切做好, 他回忆了下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情,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又拎着换下来的衣服出了屋门。
整个戚家最让他满意的地方莫过于这宽敞的院子,这是居住在楼房中的城里人很难拥有的自由空间,严格来说戚家不只有这一个院子,后院的菜园旁边也圈出了一片空地。
前后院子由一道破旧的木门隔离开来,穿过木门后还要走上几步路才能到达后院,由于已经上了年份的缘故木门有些破破烂烂的,来回推门都要小心着用力,碰上一下就咯吱咯吱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力道稍稍大上一些这门说不定就会砸到地上。
戚长夜倒是想过将这木门换掉,不过戚家需要更换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便又想先攒上一些银钱,到时候直接将房子翻修一遍。
这段时间前院里时不时地会放上一些需要晾晒或烤火的东西,赵岁岁便去后院清洗衣物,戚长夜见后也将木盆拿到了后院。
光线渐暗,赵岁岁将院里的东西逐一搬进了屋,免得夜里万一刮风下雨屋里的人反应不过来使东西湿了潮了,他一眼就看见了戚长夜小臂上搭着的几件衣服,有心想接过来给他洗了,又瞧见那几件衣服下隐隐露出的里衣一角,要说的话也顿在了口中。
那可是贴身的亵衣啊……实在是太亲近了。
还没等他想好言辞,戚长夜已经推门走进后院里面了。
仅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竹笕下的水桶里就已经积汇了大半桶,戚长夜拎着衣服过来,舀了几瓢水将衣服泡上。他空间里倒是还放着些皂角,只不过数量不是很多,哪日得空还得去摘些回来,这东西消耗的快,囤上多久都能用完,好在那棵皂荚树足够高大,够他们用上很长很长的时间。
戚长夜其实更想像挖紫苏那样在家附近种上几棵皂荚枸杞的,连带着树莓也一起搬运回来,不过这念头也就是想想而已。先不提这些植物移栽过来能不能活,他自己在种植这方面确实没什么经验,无论是他还是原主都没怎么做过农活,真弄回来了估计也要和后院的菜园子一样劳烦赵岁岁费心,多了肯定是照顾不来。
总归是要学会量力而行的,没必要见着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要往家里面搬,搬的多了反倒成了负担,去山里摘也是一样,反正他有个空间帮忙。
戚长夜将衣服浸透,没洗几下赵岁岁便走了进来:“戚大哥,大伯来了。”
戚长夜:“?”
“大伯?这个时间?”
赵岁岁点头:“他说有事想和你商量。”
他只得将衣服放下,起身出门去了前院。
戚大伯果真正站在他家门口,见他出来才往院子里走,他似是刚刚才从地里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下地的锄头。
“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戚大伯叹了声气,神情拘谨地将锄头放在一旁,自己则是跟着戚长夜进了堂屋。
戚长夜顺手将蜡烛点上:“没关系,大伯是有什么事儿吗?”
戚大伯皱着眉头,眉间似能夹死一只苍蝇,村人很少在夜里出门,一旦天色暗淡下来都紧赶慢赶地往家里面走,戚家又住的这么偏远,戚大伯也不是没事儿会来侄子家串门的性格。
不用想,肯定是和戚渔有关。
果不其然,戚大伯犹豫着开了口:“是我家的渔哥儿……”。
“这几日我们也仔细想过了,也去问了好几个地方,太小的地皮村里不愿意卖,能买的地方又都不太合适,他一个和离回家的夫郎……住的位置不太好选。”
戚长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即便是在现代独居也依旧存在着安全问题,更不用提太阳落山就几乎陷入沉寂中的村子里了,在这个破了块衣服落了次水都能毁了名声的朝代的确要好好挑选住的地方,邻里乡亲方方面面全都是事儿,为此戚大伯和戚老太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戚渔的名声经不起波折,爱碎嘴旁人的先排除了,单身没成家的也抹去了,几个人在剩下的地皮里挑拣了好几日,好不容易选中个地方又买不到手。
戚大伯愁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他的头发本就有些花白,因着常年劳作的缘故瞧着也是老态横生的,戚渔的事儿一出更是显得憔悴了不少,戚大伯脸上努力扯出了个讨好的笑容:“后来我便想着……想着能不能把房子盖在村尾,老宅进村的那条路附近。”
戚长夜眉梢微动。
“不会离老宅太近,只是到底也属于山脚的荒地范围,所以想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戚长夜回忆了下他说的位置。
那条道路是村人进山的必经之路——除非愿意舍近求远绕上几个时辰的路程,戚长夜要外出肯定会途径过那里,且那地方虽然被叫做村尾,走上几步却也有着零星的几户人家,不至于像山脚戚家这样荒凉偏僻、几乎与整个村子都隔绝开来。
戚长夜隐约记得戚大伯和附近的一户人家关系不错。
“我对村子不是很熟,大伯和奶奶都赞成的话当然没什么问题。”戚长夜回他。
戚大伯叹了一声。
按理来说戚渔是应该跟着戚大伯在大院里住的,这朝代哪儿有哥儿或夫郎分出去单住的说法啊?可大院那边是真的挤不出地方,戚家的一些小辈背地里也对戚渔有着诸多意见,不过是看在他和戚老太太的份上不敢当面表现出来罢了,背地里肯定有人在戚渔面前说过些不中听的。
戚大伯也想过学戚五他爹那样直接分家出去单过,但他偏偏又是长子,未来是要给戚老太太养老送终的,先不说十里八乡本来就没有几个分家把老大给分出去的先例,戚大伯自己都接受不了。
勉强能找出的那几个例子不是老人偏心偏到隔壁村了就是里面有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总之发生一件能被说道上好几个月,影响甚至比戚渔和离还要大上无数倍,连带着戚老太太和戚大伯的其他几个兄弟都会被人私下议论上许久。
他这人本就是个传统又老实的农家汉子,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儿就是将戚渔从冯家给接了回来,让他这种传统思想抛下老太太自己分家出去想也知道绝对不可能,哪怕他真的有了这个念头戚大戚二都不能同意——大房要是真的分家出去了,老太太是留在房子里跟着其他人过还是跟他们走?
跟他们走他们自己都没个能住的地方,留在大院里……以后戚家的房子和田地要怎么分?
戚大戚二和戚渔的关系确实不错,但戚渔成亲后基本上也都很少来往了,这两人现在也都娶亲生子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切早不如往日那般。
总之里面全都是事儿,最后戚大伯只能将戚渔自己安排出来。
“我想先在那边搭出个小茅草屋,咱家人多,这几日地里也有着空闲,全家都上几日就能弄完,要是你这儿也没什么意见一会儿我就去找村长将地皮买了,明日就能动土开工。”
戚长夜略微惊讶:“明天就动?”
他记得村人动土开工都要算过日子查过黄历的,戚大伯这实在是有些着急。
戚大伯点头:“早点弄完我也能早些松上口气。”
戚长夜明白了他的想法,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日什么时辰?我也过去帮忙。”
戚大伯眼眶微红,过了半晌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
“还没定下来具体的时间,估摸得到巳时了,早上我得先去隔壁村一趟去拉些料子回来,一来一回也得要上不少功夫。”
就算是茅草屋泥巴房也不是原地就能建出来的,多少还是要买些材料回来,戚大伯明日赶早就去,好在那边村子离的也不是很远。
戚长夜应了下来。
巳时过去,那也够他早上去河边看上一眼了,他还记得今日下的那张大网呢,也不知道能网住几条大鱼。
还有陷阱,不知道他挖的合不合格,戚长夜有些担心陷阱做的不成功塌了陷了,不亲自去瞧上一眼心里总忍不住惦记。
他同戚大伯说定了事,起身出门送戚大伯离开,本想着第二日一早就先上山瞧上一眼的,却没想到当夜就开始下起了雨。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地一滴连着一滴,等天亮时却已经雨势如瀑暴雨滂沱了。
别说是上山捞网或者去村尾盖房了,这雨下的他连门都出不去了。
第39章 第 39 章 大头大毛大吃大汪。
惊雷乍响的那个瞬间, 戚长夜也睁开了眼睛。
这还是他将赵岁岁从杨东村带回来后下的第一场雨。
他才刚刚从床上坐起,便又听见一声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隔壁屋里的奶狗呜呜地叫了几声, 随后便是一道人影急匆匆地跑进了院子, “蹭”地一下窜进了柴房。
戚长夜也跟着下了床。
前半夜只是细小的雨滴,一滴滴地砸在房顶的茅草上,天色将明时雨势却骤然加大, 赵岁岁被炸雷声惊醒,第一反应是柴房灶房可千万别漏雨啊,可别把柴火粮食给潮了。
他甚至顾不得披上件衣服,本能先于意识已经冲了出去。
他先进了柴房, 也来不及去生火照明, 先借着朦胧的天光眯着眼睛将柴房屋顶细细打量了一遍,只是雨天本就要比平时昏暗上不少,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又不太好用,瞧了好几眼也没能瞧出什么来, 又急切地去摸索着寻找火石。
还没摸到, 眼前已经亮了起来,赵岁岁迷茫着回过头去,戚长夜正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盏烛台。
他将烛台放到桌上:“屋里木头多, 你盯着点儿火, 别引燃了柴火,我去找漏雨的地方。”
赵岁岁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出来的匆忙,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经过院子时又冒雨跑了几步, 肩头胸口衣摆等处都有不少湿着的地方,哗哗的雨声伴随着凉意一起传入大脑,赵岁岁不禁又往烛台前靠近了一些。
戚长夜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压根就没往房子会漏雨这方面想,刚那一瞬还以为是赵岁岁出了什么事情,取了梯子过来攀上高处,一寸寸地寻找起来。
——竟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个漏雨的地方。
戚长夜从梯子上跳了下来,将下方的柴火都搬到了远处,赵岁岁已经拿过了个木桶在下方接着,好在破漏的口子并不是很大,好半响才坠下来一滴,戚长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去查看灶房的情况。
农家人在这种时刻往往会第一时间奔向放粮的粮仓,可戚家根本就没有囤粮,他家米面的数量本就不是很多,又都在缸里小心放着,柴火就成了第一重要的存在。
戚长夜在灶房里找了一圈儿,灶房顶倒是建造的相当结实,米面粮油仍旧好好地放在那里,戚长夜松了口气,朝着赵岁岁摇了摇头:“没事。”
赵岁岁便也放下了心来。
外面倒是没有事儿了,屋里戚桐又叫了起来,戚桐的半个身子都趴在了窗户上面,扬声朝他们喊了一句:“……哥!屋里漏了,拿个盆子进来!”
也不知道他叫的是哪个哥。
戚长夜觉得应该是赵岁岁。
他二人又回了屋里,果不其然见着了连成了线般往下掉的水珠,赵岁岁刚刚出来时屋里还没往下漏呢,这雨漏的也是地方,好巧不巧地刚好砸在了赵岁岁和戚桐的床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将被子给濡湿了一大片,尽管戚桐已经在第一时间去挪被褥了也依旧没能幸免——这屋都快漏成了个水帘洞了。
漏水的地方太多,一个盆完全不够接,四下里都散发着寒气潮气,这屋显然是没法再待人了。
戚长夜回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我那边没水,你们来我这儿吧。”
赵岁岁的呼吸急促了瞬。
他没出声,垂着头在原地站了片刻,将地上的四只小奶狗逐一抓进了竹篮里边,提着篮子和戚桐一起进了戚长夜的房间。
严格来说这是赵岁岁第一次真正进入戚长夜的房间。
以前最多只是在他房门口说两句话或接递上几件东西罢了。
房间的面积和他现在住的那间差不多大,只不过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床一桌一张椅子,角落里摆着个不是很大的木箱子,箱里装着戚长夜的衣服。
屋里总共只有这一张椅子,他们却有足足三个人,坐在哪里都不合适。戚长夜将烛台拿了进来,点燃引芯置于桌上,自己则起身出了房间;“我去大屋看看,你先换件衣服吧,湿漉漉地穿在身上不好。”
所谓的“大屋”就是戚家父母的房间。
戚父戚母出事以后戚桐就没再进过这间屋子,戚长夜穿过来后倒是会隔三差五地过来打扫一番,故而房间里还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像外人想象中的样子。
这间屋子也没能幸免。
天色渐明,雨势却丝毫没有要减小的意思,戚长夜收拾完大屋重新回了房间,赵岁岁正担忧地往窗外看。
“地里的那些东西该怎么办啊。”赵岁岁长叹了一声。
以地为生的百姓就是这样,怕下雨,又怕老天爷不肯下雨,提心吊胆地从早春盼到暮秋,好不容易等粮食收到仓里了没等休息上多久又要开始忙活起下一茬的播种。
戚长夜看着赵岁岁脸上的表情,有心想要安慰他几句,却没想到没等他开口赵岁岁就已经自己调整了过来。
有水珠顺着窗缝溅了进来,赵岁岁伸手合上了窗子,他转过头,视线正好与戚长夜撞了个正着。
“你……”,戚长夜想说些什么。
“我没事。”赵岁岁却道。
“年年月月都要下雨,担心上一会儿也就算了,要是下一场雨就担心上半天……那日子还过不过了?”赵岁岁笑笑:“比起一点作用都没有的担忧,还不如直接披上蓑衣到田间地头亲自瞧上一眼,该收的收该救的救,救不了的就尽快割回来抢回来,这才是最实际的东西。”
戚长夜:“……”。
戚长夜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赵岁岁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
狭隘的人反倒是他自己。
戚家没有地,唯一能被担心的就是后园里的那块菜地,不过地里也没种上什么东西,一株紫苏一根黄瓜秧,还有些赵岁岁已经种了下去但还没出芽的芸豆,也没什么值得他们操心的。
寒意源源不断地传入他们的身体,这一场雨暴露出了不少问题,譬如家里已经开始漏雨的房顶,譬如戚家竟然没有个能够取暖的炭盆,戚长夜将这些都默默记下,劝退了已经穿好外衣想去做饭的赵岁岁,自己披着蓑衣进了灶房忙活起来。
他已经发现赵岁岁的夜盲问题了。
雨太大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戚长夜简单煮了锅粥。他自己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面,赵岁岁和戚桐则战战兢兢地坐在他的床上,便是坐了也不敢坐的太过实诚,只敢虚虚地搭上个边,戚长夜看着都替这两人嫌累。
吃过了饭,赵岁岁将自己装布的竹篮拿了过来,大块的布都已经做成了衣服,只余了些大大小小的裁剪出的布头,这几日他一直忙着院里和菜园里的事情,这几块布头就一直放在这里没怎么被动过,既然现在出不了院子,刚好拿这些布头打发打发时间。
赵岁岁想改几条帕子香囊——还有戚大哥的衣服,因着时常上山的缘故他的衣服鞋子磨损的都要比旁人快上不少,赵岁岁盘算着下次在他鞋底多纳上几层。
戚长夜则是去抱了几根竹子回来。
多亏他每日回家从不空手,一点点积累下来家里也攒了十来根竹子,戚长夜想着给后院菜园弄几道架秧的篱笆,除了芸豆外他家日后肯定也要种些其他的爬藤蔬菜,早晚都是能用上的。
戚家的菜园围栏倒不像其他地方那样破烂,菜园说白了就是在戚家房子后面用篱笆圈出来的一块地,并没有用围墙围着,村里人大多都这样做——这要是全围起来得废上多少砖石泥料啊?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随便一车砖块都要几十文钱了,富裕些的地主老爷等大户人家或许会这样,村人则是能省则省。
伐些木头砍些竹子绕着菜地围上一圈,没什么实际性的防护作用,算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一种做法,彼此都对此心照不宣。
戚家也是这样做的,但戚家园子的围栏要比村子的所有人家都高,围栏顶还被专门绑了尖刺,免得有什么动物或人悄悄从围栏上翻进来,山脚远不如村中安全,无论是戚老爷子还是戚父住在这里时都格外在意这点。
如今换成了戚长夜,他更是不可能忽视这些,戚长夜甚至盘算着等攒上些银钱直接盖高墙将这一整块地都圈起来,多花些银子盖高一些,就算是狼都跳不进来。
戚长夜计算了下竹子的高度,拿了锯子一根根截断,锯好的竹子约及他胸口那么高,他又顺着竹子的横截面将竹子从中剖开,转眼间好好的一根竹子就被分成了两节。
“是不是还是有些粗了?”戚长夜拿着半截竹子问赵岁岁。
赵岁岁抬头看了一眼,思索片刻点头回答:“再分一半比较好。”
于是戚长夜又将其分开了一半。
“雨这样大,大伯应当也出不了门了,等雨停了我就去问问砖瓦的事情,他应该对这些有所了解。”戚长夜边锯竹子边与赵岁岁闲聊起来。
“柴房里不是有成捆的荒草吗?不能直接铺在房顶吗?”戚桐细声细气地问赵岁岁。
赵岁岁将他抱了起来放在身侧:“当然不可以直接铺呀,草是一根一根的,雨水还是能从缝隙中流淌下来的。”
“再说了,咱们家里的那些草哪儿够铺啊。”
放到现代他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哄起戚桐却驾轻就熟:“要做房顶的话必须要先编一下茅草,将一根竹子从中劈开……喏,你哥哥手里的那根竹条就正好,像编扫帚那样一把把地将茅草绑在竹子上面,编成一大片一大片的茅草片。”
赵岁岁见戚桐脸上仍旧不太理解,想了想,伸手从竹篮里面挑出几根布条,他将布条抓在手心:“假如这就是一把茅草。”
戚桐认真地看着,戚长夜也凑了过来。
他在周围寻找着什么,眼前突然多了根纤细的竹签子,正是戚长夜刚刚从一根劈歪了的竹子上削下来的,本着不要浪费的原则戚长夜准备将其改成竹箭。
赵岁岁顿了顿,嘴角抿出了个笑容:“谢谢。”
“这样,”赵岁岁将布条横在桌上,将竹签竖放在布条中间,呈九十度垂直的模样。
他将几根布条对折,又取了根绳子将布条与竹签接触的地方绑了起来,手腕一翻打出了个非常漂亮的结扣:“具体要比这再复杂上一些,但也没有难到哪儿去。”
“这一整根竹子都要编满,这样拿起来的时候就是一大片,一层一层像瓦片那样叠压在一起,这样才能防水保暖。”
戚长夜和戚桐都是第一次了解这些,一大一小都听的格外认真。
赵岁岁弯了弯眸。
“不过茅草片也不能直接盖在房上,下面还得先铺上一层木板或是其他的东西。”前些年赵家曾动工修缮过房子,赵岁岁在旁看了不少,“雨后茅草很容易发霉,需要时不时地修理上一下,我在杨东村时村里有户邻居家的茅草房顶上甚至还长出了蘑菇。”
原主肯定是不会打理这些的,戚长夜则完全没有这个概念,这才导致了今日他们的房子漏了这么多地方。
戚长夜叹了声气:“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他们三个在屋里呆了一整日,临近傍晚暴雨才终于停了下来,戚长夜终于走出了屋门,他又体会了番当日推着板车进镇时的感受——深一脚浅一脚地一踩一个大泥坑,没走几步裤腿上就溅满了黄褐色的泥点,后院菜园的篱笆也被暴雨冲的七扭八歪的,一只小奶狗似乎也被这场大雨憋得烦了,戚长夜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蹦蹦跳跳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只小狗的脑袋要比其他三只狗大上一圈,因此被桐哥儿起名为“大头”。
戚长夜:“……”。
戚长夜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目光诡异地和赵岁岁对视了半天,赵岁岁甚至发自肺腑地“称赞”了句“不愧是兄弟”,戚长夜对此无话可说,他没想到戚桐的起名能力竟然与自己不相上下。
但正所谓大道化简返璞归真,这个名字也没什么不好,生动形象直击本质,最重要的是非常好记。
戚长夜对这几个名字拍手叫好,更重要的是反驳了这个名字就要重起,他和赵岁岁都起不出来。
另外三只狗则分别叫大毛大吃和大汪,前两只都顾名思义,最后一只是因为它叫唤的声音非常非常大,其他三只加在一起都叫不过它。
本来是叫“大嚎”的,戚长夜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无可忍不得不提了些意见,冷下脸来利用一家之主的威严和气势强行将“大嚎”的名字给改成了“大汪”。
或许是因为住在这里的几代主人都格外用心的缘故,菜园里的篱笆倒是意外的□□,戚长夜拎着把锤子绕着菜园巡视了一圈,将几处破损都敲敲打打修补了一遍。戚桐和赵岁岁都在前院,戚长夜便在空间中抽出了几根木板,这是他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连带着将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也加固了一番。
大头在他身后奶呼呼地叫着,四只爪子连带着腿和尾巴上都沾满了泥巴,见戚长夜蹲在一边敲打着篱笆,黏黏糊糊地就要往戚长夜的身上贴,被戚长夜一指抵着脑门毫不留情地推开。
它“呜呜”地叫了两声,耳朵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戚长夜则盯着自己腿上新增加的几个泥点子:“……”。
戚长夜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它,大头又“嗷嗷”地叫了起来,戚长夜与它对视半响,最终无奈地叹了声气,进了前院放好工具,同赵岁岁打了声招呼,拎着脏兮兮的小狗一起去找戚大伯了。
第40章 第 40 章 毕竟那到底是一家人曾经……
起初只是拎在手中, 但可能是他拎的角度或者位置不对,大头又开始“嗷嗷”地叫唤起来,戚长夜想将它放回地上, 但一低头看见地上湿漉漉的泥巴……他又瞬间没了心思。
于是他一手将小狗抱在了怀里。
结果刚好摸到了小狗身上的泥。
戚长夜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他抱着小狗穿过了大半个村子, 暴雨下了一天,村里的不少人都走出了家门,一部分人步履匆忙地朝着自家田地赶了过去, 还有些人忙里忙外地收拾起了东西。
有不少人都看见了戚长夜,先是被他冷峻的脸色骇了一跳,又不自主地将目光移到他怀里的那只黑乎乎的狗上,瞧了两眼越瞧越觉得违和, 想再仔细看看却又不敢多看, 只能悄悄移开视线用余光瞥着。
戚长夜一路到了村里戚家。
戚二伯和戚三他们去地里了,戚大伯则留在了家中, 此刻正同戚奶奶说着什么,戚长夜同人打了声招呼, 戚奶奶立时笑的牙不见眼:“小五来啦, 快让奶奶看看,这段时间有没有……”,戚奶奶话音一顿。
“小五,你这怎么弄成……”。
“它弄的。”戚长夜指了指怀里的大毛。
大毛“呜”了一声。
起初戚奶奶还有些不解, 怎么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毕竟戚奶奶和戚大伯都是在山脚住了好些年的人,对那房子的屋顶再熟悉不过,甚至那边有好几次漏水都是戚大伯爬高爬低动手补的。
“是不是漏水了?”戚奶奶问。
戚长夜点头:“是,我对村里也不是很了解……所以想来问问奶奶,盖房顶的茅草要去哪里找。”
“还有就是瓦片的价格, 要是将房顶都换成瓦片的话大概需要多少银钱?山脚那个房子又要干上多长的时间?”
原主不怎么回村,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赵岁岁倒是知道哪里有茅草,但那是人家杨东村的地盘,他一个杨溪村人跑过去到底不好,想来想去也只能来问戚家人了。
“茅草倒是好弄,村北那边的荒地长了一大片,不过现在刚下过雨,湿漉漉的也没法直接上房,一时半会儿地也干不了。”
“至于换成瓦片……”,戚奶奶“嚯”了一声,“那可是要不少银钱啊!”
“咱这附近就一家瓦户,是杨东村人,世世代代都是做这个的,他家瓦片一文三块,青砖瓦五文一块,脊瓦什么的还得另算,山脚那房子……你要是全换了少说也得三两的银子,这还只是瓦片的价格,请人的费用还没算上。”
戚奶奶沉思了会儿:“那房子干活麻利的两天就能换完,最多也就三天的时间,村里帮工都是包饭十五文一天,不包饭就按二十文算,备上两百文足够了。”
“两百文是算了他们的粮食的。”
戚长夜若有所思。
同他预计的差不太多,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便宜上一点。
“要是找其他的瓦户就得去镇子里了,镇里的价格定然会贵上一些,杨东村的这家有点好处是给送到家门口,不用你自己借车去拉回来。”
戚长夜点头:“谢谢奶奶,我知道了。”
他在戚家又呆了一会儿,陪着老人家说了会儿话,戚长夜其实一直在犹豫着是否要将山脚戚家推倒重建。
那房子实在是有些年头了,总修修补补的也不是回事儿,但要彻底推倒……一方面是多多少少留了些记忆,另一方面他也有种亲手抹除掉戚五一家人存在的不适感。
毕竟那到底是曾经的一大家子人生活过的地方。
戚长夜长叹了一声。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一条狗,回程的时候却多了个人,戚大伯跟在他的身侧同他一起回了山脚戚家,这是戚奶奶强硬要求的——“让你大伯跟你回去,他对那房子熟,天黑之前准能给你补好。”
戚长夜向来习惯自己忙活,他就是想趁着天还没黑过来问问茅草和瓦片的事情,否则等天色暗淡下来泥路更没法走,没想到还要劳烦戚大伯帮着跑上一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奈何推拒了半天也没能成功拒绝。
进了院子戚大伯就开始干活,戚长夜忙趁人不备将空间里的另半条肉取了出来塞给赵岁岁,人家干活总是要留人吃顿饭的,赵岁岁也领悟了他的意思,悄悄对他做了个“明白”的口型。
随即马上就进了灶房。
大头撒腿跑了进去,抛弃了戚长夜去贴赵岁岁脚边的大吃,两条狗一起盯着赵岁岁手里的那一块肉呜呜叫唤。
戚长夜:“……”。
大头身上实在是太脏了,赵岁岁不得不将它赶出灶房,他一手高提着肉一边用脚尖轻轻将两条小狗踢开,动作很轻,两条小狗分毫没受到影响,赵岁岁刚赶走一只没等关门另一只就又蹦了进来。
大头和大吃一起叫唤,很快就将它们的另外两条狗朋友也引了进来,赵岁岁双拳难敌四狗,急忙去喊戚桐:“桐哥儿,快来将它们四个抱走!!”
戚长夜没忍住笑出声来。
桌椅地面都泛着股潮气,戚长夜搬了梯子过来跟在戚大伯的身边,戚大伯也不吝啬自己的技术,戚长夜问什么他便回答些什么。
这其实也算不得手艺,村里人基本都会修补这些,原主他爹也曾经教过戚五,奈何原主实在是太不争气,教了几次都没往心里面听,戚父气也气过骂也骂过,到了后面干脆放弃管教了。
“把这板子钉在这里,不过这挡不了多久,上面的木板已经开始腐烂了,得全部换掉才成。”戚大伯指着房顶的某处位置,“但起码这段时间下雨不会再漏,也能让你们睡个好觉。”
戚长夜点头:“能撑几日便是几日,等我攒足了银钱就好好修缮上一遍。”
他几乎没怎么让戚大伯动手,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戚大伯充其量只能算是技术指导,两人在屋顶敲敲打打了好半天,没过多久戚长夜也逐渐熟练起来,戚大伯惊叹于他的学习速度,到了后面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雨,这两日山里的菌子笋子都要往外冒一大截,村里应该有不少人都要上山去挖东西……你家岁哥儿去吗?”戚大伯试探道。
戚长夜心思灵,立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太清楚,我还没问过他,不过我倒是挺想去的。”
戚大伯抓着木板的手紧了紧,又听戚长夜继续道:“晚上我问问他,他要是去我们就先去大院里喊堂哥一起,堂哥应该是要去的吧?”
戚大伯连忙点头:“去的,去的,渔哥儿肯定去。”
渔哥儿早年的那些朋友早就同他一样成家生子了,各自嫁到了不同的村落,忙于自己的家庭孩子几年都未必能再见上一面,以至于回村以后也没什么能说话的人,他的孩子同他一样是个不爱说话的沉闷性格,戚大伯为此担忧极了。
戚大伯私心里想让渔哥儿同赵岁岁多接触接触,要是能交上朋友就更好了。
戚长夜倒是也这样想,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来到了陌生的村落,赵岁岁的世界里只有他和戚桐,两人的想法刚好不谋而合。
当然了,戚长夜对此的态度非常随意,一切随缘,要是性格交不到一起去也不必勉强。
但他仍旧时不时地感慨戚大伯的一举一动。
才刚下过暴雨不久,房顶茅草仍湿漉漉地往下坠着水珠,戚大伯一把年纪踩着梯子跑来帮他修房子……固然有戚奶奶的话不能拒绝的孝道因素在,更多的原因还是为了在戚长夜面前问上这一句吧。
戚长夜自己父母亲缘浅淡,小时候看到旁的孩子被父母牵着走在街上会羡慕上好几天,长大了也就不在意这些了,但当他看到赵岁岁对戚桐、看到戚大伯对戚渔时难免还是会多留心上几眼,看着看着脑子里就会冒出来小时候的画面,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景象,倏忽间就消散干净了。
“只能挡上一段时间,要是再下今天这样的暴雨还不好说,最好在入冬之前把房□□好,不然这个冬天可不好过。”戚大伯提醒他们。
戚长夜:“我知道了。”
“要弄房子就去大院那边喊上一声,家里这么多人呢,闲着也是闲着。”戚大伯又道。
戚长夜:“……嗯。”
他敲好最后一块木板,等戚大伯下了梯子后也纵身跃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