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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屿眠没有注意到翟靖动作,顺着妈妈的力道坐下,一抬眼,就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

翟原也来家庭聚餐了,甚至还坐在他对面,但出奇的老实,坐着也不说话,好像是被强迫着参与家庭聚餐的。

坐上亲戚有打趣着“小原身材不错的,”显然之前的□□视频拦击的并不及时,翟家不少人都看过,翟原父亲脸黑了不止一个度,嘴上依旧不在乎的开口:“小孩子嘛,年轻的时候玩玩,结婚收心就行。”

“也是,”那人随口道,“小原有相中的对象了吗?”

翟原看着脖子上挂着硕大祖母绿宝石,被翟靖和徐勉肴护在中间的姜屿眠,安安静静的坐着,垂着眼皮不朝他看一眼,偶尔夹菜时太亮流转着更漂亮的艳色。

徐勉肴冷冷的盯着他,怪物似的蓝眼珠子里藏不住对姜屿眠的占有欲,像一只护食的野兽。

翟原知道那些视频都是徐勉肴做的,但他不能反击,翟靖是个疯子,她儿子更是疯子中的疯子,心中憋着火气撒不出去,他厌烦的冷瞥一眼没脑子发问的亲戚:“吃饭堵不上你的嘴?”

亲戚不恼反轻笑着打趣:“小原越大越有主意了。”

翟原翻了个白眼。

姜屿眠当然注意到了到饭桌上的刀光剑影,但这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对他概念永远只能是个陌生人了。

姜屿眠无动于衷,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是在川能到见家长的程度,肯定是什么都做了。凭什么他不可以,凭什么徐勉肴就可以。西旅游的时候看对眼,还是之前就勾搭上了。

翟原越吃心里越不是滋味,憋着一肚子火早早的扔了筷子,离开了餐桌。

老宅没什么好玩的,翟原又被父母勒令不准外出,躲在花园里吸烟,等到前院开始放烟花,他才捻灭手里不知第几只的香烟,准备回去守完岁就睡觉。

刚准备回去,耳边忽然传来细细碎碎的水渍声,很小很轻的一声,翟原敏觉的停下脚步。

绕过高大的灌木丛,翟原清晰的看到有人在接吻。

姜屿眠被徐勉肴抵在花园廊柱上亲,连腰都被攥手里,他看不清姜屿眠的脸,只能看到一双细白柔软的手挂在徐勉肴脖颈上,指尖勾着还没来得及放的仙女棒,摇摇晃晃的抓不稳,掉在地上。

亲的连站都站不稳,腿软的像是一汪水化在徐勉肴怀里。

只一瞬,翟原意识到他们在舌吻。

原来野营的时候,听见的不是下雨声。

而是接吻声。

激烈的,色/情的,吞咽口水的舌吻。

那是他没有得到过,也再也不会体验的亲密。

这两个人居然趁着他昏睡的时候,在他背后接吻。

空气变得稀薄,翟原耳边什么都听不到,神经只能捕捉到舌头搅弄的水渍声,越来越大,甚至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几声隐忍的软哼。

翟原感到巨大的羞辱,呼吸急促,身体紧绷,他咬着牙想要上前理论,但刚迈出一只脚,就对上徐勉肴冰冷平静眼神。

眼珠幽暗的几近于浓稠的墨,不加掩饰的得意炫耀,获胜者的睥睨。

恍惚间,翟原忽然意识到,徐勉肴很可能觊觎姜屿眠很久了。甚至可能,从第一天见到姜屿眠,就开始喜欢他。

蹲守,筹备,拿到他出轨的把柄,不动声色的送到姜屿眠手中,等他们分手,然后处心积虑的趁机上位。

不择手段的侵占姜屿眠身边的每一个重要的位置,直到姜屿眠完完全全爱上他。

翟原抬起的脚步慢慢落回去,他大喘着气,但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徐勉肴就是疯子。

幸好他们分手了,不知道等不了的徐勉肴会不会为了夺走姜屿眠,发疯弄死他。

惊惧之余,翟原心里莫名涌上劫后余生的庆幸。

*

三月,又是一年春。

谭浙大学大多毕业生都忙着考研复试毕业论文投递offer,对于本硕连读的姜屿眠来说,除了毕业论文有点尾巴要改,最让他头疼的事情是——徐勉肴不香了。

是的。

自从他们去年八月在一块儿之后,姜屿眠发现徐勉肴身上那股能够安抚他焦躁情绪空虚身体,治愈皮肤饥渴症的神气香味越来越淡了。

起初姜屿眠还以为自己是每每雨天就和徐勉肴做/爱,意识不清醒加上气氛潮热,全神贯注于性/爱的身体分不出更多的注意力来捕获空气里浮动的香气。

直到昨晚事后,姜屿眠真的确定,徐勉肴身上那股奇异的味道是真的消失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被身体力行安抚好的姜屿眠血液不再躁动,泛滥在脊骨里的欲望被淋浴冲刷出身体,他被徐勉肴用干燥的浴巾裹着抱出了浴室。

姜屿眠懒洋洋的窝在徐勉肴怀里,肚子还泛着管猛的酸胀感,他整个人犯懒,不愿意使劲。

两条胳膊宛如缠绕墙壁的细软藤蔓般勾着徐勉肴的脖颈,微凉柔软的指尖软绵绵的抓着徐勉肴没吹干的湿发,冰凉的水渍舔上他咬红满是牙印的指节。

姜屿眠掐他脖子,但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不是撒气更像是撒娇。徐勉肴一手环抱着姜屿眠细韧的腰,一手拖着他屁股,亲密无间的姿势能让他完完全全感受到事后二十分钟姜屿眠依旧缓不过劲的颤栗。

徐勉肴大步迈着,将姜屿眠放在干燥柔软的床上。

卧室只开了一盏昏昏的小夜灯,徐勉单膝跪在姜屿眠身侧,伸手抚摸姜屿眠柔软的小腹,“还难受吗?”

男生缓慢的摁压小腹,指尖磨蹭细腻皮肤,躁意像蚂蚁啮噬,姜屿眠身体还处于上一轮过分高能中无法平静,手啪的一下拍在徐勉肴小臂上,双腿蹬着新床单往后退。

“我病好了——”他涨红着一张脸劝道:“徐勉肴,你要不吃点儿药吧。”

“我真的要被你弄死了——”

徐勉肴幽蓝瞳孔裹着姜屿眠清晰的倒影,窝在皙白锁骨里的小痣微颤着,是真的被吓到了。怀里还残存在很香很软的体温,手背青筋重重鼓起,徐勉肴内心充盈的却是某种无法言喻的诡异满足感。

徐勉肴握着姜屿眠乱蹬的脚腕,抬起亲了口,手指漫不经心的蹭着上面残存泛红的齿痕,“不闹你了。”

姜屿眠蹬腿,“不给你摸,去吹头发。”

徐勉肴听话的去了浴室,吹风机呼呼的风声传出来,姜屿眠窝在柔软的床铺里拿着手机刷,没一会儿,收拾好一切的徐勉肴从浴室走出来,掀开被子躺在身边。

他们事后是说话一贯不太多,两个人更喜欢搂着对方感受彼此身体呼吸的起伏,黏黏糊糊的亲吻,然后等待欲望褪去困倦袭来,依偎着睡去。

脑袋摇摇坠坠的,身体仿佛卸了力气般犯困,姜屿眠手机一丢,干脆翻身窝在徐勉肴颈窝里。

呼吸间,热乎乎的气流困在小小的天气,循环着洗发水和沐浴露浅浅的葡萄香气。

窗外雨声尚未停歇,皮肤饥渴症在这半年通过徐勉肴的高效治疗,缓了大半,通常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之后,身边便会舒服敞快,但这只是病症变得无症状,不是不存在。

鼻息间满是淡甜的葡萄味。

姜屿眠脑子里裹着疑惑的弦逐渐绷紧,又深呼吸几口,涌进鼻腔里的是热乎乎的葡萄味。

姜屿眠蹙起眉,仰头将鼻子直接贴在徐勉肴脖颈上,肉挨着肉,鼻尖蹭着脆弱的颈动脉一寸寸仔细的嗅着,柔软的脸颊肉有一下没一下蹭着敏感的脖颈。

徐勉肴捏了下姜屿眠的腰,感觉男朋友现在像一只踩奶小猫:“怎么了?”

“你用的我的沐浴露?”姜屿眠嗓子还有点哑。

“是啊。”

姜屿眠整个人趴在徐勉肴胸口,徐勉肴看到他微微睁大显得钝圆的眼睛,里面装着疑惑不解和一点点担忧,“好奇怪,你不香了。”

“那种很类似于薄荷味的香气?”

“嗯,”姜屿眠伸手扒拉着徐勉肴领口,又埋脸上去仔细的嗅嗅,“今天是真没味道了,只有我的沐浴露味。好像从我们第一次做过,你身上的香味就越来越淡了。”

姜屿眠神态很认真,显然这件事情困扰了他有一段时间,徐勉肴心情也跟着认真起来,“我身上的味道会不会是像你的药一样,慢慢消失了呢?毕竟比起这种缥缈的味道,现在有了更加直接高效的治愈办法。”

“可能吧。主要担心你的身体。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之前病的太严重出幻觉,还是你身体出小问题改变味道。”

姜屿眠语气很迟疑,徐勉肴手指轻轻顺着他后背,“明天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屿眠哥先不要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他声音舒缓平静,尾调有一点点儿时候慵懒的沙哑,背部的动作像是海潮拍浪,姜屿眠紧绷的脊背慢慢舒展开。

姜屿眠歪头趴在徐勉肴肌肉匀称的心口,“那要早起一点儿,你晨练完就喊我起床,不能再睡到十二点了。”

“好,七点半叫你,和小蛇玩一会就吃饭。”

姜屿眠困倦倦的补偿:“妈妈说周六来看我们,我们去超市买一点食材。小蛇最近吃的好多,家里都没粮食了……”

絮絮叨叨的说着小话,良久,卧室安静下来。

床头灯尽职尽责的亮着,姜屿眠靠着徐勉肴胸口,呼吸平稳,阖眸睡着正香,舒展开的眉眼在暗金光线下异常漂亮,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慵懒随意摊开。

葡萄香熏热胸腔,雨水缀落迸溅出爱的火星,点燃汹涌的血液,徐勉肴听见火不顾一切燃烧心脏的轰响。

他情不自禁的数着姜屿眠的睫毛,没有一处不完美,没有一丝不喜欢。

光影顺着翘起鼻尖的弧线末端跳进浅凹的颈窝,暧昧的小痣像是倦鸟归巢,栖息在天使白腻的锁骨窝。

而姜屿眠,停歇在徐勉肴怀里。

*

安静的办公室,只有医生翻报告的哗啦声响。

姜屿眠放空的盯着浅色办公桌上的沙漏,颠倒的,细沙顺着罅隙簌簌的下落,一小会儿堆出一个浅浅的小丘。

医生看着自己对面的姜屿眠,脖颈间悬挂着的翠绿玉观音和手腕上套着的玛瑙彩绳相得益彰,面色红润瞳色明亮,就连落在阳光下的发梢都泛着黑亮黑亮的光泽。

她怔了一下,现在的姜屿眠和记忆力冷漠厌世的模样大相径庭,一副被养的很好的模样。

“你是说,你现在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医生对上姜屿眠担忧的眼睛,“那种能够安抚你病症的香味。”

医生舒缓平静的声音拉回了姜屿眠的注意力。

“是,”姜屿眠胸腔裹着烦闷与躁动,“我试验过几次,确定只有我自己能够闻见那种味道,它很奇怪,仿佛是配合我的病才出现的。只要遇到阴雨天,我的皮肤饥渴症发作,他身上就会冒出那种安抚我的香味。”

姜屿眠抿唇,语气藏不住担忧和焦虑,“可是自从我们在一起后,或者说,发生关系后,那种味道慢慢的就变淡了,就像是药物慢慢没有效果一样。”

“一开始变淡我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昨天我忽然那种味道是真的在徐勉肴身上消失了。不管雨下多大,再也闻不到了。”

姜屿眠很担心是徐勉肴身体出现什么状况,可是昨天都做了全套检查,报告显示他们两个的身体状况都是良好的。

这真的太奇怪了,没来由的香味突然出现,现在又突然消失。

好像是针对姜屿眠一个人的虚无缥缈的幻觉,他需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疑虑堆积在心里,会让姜屿眠喘不过气来。

“检查报告显示你的皮肤饥渴症正往好的方向发展,身体的敏感度趋于恢复正常值,被病强行提高的嗅觉灵敏度也在恢复正常。”医生敏锐的觉察到了姜屿眠流露出的脆弱,一贯要强者隐秘的不安惶恐。

“你们现在感情怎么样?”

“很好,”姜屿眠顿了下补充,“这辈子都不会分开的那种好。”

“在一起后,感情不断加深,香味越来越淡——”医生沉吟了片刻,望着他问,“据我所知,你和徐勉肴确定关系之前认识很久了,对吗?”

姜屿眠点头:“高考完那天我认识的他,已经四年了。”

“你第一次发作病症的时间段,和你的男朋友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特别的事情?”

姜屿眠回忆起睡在徐勉肴床上的那个晚上,“有。”

医生语气很柔和:“可以说一下吗?”

“那天,我发现父母背着我有了一个小儿子。满了我四年,我很生气,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在路边碰到了前男友。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处于好意,他带我去了他家休息,然后阴差阳错睡在了徐勉肴的床上。”

“还有什么特殊的点吗?”

“特殊的?”姜屿眠喉结微动,缓解有些干涩的喉咙,努力回忆,“那天好像后半夜下了雨。”

“还有吗?”

“徐勉肴的被褥上有薄荷的香味——”

医生合上检查报告,“或许就是原因。”

“作为留守儿童的你从小渴望父母疼爱,但他们并没有满足你的安全感,甚至瞒着你有了一个弟弟。这对于你是巨大的冲击,因此刺激你患上了皮肤饥渴症。”

“突然遭受巨大创伤的你急需安慰。而你刚好,睡在了徐勉肴的床上。柔软干燥的床褥模仿了母亲子宫的温暖,来自于他被子上的薄荷味成为安全感的填补,处于巨大痛苦中的大脑将这种味道记住。”

“当你得知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时为陌生人的徐勉肴床上,大脑无意识的为徐勉肴贴上了直接获取安全感的标签。”

“所以每当你发病的时候,身体就会下意识的渴望当时被安抚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你之后发病就喜欢裸体裹住干燥柔软被子的原因,相应的,也会渴求徐勉肴身上的味道。”

姜屿眠慢板怕意识到医生说的话深意是什么,他迟钝的处理着信息,指尖忍不住扣住手腕上的五彩绳,“……所以我不是渴求安抚我病症的香味,而是我渴望徐勉肴这个人。”

医生点头:“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但因为你们后面没有交集,这种渴望深藏起来,你本人根本无法觉察,等你们重新有了交集,大脑接收到信号,对徐勉肴的欲望也就重新复苏。”

“每每发作皮肤饥渴症,身体在保护机制下本能的复刻当时感受到安全感现象。徐勉肴本人并不能散发奇异的香味,是你人为的为他赋予这种直观的味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能够闻到香味,甚至连徐勉肴本人都不可以闻到的原因。”

“又因为你们互动空缺了三年,所以你会突兀奇怪。”

“那我……”姜屿眠一时间语言匮乏,“……我为什么现在闻不到了。”

医生笑了下,“因为在足够的爱滋润下,你的大脑和身体都意识到,能够安抚你不安的从来不说虚无缥缈的香味,只是徐勉肴这个人。”

桌子上的沙漏落下最后一粒细沙,姜屿眠呼吸却开始变得急促,血液轰隆奔腾着,胸口燃起一簇火。

没有奇怪的原因。

皮肤饥渴,但爱能止渴。

只是姜屿眠在徐勉肴身上获得的爱意足够多。

“皮肤饥渴症的症状减轻很多了,之后保持心情愉悦性/生活和谐,定期来复查,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医生的嘱咐声逐渐被风吹树晃的簌簌声替代。

姜屿眠站在诊疗室外的走廊,投在墙壁上树枝影子交错斑驳,淤积在身体里的捉摸不透的惑迷茫风吹雾散的得到解答。

从来都没有未知的不可控。

是同学,是好友,是恋人。

是命中注定,是因果循环。

昏暗幽静的走廊尽头站着一个高大人影,姜屿眠知道那是他懵懂数年,跌跌撞撞终于发现的灵魂欲望唯一的起源与归属。

“屿眠哥,怎么跑过来的?”

姜屿眠注视着那双无时无刻不盛满热烈耀眼爱意的湖蓝色眼睛,心跳越来越快,他不再选择压抑隐忍,而是主动朝徐勉肴伸出的手。

跨过交界,日光灼灼,天光大亮。

姜屿眠垫脚吻上徐勉肴的唇。

“我的心脏经年累月下着磅礴大雨。”

“但现在,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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