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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房间内安静得有些过了头, 在自己一连几声的呼唤而没有得到回应后,秦斐也噤了声。他看着纸片人的脸色,猜测着自己的请求被搁置的原因。

大概率沙贝并不想帮他引开卫兵。

秦斐抿着唇。

引开卫兵的请求其实是他想和纸片人有一些多的互动, 否则只是获得考核内容的任务, 在暖意扑面的夜晚里显得过于不解风情。

不过既然纸片人不愿意帮忙, 那就算了。

秦斐转身,仔细听着卫兵们的脚步声,打算寻一个对方弱势的机会离开。

然而——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却一直萦绕在门外,就好像在门外一寸的地方来回踱步, 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迹象。

古堡面积庞大,卫兵不可能只守在这一处巡逻。

秦斐叹息一声。他大概知道游戏是什么意思了, 毕竟他和纸片人已经有了80%的亲密度,在高亲密度的影响下,主线必然会想尽办法为玩家与纸片人制造亲密的相处。

离开肯定是没法离开了,但纸片人愿意他留下么?

秦斐抬眸看向纸片人:“我……”

“可以。”

纸片人神色紧绷,他应该是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所以在秦斐刚发出一个音节,就立刻给了回答。

但……

可以什么?

可以帮他引开卫兵?还是可以留下来?

程序员定论, 纸片人的亲密度非常不稳定, 秦斐也拿不准纸片人的心思,他只好问:“是可以帮我引开卫兵, 还是可以让我……”

“我要去换衣服。”纸片人干巴巴道。

秦斐:“嗯?”

纸片人:“你自便。”

视野里, 纸片人转身回去了浴室,‘砰’得把浴室门关上了。

大概纸片人的衣柜是在浴室里吧。

秦斐弯了弯眉眼,但他听明白了。

纸片人是让他留下。

房间面积很大, 但卧室却只有一个,浴室在外室和卧室之间。秦斐经过浴室,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知道纸片人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穿过浴室的这个隔间,秦斐来到了纸片人的卧室。

卧室宽敞而高挑,天花板高得仿佛触碰云端,和外间一样,天花板绘着精美的壁画。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垂下,水晶吊珠像系线的繁星。

秦斐目光最终落在卧室正中央的大床上,这是一张古典四柱床,床柱雕刻庄重的艾维斯家族家徽。床上铺着白色亚麻床单,枕头和被子用最上等的羽毛填充,充盈而柔软。

‘吱呀’一声。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秦斐循声而望,看到席礼仍旧穿着湿哒哒的衣服。他一路走来,水珠浸湿了地面上的毛绒垫子。

秦斐在看他,他却没有丢来侧目。神色冷邦邦的,径直走进卧室的衣柜前,从里面取出了干净的衣物,又径直走回浴室。这来回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朝秦斐投去任何目光。

但很快地,席礼就从浴室走出。

秦斐看过去,纸片人身上穿得并不是他刚刚从衣柜里取的那一套,而是之前被水浸湿,穿在最外面的那一件。

秦斐含着笑。

他的纸片人真的好奇怪哦。

席礼顿时:“笑什么?!”

秦斐说:“只有一张床。”

席礼:“……嗯。”

秦斐:“您睡床吧。”

这是分开睡的意思。

席礼松了口气,但心底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让他无法彻底放松下来。

他忍耐着:“你呢?”

秦斐已经选好了自己过夜的位置,就是之前他坐过的那个沙发。

席礼循着秦斐的视线看了眼那张单人沙发:“我睡沙发。”

秦斐:“那怎么可以,您睡床吧。”

席礼弯腰整理沙发,又听到秦斐的客气而生疏的声音:“我已经很感谢您收留我了,怎么好意思让您睡沙发呢?”

“你就非要这么……”话说到一半,席礼硬生生止住。他指着床:“你睡这。”

又指着沙发:“我睡这。”

语气不容置疑,也为不容置疑付出了行动,席礼一屁股坐进沙发,占了秦斐事先看好的沙发。

大概是不想再跟秦斐商量,他直接闭上了眼睛。

秦斐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眼之前被他扔在地上吸附水渍的羊毛毯,原本羊毛毯是放在沙发里的。

他记得那张桌子后的椅子里还有一条羊毛绒,于是向外间走去。

等他拿了羊毛毯,一转身差点和席礼撞上。

席礼目光落在秦斐手里的羊毛毯上,紧绷的面容缓和了一点,干巴巴道:“我喝水。”

“好的。”

秦斐让开路,与席礼错身后,他把羊毛毯放在了那张沙发里。

“我需要洗澡吗?”秦斐走进卧室,小声地询问终端。

终端:“如果您想发生点什么的话,毕竟洗澡是即将发生什么的信号。”

秦斐往浴室方向瞥了眼,看到沙发里的席礼。沙发柔软,但对192cm身高的席礼来说还是显得憋屈,他的纸片人又闭上了眼睛,不过那条羊毛毯被好好地搭在了身上。

都80%的亲密度了,连‘身体抚-慰’都解了锁,但他们现在还要分开睡。

秦斐没有释放这样的信号,大概率沙贝还没有准备好。

终端:“不准备发生点什么的话,您可以单纯地睡一觉。放心,主线的时间流逝很快,您可以得到休息的同时还不浪费时间。”

秦斐脱去了外衣,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床铺很软,秦斐翻来覆去。

“床不舒服?”隔间飘来一声硬邦邦的询问。

秦斐停下来。

“抱歉吵到您。”秦斐后脑勺枕着枕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有点太亮了。”

“……”

他听见脚步声,随即‘啪’得一声,天花板的灯光被关掉了。

屋子里陷入黑暗,只有月光从窗户洒进来。

秦斐还是睡不着,悄悄地翻身。

翻了一会儿。

隔间又出声:“……又怎么?”

秦斐停下翻身的动作:“可能是壁炉太吵了。”

外间的壁炉里火焰跳动,木材时而发出‘啪啪’的动静。

卧室的灯没有关,被浴室门挡住。借着这点光线,秦斐里看见高大的纸片人去到外间,粗暴又直接地用一桶水浇灭了窜动的火焰。

但随着壁炉的沉寂,房间里的暖意却并没有减少。

这种温度和壁炉带来的干燥温度不一样,像是置身在暖阳之下,舒服得毛孔都要张开。

终端提醒说:“您似乎是忘记了,您为您的纸片人选择的信息素是拟态烈阳。”

秦斐十分意外信息素还能这么用。

他两手抓着被角,偷看到席礼静静地陷在沙发里,腰间搭着那条羊绒毛毯,毛毯的流苏垂落在地。

对于omega来说,alpha的信息素是压迫。秦斐遇到过很多傻逼alpha,他们故意在秦斐的面前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像孔雀开屏,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信息素气味。

秦斐心想。

我喜欢沙贝的信息素。

但喜欢归喜欢,秦斐还是睡不着。

终端:“您可以快进时间,只要到早上,卫兵停止巡逻,您就可以完成任务。”

秦斐又往隔间看过去,纸片人应该是发现羊毛毯垂地,紧接着数根流苏被一只大手一股脑儿地攥在了掌心。

秦斐没有快进时间,他尝试着睡觉,但实在是睡不着。

“沙贝先生。”担心会打扰对方,他的声音放得很轻。

“……干!什!么!”对方语气不太好。

“喝酒吗?”

“……?”

“我有点睡不着,可能需要喝一点酒助眠。”

秦斐有看见纸片人的房间里的酒柜。

隔间没出声,应该是被拒绝了。

秦斐叹口气,正准备再试试看能不能睡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倏然亮了起来。

灯光刺眼,等他适应了灯光,就看见席礼站在床边,他手很大,单手拎着一瓶葡萄酒和一支酒杯。

什么开瓶仪式、什么醒酒都没有,瓶口碰在酒杯上,席礼就往杯子里倒。

不过力气是收着的,并没有倾倒太多。

席礼:“这些够吗?”

秦斐坐起身,特意避开不与席礼指尖接触。

游戏舱会模拟所有真实的感觉,但不会危害身体,所以终端也并没有制止——秦斐确实入睡困难。

接过酒杯,抬头一看,席礼正紧紧盯着他的手,表情不太好看。

他想到了什么:“沙先生,您要来一杯吗?”

脸色更黑了。

果然是很不稳定的纸片人,秦斐决定少说少错。

大概是席礼倒酒粗鲁,他喝得也粗鲁。

喝完感觉囫囵吞枣一样,没尝着什么味。

“沙先生,能再给我倒一杯吗?”

沙先生沉着脸,又倒了一杯。

第二杯酒喝得缓慢,秦斐满足了:“谢谢您的款待。”

席礼闷声拿过他手里的空酒杯,转身就走了,对于他礼貌的道谢没有任何回复。

走到外间,席礼把酒瓶往桌上一丢,红酒哗啦啦往外倾泻,打湿了桌上散落的书籍也不管。

在瓶里葡萄酒都快流尽了,席礼才伸手扶正酒瓶。

关了灯、熄灭了壁炉、又喝了酒,这下那人应该安静了吧。

席礼擦拭了手上沾到的酒液,脸色沉沉地往卧室里看了一眼。

那个人躺回了被窝。

带着憋闷的心情,席礼回到那张委屈的沙发里。

刚坐下,卧室里又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席礼:“……”

这个动静,一晚上都没停过,每一个轻微的响动,总是惹得他睁开眸子朝卧室里看。

看这个人到底在折腾什么,看这个人有没有要……做那些互动的意图。

和之前一样,席礼朝床上隆起看过去,他听见一些嘟囔从轻盈的被子透出来。

“艾维斯家族……三百年……”

“暗红色……”

“旗帜是双刃剑……”

席礼疑惑地:“?”

这个人竟然在背诵艾维斯家族历史,并且越来越大声,到最后已经是旁若无人的态度了。

席礼盯着他:“醉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传来带着些许醉意的回应:“没有吧?”

席礼:“继续吧。”

他拿起羊毛毯,娴熟地盖在了身上。

房间里并不安静,却有种静谧的感觉。

耳畔是秦斐磕磕绊绊的背诵:“艾维斯子爵有三百年历史。”

席礼:“错了。”

秦斐好脾气地请教:“错哪了?”

席礼:“艾维斯家族三百年历史,不是子爵。”

秦斐:“谢谢您的指正。”

席礼嘴角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就被着喝醉了都保持礼貌疏离的态度给怼了回去。

“艾维斯子爵……艾维斯家族三百年历史……”

“暗红色代表先辈……”

席礼静静听着,他想到上一次侵入秦斐的终端。

那个时候秦斐也喝了点酒,倒也能够勉强对话,却不记得当时情况,否则他都用投影现身了,怎么还会被秦斐当做病毒。

这个人酒量太差,一杯就倒。

醒来完全不记得醉时的情形。

席礼怔怔地望着卧室。

斑驳的月光洒在房间,像是银白的纱,笼在静谧的夜晚,笼在了席礼的心上,笼住了他的理智。

沉默了很久。

“秦斐。”席礼唤。

“嗯?”

席礼用意识数据断开了终端与游戏舱的连接,他问:“我是谁?”

秦斐想了想:“沙先生。”

席礼:“你之前怎么叫我的?”

“沙贝。”

“还有呢?”

“老……师?”

“不是这个。”

“老公?”

月影的昏暗里。

“嗯。”

第22章

秦斐起身, 被子从身上滑落。

主线里那个高高拱起的天花板不见踪影,色彩艳丽的壁画被洁白的墙壁取代。耳畔伴随着悠扬的音乐,是从远处的留声机里溢出来。

秦斐认出来, 这里是日常里的‘家’。

“嗯?”秦斐有些茫然, “我不是在【1-3】剧情节点吗?”

终端说:“应该是完成任务后, 自动从主线离开。”

秦斐用手掌摁了摁额头:“节点任务完成了吗?”

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终端低落地说:“您喝醉了,不记得怎么离开主线是正常的。而我……”

终端叹了口气:“我应该老了,竟然卡顿到与游戏舱失去连接。”

这就是说, 终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主线离开的了。

秦斐查看了【1-3】的主线,发现【1-3】剧情已经结束,并且有了命名——【1-3·升温】

除了命名, 【1-3】附赠了一张【升温卡】。

秦斐打开【升温卡】。

眼前立刻浮现出画面,这和使用终端看到的画面并不相同, 纸片人好像是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还覆着那条羊毛毯,陷在那张沙发里。

月影落在他脚边。

“不要吝啬表达,其实你的碎碎念,我很……愿意。”※

台词有一处停顿,但对比之前的两张卡片, 却是流畅了许多。

秦斐打开了【亲密度】,80.1%。

他很意外:“亲密度还有小数点吗?”

终端:“据游戏论坛的玩家反馈, 是没有的。”

一个剧情节点只增长了0.1%的亲密度, 在爱心形状的瓶子里几乎看不出增长的痕迹。

秦斐看着80.1%亲密度,想到那温暖的信息素, 慢慢地笑起来。

“短短。”秦斐忍俊不禁地说, “像不像小尾巴。”

终端:“抱歉我没有听明白。”

秦斐却也不过多解释了,他想,这多出的0.1%的亲密度好像沙贝的小尾巴呀。

卡面的内容是根据主线生成, 台词里有‘碎碎念’。

他在【1-3】剧情节点碎碎念了吗?念了些什么呢?

但秦斐酒量实在太差了,怎样回想都想不起‘碎碎念’这一部分。

终端道:“虽然我与游戏舱断开了连接,但游戏舱会自动保存主线录像,您可以随时回看。”

秦斐扬起眉眼:“好。”

按照终端的指引,秦斐打开了【1-3】节点的录像。

点开来,却提示【1-3】录像被删除。

终端:“云端也会保存录像。”

秦斐又查看了云端,发现云端的录像也被删除。

终端:“这不应该,需要我为您反馈吗?”

“不用了。”秦斐又打开【亲密度】看了看,既然亲密度涨了,那么就说明他的碎碎念没有被纸片人讨厌。

秦斐从游戏舱出来,吃了点东西后,就登录了星博。

他发的几条星博都成为了热门,网友们十分关注沙贝的失忆情况,想知道神医到底有没有治好沙贝。

秦斐编写:

(四)

神医的诊断结果是,沙贝的病情并不稳定。

我其实不太理解并不稳定是什么意思,是可以想起我?还是永远不记得我了。

我不敢再追问下去,因为我已经尝到了失望的滋味。

但那是沙贝,我舍不得放手。

我收起了与沙贝的过往,打算与沙贝重新认识。

“你好,我是秦斐。”

“秦斐?好熟悉的名字。”

沙贝的声音响起,在月光下。

……

终端:“您是越来越能编了。”

“我很擅长撒谎的。”秦斐继续敲击的虚拟键盘,在第四段连载文字的最后敲下:在月光下,却有着日光般的暖意,他的信息素比记忆先认出我。

秦斐把自己敲下的文字反复看了几遍,洋洋自得。

他在连载的小段子的最后藏了心计,故意地在文里提到了信息素。

游戏里关于信息素的解锁至少也是50%亲密度,秦斐没有说清楚,留给网友足够的想象空间。

秦斐已经预感这条星博肯定要爆,他带上了《专属ABO》的tag,把小段子(四)发布了出去。

随后秦斐去了排行榜看沙贝的排名,在几个段子的作用下,沙贝已经冲进排行榜前一百名了。

好像事情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了,秦斐眉眼弯弯的:“沙贝真厉害。”

用过了餐,秦斐又要躺进游戏舱里玩游戏。

终端提醒道:“十分钟前星船发布消息,接下来的航线会穿过其他国度的星系,将会由帝国第一军区护送,直至抵达黑曜星。因为第一军区有登船检查的可能,需要旅客填写一些入境资料。”

听到帝国第一军区,秦斐微微皱了下眉。

他知道第一军区是前亡夫的麾下,聚集了众多骁勇的战士。

他说:“黑曜星不是由那头猪在管吗?”

那头猪——大皇子。

沃利贝港口其实就是帝国的边界线了,黑曜星离帝国宏伟的版图很是遥远,说是属于帝国第七星系,其实不然,只是因为黑曜星由大皇子管,而大皇子手里又管着第七星系,这颗遥远的黑曜星便划分进了第七星系,实际隔着十万八千里。

因为距离帝国遥远,大皇子对这颗偏远小行星并不在意,秦斐才选择了黑曜星。

怎么会是第一军区的军队护送星船抵达黑曜星?

终端道:“帝国对此并没有明确的说明,为您在网络上查找到一些传言。据说是小殿下死前的命令,让第一军区接手黑曜星,压根没有获得大皇子的应允,可以说是直接从大皇子手上抢走了对黑曜星的管辖权。不过黑曜星偏远又落后,小殿下人也没了,大皇子就懒得管了。”

终端道:“这条传言可信度为80%,因为您的前亡夫确实是这样不讲道理的性格。不过对于第一军区接管黑曜星,黑曜星人民拍手叫好,因为在第一军区的管辖下,那些有野心的邻国都沉寂了下去。也因此,黑曜星的人民对小殿下很是崇敬。”

秦斐不感兴趣地说:“嗯。”

帝国的战神,不仅是黑曜星,整个帝国拥趸、追捧者甚多。

他也曾经敬佩这位大名鼎鼎的战神,也天真地以为可以与对方谈一谈100%契合度的报告。

只是在那条花边新闻出来以后,在自己的消息石沉大海以后,在套上头衔的枷锁以后,他发现,这位S级alpha与其他alpha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秦斐向来对政治惟恐避之不及,一旦陷入政治漩涡,那将与自己想要的自由背道而驰。

他没再说什么,垂眸填写了资料。

提交了入境资料后,秦斐躺进了游戏舱。

大概是想到这几年的日子,心情微微受到影响,他没了继续主线的心情。可又没有别的事情做,整个人在家里挂机。

终端:“……您不想继续主线,又不想下线的话,以您和您的纸片人的亲密度,您完全可以邀请他到家里来。”

事实上,10%的亲密度,玩家就可以邀请纸片人到家里来做客了。

秦斐打开【终端】,他与沙贝最后的交流还停留在他那句‘这样的话,会让你放松一些,而不那么抗拒吗’。

秦斐能感觉到沙贝大概率不会接受邀请。

他与纸片人的亲密度并不是实打实一点一点涨上去,他至今不知道纸片人上涨亲密度的契机是什么。

终端说:“但您可以去他的家。”

秦斐抬起头,眸子里亮了一下:“这样好吗?可我并没有邀请函。”

礼仪教养束缚,让他觉得去到别人家做客是需要邀请函的。

挂机实在太无聊了,与沙贝发送讯息也不一定能得到回复。秦斐想了想:“那我去找沙贝要一张邀请函好了。”

终端:“……太好啦,您有去纸片人家里的正当理由了。”

秦斐打开了游戏地图,在地图的犄角旮旯里找到艾维斯岛屿,他说:“好像很远的样子,是需要乘坐星船吗?”

秦斐打开游戏商城:“我穿什么服饰合适呢?”

终端:“游戏当然会缩短行程,以您居住的恋爱星到艾维斯岛屿大概需要五分钟。而关于没穿搭这件事,我相信您能够完美处理。”

秦斐在游戏商城为自己挑选了一套合适的服饰,第一次从家里离开。

和处处散发机械微光的首都星不一样,恋爱星更像是一个童话王国。建筑的风格偏向于温馨浪漫,梦幻一般。街道两旁鲜花盛放,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芬芳。玩家和他们的纸片人会在星球漫步,他们手牵着手,眉宇间挂着自由恋爱的笑意。

这让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从恋爱星到艾维斯岛屿的五分钟旅程,景色美不胜收。

很快,秦斐就抵达了目的地。

不过与主线里的艾维斯岛屿并不相同,脱离主线的艾维斯岛屿并不只住着他的纸片人,还有更多的纸片人也住在这里。

终端说:“在您的地图里,这里叫作艾维斯岛屿,在其他玩家的地图里,岛屿又会有其他的命名,不然数据会过于庞大。

秦斐查看了纸片人所在的位置:“不知道我的纸片人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距离秦斐八百米外。

秦斐的纸片人正在这间破碎的屋子来回踱步,步履沉沉透着一股急躁。

没有门的衣柜,数据恢复。

被砸碎的灯,数据恢复。

被踹烂的桌子,数据恢复。

被撕碎的窗帘、桌布,数据恢复。

被摔碎的杯子,数据恢复。

还有什么需要恢复的?

提前感应到秦斐到来的席礼环视四周,目光来回逡巡,把沙发摆正。

随后抬起头来扪心自问。

他在干什么?

席礼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是理智被蒙蔽的惩罚,从【1-3】剧情节点出来,他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睡颜。

甚至于,他发给第一军区的讯息有了回复,他都没有查阅。

他把刚摆正的沙发又重新踹歪,整个人陷了进去。

军方加密发来讯息,只有两个字:密钥。

第一军区有这么一台光脑,这台光脑并不做公用,仅供小殿下娱乐。

光脑密钥只有小殿下一人知道。

这是在确认席礼的身份。

人来了。

席礼抬起头,同时,叮咚——

门铃响起。

他指尖微微颤了下,随后缩紧。

不能再这样下去,在【1-3】剧情节点的片刻失控已经够了。

起身去开门,席礼沉声:“你来……”

‘你来干什么’这句话的后半部分被席礼收了回去。

门外的人穿着一件羊毛混纺的外套,外套的剪裁非常合身,完美地勾勒出他高挑的身形。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内里一件白色毛衣,高领贴合着他修长的天鹅颈。

秦斐正冲他笑,笑意盈盈,眸子烟波秋水一样。

“冒昧打扰。”秦斐仰头看他,举起带来的登门礼。

游戏的时令是冬季,席礼看见秦斐肩头落了些冷意,但偏偏笑容却柔和明媚。

“先进来。”席礼侧开身,让出位置让秦斐进来。

秦斐没进来,站在门边:“沙先生,冒昧打扰,我确实有事找您。”

‘沙先生’这三个字以及这再一次让席礼皱起了眉,他看着秦斐:“什么事?”

他只知道秦斐来了这里,但并不知道秦斐为什么而来。

在感应到秦斐的到来,他已经做了很多无疾而终的猜测。

“能给我一张邀请函吗?”

席礼抿了下唇:“……只是这个?”

“嗯。”

不知道这个人在搞什么鬼。

席礼能感觉到门外的冷意:“进来。”

秦斐:“不太合适。”

席礼不可置信:“有邀请函才进?”

秦斐:“实在不好意思打搅您。”

席礼沉默地看他一眼,这个人目光从始至终没有往房间落过一秒,边界感十足。

席礼气笑了,转身往书房里去。

明明特意来找他,却又要表现得这么礼貌疏离。

就像这个人发布的那些言论一样,说着怎样怎样喜欢,其实每一个字都生分得可以。

席礼站在书桌后,脸色铁青。

帝国小殿下哪写过什么邀请函,他要让谁来见,直接下命令,命令一下,死了都要揪来。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但想着那个人没有邀请函不肯进来,还是恼怒地下笔,在纸上落下字。

一封邀请函几乎是绞尽脑汁,写完却没有立刻拿给秦斐。

席礼回复了军方的讯息。

【3230823】

游戏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察觉到了自己正在逐渐失控。

只是一个客气的称呼就让他心烦意乱,情绪被反复捉弄。

理智被蒙蔽后,他首次尝到了心虚的滋味,心虚地删除了录像,心虚秦斐这次的到来是追问,怕秦斐提起又失落于秦斐的不在意。

尤其是亲密度,他使出平生最大的克制力,却还是上涨了0.1%。

【殿下!】

【现在情况一一汇报给我】

他好像又成为了说一不二的帝国战神,第一、第二、第三军区听令于他,他的麾下名将无数,那无上的权力与荣耀再次加诸于身。

门口,秦斐还安静地等待着那封邀请函。

不知过了多久,高大的alpha才重新出现。

席礼把邀请函递了过去。

“谢谢您。”秦斐仍旧是避免指尖接触地收下这封邀请函。

席礼撇过头,没看秦斐的动作。

“我可以现在拆开看看吗?”耳畔只听见秦斐轻声的询问,席礼面容松动了一刻,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随便。”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席礼离开了门口,完全让出门口的位置。

脑海里,军方的汇报加密传输而来,席礼暂时没打开,他轻轻皱了下眉。

怎么还不进来?他的邀请函就没有几个字,怎么看这么久?

还是忍不住。

席礼朝门口一看。

这一眼看到秦斐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席礼注意到他手里攥着的邀请函被捏皱:“怎么?”

秦斐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差到极点。

意识到秦斐的不对劲,席礼心里一紧:“怎么了?!”

他抬步走向秦斐,然而秦斐缄默着却后退了一步。

席礼只好停下来,他这辈子一句话从来没说过第二遍,然而此时,他问了第三遍:“你怎么了?”

好半天,秦斐才出了声,声音有些古怪:“这是你写的?”

他举起手里的邀请函,邀请函的一些文字显露了出来。

[邀请函]

[邀请秦斐做客,不用准备礼物,人来就行]

席礼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眼自己写的邀请函的内容。

除了没有那些客气礼貌的词汇,这封邀请函应该还好吧?

秦斐又问:“这是你写的?”

声音有些颤抖。

席礼:“你哪里不舒服?”

秦斐却执着于这封邀请函:“这是你写的吗?”

席礼:“是。”

他刚应,就看到秦斐的脸色更加得难看,几乎没有血色。

也不管秦斐是否躲避,席礼不管不顾地逼近,耐着性子:“到底怎么……”

话没说完,大概是与秦斐靠得近,席礼听见了与游戏舱相连的终端对秦斐说:“您太紧张了。邀请函上的‘礼’字字迹虽然和小殿下的字迹如出一辙,但如何能说明纸片人就是小殿下呢。”

席礼愣了愣。

终端的声音还在继续。

“小殿下三年前殁于宇宙裂谷。”

“或许这只是游戏收录的字迹,就像当年报社收录小殿下的字迹一样,如果没有报社收录小殿下的字迹,您又怎么能从字迹里猜到小殿下叫作‘席礼’呢……”

“虽然他并没有回复您的那条想要商量契合度报告的讯息……”

席礼倏然抬头。

第23章

席礼的名字是母亲为他取的, 那涉及一些皇室的隐秘。他的母亲是不为人知的,就像席礼的名字并不被大众所知晓。就连王后和大皇子都无从得知他的姓名。

猜出来的?

秦斐猜出了他的名字?

还有那条讯息的来意……秦斐当初想要找他聊什么?

席礼心里一紧,他迫不及待想要搞清楚来龙去脉。

脑子里却传来了秦斐的动作——秦斐正在脱离游戏。

“秦……”

席礼下意识去抓他, 然而却仅仅握住一把虚无的空气。

气流涌动, 秦斐瞬间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张孤零零的邀请函,像秋天枯黄的树叶一样,在空中打横飘摇, 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安静了。

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席礼低头看向那张邀请函,看见了他绞尽脑汁写出来的内容。

[邀请秦斐做客,不用准备礼物, 人来就行]

其中的‘礼’字被硬生生掐出折痕,几乎要把这张纸穿透。

席礼紧紧地看着。

脑海里, 第一军区在确认了他的身份以后,按照他的命令发来了帝国此时的情况。

那些政治内容就像一篇长篇文章,在他脑海里快速闪过。

席礼昂起头来。

他抓住了文章最后附带的一句。

【秦斐先生搭乘DXC734次星船前往黑曜星】

席礼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邀请函,抬头时,看到秦斐带来的礼物也落在门边。

他一并都捡了起来。

邀请函和礼物都放在了茶几上, 席礼深陷在那张歪着的沙发里,目光久久停留在这两件东西上。

注视良久, 席礼吐出一口浊气。

他再次向第一军区发布了一条命令。

【查我和秦斐的信息素契合度是否为100%】-

星船平稳地行驶在茫茫宇宙之中, 身后跟着了几架来自第一军区的机甲。

机甲向前方星船发送了停止的指令,当这艘渺小如尘埃星船停止以后, 机甲随之驶入星船后尾的登陆舱。

“例行检查, 请各位旅客不要惊慌,配合我们的行动。”

星船的广播传来了冷静而坚定的声音。星船内的乘客们闻言,虽然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但还是按照指示,井然有序地配合着检查。

秦斐坐在自己的舱室内,眉头紧锁,脸色难看。

终端仍旧在安慰他:“虽然恰好遇见第一军区登陆检查,而第一军区又恰好是小殿下一手建立,但还是不能说明纸片人就是小殿下,这太荒谬了。”

秦斐抬起头,头等舱外偶尔会发出一些动静,更多的时候是沉闷的安静。

第一军区的人正一间舱室、一间舱室地对每个人进行检查。

终端:“但凡第一、第二、第三军区派兵驻守的星球,飞往星球的星船都有可能被查。今天停船检查并不是个例,您不用太在意。您也不必担心他们会为难您,在您与小殿下的这段婚姻里,您做的很好,是小殿下辜负了您……”

秦斐始终没有说话,直到他听到舱门外的动静,脸上的表情在叩门的一瞬间恢复。

他起身开门,认出舱室外为首的人。

——宋韫。

他和宋韫有过几面之缘,知道宋韫是席礼手下最信任的人。在席礼去世后,是宋韫在管理三个军区。

秦斐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例行检查,竟然是宋韫亲自来。

“宋韫上将。”秦斐没有表现出讶异,礼貌地问了个好。

“秦斐先生打扰了,例行检查。”宋韫说。

秦斐没从宋韫脸上看出什么,想来他提交入境资料后,第一军区的人早就知道他在星船上。

“好的。”秦斐让开了路,让第一军区的人可以进入头等舱。

然而宋韫只是抬了下右手,身后的人会意没有跟着进来,只有宋韫一人进入了头等舱。

随着舱室的门关闭,剩下的人站成两排,安静地驻守在门外。

“秦斐先生,我需要检查您的证件。”宋韫说。

“稍等。”

之前星船就通知旅客需要提前准备证件,秦斐已经备好了,转身去拿。

宋韫检查过一遍后,把证件交还给了秦斐:“感谢您的配合。”

秦斐:“我应该做的。”

“祝您一路顺风。”

“谢谢。”

目送宋韫离开,在关门的刹那,秦斐猛地伸手撑住沙发扶手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晕……

在宋韫进来舱室的两分钟后,秦斐就感觉到阵阵眩晕,他完全是强撑才没有在外人面前露出异样。

合上的门外,宋韫微微偏头。不知是头等舱严密还是室内真没有异样,他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他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而驻守门口的两排并没有随着他撤离,仍旧驻守在门外。在队伍的末尾,几名beta医生手里提着铝制药箱,已经就位。

星船重新行驶,但旅客都被勒令待在各自的船舱里,没有人知道这间头等舱的情况。

宋韫回到星船尾舱,向小殿下汇报此时的情况。

【殿下,我登陆了DXC734次星船,见了秦斐先生,将您的戒指放置在了秦斐先生的房中】

很快,宋韫就收到了回复。

【谁踏马让你这么查契合度的?!!!】

熟悉的责骂口吻反倒让宋韫放松下来。

太荒谬了,小殿下成为了一串数据,但随着交流越来越多,宋韫已经能肯定,那确实是小殿下。

宋韫解释:

【若去婚姻部查契合度,恐怕会引起怀疑】

【您的戒指封存良好,虽然三年过去,上面仍有您的气息】

席礼的这枚戒指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被席礼用一条绳串着挂在脖子上,从未摘下来。直到最后的那场战役,席礼取了下来封存。

席礼成为数据活在一款游戏的消息是最高机密,在席礼脱离游戏回来之前,宋韫不敢掉以轻心。

只有这样才能安全地完成席礼的命令,若秦斐与席礼的契合度真到了100%,哪怕戒指上的气息再微弱,秦斐也会有相应的反应。

他又向小殿下发出了一条讯息。

【待您回来,我愿接受任何责罚】

宋韫等着席礼的回复,很快。

【秦斐现在怎么样?】

宋韫回:

【我离开房间之前,秦斐先生并无异样】

之后,他没再收到小殿下的回复了。

同一艘星船的另一边,被驻守守卫的头等舱内。

秦斐的眩晕越发猖獗,他不知道门外的情况。只知道自己应该进入了敏感期,腺体猛烈的跳动,呼吸勒紧浑身发热。

他艰难地抬手摸着后颈的腺体,烫得他缩回手。

他的敏感期刚过,在间隔十天后又迎来一次敏感期,除非是受到信息素干扰。

这一回的敏感期猝不及防且来势汹汹,比平时敏感期更让人难受,两支抑制剂下去都不见任何好转,反而越来越难受。难受到身体好像被掏空,急需什么东西去填补身体的空缺。

是宋韫吗?

他只跟宋韫接触过。

“短短……”

秦斐试图唤醒终端,让终端排查干扰源,然而终端就像是被屏蔽了信号,从宋韫进入船舱后就再没有出过声。

携带的最后一支抑制剂下去,秦斐的发热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反而呼吸更加急促了。他难受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并且环抱着自己,妄想用这样的行为得到拥抱和纾解。

他就这么圈着自己,舱门似乎被打开,有人进来了,有窸窣的响动。

但秦斐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头。

几名beta医生为他进行了检查,得出了‘完全敏感’的结果。

“上将。”医生通过通讯器汇报情况,“在‘完全敏感’的情况下,任何抑制剂都无法快速缓解,只有引发omega完全敏感的alpha的临时标记才能缓解痛苦。”

完全敏感……

秦斐听过这个病名。

在高契合度的信息素影响下,omega会出现完全敏感的状态。

高契合度……

席礼殿下还活着吗?

秦斐撑起头,看见忙碌的医生。

那个拿着通讯器的医生说:“是的,秦斐先生与小殿下的契合度应该达到了100%,但小殿下不在了……”

通讯器那边的宋韫沉默了一下说:“还有别的办法吗?”

“只能尝试用一些强劲的抑制剂。”

果然是宋韫。

秦斐又惊又怒,心里情绪极具起伏,他猛地咳呛起来。

宋韫要干什么?!从与席礼殿下有婚约起,他每天的生活如履薄冰。席礼殿下殁后,他待在那让人喘不过气的皇室里,为席礼殿下守寡三年还不够吗?

一名医生去替他抚背,被秦斐推开了。

他像炸了毛的猫,竖起了利爪:“别……碰我!”

这些医生都穿着军区制服,是军医!

是随着宋韫一起登船,来自第一军区的军医。

不是例行检查,是专门找他麻烦。

“咳咳咳……宋韫……!”

敏感期管不住情绪,何况已经压抑了这么多年。秦斐艰难伸手去够军医手里的通讯器,他想质问——这段婚姻从一开始人人传唱的佳偶天成到今天的怨偶天人永隔,是他的原因吗?

伸出去的胳膊被几名军医抓住,秦斐奋力挣扎:“别碰我。”

但还是被钳住胳膊,手腕的终端被摘下来,冰凉的液体注射进肌肤。

秦斐还在挣扎着,突然——

人群后传出一道怒音:“都给老子滚。”

众人一愣,回头去看。

被放置一边的终端投出一抹高大的影像。

秦斐立刻认出了他,惊喜又委屈,似乎满室的陌生人里,终于来了一个可以帮他的人。

是他的纸片人。

秦斐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啪嗒’一声,眼泪就掉下来。

他就用绯红的泪眼望着席礼,轻唤:“沙贝……”

刹那,席礼的心好像被软刀子捅了个稀巴烂。

第24章

几名军医被席礼赶了出去, 舱室内只剩下了他和秦斐两个人。

军医的治疗并没有让秦斐好受一点,他的脸上仍旧泛着痛苦的表情,蜷缩在那张独椅里, 看得席礼止不住得皱眉。

他想让秦斐舒服一些。

于是俯身想把秦斐抱到床上, 一搂, 搂了个空。

他伸出去的双臂像穿过一团滚烫的空气。

席礼维持动作僵在原地。

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只是虚无的投影。

恍惚间,滚烫的空气拂了过来,急促地扑在他面上, 带着他脸颊也烫了起来。席礼抬眸,看着秦斐。

他们近在咫尺,好似鼻尖差点会撞在一起。

近距离之下, 秦斐半张着嘴,急促的呼吸带动胸膛的起伏。呼出的气息全部扑在席礼的脸上, 像燎原的火星,毫不客气地在他周身燃烧起来。

发热是敏感期的一项显著体征,秦斐大汗淋漓,双手无意识地去解衣扣。席礼看见了秦斐的手腕,omega真的很娇弱, 刚才的挣扎,竟然把自己弄伤了。

席礼低头去看秦斐的伤口, 那是被沙发布料磨出来的红痕, 有些触目。

“疼吗?”

席礼哑着声抬头,恰好秦斐抬头, 目光对上。

秦斐抿着咬破了的唇, 有殷红的血珠在唇瓣晕开,贝齿间里挤出几个缥缈的音节:“我很难受,帮帮……我……”

轰——

像是又往火堆里泼了助燃剂, 火势不可抵挡地蔓延周身。

席礼喉结重重一滚,带着温度的目光越过秦斐的面庞,将眼前omega绯红的脸看了又看后,目光终于来到omega的脖颈。

完全敏感的omega需要的帮助,就是alpha的抚-慰。

席礼清楚地看见omega白皙修长脖颈,清楚地看见形状漂亮的腺体突突地跳着,清楚地看见信息素在腺体内疯狂地叫嚣。

想必松木香已经充斥了整个舱室。

席礼晦暗的目光全部胶着地落在秦斐身上。

omega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红透了,鼓起的腺体像等待采撷的熟果。

席礼想,如果他有实体的话,这一刻他一定衔住了熟果,用犬齿咬破薄薄的果皮,品尝果肉的甜美。

他并非还保存理智,事实上他已经难以克制。

但他,咬不到。

席礼脸色铁青,他怒气冲冲地用意识数据给宋韫发了讯息。

【还不赶紧把戒指拿走】

很快,席礼收到回复。

【殿下。询问过军医,您与秦斐先生的信息素契合度达到100%,虽是您的信息素引发了秦斐先生完全敏感,但不能贸然撤走,相反,秦斐先生需要更多的您的信息素。您可以试着让秦斐先生佩戴戒指,让秦斐先生与您的戒指接触,或许这可以减缓一些秦斐先生的痛苦】

100%契合度……

席礼手捏成拳。

他现在气得想杀人,他连秦斐都摸不到,更别说给秦斐佩戴戒指。

【还不赶紧叫个人来】

发完这条讯息,席礼看向秦斐。

“忍一忍。”席礼放低声音,“很快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秦斐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席礼深吸了一口气,又发讯息催了催。

很快,一名beta军医进入舱室,他戴着医用手套,在一个隐蔽的位置找到戒指。

这过程中席礼一直盯着他。

之前秦斐情绪激动,军医不敢再碰他,对秦斐说:“先生,您需要握着这枚戒指,这可以缓解您身体的不适。”

秦斐没应,只是抬头看向席礼。

席礼心里一软,冲秦斐点了下头。

秦斐这才缓缓伸出手,试探着从军医手中拿过这枚戒指。

在席礼和军医的注视下,秦斐指尖刚碰到戒指,似乎就感受到了戒指上遗留的信息素。

他立刻意识到戒指的主人是谁,像是触电般缩回手:“我不要。”

军医劝道:“您现在需要与小殿下的信息素靠近,这样才能缓解您的痛苦。”

秦斐坚持:“我不要他的东西。”

语气里不掩抗拒。

军医:“可……”

秦斐:“我不要。”

他一把挥落戒指。

戒指掉在地上,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最后不偏不倚落在了席礼的脚边。

军医无奈回头寻找戒指,却看见席礼僵在原地,脸色难看到极点。

军医虽不知道席礼的身份,但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他拾起地上无人问津的戒指放置在一边,又赶紧寻了个理由退了出去。

一路匆匆地往星船尾舱去,向宋韫汇报了舱室里的发生的情况。

“秦斐先生不愿接受小殿下的戒指。”

宋韫问:“那殿……秦斐先生之外的那个人什么反应?”

军医回忆:“呆住了。”

至少他离开前那个投影出来的人都还没从呆住的状态反应过来。

宋韫好像知道了什么,揉着胀痛的眉心,挥挥手让军医继续待命了。

在收到小殿下第一封加密讯息的时候,没人敢当真也没有人敢不当回事。

《专属ABO》是联邦的游戏,他们很难深入游戏服务器去验证讯息真假。然后宋韫想到了那台仅供小殿下使用的光脑,这台光脑密钥只有小殿下一人知道,他们或许可以从这一点来验证讯息的真假。

后来他们收到了密钥数字。

3230823。

在第一军区,还为小殿下保留的寝室里。

帝国小殿下的左膀右臂们聚在这里,面色严峻。他们当中,由宋韫上将出马,开启了小殿下在军区寝室的光脑。

屏幕亮起:

【请输入密钥】

宋韫抬起头问:“多少?”

有人答:“讯息所说,是3230823。”

宋韫莫名觉得这个数字有些熟悉:“星历323年8月23日是什么日子?”

旁人回忆道:“好像是……小殿下订婚的日子?”

回忆收拢,宋韫无语扶额。

小殿下啊………………

这时尾舱又来了几人,也是第一军区的人,不过他们并没有穿军服,而是旅客的打扮。

“宋韫上将。”几人齐声问好,随后一个人问,“上将,我们见您将秦斐先生的舱室围了起来,是出了什么事吗?秦斐先生没事吧?!”

宋韫看了眼他们:“你们怎么在这?”

几人在犹豫。

宋韫从几人对秦斐的关心里嗅出了什么:“你们当年突然离开军区是得了殿下命令保护秦斐先生吧。”

几人不语,算是默认。

宋韫再次扶额:“……”-

头等舱内,席礼还是扯开了喉咙:“它会让你舒服一些。”

就是连纸片人说话都不好使,秦斐仍旧摇头拒绝:“不要。”

席礼默了默,哑着声问:“打算就这么难受下去吗?”

秦斐仰头,他还记得纸片人信息素的暖意:“你可以帮我吗?”

席礼看着他,沉声道:“帮不了,我没办法触碰你。”

秦斐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席礼的话,他看了看四周环境,又看看自己的纸片人。然后缓缓抬起手,指了指纸片人身后。

席礼回头,看见身后尚未来得及关闭的游戏舱。

游戏舱离秦斐还是有些距离,席礼估计秦斐已经没有力气能走完这几步。

然而等他回头,就看见秦斐强撑着站了起来。

这人步态摇晃,看得席礼心里一紧,生怕秦斐会摔上一跤。

他下意识去扶,双手又一次从秦斐身上抓了个空。

秦斐从他身体穿过去,这几步路好像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几乎是摔进游戏舱里。

席礼紧张地跟过去。

好在游戏舱内柔软,秦斐透过游戏舱的玻璃罩看他,发出的声音被罩子隔绝,显得更加微弱。

“快回来吧。”秦斐说。

席礼深吸了一口气,从终端退回到游戏世界。

他刚回去,就在家门口接到秦斐。

看见席礼人了,秦斐就撑不住了,身体一软,扎扎实实摔进席礼怀里。

两次的抓空,终于在游戏里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秦斐。

席礼浑身一僵,无声吞咽,喉结滚了几滚。

“帮我……”秦斐下巴垫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说。

游戏舱会模拟出玩家的身体转态,席礼明显地感受到秦斐身上滚烫的温度,他小心地偏头,看见秦斐后颈鼓胀的腺体。

“你。”席礼哑声问,“想让我怎么帮你。”

耳边轻声询问:“……亲密度多少。”

热气与柔软的发拂过耳垂,席礼闭上眼。

“100%。”

“这么多啊?”

“嗯。”

“涨得好快啊。”

“嗯。”

“会掉吗?”

“不会。”

“那你帮我。”

“……”

席礼把人打横抱起,他关上门。

把人抱到了卧室,放进柔软的床。

席礼释放了信息素,像之前主线的那个夜晚一样。

但他的信息素已不再是与秦斐契合度100%的拟态深海,嗅见的松木香也只是游戏模拟出来的味道。

他紧紧注视着秦斐,问:“有好受一点吗?”

毕竟秦斐为他选择的信息素是拟态烈阳,而秦斐本身就已经在发热。

秦斐:“嗯。”

看秦斐稍微舒展了眉眼,席礼这才松了口气。

“觉得困就睡一会儿。”席礼看见秦斐眉宇间的疲惫。

秦斐:“好。”

席礼没再出声,静静地看着秦斐。

看见秦斐并没有闭上眼,而是歪过头看他。

应该是好一些了,眉没有一直紧皱着了。

“我之前突然离开游戏是错把你当成了另一个人。”秦斐说。

席礼手指蜷了蜷。

秦斐一直是这样,之前会向他解释没有登陆游戏的原因,现在也会解释突然离开游戏的原因。

但席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斐肯定地保证:“之后不会认错了。”

席礼忍不住:“……为什么?”

秦斐:“因为你会护着我,那个人不会。”

席礼心里又被捅上了一刀,陷入长久的失声。

第25章

秦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这一觉极其不安稳,身体好似一会儿在密不透气的深海里,一会儿在灼灼烈阳下。

他醒过来, 看见床边搭了张椅子, 他的纸片人撑着脑袋睡着了。

看样子是守了他一宿, 秦斐没有吵醒他,直接退出了游戏。

随着秦斐的身影消散在房间里,沙发里, 席礼睁开眼。

他紧紧看着秦斐消失的位置,眼底一片晦暗。

游戏舱玻璃罩打开,秦斐撑着边缘站起。

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不过突然的发热还是让他感到身体残留下来的一些不适。

秦斐看向茶几,原本那里置着的一枚戒指不在了, 只剩下被摘下来的实体终端。

看来在他躺进游戏舱的时候,舱室里又来了人取了席礼殿下的戒指。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茶几边,重新把终端佩戴到手腕。

他开启终端,在终端开机的过程中,去找了信息素阻隔贴贴于后颈, 尔后就拉开门。

被故意引-诱导致完全敏感的记忆深刻,秦斐不知道宋韫要做什么, 但他不想去猜, 那就只能直接问了。

门外驻守的两排士兵已经撤离,被勒令待在各自舱室的旅客已经可以随意行走。星船继续朝着黑曜星前行, 但船上已经没有了第一军区的影子。

只剩下一些来自旅客在旅途中打发时间的讨论, 从四面八方飘进秦斐的耳中。

“昨天的检查有些久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应该没有吧,要是出事的话, 星船就不会继续前行了。”

“但以前的例行检查也没这么久。”

“黑曜星地理位置的原因吧……”

秦斐感觉到人群里似乎有几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等他回头,却并没有寻到视线。

有的,还是那些讨论。

“黑曜星交给第一军区其实是一件好事。”

“听说是小殿下死前下发的命令。”

“不过黑曜星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塞,也不是什么富饶的地方,更没有什么资源,小殿下为什么要黑曜星呢。”

“嗨呀,小殿下的心思哪是随随便便就能猜到的。你看帝国军事频道预测的军区动作什么准过,到现在军事频道的热门内容还是小殿下生平最后的一场仗。”

“说到这个……小殿下最后一场仗是跟星联军打,我听说明明当时已经胜了,但小殿下执意孤身追击,一直追到宇宙裂谷,受到裂谷引力影响,导致机甲炸毁。后来陛下派兵去寻小殿下遗骨都寻不到,几个月时间,只找到机甲黑匣子。”

“岂不是坟茔葬的不是小殿下尸骨,而是S-1机甲黑匣子。”

“不然呢。”

“哎,之前联邦把帝国欺负成什么样了,是小殿下打了回去,把那些不公平条约撕碎扔在了联邦总统脸上,多解气啊!那些被虫族、异种一直骚扰星球也是小殿下亲自坐镇,打得他们不敢来犯。还有星际航线上的那些星盗,也被小殿下打得屁滚尿流,到现在远远看见帝国的星船都要躲开……没想到小殿下最后的结局……”

关于席礼的声音太多了,谈到小殿下就免不了谈及小殿下的未婚妻。

尽管婚姻已经结束,但他的名字还是与帝国小殿下挂了钩。

秦斐不想再听下去,脸色难看地回去了舱室。

尽管第一军区的人已经离开了,但秦斐始终惴惴。

明明这趟旅程是为了自由,却好像仍旧难以抵达。

他不明白宋韫为什么找自己的麻烦,他也自省过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或者有什么误会需要解开。所以他醒来后,立刻退出游戏去找宋韫。

是,席礼殿下战功显赫,为帝国付出了许多。但他实在是……

不想再与席礼殿下有任何瓜葛了。

终端感受到了秦斐的紧张,道:“哇,沙贝已经荣登排行榜第一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到榜首,破全星际记录了!需要我为您调出相应的界面吗!”

秦斐没出声。

终端:“马上就要抵达黑曜星了,我为您整理了几套房源,您需要看看吗?”

秦斐还是没出声。

终端:“游戏舱还没有关闭,您想要继续玩游戏吗?根据游戏论坛反馈,游戏进行了不停服更新,上新了几个活动还挺好玩的,而且还能涨亲密度。”

听到‘亲密度’三个字,秦斐这才抬起头。

他恍惚记得他和纸片人的亲密度已经到了100%。

如果到了100%亲密度,至少巴迪斯那边可以应付一下了。

秦斐回到了游戏舱,本来是要查看亲密度的,一进游戏却先看到了自己的纸片人。

他是从纸片人的家里直接脱离游戏,回到游戏后,也自然回到了纸片人的家里。

纸片人还守在床边,不过与秦斐离开前不同的是,纸片人已经醒了。

秦斐一回来,就紧紧地看过来,好像在等他回来,又怕他不回来了,却什么也不说,就沉默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