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类的身躯不像之前那样温热,几乎变得和他一样,身上香甜的气味夹杂着丧尸的腐败气味,却宛如盛开到糜烂的花朵,令人目眩神迷。
他试图放弃自己丧尸王的身份,然后将身份让给青年。
这样他的楚哥就能活下来了。
楚哥那么聪明,那么会掩饰自己,一定会比他活得更好。
但是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为什么楚哥这么好的一个人不能代替他,反而是他,活了下去。
脑袋胀痛,他按着太阳穴,想要将头盖骨掀开,但是楚哥还在他的怀中。
楚哥已经很累了,不能打扰他。
阳光刺破黑暗的第一缕光芒照射过来的时候,厉屿听见楚哥轻微的抽泣,他在说痛,还有饿。
怀中原本轻飘飘的人突然变得沉甸甸,这份重量使得他被恨意蒙蔽的神志清醒过来。
他轻吻着那滴落的泪水,一遍又一遍。
厉屿将被捏碎又复原的魔藤放出来,让它释放出迷幻的气息。
这种气息一向是捕猎前使用的,可以麻醉人的身体感官,让人在无知无觉中被吃掉。
——而现在,他的楚哥饿了,他要给楚哥做饭。
他起身,来到厨房,拿出肉和菜,几乎是机械的动作着。
在前世,被父亲抛弃后,他就一个人朝着A市走去,路上碰见了一个车队,他虽然常年健身,但是完全打不过手拿着枪械的人,因此被人当作猪猡养着,肆意打骂。
第一次做饭,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学会的。
后面他隐忍着,将那些人全部杀死,一刀一刀的将那些人全部剁成了肉酱。
他拿着武器开着车子离开。
在赶路中间,碰见了那个小孩,他看着小孩可怜,就救下了他。
但是他只带了一个人的食物,就把车子和食物都给了他们。
他自己徒步上路,没有食物,没有水,他就砍杀变异动物,变异植物维持生命。
然后到了A市。
他又一次看见了父亲的那个情人,此时情人已经换了一个人跟。
那个情人皮肉白皙,望过来的视线带着鲜明恶意。
迎着视线,他笑出了声。
厉权带出去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他真心希望厉权九泉下有知,能够再被气死一回。
应该是他的笑容过于狰狞,那个青年眼中浮现出来了惧怕。
但是他并不在乎。
直到一次任务中,他被青年下药推下了车子,栽进了丧尸堆中。
皮肉被生生啃噬,直到他浑身几乎剩不下什么肉。
他躺在自己的血液上,清晰感知生命力渐渐流逝,还有丧尸病毒在身躯中的踊跃。
心中翻涌的,只有恨意和杀意。
就这样,他硬生生支撑到了天亮,开始慢慢的朝着前方爬去,
渴望着有人救下他。
然后碰见了那个男孩,他以为自己得救了,因此轻易的放松下来。
男孩瞅见他,面上流露出来的,却并不是感激,反而是恨意。
他恨他,因此用石头打断他的四肢将他扔进了魔藤中。
在魔藤的胃液中,他变成了丧尸王。
活了下去。
于是他第一时间杀死了所有的,背叛他的人。
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再次出现在人类面前的资格。
当他每次出现时,迎接他的,从来只有仇恨和恐惧的目光。
他每每都感到不快,想要报复,但是他的那些仇人早已死去。
那么他该恨谁呢?
在漫长的时间中,他长久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放弃了挣扎,任由那据说可以做出解药的人取出他脑海中的晶石。
随后,便是一道轻微的呼唤声。
他重新睁开了双眼。
在门口叫他的人,是他父亲的亲信,老周。
瞧着光洁的天花板,他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滋味。
啊,这是在说,他应该恨着他们吗?
于是恨意重新燃起,在那些人的鲜血流淌在他的身上时,他又一次感到了滚烫的温度,和快乐。
他杀死了老周,周经,厉权。
他还将杀死很多人。
从一开始背叛他的同学,朋友,还有那个青年
他控制着丧尸变异,看着在记者会上表现出勉强和为难的人,看着他扯了扯衣领,松了一口气般的动作,还有那雀跃的双眸。
那双眼和前世,为什么不一样?
不过如果感受到恐惧的话,应该会是相同的丑陋吧。
那个青年的鲜血,将带给他最甜蜜的欣悦
“嗒——”
厉屿垂眸,锋利的菜刀深入菜板,不远处,一截惨白指头安静躺着。
他恍然。
他的楚哥。
已经成了丧尸了。
和他一样,不能吃下人类的食物
楚青琅走进,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各种肉类还有汤饭。
一旁的银盘上还摆放着红润的桃子和圆滚滚的葡萄,枣子。
今天怎么这么丰盛?
楚青琅有些许的意外,他挨着好像在发呆的厉屿,伸手圈住他的手指,说:“小屿?”
厉屿抖了一下,良久,他才扭过头。
楚青琅几乎要被他面上的平静骗了过去。
但是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看着厉屿在他面前,做出和先前相同的姿态。
厉屿握住他的手,将魔藤从他的手腕上褪下,放到桌子上。
“你现在不能吃饭,如果感觉到饿的话,吃这个。”
厉屿一只手按着要追过来的魔藤,一只手将一碗鲜红的肉推过来。
楚青琅确实从这个碗中感觉到了一种香甜的气味,但是他现在算是半个丧尸吧。
那么能让丧尸喜欢的东西,简直不言而喻。
楚青琅讪笑着将那碗重新推了回去。
厉屿在一旁静静的瞧着他,说:“不喜欢吗?我带你去,我们自己选”
楚青琅连忙压住他的手,撒娇般的道:“我不饿,而且我现在还算是人欸,人怎么能吃人?别费心了,反正也可以忍受,等我彻底变成丧尸后,估计都不需要你特意端到我的面前,我就会自己去吃了。”
他笑眯眯的,却毫不在意自己说的话语对于一个关心他的人来说,有多伤人。
厉屿闭了闭眼,握着青年的手用力。
语气平淡:“那你要不要喂它吃?反正已经做了。”
楚青琅看了一眼魔藤,本来还在挣扎的魔藤忽地乖巧起来。
表面,裂开一个口子,就像是在笑。
楚青琅便拿起食物,尝试着扔给它。
魔藤接的很准,就好像他真的养了一条小狗一样。
楚青琅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对着一直看着他的厉屿道:“还是不要浪费了,等下我们把吃的分给外面的人好了。”
厉屿没有拒绝他,于是两个人找了一些碗,将那些食物装起来,都放进了一个大大的食盒里面。
在走出房门的时候,楚青琅看了一眼外面金红色的太阳,眯了眯眼。
别墅外,是没有及时清理的杂草,夹着魔藤催生的寄生花,虽然杂乱,但是却有着另一番生机勃勃的美好。
楚青琅忽地侧头,扯了扯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的厉屿道:“我想要在这里种些桃树,我们分完饭去买桃树苗吧。”
厉屿垂眸,看着他蔓延到指尖的青绿色斑点,点了点头。
随后他弯腰将饭盒放到地上,转身重新进入了别墅里。
不一会儿,他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楚青琅挑选的气垫,他打开,对着里面的小镜子动作生涩的朝着脸上缓慢的扑了上去。
虽然青年也变成了丧尸,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完全的转变,顶多因为高烧,面色红润了一些,并不像厉屿一样不同。
而楚青琅就在一旁笑吟吟的望着他。
*
因为楚青琅的四肢变得僵硬,走路的速度异常的慢,所以当他们走到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已经跑到了正中央。
“这个是你们的。”
楚青琅将一小份饭递给了面容枯瘦的女人。
女人伸手接过,满脸感激的道着谢。
却并未走远,只在巷口就吃了起来。
她很聪明,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体能是绝对挣不了旁人的,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先自己下肚。
楚青琅收回看她的视线,将手中的饭递给了下一个人。
在他的面前是一条长长的队伍。
现在这个场景,人们得到一份方便面都恨不得挖个洞藏起来。
还有人放饭。
不少人看着青年就仿佛是看着冤大头。
很快,厉屿做的饭就分发完毕,还送了一些水果和别的吃的。
“大家先离开吧,已经没有饭了。”
楚青琅慢吞吞的收拾着散乱的食盒,还有一旁的塑料袋。
但是他面前的人却依然没有离去,那些没有领到的人甚至想要伸手直接开抢。
一只手从一旁伸来,握着争抢人的手腕轻轻一掰,就将其折断。
凄惨的叫声响起,剩下的人望着厉屿冷漠的双眼,纷纷离开了此地。
楚青琅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将收拾好的空盒子递给厉屿,完全忽视那个人的惨状,转身挟着厉屿的胳膊从巷子中走了出来。
外面有着很多小摊摆放。
到了现在,楚青琅几乎是被厉屿架着看,他不时停下脚步看着布料上上面的东西,一脸的好奇。
衣服、鞋子、吃的、喝的,都格外受欢迎,但是除了这些,还有书本、收音机等等。
就是没有卖种子的。
楚青琅皱了皱眉,正准备失望的回去重新看一边,一直跟着的厉屿就将他带到了另一个方向,他说:“我知道在那里。”
他怎么知道?
楚青琅疑惑的望了过去。
厉屿却只是说:“我事先让周经留意了,这种东西,很少有人会留下来,大多数人都习惯直接用桃核种,移栽比较麻烦。”
楚青琅恍然大悟道:“桃核也能种吗?我还以为只能用树苗呢。”
厉屿“嗯”了一声,带上了黑色美瞳的双眼看不出真正的情绪,面容却冷冽极了。
乍一看,楚青琅还以为看见了厉权。
或许是因为,他脑海中关于厉权的印象,本来就是厉屿本身。
厉屿向他讲解如何用桃核栽出桃树。
“需要将桃肉去掉,然后砸开桃核,然后等待种子发芽”
楚青琅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视线始终柔和。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卖树苗的小摊前。
树苗有的已经蔫蔫的,有的却异常的生龙活虎,楚青琅盯了一会儿,伸手在它们的身上摸了一下。
而在摸到那个生龙活虎的树苗的时候,掌心传来一阵湿濡的感觉,仿佛是谁用舌头舔舐了他一下。
一看就是魔藤伪装的。
楚青琅收回手前,敲了它一下。
仿佛感受到了自己被发现了,那个精神抖擞的树苗,瞬间萎靡了起来。
在他面前,被厉屿盯的浑身僵直的摊主才开始小心翼翼的搭话。
“帅哥要买什么?这里除了有桃树苗,还有很多花朵的种子,像玫瑰啊,海棠百合鸢尾啊”
楚青琅将那多桃树苗抱起,说:“不用,这个就行了。”
摊主连连点头,比了个手势,“五枚晶石就够了,再赠送一本栽种说明。”
走在回到别墅的路上。
楚青琅抱着那盆生机勃勃的树苗慢慢行走。
厉屿沉默的走在他身旁,低眉耷眼,好像他已经死了一样。
楚青琅轻叹一声,凑到他的身旁好奇询问:“小屿,你是怎么控制丧尸的啊?我变成丧尸的话,你能控制我吗?”
厉屿绷紧了下颌,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
他勾起了唇,声音嘶哑:“楚哥,你是在故意折磨我吗?”
楚青琅无辜的回望过去,脖颈处已经有着青斑浮现。
他说:“怎么会,我只是在担心你,如果我走了,小屿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好可怜。”
楚青琅蓝眸盈着亮光,话语温柔关怀,“所以,如果小屿感觉到孤独的话,可以控制我哦,就当作我还陪在你的身边,对你微笑,关心你,爱你。”
他停下脚步,伸手抚了抚厉屿的眉眼,动作缓慢,皮肤接触间,是相似的冷意。
“小屿之前一直做的很好啊。”
厉屿闭上了眼,明明他没有出声,楚青琅却仿佛听见了一道哀嚎的尖叫,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伸手攥住他的手腕,额头抵住他的掌心,语气平静。
“楚哥是想厉权了吗?还是何复。”
楚青琅点了点他的鼻梁,又拨弄了一下他的眼睫毛,笑着说:“啊,是想念了。”
厉屿抬头,亲了他的指尖一下。
“我知道了。”
含糊的话混着几乎呕出来的血腥气,厉屿忽的用力将他推到树旁。
楚青琅便明白了,厉屿知道他说的意思了。
吻如暴风雨一般落下。
那双血色眼眸带着遮掩不住的痛苦,楚青琅顺从的张开嘴。
冰冷的手如蛇,黏着肌肤摸下。
楚青琅僵直了一瞬,他把着面前的人的肩膀颤抖。
厉屿声音低哑,带着癫狂。
“楚哥,你是故意的。”
他笑着,眼中却满是绝望。
“就因为他,就让自己感丧尸病毒,就要拉着我去死。”
“楚哥,你真狠。”
话语零碎的飘进耳边,却又溜走,楚青琅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尖细指甲带着纤细藤蔓缠绕,使他窒息。
尖锐滞痛和麻痒呼啸而来,楚青琅的脑袋几乎空白,他张开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随即他的双臂被魔藤反扣,肩膀被用力压在树上,脸侧被柔嫩茎叶托住。
仅存的意识让他堪堪护住幼嫩的桃树苗。
“看着我!”
小腹被冰冷大手死死按住。
算是以楚青琅此时逐渐退化的感知,他也感受到了细密的痛。
是带着怒意的惩罚。
*
不变的太阳悬挂于空中,慷慨的将柔和温暖的光芒洒落。
别墅前,一堆堆的树苗犹带泥土,被平整的摆放在地上。
在土堆前,是手持铁锹的厉屿,他正绷着脸动作生涩的挖着一个个洞。
“对对,好了就是这样。”
楚青琅穿着衬衣长裤走来,碎发下是温和柔软的笑容,一双眼瞧着那些树苗,亮晶晶的,是肉眼可见的兴奋。
只要忽略他肩膀脖颈上的淤青,就是一个温柔俊美的青年。
他将手中的说明书放到躺椅旁的桌子上,随后小心翼翼的捧着一颗树苗递给厉屿,看着他将其栽种进去。
“等到日后就能吃到好吃的桃子了!”
厉屿用铁锹平整着树木边缘的土地,没有说话。
身后,却传来一道嘲讽似的声音。
“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竟然还认识桃树。”
何复僵硬着动作从身后走来,手中拿着的是一个淡绿色的花洒。他向着已经栽种好的树木浇水,嘴上还不停。
“真厉害。”
“复哥是在夸我吗?也是,我确实不如复哥吃的苦多,可是这也不是我的错啊,谁让你们都不忍心呢。”楚青琅歪了歪头,指了指一旁接过来的水管,说:“复哥,那里有水。”
何复动作顿了下,他直接翻了个白眼,“我没瞎,能看见。”
楚青琅张嘴还想说话,腰后传来沉重力道,他踉跄一步,直接栽进冰冷怀抱。
他仰头,何复掐着他的后颈和他接吻。
就如在A市门前,带着歇斯底里的恐慌,向他来寻找安慰。
无论是情绪还是角度,几乎一摸一样。
看着那浊红的眸,楚青琅在拼命偏头,用气声叫他,“何复?”
何复顺势轻咬他的下颌,说:“我在。”
他到底有没有意识?
还是厉屿装的?
楚青琅扭头想要询问。
何复却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舔了舔唇,何复将花洒扔下,语气一点都不好,“闭上嘴吧。看你闲的,去一边浇花去。”
不过就算有意识又如何,他已经感染了病毒,做出了选择。
如果是装的,厉屿可真是个表演天才,比他更适合当系统。
于是楚青琅接住花洒,看着何复,重新笑了起来。
“那就辛苦复哥和小屿了噢。”
浓密的眼睫轻眨,青灰色的面颊在那上面却不显得吓人,反而更使得他有着一股病态的俊气。
何复伸手,弯曲手指在他的脸侧轻轻刮了一下,将他推开。
“去吧。”
楚青琅悠悠的掂着花洒,来到了一边的花圃前。
花圃旁边,面容英俊冷冽的男人正坐在那里,神色严肃的拿着小刀剔除着桃肉。
在他的手下,魔藤张开口,被当作了垃圾桶,不时有桃皮和桃肉被扔进去。
楚青琅轻咳了一声,“厉先生。”
厉权抬头,对他点了点头,随后沉默的坐在那里砸开桃核,取出里面的种子,放到一旁的湿毛巾上面。
楚青琅随手将花洒放到一旁,坐到了他的对面,看着那鲜嫩的桃子咽了咽口水。
他伸出手,想要摸走一个,却被厉权直接压住了手。
“会疼。”
楚青琅直接伸出另一只手,捏着桃肉递到他的嘴边,说:“真的吗?厉先生也不能吃吗?”
香甜果肉汁水充裕,只在空中停滞了瞬间,汁水就顺着青年的骨节流下。
厉权没有回话,他神色平淡的张开嘴将果肉吃进去。
垂头,湿红的舌将那手指舔舐干净。
随后轻咬了一下关节。
楚青琅感受到轻微的刺痛,连忙收回了手。
他不禁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却依然没有擦掉那湿漉漉的感觉。
厉权微微蹙了蹙眉,却很快就恢复成了不动如山的沉稳摸样。
面上没有表情,嘴上却在示软,“很痛。”
楚青琅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就知道厉先生最爱我了。”
依然是熟悉的撒娇的表情,但是蓝眸却并无焦点。
那血色的絮状物,几乎溢满了整颗眼球。
将斯文俊美的面容染上一丝诡谲。
楚青琅就这样抓着厉权的手缓缓趴在了桌子上。
挖洞的声音,水流涌动,溅出,树木摇晃。
脚踝处是被勒紧的闷痛,然后是尖锐的——哭泣声。
【楚楚,楚楚,楚楚,楚楚,楚楚。】
【楚楚,楚楚,楚楚,楚楚,楚楚。】
是谁在脑子里叫他。
夕阳下。
厉权放下手中的小刀,反手抓住青年的手臂,将人带到了怀中。
楚青琅脊背放软,整个人几乎是瘫在了厉权的身上,青斑蔓延到了眼前,他靠在男人的肩膀仰头看天,却只望见模糊的红色。
他说:“如果能够吃到自己种下的桃子就好了。”
身后的人并没有回复,只是轻吻着他的发。
面前殷红光芒被一道阴影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迟钝的神经传来手腕轻飘飘的感觉。
楚青琅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分辨不清的低哑的声音,指尖是微弱的吐息。
“会的。”
【考核系统已死亡,主线任务失败。】
【是否返回主神空间?】
“是。”
为了已经彻底变成丧尸的他,厉屿会疯狂的寻找天命之子,然后,将自己的晶核献出去,他也会迎接属于自己的结局。
但是就算解药做出来,他的灵魂也不再那个世界了,所以解药是不会将他变回人类的。
而一直跟在厉屿身旁的何复就是最好的实验对象。
何复会重新变成人类。
他说了,他从不欠人。
第47章 第 47 章 好孩子。
“说吧, 这次怎么任务又失败了?”
空旷整洁的办公室内,主系统瞧着面前一脸无所谓的青年,有些无奈。
一旁的屏幕依然播放着他离开后的画面。
厉屿牵着青年的手,在天命之子的注视下, 主动躺在了手术台上, 任由刀刃穿透他的太阳穴, 掀起了他的头盖骨, 露出了柔软滑腻的脑子。
在冰冷刺痛中,那双异色双眸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我乖乖的, 让我找到你,楚楚。”
被打理的整洁干净的青年坐在一旁,红樱樱的眼眸漠然回望
“我还以为你知道原因。”
楚青琅收回视线,压下心中的烦躁。
自从想起了那个被清理的记忆之后,他就有些后悔, 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放弃这个考核世界,就不用碰见厉屿了。
这下好了,任务又失败了。
他抖了抖任务报告, 将其放到了身前的桌子上, 推给主系统。
随后按着桌子靠近, 语气微妙。
“从我一到任务世界就突然告诉我说要提高难度,后面反派又是重生的, 外加上丧尸进度加快, 我都怀疑您是真的不想我完成任务。”
主系统变换出眼镜,一脸严肃道:“说什么呢,你应该恢复记忆了,如果任务刚失败你就回来了,怎么还会经历后面的事情, 总的来说,还是你自己的选择。”
虽然是他自己选择重新进入这个考核世界,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只要给他时间,他就可以让厉屿放弃杀他。
但是,他也没想到又一次的把完成任务变成了攻略,到后面还被逼得他主动缓和与厉屿的关系才能出房间,完成剩下的计划
楚青琅哼了一声,起身,昂起下巴道:“那也不是我的问题。”
他皱了下眉,“怎么总是反派出现bug,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主系统伸手去那纸张的动作顿了下,随即笑眯眯道:“怎么可能,所有小世界都是独立的,他们又不是能够重复利用的npc,不会有联系的,青琅你有些敏感了。”
他怀疑的上下扫视着主系统,看的它额上都忍不住模拟出了汗滴。
随后楚青琅歪头,同样笑着说:“那您答应补偿我的,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还作数吗?在我经历了这么大的惊吓后,您真的一定要我任务完成才会告诉我吗?”
刻意放低的声音又轻又柔,钻进耳道仿佛羽毛一样,惹的人心里痒痒的。
虽然主系统并没有真正的耳朵,但是它也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好了,告诉你一部分,剩下的等你完成任务自己去无尽星海就知道了。”
楚青琅惊讶道:“无尽星海?我们的诞生地?”
同样也是主神沉睡之地。
他的问题,和主神有关系?
主系统身后的玻璃窗外,深邃的黑幕上坠着密密麻麻的碎星。
每一个,都是一个小世界。
映在漆黑眼眸中,仿佛整个宇宙落入其中。
主系统没有回答,直视他道:“你问吧。”
楚青琅攥紧了手,深呼吸了一下,回视问:“我是谁?”
为什么和别的系统外形不同?为什么有着自己的名字?为什么脑海中,始终有着一片空白?
楚青琅,006号。
他是谁?
主系统仿佛叹了一口气,它飘起来,来到他的面前。
面前办公室一样设施瞬间隐没,墙壁倾倒蔓延出去,变成一片乳白色的地面,无数的细丝从空中垂落,链接到主系统背后。
楚青琅却并没有在乎,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回答。
主系统模拟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低声说:“你是人类,是楚青琅,是突然有一天出现在无尽星海中的,所以我们把你当作了系统来培养,并给予了你006这个编号。”
他不是系统?
心神有着一瞬间的不稳,指甲将掌心抠出伤口,疼痛蔓延,楚青琅的心却早有预料般,沉沉的落了下去。
在没进入小世界时,他就有此猜测。
楚青琅张了张嘴,他哑声说:“我的,我的记忆?”
脑海中唯一的记忆,是一睁眼看见了面容柔和的主系统。
它牵着他的手将还在懵懂的他带出了无尽星海,交给了老师们。
但是之前呢?
他来自那里?谁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他的父母是谁?他的经历是什么?
楚青琅这时才发现,他竟然对自己一无所知。
主系统向着后方飘去,它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回荡,“完成任务后,你会知道的。”
“考核系统006号楚青琅,接下来宣布你的考核成绩。”
主系统悬于空中,模拟的表情消失。
“主线任务失败,支线任务完成,人设偏移程度为90%,剧情偏移程度为30%。”
“以上,你的评分为——B。”
“考核失败。”
“考核系统006号,是否认可这个结果?”
楚青琅仰头,看着那绵延无尽头的星海。
“认可。”他说:“我会完成任务的。”
看着少年转身离开的背影,主系统身旁亮着的光芒闪了闪。
还好他机智,不然就被这个小家伙发现不对了。
主神,快醒来吧。
它真的瞒不了多久。
*
【滴——】
【006号系统载入中——】
【您现在的身份为维拉公司研发的首批机器人——楚青琅。】
【006号系统,检测到您多次考核失败,经过考核团研讨,已为您更改考核方式。】
【请您在不破坏人设的前提下,完成剧情中剧情点,剧情偏移程度不超过10%即算考核通过。】
【世界线已为您重新梳理,天道将全程关注。】
【以上,全体系统和主神祝您任务顺利。】
“青琅少爷,这边走,您面前就是温德姆庄园,这里安静清幽,我们家主平常都住在这里。”
宽阔的城堡前,修剪整齐的绿色草坪格外悦目,外面围绕的是开的茂盛的松树林,身旁,穿着马甲的管家在前面微微弯腰,安静的等待着他的反应。
楚青琅懵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新的考核世界。
经过前面两次的失败,这次他挑选考核世界的时候,特意挑选了一个特殊身份——机器人。
他就不信了,他现在都不是人了,而且是在反派出现前,绝对不会再对反派造成任何的他还能任务失败!
不过这次他的任务竟然更改了,他现在所处的是在剧情正式开始前,只要他没有什么大动作,像是直接把任务对象干掉之类的,一般不会隔空造成剧情偏移的。
对于考核系统来说,已经是异常宽松的条件了。
看来主系统终于干了点人事。
穿着白色西装的少年黑发黑眼,面容白皙,五官带着人工造就的精致,虽然好看,但是不带丝毫活气,少年脖颈修长,气质疏冷。
长久的凝视间,如蝶羽般的眼睫没有丝毫颤动。
就在管家心生疑惑的时候,那双眼盯了过来,却依然没有说话。
管家摆出的微笑倾听的面容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难道是被祁家的豪华震慑到了?
也有可能,毕竟不久前才找回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家主会同意楚家提出的联姻。
而且看起来呆呆的,除了脸长得好看,别的明显配不上他家家主。
管家诽腹着,但是他已经不指望这个少年开口讲话了。
毕竟从车子上到现在,他讲的天花乱坠,平常别人怎么也会礼貌的附和一两声,但是这个少年从始至终一直沉默着,他都差点以为越家送给祁家主的结婚对象是一个哑巴。
他不再等待,主动朝着前面走去。
他一动,身后的少年就像是被按了启动键一样,立马跟了上来。
管家很有职业心的接着介绍面前城堡的历史,以及被他称为家主祁温的简单情况。
“因为家主的身体不好,所以这里是禁止吵闹,禁止刺激性气味,同时,禁止夜游餐食一般都是清淡养生的口味,还有城堡后方的湖泊最好不要接近,如果您不会水的话,会比较危险您不用担心,我们家主脾气一向是最好的,只要做到上面几点,他很好相处的。”
“除了我们家主,还有一个人也会经常过来,就是您的兄弟——越珩少爷。而越珩少爷在这里的东西一向不喜欢别人碰,稍后我会为您说明,您到时候记一下。”
越珩,也就是原主角攻,和剧情中的白月光(他现在的丈夫)祁温一同长大。
祁家和越家是世交,两家关系极好,只是祁家子嗣单薄,掌权人去世的早,现如今只有祁温一人支撑家业。而他也三天两头的生病,常年隐居,除了原主角攻越珩会经常来玩耍,几乎没有旁人见过他。祁温又无兄弟姐妹,膝下又没子女,只要他一死,剩下的诺大家业根据遗嘱,会全部捐出去。
不少人对对于这个蛋糕虎视眈眈,越家也是相同,而为了避开这个遗嘱,越家就需要得到密钥,密钥是祁家的传家宝,比遗嘱更为正当。
因此,楚家和祁家再次开启了联姻。
祁温并未拒绝,哪怕他是被通知的哪一个。
在剧情中,祁温的婚礼,是原主角攻越珩挥之不去的梦魇,也是日后他和主角受之间的虐点。
他将亲眼所见自己的白月光同旁人举行这神圣的仪式,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暗自狂怒,因为他的母亲不会同意他嫁/娶祁温。
就算是日后得到了祁家,这种利用婚姻吃别人全家的行为也是会被旁人议论纷纷,楚珩的母亲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身上沾染分毫污点。
所以,越珩的母亲买下了楚青琅 。
一个机器人。
绝对的听话,好控制,还能替她儿子承担一切的流言蜚语。
所以剧情中,楚青琅就是一个棋子,虽然成功和祁温订婚了,也以妻子的身份入住了城堡,但是他并不需要和祁温打好关系,只要摸清楚这个城堡的结构,偷摸搜找密钥,然后失败后被发现赶出去,再绑架祁温就行。
楚青琅在心中定好了自己的行动路线。
面前弧形的白色阶梯形成一个半圆,链接城堡大门和地面,一旁摆放着两尊石像,楚青琅瞥了一眼,并没有看出来雕刻的是什么。
像是鹰,又像是狮子。
他左耳进右耳出的跟着还在絮絮叨叨的管家走进城堡。
城堡内部是冷硬的,入目尽是大理石,皮革,绒面幕布,地面上是繁复的蓝金色的图案,灯光很多,除了天花板上的金属嵌金吊灯,两边墙壁边缘还有着隐藏式的灯源。
有些刺眼。
楚青琅下意识的眨了下眼,还没等到管家下一步的引导,他随即就听见了一道带着火气的声音响起。
“他就是祁哥的结婚对象?”
旋转楼梯上,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骑马装的少年,碎发下,一双浓眉死死的皱着,下方是线条极为深刻利落的双眼,瞧起来颇为傲慢不好惹。
你们不是兄弟吗?
一旁刚准备介绍一下房间的管家闭上嘴,他看着站在二楼按着扶梯俯视着他们的少年,恭敬道:“越珩少爷,您怎么上去了?”
越珩根本没有搭理他,冷冽的嗓音再次响起,一双眼沉沉的凝视着楚青琅,一字一句道:“你就是祁哥的结婚对象?”
楚青琅回望,传送而来的原主记忆瞬间翻涌。
*
楚青琅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面无表情。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命令。
一双纤细的手伸来,从背后搂住他。
温馨柔软的身躯贴近,女人挑起他的脸,下巴放到他的肩窝,温柔的声音响起:“青琅,你看自己,多漂亮。”
站在那里的少年眼珠转动,透过镜子看着挨着他的那张艳丽面孔,沉默着点了点头。
女人仿佛无趣,放开了手。
她走到一旁的床上坐了下来,紫色的裙摆如花一般在地面绽放,她后仰身子,长长的黑发滑落,露出肩膀,饱满胸脯上方的钻石项链反射着刺目光芒。
女人语气轻柔,“过来,青琅。”
少年转身,朝她走来。
每一步都仿佛精准测量过,衣裤除了人体自然弯曲形成的弧度,旁的因为个人习惯造成的褶皱一丝都没有。
女人拉住他的手,温柔的施力。
清雅的香气萦绕在鼻端,少年姿态驯服的跪了下来,脊背弯曲,将头搭在了女人膝上。
却并没有将全部的力量压下,而是克制的,控制着力道。
女人温热的指尖穿梭在柔软细密的发丝间,力道很轻,仿佛羽毛划过。
“青琅,你会为我做任何事情吗?”
女人轻抚他的面颊,唇勾起,目光怜爱包容。
少年安静侧头,凝视着她。
他低声说:“是的,妈妈。您的意愿即是我的一切。”
被叫做妈妈的女人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后颈,她的指甲染着红色,手腕萦绕着妩媚甜蜜的香水味道。
楚青琅下意识的分析起来,是NISS的秘境系列,是只为她们这种贵妇人专享的。前调是紫罗兰和雪松,中调是李子肉桂,后调是安息麝香,妈妈非常喜欢这一品牌,这个香水也是品牌以她为灵感做出来的。
他在第一次被购买过来激活时,闻见的就是这个味道。
女人低声说:“一定要为我取得合同和密钥,知道吗?你记住,你的所有都是越家给你的,越珩现在是你的兄弟,他会帮助你的,不要害怕。”
她拍着他的脊背,仿佛真的在安慰因为即将踏入一个新家庭而心生忐忑的孩子。
少年漆黑的双眸望着她,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是,妈妈。”
女人简直满意无比,她低头,长发垂落,扫在楚青琅的面颊上,留下细密的痒意,他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睛,却又很快控制住。
女人含笑道:“很乖,好孩子。”
*
面前的少年是越珩,女人是越珩的母亲。
他是好孩子,他们是兄弟。
而兄弟应该相亲相爱。
楚青琅向越珩露出人类表达友好的微笑,温和灿烂的笑颜在一瞬间让越珩恍惚了一下。
同时道:“是的,我是祁先生的结婚对象,哥哥。”
但是等越珩反应过来,他才发现,那五官过于精致的少年虽然露出了笑,但是漆黑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就像是在嘲讽他,越珩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他噔噔噔的走下楼梯,站到了楚青琅的面前。
“谁允许你叫我哥哥的?!”
楚青琅语调平直,硬生生的将疑惑的话讲成了肯定,“妈妈说,我是越家的孩子,所以你是我的哥哥,不对吗?”
越珩眼皮跳了一下,他伸手猛地攥紧楚青琅的衣领,凑近咬牙道:“那是我的母亲,你不过就是一个私生子,别叫我哥哥!”
“还有,你不准和祁哥交往过密,你不配站在他的身边!知道吗?”
谁在意你白月光啊。
楚青琅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也依然没有回复他。
越珩暗暗纳闷,以为他是不服。
于是他努力冷下表情,试图用双眼表现出自己的威胁,但是看久了,他却突然面前的人皮肤非常好,细腻光滑,离这么近都看不出丝毫毛孔。
这是一个人类应该有的皮肤状态吗?
越珩心中的怒火渐渐变成了好奇,他又凑近了一步,顺着那红润的唇,来到高挺窄瘦的鼻梁。
鼻梁也很高,就是有点秀气。
一看就是那种会装的人。
越珩在心中暗骂了一下,他一向不喜欢那些男生女相的家伙。
比起他过于浓郁的眉眼,面前的人的眉眼很淡,但是格外标准。
就像是匠人精心描绘出来的,每一处都很完美。
但是太过于完美了,看久了让人有一种望着bjd娃娃的感觉,反正不像真人。
越珩准备继续观察,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玻璃球一般的眼,瞳孔是无底的深,看久了仿佛深渊一般,不带丝毫人气。
温热的手覆盖上来,越珩心脏猛地停滞了一瞬,
他下意识的将其甩了开来。
“哥哥?”
楚青琅收回被甩开的手,疑惑的望了过去。
此时越珩再望过去,却只发现面前的人就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人罢了,仿佛刚刚他所感受到的全是是幻觉。
他心中纳罕,不由自主的蹭了下自己被碰过的手,“你姓什么?”
楚青琅回答:“楚。”
越珩双手抱胸,浓眉压眼,睫毛疏出凉薄意味,他阴阳怪气说:“呵,果然是私生子,连名字都没有回归本家,还敢跟我叫板?贫民窟长大的吧?真是没教养。”
楚青琅呆在原地,好像没有理解他的话。
心中则快烦死了。
现在的主角攻怎么这么幼稚,他又不会真的和他抢人,更何况,祁温又活不了多久,与其跟他别下去,还不如多去看看白月光。
楚青琅直直的瞧着越珩,仿佛才反应出来他的针对,耿直道:“你是在羞辱我吗?”
还补充了一句。
“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和祁先生订婚了吗?但是我们是兄弟,妈妈说了,要好好相处,你不应该这样说。”
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管家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抿住嘴,努力压下笑意。
越珩张大了眼睛,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直白的人,心思被揭穿,声音瞬间大了起来。
“你说什么?!”
“越珩。”
冷寂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让楚青琅面前的人彻底息声。
二楼处,出现一个身影。
祁温按着栏杆站在那里,面容苍白消瘦,露出来的手显出骨骼沟壑。
他神情冷淡,容色却没有久病之人的仓惶,一双眼格外飘渺幽暗,望过来的眼神不像温和,不像冷酷,介于两间,仿佛是一团冬夜的凉雾。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他并不在意他们,只是作为主人,客人出现了争执,才被迫走了出来。
越珩抱起的双臂瞬间放下,他瞪了一眼楚青琅才转过身,“祁哥,你怎么来了,外面凉,万一加重病情怎么办?”
说着,他一脸担忧的朝着一旁的楼梯走去。
不知为何。
楚青琅总觉得那凉雾般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他身上时,就变得沉重火热起来,皮肤都感觉到了些微的刺痛。
仿佛男人的灵魂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摸了个遍。
而在看见那人的一瞬间,他从上个世界离开时就开始烦躁的心突兀的平静下来。
怎么回事?
算了,看起来这个白月光也不在意他们,只要把没有越珩搅和,他不会主动在白月光面前出现。
楚青琅垂头,主动错开了视线。
重新将自己掩藏在这个机械呆木的外壳中。
第48章 第 48 章 勾引。
站在楼梯口, 越珩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走了上去。
他接过赶来的家佣推来的轮椅,张口刚想要解释什么。
祁温却从径直他的身旁走了过去,眼神都没有给一个。
“祁哥?你去那里?”
越珩试图跟随, 却被家佣拦住, 他只能慢慢的放下了手。
楼下。
楚青琅正垂头研究着地面。
嗯, 是大理石, 打扫的很干净,能够映出他的身影。
甚至连头发边缘翘起的发丝都能看见。
就是这种家族式的, 规矩都比较大,而且从刚刚的微表情分析中,那个祁温,他的订婚对象,并不喜欢他, 虽然对原主角也是一视同仁,看起来只是平等的不喜欢所有人。
只是在好感度不高的前提下,白月光会不会觉得他不是那么尊重人, 然后阻碍他完成‘妈妈’的任务……
楚青琅盯着自己翘起来的头发尖尖, 伸手准备给它抚平。
异常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楚青琅的手僵硬在原地。
轮廓清晰的影子随着高定皮鞋站定将他彻底笼罩。
抬头,祁温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苍白病态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反手将他的手握住。
楚青琅下意识的缩了下手,在第一时间竟然没有抽动。
他又抽了一下,感受到他的拒绝,祁温才慢慢放开了手,只是在最后的时候, 仿佛无意的,用指尖在那细嫩温热的掌心勾了一下。
楚青琅发懵的将手在裤缝上蹭了蹭。
试图将那种瘙痒的感觉拭掉。
刚刚,根据老师教导的知识,这个白月光是在勾引他?
不是,祁温不是清冷人设吗?
楚青琅几乎感到惊悚。
那种熟悉的剧情人物ooc后造成的后果一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
不应该啊,他这次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沉重的力道就从他的头上传来,将他按的头一点一点的。
楚青琅蹙眉,后退了一步道:“祁先生,您在做什么?”
被抚平翘起的头发后,少年变得乖巧了许多,衬衣长裤,顺滑的发贴着眉眼,连露出耳朵也是漂亮的。
像娃娃。
祁温盯着楚青琅看了一会儿,答非所问,“叫我名字。”
楚青琅看了一眼管家,发现他正沉浸在一脸震惊恍惚的情绪中,而二楼,越珩也是同样。
机器人是不能直呼人类的名字的,但是‘妈妈’又要他和祁温打好关系
仿佛是他犹豫的时间过久了,祁温收回手,后退一步坐到了佣人推过来的轮椅上。
他垂下了眼,脸上唯一的颜色被遮住,更显得他面色如宣纸一般,肘部弯曲,顺滑布料凸显出树枝样的痕迹,引得楚青琅好奇的看了过去。
但是他无论是面容还是身形骨骼走向都极尖锐削薄,具有存在感,便不显瘦弱,只让人觉得克制冷硬,不好接近。
他说:“不愿意?”
那笼罩的影子消失,楚青琅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叫他的名字。
“祁温先生。”
祁温好像发出了一声轻笑,但是那笑就像他这个人的嗓音一样,飘渺的如雾气一样,几如幻觉。
他语气冷淡,“既然已经订婚了,那你就是祁家的主人了,管家。”
被叫道的管家打了个激灵,连忙上前弯腰恭敬道:“家主。”
祁温盯着少年穿的白色球鞋,说:“把越珩的东西都收起来,送回越家。”
管家的腰更弯了一点。
“是。”
身后,甩开佣人走下来的越珩听见这话,瞬间炸了,他怒气冲冲道:“祁哥!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你现在竟然要为一个外人赶我走吗?他什么身份?明明就是贪财装模做样的家伙,怎么配得上”
祁温平静打断他的话,“道歉。”
这种没有情感波动的语气,让管家的脊背一麻,心中发寒,他在祁家工作了有二十年,是看着祁温怎么上位的,身子是怎么坏的。
虽然在外人眼中,祁家是岌岌可危,但是他知道,这只是家主懒得搭理而已。
一旦引起他的注视或者负面情绪,下场
越珩站在那里,只觉得周围充足明亮的灯光和佣人的视线变成了炎热的太阳,炙烤着他,让他几乎无所遁形,感到了一阵羞耻。
尤其是那个私生子依然用着那双没有波动的双眸瞧着他。
祁哥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他,这个私生子不过是长得好看了一点,到底是怎么吸引了祁哥?
越珩攥紧手,梗着脖子,腮帮子咬的紧紧的,却第一次没有听祁温的话。
楚青琅终于反应过来。
他刚刚想通了,毕竟祁家规矩大,在外人眼中,不管他之前是什么身份,既然他现在是和祁温订婚了,那么他的一切就代表着祁家。
越珩刚刚那样说,不光是瞧不起他,连带着祁家也羞辱了一下。
所以这就是祁温为他出头的原因。
楚青琅松了一口气。
根据‘妈妈’给他的资料,面前的越珩是她最喜欢的孩子,所以他要和他打好关系。
他慢吞吞的开口,“祁温先生,没关系,哥哥只是一时间不能接受我,后面会好的。”
越珩下意识反驳道:“说了别叫我哥哥!”
出乎意料的被拒绝,祁温抬眼,神情却依然平静。
看了楚青琅一会儿,他微微抬了下手。
身后的佣人极有眼色的将轮椅转了个方向,越过在一旁站着的越珩,向着二楼走去。
咕噜噜的轮椅声远去。
越珩呼吸加重,他眼神变得危险起来,盯着楚青琅,扯开嘴角。
“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楚青琅安静的站在原地,越珩放完狠话,转身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忽地问:“哥哥去干什么?”
一直弯着腰的管家站起身,眼神复杂的瞥了他一眼,回答说:“越珩少爷送了家主一匹马,家主因为身体原因并没有骑过,越珩少爷便经常来骑。”
说完,伸手又为他引起了路。
这座城堡很大,有着许多的房间,里面的装饰基本相同,就在楚青琅还以为他会被随便安排在一个房间中时,管家却带他到了二楼。
“出了您的房间,向着右边走,最里面的那间就是家主的房间。”
管家跟着他站在窗口,说:“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楚青琅环视了一下周围繁复的装饰,又看了一眼窗户下青绿的草地还有摇晃的玫瑰,问:“我哥哥在那间房?”
管家说:“越珩少爷的房间在一楼。”
楚青琅点了点走,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上去。
房间内一片寂静。
身后,察觉他没有吩咐了,管家恭敬朝他弯腰,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楚青琅脊背挺直的坐在那里,对于一个机器人来说,并不需要休息。
但是内心却在不断的调整着方案。
虽然他在进来的时候想过越珩可能会针对他,但是他属实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
楚青琅拉出了系统面板,上面的剧情偏移程度并没有变化,依然是0%。
很好,看来无论是祁温还是越珩都没有bug。
虽然祁温已经让人把越珩的东西送走了,但是为了和自己心中的白月光多相处一会儿,楚青琅不觉得越珩会安心离开。
而一个针对他的人,可能会对他完成‘妈妈’的任务有阻碍。
但是他又是自己的兄弟,所以楚青琅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修长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筋脉隐在皮肉下,如羊脂玉一般,就连关节都是相同的颜色。
他伸出手点了一下手背。
平整的皮肤突的裂开一道口子,里面是隐藏式的的屏幕,楚青琅先扫描了一下这个房间,确认并没有监听设备之后,点开了置顶的联系人。
平直的眼睫拢着点漆一般的眼珠,楚青琅安静的等待着对方回应。
屏幕一阵波动,接着一道女声响起。
“青琅,怎么了?”
“妈妈,哥哥在这里,他对我的态度并不好,可能是因为我是祁温先生的订婚对象,我怕他会影响我的行动。”
女声闻言沉默了一瞬,随后冷冷道:“不用管他,我会来一趟,解决这个问题。”
她又接着吩咐,“时间不多,尽快行动,找到东西联系我,我会派人接应你。”
楚青琅说:“好的,妈妈。”
*
太阳渐渐落下,世界变得昏暗起来。
繁复奢华的房间内却并没有开灯。
阴影勾勒着家具轮廓,一道敲门声响起,一直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的身影忽地动了一下。
“少爷,晚餐的时间到了,您休息了吗?”
楚青琅交叠的双手松开,他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打开门,通道处冷色的灯光瞬间驱散了一些房间内的昏暗。
他说:“没睡。”
管家看着乌漆嘛黑的房间,小心问道:“那您怎么不开灯?”
楚青琅眨了下眼,说:“不知道灯在那里。”
正常人就算是不知道灯在那里,也会自己摸索一下,或者出门问人,这个少年倒好,硬生生的呆在房间,没一点动静。
管家有些无奈,看起来这个孩子真是个傻的。
他走过去,伸手在墙壁一边按了一下,然后又走到床铺旁,拽了一下床头灯的绳子。
很快,整个房间就亮堂起来。
楚青琅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哇哦了一声,仿佛在捧场。
管家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依然是白天的装扮,甚至衣角褶皱都和之前一摸一样。
看来这个孩子一定连衣柜在那里都不知道。
如果他不提醒,很有可能明天还是穿着这一身。
他微笑着走到一旁,推开了另一扇门,对着他指了指里面,“这些都是最新款的衣服,是按照越家提供的尺寸定制的,您看您喜欢不喜欢,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跟我说,这边为您重新订购。”
楚青琅走来,只瞥了一眼就点了点头。
他无所谓穿什么。
管家接着又给他指了洗漱的地方,摆好了洗漱用品,然后还有呼叫佣人所能用的按钮,或者古老的铃铛
楚青琅都安静的倾听着,给他递上了一杯水。
“谢谢咳咳!!”
管家顺手接过,反应过来后呛了一下。
看着面前少年黑漆漆的眼眸,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少爷,这种事情您怎么能干?”
楚青琅歪了歪头,“你嘴巴起皮了,嘴角还有沫子,所以我给你倒水。”
毕竟机器人就是为人类服务的。
他并不觉得自己那里做的不对。
管家想起他的身世,也瞬间明晓了原因,他暗暗叹息一声,“少爷,越珩少爷还没有离开,您白天的话尽量不要下去,家主白天身体不好,一般都在休息。”
家主不在,这个城堡里面,没有人能够拦得住越珩。
更何况这个少年看起来又呆又耿直。
到时候一定会被越珩少爷欺负。
楚青琅干脆的点头。
虽然管家看出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但是他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于是他引着人走到了一楼。
越珩和祁温并不在饭桌上。
管家说,好像祁温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叫了医生。
于是就只有楚青琅一个人吃饭。
他看着不远处的饭菜,突然意识到一个沉重的事实。
他是一个机器人。
机器人没有消化道,当然也不会按上品尝食物必有的味觉。
也就是说,这些菜,他只能看,没办法吃。
对于任务失败全靠食物安慰自己的他来说,简直晴天霹雳。
楚青琅坐在那里,内心已经尖叫起来,他怎么就忘了这茬了!
先前女人把他带回家的时候,因为知道他是机器人,所以根本没有给他准备什么食物,原身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所以他全然忽略了。
“少爷,这些饭菜不和您的胃口吗?”
一旁的管家轻声询问。
楚青琅放下僵在那里的手,说:“没事,只是不饿。”
他扭头问:“祁温先生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可以吗?”
管家说:“家主现在不见人。”
楚青琅垂眼,声线毫无起伏。
“我现在是他的订婚对象,他不舒服我去看一眼是应该的,不会打扰到他的。”
管家犹豫了一下,又想到白天家主面对少年所表现出来的异样,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我带您去。”
*
入夜。
原本充裕的灯光也被黑纱蒙了起来,变得昏暗起来。
这座城堡年代久远,哪怕经过佣人细心的打扫,楚青琅也看见了许多的破损和灰尘。
不过这倒是符合原剧情中白月光岌岌可危的情形。
可能因为祁温又生病了,所以管家带他去的并不是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子,而是出了城堡去了一旁的高塔。
里面却并不像楚青琅想的那样,满是高精尖的医疗器械,只有寥寥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他们捧着鲜红的仿佛血液一般的东西,还有一些细软缠绕的管子,衣袂翩飞间仿佛鸟儿一般,来来往往间将他们彻底忽视。
楚青琅跟着走上旋转楼梯,砖石造就的楼梯有着不少的缺口,瞧起来并不安全。
而且,为什么生病了,不直接在屋子里治疗,反而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这样不是多此一举吗?
楚青琅心下疑惑,于是他也就直接的开了口。
“管家,为什么要在这里,不去医院?”他问:“这里,很偏。”
管家带着他来到一间微敞的屋子前,伸手推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里是家主之前生活的地方,医院治不好家主的病。”
他叹息了一声,推开了房门。
深褐色的房门被打开,仿佛外面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了这一处,里面亮到让人产生灼热的错觉。
整个房间极为简单,灰地白墙,相比起一个富裕人家的住所,更像是一个监狱。
除了一张宽大的床以外,只有密密麻麻的光从各处传来。
高低错落的金属烛台,头顶的吊灯,纯白的墙壁里面嵌入一个个灯泡,密集的亮着,将整个房间照亮如白昼。
而且极为安静,他甚至可以听见紧闭的窗户外的风声还有一种滴水声。
仿佛没有扭紧的水龙头。
“啪嗒,啪嗒,啪嗒。”
楚青琅下意识的蹙了下眉。
剧情只是说白月光身体虚弱,经常生病,还真的没有描写过他发病的模样。
因此楚青琅还以为只是简单的身体原因,例如感冒。
管家推开门口站在了一侧,“您可以看一眼,然后尽快回来,家主不喜欢外人进入。”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就连越珩少爷,也没有来过这里。”
屋子中间的床铺是上方是吊起的轻纱,只能看见一个人安静的躺在那里沉睡。
但是楚青琅却只觉得那个病弱的白月光,像是一只休憩的猛兽,只要他踏入这间屋子,他就会被弄得,四分五裂。
这种莫名的危机感让他一步都不敢动。
直到一旁的管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楚青琅才回过神来。
他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视线从那道身影上收回。
他说:“看起来祁温先生已经睡着了,我就在这里看一眼就行。”
他相信这种预感,之前的考核世界每次剧情人物即将ooc的时候,他都会有着不详的预感。
现在,为了不让剧情人物再次ooc的话,他觉得自己还是远离一下比较好。
他说:“看完了。”
楚青琅默默转身,向管家点了点头,脚步飞快的离开了这里。
身后。
“真警惕。”
脚步声远去后,嘶哑飘渺的嗓音幽幽响起,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却让管家马上弯下了腰。
*
楚青琅面无表情的加快步伐。
直到彻底远离那里,重新站在宽阔冷硬的大厅中,他心中的不安感才悄然消弭,楚青琅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带他出来,管家打开了不少的灯光,虽然依然有着阴翳存在的地方,但是已经可以看清面前的道路了。
而且因为夜深,所以佣人已经休息,捣乱的越珩也在一楼,而管家还在那里没有回来。
这就相当于,这间城堡醒着的只有他一个人。
正好适合他完成妈妈给他布置的任务。
楚青琅顺着楼梯走向二楼。
趁着白月光不在房间,他正好可以搜查一下他的房间。
看看密钥放在了那里。
不会有人发现。
第49章 第 49 章 喜欢吗?
相比起给他安排的房间来说, 祁温的房间出乎意料的简洁。
没有柔软的地毯,就连装饰都是墨绿,黑褐这种更为沉重的颜色,幕帘紧闭, 墓地一样。
楚青琅放下右手, 裂开的皮肤重新合起, 将平整的屏幕关闭。
而这样严谨, 规整,毫无情趣的一个人, 必定对自己周身的东西都了如指掌。
因此,他不能随便的翻找。
楚青琅扫视一圈,暗暗记下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精确到毫米。
他并没有直接翻找抽屉,根据人类的心理来看, 越宝贵的东西就隐藏的越深,而密钥作为祁家的传家宝,绝对不会轻易的摆在一个外面。
这间屋子很有可能有着地下室。
楚青琅踩着地板, 倾听着声音, 试图找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在走到一旁的书柜时, 他小心的伸出手,将一本本包装精美的书籍拿出来查看翻阅。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无论是地面还是墙面书柜, 他都没有找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不过楚青琅并不着急,这种事情一看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只要他后面能够亲眼看到祁温办公的样子,就能知道他一般把真正珍视的东西摆放在那里了。
在书柜的一旁,正对着窗户,是一张巨大的黑色桌子, 被擦拭的油亮,上面摆放着一叠文件,铁艺制品,合上的笔,还有由肩膀截断的石膏人像。
楚青琅走过去,没有直接动,而是先蹲了下来,观察着那合紧的柜子上有没有什么防盗措施。
确认没有后,他伸出手扣着那金色的环,施力将其缓缓拉开,把手伸了进去。
顺滑的纸张,玻璃触感的像是相框,还有一些别的摸不出来的东西。
只是蜻蜓点水,并没有移动任何东西。
很快,他就将所有的柜子都翻找了一个遍。
柜子并未上锁,就像是彻底清理了一遍,没有留下丝毫生活的痕迹。
最终楚青琅还是拿起了桌子上的纸张翻看起来。
最上面是当日的报纸。
【祁家越家再次联姻,意欲再创辉煌?还是为了挽救日益颓败的现状?】
加粗浓黑的字体一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旁有着两张照片,一个是空白,而另一个,分明就是他的脸。
不过,两家的联姻被媒体关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楚青琅正准备放下报纸,却突然感觉到不对,他眯了下眼,举起了报纸。
昏暗的环境中,黑亮眼眸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
黑白相片将少年身上淡薄的人气全然祛除,更像是一张模糊的画,仔细瞧去,上面有着两道极为轻微的凹痕,一处在双眼,另一处,就在脖颈。
就好像在某天的夜晚,灯光笼罩下,房间的主人坐在桌子后,垂眸深深的凝望着他的脸。
不知怀着什么心思。
房间的主人伸出手,用坚硬的指甲,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了这种,轻微的,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痕迹。
楚青琅下意识的收拢了一下手,却在报纸上将出现褶皱时连忙松开了手。
他放下报纸,将其按照原来的样子摆放回去。
突然,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抓住你了!你还真的是一天都等不及啊”
带着怒意的,讽刺的声音,从不知何时就站在门口的人嘴里吐出。
楚青琅抬头,却并没有丝毫的慌乱,他甚至露出了笑容。
“哥哥。”
平静的甚至让越珩产生了少年本来就应该在这里的错觉。
他晃了晃头,将这中离谱的想法甩开。
心中的怒火和得意被他冷淡的态度和那声哥哥一激,他仿佛被泼了盆凉水一般,口中还未出口的嘲讽直接被噎了一下。
少年的反应完全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惊恐。
越珩大步走来,将地板踩的咚咚作响。来到桌子前,伸手,直接拽住了楚青琅的领子。
楚青琅按着桌子,下颌被骨节顶的微仰,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一脸的迷茫。
越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皱的死紧,“别一副无辜的样子!”
楚青琅伸手,握住他那紧绷的手腕,说:“哥哥怎么在这里?”
掌心中,那手腕火热,就仿佛他这个人一样,带着暴烈的脾气。
越珩冷笑一声凑近道:“谁给你的资格问我?我在这里住了多久,想去那里去那里!倒是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想要干什么坏事?!”
“走!跟我去见祁哥,我要让他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楚青琅垂眼,越珩穿着蓝色的衬衣,黑色的长裤,在手肘和衣角处,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草屑和潮湿,衣袖还有着一股玫瑰的香气。
是新鲜的。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楚青琅脑子里浮现了一条鲜明的行动轨迹。
他掀起眼皮,顺着越珩的手腕包裹住他的拳头。
“你很生气,尤其是祁温先生为了我而训斥你,所以你想要报复我,但是我在二楼,你应该是不被允许进入二楼的,所以当时管家看见你上去才会那么惊讶。”
楚青琅咬字清晰,慢慢道:“不过你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所以向着城堡后面就是深潭,旁边应该是有蛇出没,所以管家会叮嘱每一位到来的客人,你去那里捉了蛇,带了过来,然后顺着城堡爬进了我的房间,却发现我不在屋子里面,所以你找了过来。”
“如果我现在回去的话,那里应该还是有蛇的吧?”楚青琅说:“所以,你觉得经过白天的事情之后,我说我是因为害怕,所以来到了这里,你觉得祁温先生会相信谁?”
楚青琅缓缓将衣领上的手拉下,然后走到一旁的镜子前,看着那凌乱的衣领抿了抿唇。
这是妈妈给他挑选的衣服。
良久的沉默过去,越珩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一个私生子,还敢威胁我——”
“哥哥。”楚青琅打断他的话,放下手,转过身,看着一脸不服的越珩道:“你是我的哥哥,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你不用担心我会接近祁温先生,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今天祁温先生让你道歉也只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份,并不是我有多么特殊。”
楚青琅很直接道:“我们拥有同一个母亲,我永远不会做伤害家人的事情,我不会和你争的,我不喜欢男人。”
越珩下意识道:“谁要和你争了?!不对,谁喜欢男人了?!”
楚青琅安静的瞧着他。
装,你就装吧。
剧情上都写清楚了,就算是仅供参考,但是他一进来就被刁难,那么越珩什么心思,还用他说吗?
而且他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去和主角攻抢他的白月光。
剧情重要好不好,至于现在,还是先安抚一下还是暴脾气的主角攻吧。
免得后面又来找他的茬。
越珩看着那张真诚的双眼,愣在原地。
楚青琅直接转身走出了房门。
两边的壁灯拉长影子,眼前出现一个穿戴整齐的眼熟的人。
管家惊讶的走过来,“青琅少爷,您这是?”
楚青琅眨了下眼道:“我去找哥哥了。”
管家看了一眼他出来的方向,若有所思说:“那您怎么会从家主那边过来。”
楚青琅毫不心虚,“我在那里找到的哥哥。”
这下子,他的翻找行为就算是被祁温发现,也能够甩给越珩,谁让他给他的房间里扔蛇。
看着管家沉思的表情,楚青琅朝他告别,“我困了,先回去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管家连忙给他让路,“好的,祝您好梦。”
回到房间后,楚青琅开始找蛇。
桌子下,窗户旁边,窗帘底下,至少有着四五条。
等把最后一条蛇扔下去后,他抬手就把开启的窗户关了起来。
还算是越珩有些底线,找的蛇都被拔掉了毒牙。
看来真的只是吓一吓他。
不过他害怕的不是蛇,而是那些多腿多毛的,越珩算是找错动物了。
话说回来,越珩要真是人品那么低劣,奔着弄死他而来,天道怎么可能会选他做天命之子。
“哗啦——”
楚青琅拉上窗帘,将屋子里的灯关闭。
摸黑洗漱完后,他去一旁的换衣间换了一身的睡衣,随后平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
*
第二天。
楚青琅睁开眼,深黑的瞳孔里面没有丝毫的睡意。
实际上他确实一夜未眠,毕竟他不需要休息。
他起身,将被子恢复成打开前的状态,正准备去洗漱,耳尖忽地动了下,随即转身来到了门外,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一个抬手的女佣,正准备敲门,看见门打开了以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她说:“少爷,早餐好了,您需要下去用餐吗?”
楚青琅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他还能用没有胃口敷衍,但是他总不能一直没有胃口不吃饭。
这样非常的异常。
但是把饭菜端到屋子里面就好处理多了。
“好的少爷,稍等这边会将早餐端上来。”
女佣说完,转身离开。
楚青琅握着门把手,正准备关门,楼下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见祁哥!”
“别动我的东西!”
听起来像是越珩的声音。
楚青琅好奇的走到栏杆处,低头看去。
一楼大厅中,管家正表情严肃的对着越珩说话,在管家身后,是一排正抱着许多杂物的佣人。
“这就是家主的意思,越珩少爷,您为难我们也没有办法,车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越珩面色越来越冷,他胸口起伏极大,脚下是被踹开的女佣以及散落一地的东西。
情况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他还以为祁温昨天说的只是气话,没想到今天一睁眼,就要连东西带人被扫地出门了。
管家在一旁站着,女佣走下来,在他的耳边说话。
随后,管家抬头朝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礼貌的弯了下腰。
楚青琅见状,下意识的抬手打了个招呼。
他恍然明悟。
原来女佣叫他下来吃饭,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这一幕。
是为了给他出气吗?
不确定,再看看。
看见管家的举动,越珩也回身抬起了头,在那一瞬间,表情复杂极了,羞耻和被愚弄的怒火交杂,瞧起来,要将他碎尸万断的样子。
不过原身的结局也确实是被他杀死的,算是越珩最终完成了心愿。
楚青琅揉了一下指尖,回望过去。
管家站在一旁催促。
“如果您要留下来吃饭,祁家绝对是欢迎的,但是这边已经和您的母亲沟通好了,如果您不回去的话,您的母亲会亲自过来接您。”
越珩盯着他冷笑了一声,做出口型。
“骗子!等着我弄死你!”
随后转身大步离开了此地。
一旁取餐的女佣推着车子走来。
“青琅少爷,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我就都拿了一些。”
主角攻好像以为这件事情是他做的?
先是花言巧语稳住人,然后用主人的身份将其逼走
楚青琅收回视线,不再思考主角攻的看法。
看着那餐车上的食物,他第一次有些头皮发麻。
他现在无比的怀念魔藤。
如果魔藤跟过来的话,他绝对不会还要想着怎么消灭这些食物。
楚青琅瘫着脸,生无可恋的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屋子。
女佣先是将紧闭的墨绿色的幕帘拉开,然后打开了窗户,最后将一份份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放到了桌子上。
“您慢用。”
关门声响起后,楚青琅坐在原地摊开手,他将储存的记忆提取出来,剪辑剪辑发给了女人。
虽然窃取密钥的结果一定是失败的,但是也要给外人显示出他积极完成任务的态度。
看着女人传送完成,他关闭了页面。
然后看着面前一看就很好吃的食物发呆。
他又不能吃,这些东西怎么办?
楚青琅无意识的揉搓着骨节,视线朝着窗外飘了过去。
湛蓝色的天空下是连绵的树林,近处是开的妖艳的玫瑰,被青绿色的草地包裹。
就在这时,一条淡黄色的蛇顺着窗户爬了进来。
楚青琅双眼一亮。
有办法了!
*
“叮铃玲——”
楚青琅摸着怀中懒洋洋的蛇按下召唤铃声。
据昨天管家所说这些铃声是直接通到下面的佣人房,只要按下去就会有人。
不一会儿,楚青琅就听见了脚步声,随后就是一声虽然极力压低但是依然带着恐惧的尖叫。
他抬头,将怀中吃饱的蛇头朝着桌子下面按了按。
“别害怕,他不咬人。”
女佣僵硬的站在原地,却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管家走上前来,看着僵持的两人,有些许的疑惑。
女佣指着桌子旁垂落的尾巴,颤抖着嗓音说:“蛇,蛇。”
管家走来,没有了桌子的遮掩,一眼就瞧见了傻乎乎的抱着蛇的少年。
他顿时变了脸,低声道:“青琅少爷,您别动,我这就叫人!”
楚青琅倒是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这么大。
“不用,他是我的宠物,叫小黄。”
他将小黄举起来,晃了晃。
蛇乖巧的缠绕再他的手臂上,头垂再修长白皙的指尖,嘶嘶的吐着信子。
红艳艳的信子舔舐着羊脂玉般的骨节,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痕迹。
楚青琅有些不适的放下手,反手在它的鳞片上蹭了蹭。
精致少年和冰冷滑腻的蛇,组合起来格外诡异。
看着两人的互动,管家才确认他没有危险,心有余悸道:“青琅少爷,您是在那里碰见的这条蛇?蛇很多都是有毒的,您下次碰见了不要随便碰,很危险。”
楚青琅仰头说:“昨天,没事,我把毒牙拔掉了。”
说完他还试图撬开蛇嘴展示。
管家连忙制止,“不用,不用,但是这条蛇还是需要专门的饲养,稍后我会带来一些专业人员,来教您怎么养他好不好?”
楚青琅点了点头,手指不断的抚摸着蛇鳞片。
管家松了一口气,示意女佣过来收拾餐具。
“您是觉得无聊了吗?”
楚青琅手顿了一下,慢吞吞道:“没有。”
管家笑着又问:“您多大了?之前在那里上学?”
楚青琅根据记忆回答,“18,没有上学。”
确实。
管家回想起越家提供的资料。
青琅少爷是在福利院找到的,资源有限,全靠自己抢,而且看起来少年也不是喜欢争的肯定受了很多苦。
现在骤然过来这里,越珩少爷也不喜欢他,想必在越家过的也不好。
管家思绪转动,他说:“您跟我来。”
楚青琅顺从的站起来,这时已经有佣人将笼子提了过来,他就顺势将蛇放了进去。
出门之后,管家带着他朝着下了一楼,然后坐上电梯下了负一层。
门被缓缓打开。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间满是粉蓝色调的屋子,玩偶摆满了床铺,一角还有着电脑和虚拟游戏设施。
楚青琅走进去,面无表情拍了一下床铺上面的毛绒兔子。
好像拟态的系统。
兔子被拍落,从床铺滚落,被管家捡起。
“这些都是我们家主为您准备的,您无聊的时候可以在这里放松一下心情,累了也可以在这里直接休息。”
管家指了指另一个门,“那里是电影院,您有什么想看的都可以在里面看。”
他又递过来一个淡粉色的手机。
“这是最新款的手机,已经加上了家主的私人联系方式,如果您想要和家主聊天,可以点击这个头像。”
楚青琅察觉到异样,管家好像是把他当成了什么也不懂的小孩一般。
不过虽然他知道这些,却并没有表示拒绝,既然有手机了,他就更加可以正大光明的联系妈妈了。
楚青琅接过手机,点开了头像。
在全黑的背景上,放着一个红色线团,乍一看去,仿佛蜿蜒的鲜血一般。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祁温的对话框后面冒出了一个红点。
——【喜欢吗?】
楚青琅打开页面正准备回复,下一条消息就发了过来。
——【过来。】
抬眼。
管家交握着双手,道:“青琅少爷,家主的意思是亲自教您学习。祁家的夫人,总不能什么也不会,这样的话,家主带您出去的话,不太好。”
他话说的委婉。
但是楚青琅明白他的意思。
不就是他现在是一个孤儿院出生的人,还是一个文盲,所以需要调/教才能带出去,不然丢人。
第50章 第 50 章 过来。
越家。
越珩下车后大步流星将身后跟着的人甩开。
碎发下一张英气面孔满是阴霾。
一旁的佣人看见他气冲冲的回来, 连忙打开了门,随后小心的退到了一边。
换鞋的地方一桶棒球棍。
“刺啦”。
越珩伸手拽出来一根,金属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手臂用力, 肌肉在衬衣下隆起。
一声哗啦巨响, 他将门口处的鱼缸敲碎。
水珠溅起, 落在那张煞气十足的面孔上, 增添了几分的阴郁。
踩着鱼儿和玻璃,他径直朝着楚青琅原本住的房间走去。
“砰!”
越珩腰背用力, 直接将门给踹了开来。
房间很小,对比起越家其他的房间来说,只有一个厕所大小。
越珩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左右环顾了一下。
倏然,攥着棒球棍的手背青筋暴起。
正对着窗户的一面墙上, 密密麻麻的全是祁温的照片。
侧面,正面,全身, 虽然很多都是重复的, 但是还是一眼都能让人看出这个房间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越珩冷笑一声, “蠢货!”
他拿起手机,将面前的景象拍下, 就准备发给祁哥。
但是, 在指尖按下去的时候,他却顿住了手。
像祁哥那么高傲的人,一定最不喜欢旁人如此意/淫他。
所以他一定会直接将楚青琅给扫地出门。
但是就算是他揭露了这件事,他也不会被祁哥看见,尤其是他还被赶出来了, 今后要去温德姆一定会更难!
他和祁哥可是一起长大,除了他别人都没有这个资格去温德姆,而且母亲一直让他和祁哥打好关系,现在竟然被一个私生子逼走,让他怎么和母亲交代,简直奇耻大辱!
眼前闪过那张宛如bjd娃娃一样的面孔。
越珩的脑袋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恶劣的想法。
不过那个私生子在哪里,不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吗?
他们可是兄弟。
所以他去找他的兄弟玩耍,谁也说不了什么。
更何况,这些证据在手,那个私生子,一定会对他服服帖帖的。
他被羞辱的仇,不还是想报就报!
他掂了掂手中的棒球棍,微微垂头,肩膀带着手臂转动,寒光闪过。
“轰!”
墙面被砸出一个大洞。
呼了一口气后,棒球棍被随手扔到一旁。
越珩捋起发,咧开嘴,眉骨下眼窝极深,显得他整个人异常的邪气。
此时,他真诚的希望那个私生子经得起玩。
*
“就是这里了,您进去吧。”
楚青琅点了点头,随后他伸手推开了门。
城堡内部虽然灯光充足但是采光并不是很好,所以总有着一种阴冷的感觉。
但是此时展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处阳光充沛的屋子。
玻璃组成了墙面,中间用着白色的木条作为装饰,实木色的地板干净明亮,四面放着各种画作,都用着白布罩起。
还有雕塑,乐器,以及满墙的书本。
正对着他,在三四处台阶后,有着一张宽大的棕色桌子,桌子后的人脊背挺直的坐着。
身体全然浸润在阳光中,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见放在桌面上的一只手。
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黑色的长条状的东西。
“过来。”
低哑短促的声音响起。
文字和真实听到的话果然不一样。
楚青琅莫名觉得他异常的迫不及待,还带着粘稠的兴奋。
可能是错觉。
毕竟他看不清楚祁温的表情,也就无法分析出他的真实想法。
他走上去,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少年破开阳光而来,头发这次乖巧的贴在两边,没有翘起,窄瘦的鼻梁下是饱满的唇,放在桌子上的手骨节弯曲,带着自然的红晕。
透亮黑眸里面满是专注与信任。
仿佛在无声告诉别人。
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很乖,我很听话。
男人眯了下眼,摩挲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反手将手中握着的东西放下。
带着横纹的木条敲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咚”的一声。
楚青琅不由得被它吸引。
祁温拿起纸笔,垂眸写字。
“知道那是什么吗?”
莫名的压迫感让楚青琅将手从桌子上收回,他摇了摇头,又迟疑道:“是戒尺吗?”
祁温衣袖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将纸张推了过去。
抬眼,苍白病态的面容竟然挂上了一抹淡笑。
“对,所以后面要听话,知道吗?来,选选你要学的。”
白色的纸张上,笔画锋利,沉重,带着几乎穿透纸面的力道。
【画画,乐器,舞蹈】
白月光列举了许多,但是上面的选项完全不像楚青琅想的那样,和学习有关。
“管家说,我过来是要学习知识。”
楚青琅将纸张推回去。
祁温按在纸面上,两人指尖相接,一骨骼明显,一皮肉莹润。
感受着那似有若无的冰冷触感,还有凝在上面的目光,楚青琅不由得慢了半拍,才收回了手。
他像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又慢慢开口。
“您安排就好。”
祁温收回手,并不意外的样子,“那就都试试。至于学习并不需要,你是我的妻子,不用管旁人如何看你。”
他话语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凉意,又说:“如果听见了,可以直接动手。祁家还是有些家底的。”
不是,这是一个白月光能说出来的话吗?
还是对他一个棋子来说的?
楚青琅震惊抬眸,“先生,您没有必要这样。”
两人相敬如宾就行。
“我是一个看重家庭的人,既然你占了这个名头,无论什么原因,你就是我的妻子。”
祁温将纸张折起,指甲末端泛青。
“还有,叫我的名字。”
楚青琅抿唇,没有说话。
祁温没有在意再次被拒绝,他拿着戒尺站起。
身上是一水的白,也许就是这种和阳光相同的颜色,之前才让楚青琅看不清他。
“今天先学画画,明天是乐器,然后是舞蹈。”他从桌子后走来,按住楚青琅的肩膀,“舞蹈的话,需要专业的舞蹈服,来站起来,我帮你量一下。”
在他靠近的瞬间,一股冰冷的血腥气将楚青琅完全笼罩,还有一股诡异的甜蜜。
像是花香。
楚青琅顺从的起身,一旁的房门打开,佣人捧着软尺走来。
祁温用戒尺挑起他的手臂,看着佣人慢慢解开少年的衣服扣子,将他身上的衣服褪了下来。
动作间,谨慎的没有触碰到少年丝毫。
少年体型不像成年男人那样粗壮,他肩膀平直,腰肢纤瘦,肚脐都是可爱的竖圆型,是带着单薄的美好。
后退到一旁的佣人深深的垂着头。
祁温神情不变,自如的拿起软尺测量起来。
楚青琅的感官并未拉满,所以对于身上的动作反应并不敏感。
只觉得冷。
就像是一片片的雪花落在肩膀上,脖颈处,腰侧,密密麻麻的,将皮肤全然覆盖。
渐渐的,他竟然觉得自己也被那无形的血腥气渗透。
是比被藤蔓缠绕时,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感觉,灵魂都仿佛被侵/犯。
但是祁温却只是认真的,严谨克制的测量,使得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楚青琅不适应的曲了下指尖,后仰了一下身子想要喘口气。
“啪!”
短促的凉意从腰腹传来。
楚青琅瞬间僵硬了动作。
是面前的人察觉到,拿起戒尺轻拍了一下他的腰腹。
只是警告,连痛意都没有。
但是白皙的腹部还是泛起了一圈的薄粉,因为本能收缩的肌肉颤抖着。
楚青琅头皮后颈都紧绷起来,他压低声音,“先生。”
祁温抬头。
此时他正蹲着身子,隔着衣服攥着少年的脚腕,另一只手中是带着刻度的标尺。
从上向下瞧去,男人眼睫浓密,鼻梁很挺,只是两颊的肉过于削薄,唇也是,便显出浓烈的冷酷和不近人情来。
对上那浓黑的眼眸。
楚青琅只能沉默。
他没有说话,祁温便又低下了头,平静的测量着。
瞳孔中的雾气被凭空生出的火焰寸寸灼烧。
在上上下下量了一边后,祁温收回了软尺,站起身,他的唇愈发的白了起来,神情带着些许的恍惚。
缓了一会儿,他看着楚青琅说:“你很适合粉色。”
粉色?
楚青琅还保持着双臂打开的姿势,脑袋已经宕机了。
祁温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将软尺递给一旁记录的佣人,转身,朝着画架那边走去。
“来。”
刚刚的温和如泡沫般消散,只是眨眼间,走出了阳光笼罩的范围后,祁温又恢复成了克制冷漠的模样。
佣人后退离开。
楚青琅抬手将衣服重新穿好。
莫名的,他总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
错觉吗?
但是祁温并没有像兆歧或者厉屿那样对他啊?
除了一开始的指尖碰触,剩下的就算是量身体和警告,也只是隔着那个软尺和木条。
楚青琅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自己想多了。
*
画纸被平铺在画架上。
祁温神色端正的坐那里,白色的毛衣针脚细密,v型领口露出细长的锁骨。
明明第一次见面白月光还是穿的严严实实的。
现在这样,不怕生病吗?
楚青琅瞅了一眼,疑惑的收回视线,搬了一旁摆放的圆凳坐在了一旁。
少年双手松松握拳放在膝盖上,脊背挺直,唇微抿,神情严肃,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真可爱。
想捏死。
祁温缓缓吐了一口气,克制的捏了捏腕部,感受着指尖细密的刺痛,他的神经却条件反射的传递出愉悦亢奋的情绪。
他伸出手,直接将人拉了过来,困在了怀中。
看着楚青琅白皙后颈上细密的鸡皮疙瘩,他翘起了唇,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先教你画一个简单的东西。”
无形的气场将他彻底包围,楚青琅下颌绷紧,如临大敌的点了点头。
肩膀处越过来一只手,细软的毛毛蹭在面颊上,带来阵阵的瘙痒。
楚青琅偏了偏头,却被钳制着下巴扭了回来。
身后是祁温冷淡的嗓音,“认真看。”
画笔在画布上辗转移动,很快就勾勒出了一只动物的形状。
楚青琅分辨了一下,“兔子?”
胖嘟嘟的兔子,耳朵后背,三瓣嘴上面一双眼睛明亮无辜。
身后的人好像靠近了一点,手腕朝着前方伸了伸,笔尖缓缓放慢了速度,让他瞧的更加清晰起来,距离的压迫将两人之间的空气彻底挤压出去。
但是两人并没有碰到。
无论是肌肤,还是衣服。
只是那无形的侵略性太强,哪怕只是露出了一节苍白小臂,却仿佛是把一把刀放到了楚青琅的脖子上。
他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为什么是兔子?”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兔子,它的毛是白色的,皮肉很软也很暖和,很会撒娇,捧在手中会融化成一滩。”
身后的人回答,呼吸浅淡,却带着凉气钻进骨缝。
“但是当我回来的时候,我父母已经把它杀死了,血液涂抹在一间黑屋子里,那里很冷,几乎结了冰。我如果做错事情,就经常被关进里面。”
“我当时发了脾气,然后被父母用被不敬长辈,沉迷无用之物,过于软弱关了进去。”
“三天,没有食物和水,只有被剥开的兔子陪着我。”
楚青琅看着上面的兔子被填上骨骼肌肉。
带着仿佛解刨千百遍,早已摸清所有皮肉骨骼走向的熟悉。
但是为什么给他说这些事情?
感受到他的疑惑,祁温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作为交换,我们互相讲一件关于自己的事情,我们需要互相了解。”
那修长苍白的手摊开,将笔交给他。
楚青琅说:“妈妈已经将我的资料给您了。”
他相信,为了取信祁温,女人绝对会将所有的事情做的极为详细,但是她并没有把那些资料传给他啊!
这让他说什么?
他自己的记忆还没有找回来呢。
就算是察觉到他拒绝的意思。
身后的人也只是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
“不够。”
长久的沉默中,男人并没有催促。
对于自己看中的猎物。
他拥有着超乎想象的耐心。
更何况,这是自成年后,他第一次碰见如此符合心意的人。
这次没有人能够夺走他的东西。
最终,楚青琅还是接过笔,笨拙的在纸张上画了起来。
身后的人不再出声。
楚青琅仿照着他先前的顺序,先画了轮廓,缓缓填充血肉。
开始胡言乱语。
“我小时候是在孤儿院,经常吃不饱。”
那轮廓是一根细长的藤蔓,上面长着一些花朵。
“又一次,我偶尔找到了这个东西,上面的花可以吃,我就偷偷摘下来做备用粮。”
“后面被人发现,就被抢走了。”
笔尖停住。
苍白大手覆上温热手背。
身后的人凑近,在他的耳边说:“继续。”
楚青琅松开手,任由笔在手中落下。
“先生,您说了,一次换一次。”
他侧头,盯着祁温严肃声明。
男人明明是冰冷的,瞳孔却带着火焰般灼热的温度,燎在面上,带着刺痛。
楚青琅却没有后退的意思。
“嗯。”
祁温从咽喉挤出回应,他垂下眼眸,主动放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那我期待着明天。”
他站在门口,佣人将轮椅推来,他却只是扶着门回身。
“明天会有家教过来,还有,喜欢那个房间吗?”
楚青琅放下笔,仰头望他。
“喜欢,谢谢先生。”
祁温好似笑了一下,点点愉悦却很快于面上消散。
“里面还有很多小玩意,去找找吧。”
*
不对劲。
这个白月光不对劲。
楚青琅搂着一个猫咪玩偶坐在粉蓝海洋的床上沉思。
这个白月光对他上心太多了,楚青琅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为他赶走越珩,给他衣服,还有这个明显是他来之前就装修好的房间,以及手机,关心他的学业,还有教导他画画……
这么周全。
不知道的还以为祁温是他爹。
楚青琅坐了一会儿,起身开始翻找起来。
柔软的被子上盖着毛茸茸的毯子,下面铺着一些漫画小说。
楚青琅拿起一本,又很快合上。
男女动作18/禁。
呼之欲出的胸/脯和瘦瘦的腰肢被几根纤细的带子遮住。
男人也是相同。
楚青琅迅速移开眼睛,耳根倏然染上一片红晕。
他重新将其塞回去,伸手压了压,用毛毯完全挡住。
在房间中坐立不安的转悠了一圈后,他选择打开电脑。
没准白月光说的小玩意是游戏。
那些只是误会。
屏幕上出现密码。
就在楚青琅犹豫的时候,手机突兀的响起消息到来提示音。
【密码:chuchu521】
楚青琅盯着最后的几个数字看了看,还是按着输入了密码。
电脑开启,上面已经下载好了几个游戏。
楚青琅点开。
几个形貌各异的男人迅速跳了出来。
穿的不比比基尼美女多,甚至于他们四肢交缠,递过来的视线带着暧/昧挑/逗。
起伏交叠的喘/息声,一瞬间充斥在这间房屋。
他耳根的红晕迅速向着脖颈蔓延,连忙拿起手机拨打祁温的电话。
那边好似等待已久,很快就接通。
楚青琅声音冷下,“祁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清越的少年嗓音经过电子信号的模糊,变得朦胧勾人。
祁温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盯着面前监控器里显示的少年,一如既往的冷淡。
“你现在正在青春期,这种适度的放松是有必要的,且对身体好。”
“因为我个人原因,无法为你解决需求,所以暂时准备了这些。”
因为他的话,楚青琅下意识的回想起那些彩绘书籍,面前的影像依然在放着……
“喜爱女性还是男性?”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后退了一步,肩背紧绷。
“咔哒。”
脸越来越红的楚青琅听见一阵黏/腻水声。
但是只是遥远的,并不清晰。
他缓过神皱眉,正准备开口反驳,祁温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
“还是说,需要我找别人帮你?”
瞬间被打断了思绪。
楚青琅咬牙,眼尾都带着羞耻的红晕。
“先生,你有点道德观念好吗?那不叫找/人,那叫出/轨。”
祁温声线在升高,虽然在道歉,但是依然漫不经心。
“抱歉,我查阅了些资料,以为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喜欢这些事情的。”
普通青少年或许喜欢,脑子里也全是那种事。
但是他是一个机器人,根本不会被欲望控制。
不过谁让他的外表是人类少年呢,白月光这样想也不错。
楚青琅瞬间明白了。
这估计也是白月光的强迫症作祟。
一切都要做到完美。
所以才会了解他,帮助他。
为的就是给他划出线来,让他不要逾越,也不要凭借身份得寸进尺。
楚青琅冷静下来,伸手关闭游戏。
游戏音效戛然而止。
“先生,我不需要这些,也不要找人。总之,我会自己解决的,谢谢您的关心。”
空旷的房间中,少年清正澄澈的声线徐徐飘来。
某种压抑已久的低劣欲/望,在其偏头摸索着关闭电脑,露出那张强作镇定的脸时到达巅峰。
不经意凝来的黑漆漆的眼瞳如玻璃珠。
微张着嘴。
带着懵懂的真挚羞恼。
呼——
楚青琅安静的等待着回应,但是那边却长久的失去声音。
门口传来敲门声,随后是管家的声音。
“青琅少爷,饭菜做好了,明天您要穿的衣服也为您熨烫过了,您是要在这里休息还是去二楼?我给您送过去。”
“二楼。”
楚青琅应了一声。
挂断一直没声音的手机,干脆的推门走了出去。
他再也不想看见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