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现在的吴念，还做不到将纸屑直接扔到别人脸上。
石飞昂抿着唇，看着碎了一地的刑事调解书。
他正准备开口，余光瞥见走进来的人，张开的嘴闭上，站了起来笑着说：“柴队长，今天有空过来。”
柴晶走进来，看见的是眼底蕴含着怒火和决绝的叶桑桑，还有丢了满地纸屑。
石飞昂的职业她当然知道，清楚就知道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冯家的财力，她很清楚，本地数一数二富商。
她甚至听说，冯家是想拿三十万和解。
这个数字，她一度担心这家人会签署刑事谅解书。
当然，签署了也没办法，这是受害者该得到的赔偿。
可看面前人坚定的眉眼，她清楚，面前的人不会签。如果这人清楚冯继廷不会死刑，看眼底的恨意，恐怕恨不得杀死冯继廷，又怎么会签署同意书。
那样的伤害，想起都触目惊心，又怎么会原谅伤害她的人。
想到这里，她望向石飞昂：“石律师忙完了吧，就先走吧。”
突然到来柴晶让准备赶人的吴余庆安静下来，看那个什么劳什子律师起身告辞离开，他起身就去拧了帕子，擦他坐过的位置。
周翠也是，站起来跑出去，很快拿来扫帚开始扫地。
他们不是非常清楚什么叫刑事谅解书，有什么作用，可女儿既然撕掉，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石飞昂脸色青白交加，他现在已经很少遇到这么不讲礼貌的人了。
如果不是柴晶在这里，他一定嘲讽他们没见识，30万都不要，30万都够买他们一家人的命了。
“吴小姐，我希望你考虑一下。以后你会发现，签下和解书是您最好的选择，我等着您打电话给我！”石飞昂被两人惹得恼怒，不顾柴晶在场，冲叶桑桑冷笑一声说。
吴余庆上前，怒声吼道：“你走不走，不走我撵你走！”
石飞昂冷哼一声，大步迈出病房。
看人走了，吴余庆搬来凳子，让来的三位警察坐下，他和妻子站在一旁。
“柴警官什么事？”叶桑桑收敛眼底的仇恨和愤怒，问道。
柴晶想了想道：“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你身上采集精液，和冯继廷的DNA吻合。”
“也就是说，确认凶手是他了对吗？”叶桑桑思索后道。
柴晶微微颔首说：“是的，这就是最铁的物证。”
叶桑桑嘴角艰难扯出这些天唯一的笑，看着柴晶说：“谢谢，辛苦了。”
柴晶眼底全是疲惫，而冯家能一下拿出三十万，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面对这种家庭，必须迅速将冯继廷的犯案事实摸清楚。
这难度并不小，因为随时会有些压力。
这个案子七天就拿到鉴定结果，她肯定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取证和送检。
“不用谢，这是我们该做的，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消息。”柴晶顿了顿，道：“顺便问一下，你和凶手，是否产生过矛盾。”
叶桑桑一怔愣，不确定地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柴晶张了张嘴，捉摸不定自己该不该说。
“您说吧，或许我有印象？”叶桑桑说。
柴晶道：“在KTV，你有印象见过他吗？”
她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案件，可KTV那边说监控坏了，她询问过当晚服务员负责人，都没有任何线索。
最后，她把希望落在叶桑桑身上。
叶桑桑抿唇，开始回忆游戏副本给的所有行程细节，特别是KTV遇见的人。
期间一切都相当正常，吴念没碰见什么奇怪的人。
最重要的是，吴念是没看见凶手面容的。
从被捂住嘴拖进巷子开始，到后面昏迷苏醒，她看见罪犯的所有环境都在黑暗中。
看见她茫然的样子，柴晶想了想，有些小心翼翼说：“我带了一张冯继廷的照片，你辨认一下？”
周翠两步上前，准备开口，被叶桑桑摇头拒绝。
她看向柴晶，面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要受害者看加害者的照片，无异于将那些噩梦都具象化，在面前重现一遍。
“你如果不愿意，我不强求。”
她的模样让柴晶十分心疼，连忙表示可以不进行辨认。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叶桑桑很清楚，最终吴念会同意辨认，不是因为她足够坚强，是她足够恨。
美好的人生被撕碎，痛苦无时无刻提醒她，她的人生毁了。
哪怕有人告诉她，就当是一场噩梦过去了，人生还能继续过。
可对当事人来说，她前半生那么美好，凭什么后半生要伴随这个阴影。毁掉了她美好的部分人生就是毁掉了，选择当一场噩梦，不过是一场自我安慰。
叶桑桑抬眼，眼底带着晶莹，伸出手：“给我吧。”
【桑姐演的吴念太让人心疼了，我有点害怕这场判决出一万了。】
【结合桑姐的身份牌，我也害怕了。】
【眼泪在眼睛里若隐若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是真心疼了。】
【看资料，吴念是很温柔开朗，细心人品好，又漂亮又干练，很有魅力的姐姐啊！我不要这种姐姐结局不好，没有得到应有的公道！】
直播间哀嚎声遍地，受害者颤颤巍巍站起来，为自己想要的结果支撑面对伤害，让观众无比心疼。
柴晶见她强撑着没有崩溃，拿出准备好照片，放到叶桑桑手里。
叶桑桑感觉自己因为有情绪了，共情的能力变得更强。
看见照片上的人，和资料上角落贴着的照片吻合，能感受到脑子里传来嗡嗡的嘶鸣声。
资料上描述的伤害，那些细节，如同实质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她本来苍白的脸，此刻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殆尽。
“……我见过他……”她颤抖着声音说。
柴晶站起来，向前一步走到叶桑桑面前：“哪里？你们爆发了什么冲突吗？”
叶桑桑快速摇头：“没有，我们只是路过，我当时喝得有点多，去厕所吐了。出来时回包间时，一个服务员领着他路过。”
“我记得那么清楚，是当时他伸手，摸了那服务员一把。”叶桑桑皱了皱眉道：“当时我还想要闹矛盾，见没什么事，看了一眼就走了。”
柴晶皱眉，她得到的答案是，所有人都没见过冯继廷。
看来，这真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案件，冯家肯定在背地里搞了一系列操作。
在案发后，冯继廷就投案自首。
这背后一定不简单。
她一定要更加谨慎对待这起案子。
“就是这些细节了吗？”柴晶问。
叶桑桑点头。
柴晶拿走了冯继廷的照片，起身赶忙离开，显然赶着去查有没有这回事。
她望着离去的柴晶，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疤，还有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骨折处。
这个副本的时间线，短不了了。
第126章 询问
在医院休养差不多半个月后, 叶桑桑差不多能下地了。虽然是单脚，由老两口搀扶着，只能勉强挪动两步到厕所自己上厕所这类。
但对一家人来说, 是个十足的好消息。
医生还说是因为年轻恢复快，如果年纪大一些，现在还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老两口看见女儿能重新站起来, 脸上也多了两分笑模样，不再那么苦大仇深。
“医生说还住个四五天, 就可以回家了。”周翠送走了查房的医生, 从门外回来对叶桑桑说。
她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难过，明显是在缓和情绪和表情后才走进来。
人很容易觉得自己演技很好，能做到是让别人相信。只有对着镜子看自己，他们才会察觉, 他们的伪装，实际早就显露出来, 一览无余。
周翠的憔悴和沧桑，不光是在医院照顾病人产生的，是她在忧虑一些事。
叶桑桑没有戳破, 望着周翠：“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吴余庆去缴费回来，拿着单据。
“钱还够吗？不够，我这里有。”叶桑桑说。
这段时间她站不起来, 夫妻俩不让她管这些事，她想两人或许没什么钱了。
夫妻俩虽然十分节俭，但是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穷, 手里都没什么钱，十几天住院费足够他们把所有积蓄全部花进去。
吴念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后，就出来上班了。
她和父母一样, 除了上班应酬各种必要的开支，平时相对节俭，手里有一些钱，足够支撑后面的医药费，以后一家人生活不成问题。
“够的够的。”吴余庆摆摆手。
他们夫妻俩平常不用什么钱，就算不够，到时候亲朋好友那里借一点，怎么可能用孩子的钱。
周翠也说：“别操心这个了，你当务之急是好好养身体。”
说起养身体，周翠眼角带上了笑褶，温声问叶桑桑晚上想吃什么。
因为叶桑桑情况好转，他们现在是白天两个人差不多都在，周翠来回去做饭带饭和处理一些家务。
晚上吴余庆在这里守着女儿，周翠可以回家睡个好觉。
叶桑桑轻声说着吴念喜欢吃的东西，只是很快，她脸上淡淡的浅笑消失。
因为门外传来了声音。
“请问一下，吴念住在哪个病房吗？”年轻男性询问的声音传进病房。
吴念认识的人中，除了公司同事，以及前男友陈涛以外，就没有其他年轻男性。
公司的男同事已经被告知不用来了，慰问女同事已经带到。
现在骤然多了个来询问的人，即使叶桑桑没听过陈涛的声音，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被询问的人应该是护士，很快回答了他，门口传来脚步声。
陈涛长相属于中等偏上，高高瘦瘦，外表清爽，气质略带阴郁。也是本地人，有个姐姐，父亲是工厂职工，母亲因为生病在家当家庭主妇。
各方面条件的话，陈家比吴家好一些。
不过陈涛妈妈的病需要一直吃药，他家也没什么积蓄。
如果不是人长得还算好看，吴念和他大概率不会成为男女朋友。
病房门没关，陈涛拿着一篮子水果，表情沉重走进来。
吴余庆也没见过陈涛，只知道有个男朋友。
叶桑桑属于好奇他来做什么，所以没让夫妻俩阻止人进来。
“吴念，我来看你了。”他站在床尾，目光直视叶桑桑还带着淤青的脸。
吴余庆不是傻子，很快意识到这个语气亲昵的人是谁，伸出手直接开始赶人：“滚，给我滚出去，谁叫你来的！”
“叔叔，我知道错了，我今天是来看吴念和道歉的！”陈涛连忙拉住吴余庆的手解释。
“之前是我冲动了，我还是喜欢你的吴念，给我一个机会。”
他声音变大喊道。
病房外传来走动的声音，是隔壁病房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试图围观。
叶桑桑这个病房还有空床，但护士没安排病人，所以房间里只有四个人。
听见陈涛的话，叶桑桑抬眼看向他，然后把目光落在吴余庆身上：“爸爸，先等他说吧。”
吴余庆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陈涛，放开了拦住他的手。
陈涛拿着果篮放到床头，坐在床边，伸手准备抓叶桑桑的手，被叶桑桑躲开。
“抱歉，前些天我刚知道消息，一时难以接受，冲动就发了那条短信。”他低着头：“我错了。”
半个月时间，该调整的心情，吴念早就调整过来了。
看着陈涛，她道：“你今天来，是想做什么。”
“我想求你原谅！我们重新开始，我不嫌弃你！”陈涛迫不及待抬起头，茶色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叶桑桑说，伸手又准备去拉叶桑桑的手。
叶桑桑再度躲开，黑色的双眼直视他：“那我应该感谢你了。”
吴念是独生女，父母条件虽然一般，但因为是老来得女，即使在物质缺乏的年代，也把能给的好东西都给她。
这造就了吴念不缺爱，加上在这个年代她的学历不错，她有自己的高自尊，要求也高。
如果不是面前的人学历也还不错，他们根本不会走在一起。
受到了伤害是一回事，难过痛苦是一回事，这不代表她那些性格里的特质就改了。
况且，她还恨面前的人。
恨他明明答应接，说什么只晚一会儿，却从头到尾一直没有出现。
如果他及时出现，会不会就不会出现那样的事。
最起码，能及时报警。
陈涛看着面前人的眼神，眼神躲闪了一瞬，随后想到什么坚定看向叶桑桑：“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天晚上的事，我也可以解释。”
“你听见我呼救了吧。”叶桑桑直接问。
一旁，吴余庆的拳头握紧。
陈涛没注意，听见叶桑桑的话，他眸光再度闪动一瞬：“没……没有。”
他的反应和磕巴的话语，侧面印证了叶桑桑的猜测。
叶桑桑望向他：“你来这里，究竟什么目的。”她顿了顿，冷嘲一声：“为了钱吧！你听说了赔偿金的事？”
虽然语气带着疑问，但大家都知道，陈涛肯定是因为赔偿金来的。
30万块，这个年代是一笔巨款，没人能在可能扯上关系时无动于衷。
陈涛表情彻底慌了，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脸涨通红指着叶桑桑道：“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好玩意儿吗？你还在这里傲上了，你现在就是个破烂货！”
下一秒，陈涛脸上就挨了一拳，他瞬间惨叫一声捂住左脸朝着床的方向偏，被愤怒的吴余庆再度拉了回来，一拳打在另一边脸上。
陈涛又捂住另一边脸，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看着吴余庆。
他彻底恼羞成怒，只是这一次他再不敢指着叶桑桑，而是捂着脸瞪大眼睛说：“我是来劝你选正确的路子走的，你不会以为，你和那个姓柴的警察，能斗得过冯家吧！”
他勾唇嘲讽一笑：“冯继廷不会坐牢的。你们还想他受到惩罚，劝你们死了这条心。趁早签了谅解书拿钱，到时候不至于人财两失！”
吴余庆已经气急了，上手推搡驱赶。
“到时候拿了钱，别忘了我，我还可以和你结婚！”
陈涛高声喊，不再掩饰自己的贪婪。
叶桑桑看他笃定的眼神，猜测他肯定接触过石飞昂或者冯家人，听到了什么关键东西。
他们竟然要进行无罪辩护，可案子堪称铁证如山。虽然吴念没看见凶手的脸，可挣扎间抓到过冯继廷，提取过指甲缝的DNA，还有冯继廷在施暴过程中，并没有采取措施。
加上投案自首，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怎么能做无罪辩护。
叶桑桑皱眉，艰难拉开抽屉，拿起自己的手机，拨打了柴晶的电话。
她询问了一下冯继廷的具体资料。
柴晶有些疑惑，但还是说出一些基础的资料。
冯继廷，今年十九岁，初中毕业后就每天在社会上鬼混。因为家里有钱，本地有许多产业，他过得十分肆意潇洒，每天不是飙车打架，就是喝酒泡妞。
如果不是家里人不允许碰一些东西，现在恐怕已经五毒俱全。
他性格乖戾，脾气十分古怪，一旦惹了他，打得鼻青脸肿都是小事。下手狠辣的时候，甚至会把人打残。
用他爸妈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家有的是钱赔。
柴晶这段时间仔细调查，发现这人堪称是罪行累累。
这些都是私下和解，闹到明面上，还是第一次。
“你问这些做什么？”柴晶问。
她说这些都是花点时间就能打听到了，所以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比较好奇的是，叶桑桑为什么问。
“我就是害怕……”叶桑桑声音低沉道：“柴队长，你说他有没有可能被判无罪。”
这是吴念得到这些消息后，最想知道的。
她这个类型的受害者，凶手本来就得不到和受害者痛苦一致的惩罚。哪怕这个案子情节十分恶劣，可能从重处罚，可也最多十年。
这是吴念最后的期盼。
可陈涛嘴里的笃定，让她无法肯定自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柴晶听懂了叶桑桑的惶恐不安，她回道：“不会的，你要相信我，我会让他受到法律的惩罚！”
叶桑桑想了想，将陈涛来说的事告诉了柴晶。
柴晶表示会注意一下，随后有些抱歉说：“关于那个被骚扰的服务员，我没有找到，可能无法证明他是有预谋的。”
办案就是这样，不是你知道就行，还得有人证物证证明你说的是事实。
监控和人证都没有，受害者一个人说了不算。
叶桑桑表示知道，挂断了电话。
她看了看自己的腿，皱了皱眉。
她放下了拿着手机的手，现在她行动不便，只能等待案件推动。
吴余庆和周翠知道得不多，加上两人年龄在那里，想让他们调查什么，几乎不可能。
她想要知道什么，必须自己去调查。
这个副本把人困死在床上或者轮椅上，信息来源太匮乏了。
很考验人的耐心。
第127章 威胁
对一个病床上的人来说, 能做的实在太少了，只能被动等待警察的调查，等待开庭的到来。
玩家很清楚, 结局注定是不好的。
可关于为什么不好，过程需要玩家自行探索。
这个副本和它游戏给资料一样，其实很直白, 虽然需要自行探索，但探索的难度不大。
甚至就算不进行探索, 叶桑桑相信, 后面副本也会给出答案。
看起来，甚至算是一个轻松的副本。
或许只有在其中经历演绎的玩家，才知道难熬。不光是身体上的疼痛，你成为这个角色后, 从某些眼神和动作中，会切身体会到, 知道你被侵犯后的那种异样的眼神。
那种仿佛你是一个破布娃娃的感觉，哪怕你自身觉得，你并不破败也无法抵抗那种眼神带来的伤害。
吴念这个角色, 是具有高自尊、自信，甚至可以说强大的人，都会产生动摇。
陈涛的话, 是一种缩影。
这也是，很多被侵犯后的女性，不敢宣之于口的原因。
世人眼光无孔不入继续侵犯着你, 让你不断回忆那些痛苦的回忆。
叶桑桑觉得，代入一下吴念，再稳定的人, 恐怕也要抑郁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依旧的阳光。
阳光很热烈，但怎么都找不到她这里。
柴晶的调查没有进展，无论她怎么打听，都没办法得到消息。
意料之中。
转眼，叶桑桑也出院了。
夫妻俩用最后的一笔积蓄，买了轮椅，又找了一辆车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了。
离开的时候，叶桑桑带走了石飞昂的名片。
找出来的时候，吴余庆准备扔掉，叶桑桑接了过来放到了口袋里。
夫妻俩不解，但也没说什么。
女儿比他们有文化，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一家人回家回得十分低调，他们住在城市边缘。此刻的城市还没大规模建设，除了自建的房子，夫妻俩还有小部分土地，只有三分地，种菜自给自足。
两人以前是工人，退休后靠一楼的小卖部，买零食杂货谋生。
有退休金，但两人闲不住。
八卦这东西传播得极快，但几十年的邻居，又没有深仇大恨。所以出院低调回家，邻居即使看见，也没有打扰的意思。
倒是舅舅和舅妈，堂姐表姐都来了。
见人好多了，安慰几句便走了，没聊那件事，怕引人伤心。
几乎所有人，都在顾忌着受害者的情绪。
这让住院了半个月，忧心难受的人，心情好了很多。
晚饭周翠买了猪蹄炖汤，说什么都要给叶桑桑好好补补。吴余庆提了水泥，加上捡来的碎砖石，再用水泥涂涂抹抹，最后用刮板刮整齐。
“等干了，你就可以推着轮椅在院子里晒太阳了。”院子里有葡萄架，上面已经挂上生涩的小串葡萄。
叶桑桑推了推轮椅，在台阶上，看吴余庆推来砖石，将低矮的院墙加高了些许。
因为之前就是简单的水泥和砖石做的围墙，现在加高也简单许多。
吴余庆这半个月一直在医院，人都变得疲惫许多。
周翠也是，鬓角的花白更加明显。
不过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眼看着女儿一天天好起来，他们都感到了由衷地高兴。
叶桑桑嘴角不由得上扬些许，只是望着门口，望着蓝天绿树，眼底还是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仇恨和难过。
就像是被掐下来的鲜花，无论如何用水养，都难逃枯萎的命运。
这几乎是必然发生的。
只有凶手遭到惩罚，或许才能慰藉一下受害者的心灵。
最终，柴晶打来电话，放弃了继续翻冯继廷的过往案件。有人施压了，还有石飞昂这个律师在其中不断蹦跶。
“这个人很会钻一些空子，我们决定速战速决，尽快把案子提交到检察院审查。案件资料我准备充足，应该不会补充侦查，如果速度够快，四五个月后大概就可以开庭了。”
柴晶说得委婉，里面的意思却很明显，她怕拖久了事情会产生变故，想尽快推进的审判，打冯家人和石飞昂一个措手不及。
叶桑桑“嗯”了一声，四五个月，某种程度来说，已经足够快。
柴晶想起叶桑桑之前打电话时语气难掩忧虑，担心凶手会逃脱法律的惩罚，出言安慰道：“放宽心，你现在要做就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不要想太多。”
“……好。”叶桑桑说。
望着随风晃动的树叶，叶桑桑说完，挂断了电话。
晚上，叶桑桑从吴念的噩梦中惊醒。
梦中狰狞的影子，带着无数触手，将叶桑桑包裹在其中。
她本能想要挣扎，却发现一步步被拖入深渊中，越是挣扎束缚越紧。
睁开眼时，额头布满恐惧的冷汗。
抽出纸巾擦了擦冷汗，叶桑桑闭眼继续睡去。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往前走。
表面上，一家人包括叶桑桑，都表现得十分平静。
只有代入其中的人，才知道他们的内心风起云涌。
叶桑桑能勉强正常走动时，她的调查也开始了。她手里有点钱，职业又是销售，认识的人多。
多番打听，终于有之前的一个大姐，告诉她她知道一点消息。
这个大姐是属于和大哥对标的大姐，是本地一家娱乐会所的老板。半年前重新装修，需要一批家具，吴念给她谈了一个不错的价格，双方都十分满意这场交易。
吴念KTV庆祝聚餐的大单，还是这个大姐介绍的。
和这种人沟通，你不能单手机里说就行了。
叶桑桑定了本地档次不错的饭店，安排了宴席等人来。面对面真诚一点，或许能得到一些意外的消息。
大姐很快带着一个年轻男人来，叶桑桑叫服务员给她的司机安排餐食，邀请两人入座。
大姐看了看叶桑桑，看年轻男人一眼，男人走了出去。
叶桑桑拿来准备好的红酒，轻声说道：“还喜欢吗？不喜欢我换一种。”
“就这种吧。”大姐颔首。
大姐是短发，烫成了现下时髦的酒红色羊毛卷，拿出烟抽了一根。
服务员倒好酒后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大姐喝了一口后道：“你的事，我听说了。”
叶桑桑没说话，因为她明显还有话要说。
大姐放下酒杯，又眯着眼抽了一口烟，说：“冯继廷的事你算是问对了人。其实你身上发生的事，他不止干过一次，只是没你这么惨烈。那女孩差点报警，被冯家人及时拦下来，叫来了她父母用钱打发了。”
叶桑桑面色苍白一瞬，垂着眸子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姐说，你其实就幸运在一点，你被人发现报警了。”
【后背发凉，居然还不止一次这种事。】
【那个年代确实，灰色地带特别多，冯继廷还干过类似的事，我一点都不意外。】
【这个人，和柴晶描述的，一模一样啊！】
直播间观众听着大姐轻描淡写的话，让他们对柴晶的形容冯继廷用的词语有了确切的认知。
“谢谢您的解答。”叶桑桑垂下眸子道。
大姐伸手，将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抬眸对着叶桑桑说：“那女孩后面还去报警了，没有任何作用，她没有任何证据了。所以我说你幸运，你比她好多了。”
叶桑桑苦笑一声：“可能吧。”
“后面，她跳楼了。”大姐喝完杯子里的红酒后，对着叶桑桑说。
叶桑桑诧异看着她。
“被人逼跳楼了。”
“怎么会。”
“因为她怀孕了，还有对峙的录音。冯家发现了，找人轮了她，还销毁了证据。她承受不住，就跳了。”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觉得窒息。
叶桑桑敏锐察觉到了大姐嘴里的意思，看向她：“您，什么意思。”
“我想劝你，该放弃就放弃，冯家人不会放弃的。签了谅解书，这件事或许就结束了，冯继廷的后续你也不要管，能离开这个城市就离开。”
大姐站起身，拿起红酒杯给自己倒了半杯，喝了继续说：“有些事我不好说得很直白，只能说你斗不过他们的，放弃吧。”
看她面如死灰的模样，大姐无奈叹气，起身走了。
【……好狠的冯家人，感觉如果不是因为这事儿报警了，怕现在动手怀疑到他们身上被警察调查出来，他们不知道多猖狂。】
【好惨，大姐在暗示，好歹拿到点好处是吗？】
【利益最大化吧，要她妥协。】
直播间的讨论，叶桑桑都看在眼里。
吴念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会怎么样她很清楚。她坐了一会儿，让服务员打包没吃的饭菜，带着回了家。
站在家门口的围墙外，她迈步走进去，视线落在吴余庆和周翠已经挺不直的腰。
两人在整理货架，因为年纪大了，搬起那些汽水框变得十分艰难。
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他爸，你下次陪孩子去复查，先找理由进办公室和医生说声。让医生别说漏了，上次那个医生差点说了出来，还好我及时打断了。”周翠背对着门口，摆放着零食，和旁边的丈夫说。
吴余庆“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叶桑桑加快脚步走近，忍着还有些泛疼腿和腹部，走到距离两人不远处，白着脸问：“爸妈，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吴余庆听见脚步声就察觉出了不妙，连忙站起身看向妻子，神情惊惶，一时间手都不知道摆放在身体什么地方了。
“念念，你怎么就回来了。”周翠转过身，声音艰涩开口，手放在围裙上不停揉搓，表情变得紧张。
叶桑桑看着她，再次问道：“我怎么了，不能让医生说漏什么。”
夫妻两人对视，场面一阵沉默。
最终，周翠眼里含着泪，告诉了叶桑桑他们夫妻隐瞒了三个月的秘密。
吴念伤得太严重，医生说大概没办法怀孕了。
“我们后来问人了，医生就是爱夸大其词，闺女你还是有希望的！”吴余庆劝慰说。
周翠也跟着点头：“是啊！医生最爱吓唬人，情况没那么糟糕的。”
对他们这一代人来说，孩子是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
况且这种伤害带来的后果，不是受害者自愿的，是伤害的一部分。
叶桑桑低下头，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夫妻俩知道，她要静心，叮嘱两句后坐到客厅沙发上说着说漏嘴这件事。
叶桑桑坐在床上，手无意间触碰到口袋，拿出里面的名片。
看着上面的名字，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既然威胁都用上了，那就如你们所愿。
只是希望，这些能承受得住后果。
第128章 签谅解书
“飞昂律师事务所, 我是石律师的助理，请问有
什么事吗？”电话响动了一会儿，很快接通了。
叶桑桑语气如常, 平静道：“我是吴念，我找石飞昂，签署刑事谅解书。”
对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站起来开门走进了办公室。
“今天下午三点，公安局见。”
两分钟后, 助理说。
叶桑桑挂断电话, 看着蓝底的名片。
没有人愿意无偿告诉你别人的秘密，要么是出于分享欲，要么她有她自己的目的。
大姐很明显不是一个分享欲爆棚的人，作为一个娱乐会所的老板, 能在F市立足，有自己的产业, 她的手段和智商不会欠缺。
能专程来说这件事，肯定不会是为了所谓的“交情”。如果不是，那就是受人之托。
当然, 叶桑桑也能看出，这人的建议是真诚的。
对他们来说，得到了才是真的。
话语里的威胁也是真的, 不同意，过了这段时间，清算的就是他们一家三口。
那个女孩的下场, 就是一家三口的下场。
【桑姐要签谅解书了吗？这进展有点快啊！】
【速度有点快，是吴念已经下了什么决定了吗？】
【万念俱灰，所以干脆选择原谅, 最后鱼死网破？】
观众看着打完电话沉思的叶桑桑，弹幕涌现许多疑问的信息。
他们不否认，现在吴念的处境不太好。伤害自己的凶手有逃脱惩罚的可能，自己又被告知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但从现在的状况看，吴念还没有到失去一切的程度。
她还有爱她的父母，她自己也在一步一步恢复，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走。
威胁还只是威胁，只要她及时做好预防，事情不会那么糟。
最重要的是，她从没后悔自己呼救后的报警，坚持要凶手付出代价。
哪怕这个代价，不对等她受到她的伤害。
【桑姐这一步，感觉有点走错了？】
【吴念应该更坚持？我知道她会奋起反抗，但现在签谅解书是不是有点早？】
【这一步我感觉没错，就是感觉吴念还没到那个份上。】
观众继续讨论着，原因很简单，就是没到真正鱼死网破的时候。
叶桑桑垂眸，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资料上，吴念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很好诠释了吴念的性格。她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是拼尽全力进行抵抗，不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所谓清白，是她不想自己受到伤害。”
“她问柴晶关于冯继廷犯下的罪行的判决，不是冯继廷会不会无期或者死刑，而是他能判多少年。”
“她自始至终都是理性的，理智地判断现在发生的一切。没有歇斯底里一定要他如何如何，清楚知道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样的选择，更加符合她的性格。也是在未雨绸缪，将自己隐藏在幕后，现在她就清醒意识到，他们之间不可能善了了。”
叶桑桑将名片放到柜子上，继续说。
理智告诉吴念，在柴晶不知道的地方，冯家已经逐步铺好的路。她紧赶慢赶交上去的案件审查，开庭判决结果，会和柴晶期待的结果大相径庭。
吴念知道，事情肯定会如冯家人想的那样发展。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陷入下风的一定是她。
她很聪明，很理智，知道坐以待毙等待结果，最终受伤的一定是他们一家三口。
相比其他犯罪者身份牌的角色，吴念只是提早意识到，她马上要步入退无可退的道路上。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是她不可以再生育。
这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伤害产生，就是永久的。她无法接受，她在精神出了一定问题，陷入痛苦的状态后，身体也出现了无法痊愈的伤害。
当然，这是代入吴念后，叶桑桑的所想。
她也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她没有百分百的自信保证一定是这样的，不过从游戏的反应看来，她的反应没有问题。
叶桑桑笑笑，站起身挑选了一身深色的衣服换上。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吴念现在的状态就是，清醒的疯子。
很矛盾地形容，但确实是这样。
打开门时，夫妻俩连忙站起来，担忧地看着叶桑桑，开口想要安慰。
叶桑桑对他们摇摇头：“没事，不用安慰我了，我没事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周翠伸手把女儿揽入怀中，痛哭出声。
叶桑桑抬起手，慢慢拍着她的后背。
孩子太苦了，他们做父母看着心里难受。
下午时间差不多，叶桑桑赴约，坐在了公安局调解室里。
石飞昂早有准备，看着见证的警察，拿出重新打印的刑事谅解书放在手下。
“吴女士很聪明，看得清楚形势，知道不管什么时候，还是实际到手的利益更香。”他靠在椅背上，依旧衣冠楚楚，表情轻蔑。
“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叶桑桑垂眼看着他手上的刑事谅解书。
石飞昂见她没再嘴硬，轻蔑的表情更加明显。
不过保险起见，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话，而是意有所指道：“放心，吴小姐你只要签了协议，钱马上到位，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后顾之忧四个字被他加重了咬字，显然在告诉叶桑桑，要她安心。
叶桑桑望着他，眼底带着冷漠，嘲讽一笑：“我们这种，只能寄希望于你们说话算话了。”
签署协议，主要就是把冯家的注意力移开，不要他们再注意。
至于真的放过？
叶桑桑不太相信。
如果冯继廷被释放，以那人的狠戾，放过吴念这个“害”他入狱的人，几乎不可能。
刑事谅解书被推到叶桑桑面前。
内容没什么特殊，约定了赔偿款。剩下就是表明受害者是自愿签署谅解书的内容，内容不多。
接过警察递来的笔，叶桑桑打开笔帽，笔尖落在签名处顿了顿。
理智和感情在她的脸上撕扯，挣扎之色明显。
“吴小姐，我必须提醒你，你不需要再考虑了。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了，有些东西禁不起犹豫。”石飞昂盯着她签署谅解书，看着她顿下的手，轻声提醒道。
叶桑桑闭上双眼，签下了谅解书。
她的字迹用力，深刻书写在签名栏。
书写完毕后她才睁开眼，伸出手大拇指按在印泥上，然后将指印按在自己的名字上。
屈辱、痛苦如潮水袭来，铺天盖地地包裹住她，将人拖入深渊中。
她抬眼，清亮的黑色眸子，直勾勾望着面前的石飞昂。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眼神，却让人本能感觉到害怕。
准备出言嘲讽的石飞昂下意识移开了目光，眼睛躲闪拿起谅解书。
负责见证的警察知道怎么回事，全程除了谅解书相关的事，几乎没有说话，只默默收拾着东西。
或许是觉得，躲避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失败者的眼神丢脸，石飞昂抬起头来直视叶桑桑，拿着谅解书略带得意说：“如同我预料的一样，你一定会签字的，为了钱，不丢人。”
他很清楚，面前的人不是为了钱签字。
可他就是要这么说，这样才能让面前的人感到痛苦。
果然，他看见面前的人攥紧了拳头，抿唇一言不发。
“钱我会尽快让冯家人打到你账户上，再见了吴小姐。”石飞昂得意扬扬，带着助理大步离开。
见人走了出去，负责的警察出声安慰道：“保重自己，别为了一些小人伤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他们见过太多太多人，冯家私底下有些作风，他们心里也了解。所以他们知道，这场和解未必是自愿的，大概是被自愿。
只是没办法，在程序上，她就是自己亲手签下的谅解书，并且对自愿与否没有异议。
叶桑桑冲他们摇摇头，如同失去力气一般坐在了椅子上。
负责的警察安抚她可以休息一会儿离开，拿着文件走了出去。
【代入吴念，真的特别屈辱。】
【形势比人强啊！】
【没办法，要是我，也只能被迫自愿了。】
观众讨论着，叶桑桑也感觉腿和腹部不疼后，扶着椅子站起来。
她眼底带着几分疲惫，一步一步往外走。
还没走几步，调解室的门被快速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叶桑桑抬头望向来人，轻声喊道：“柴队长。”
看着已经走完了人的会议室，柴晶清楚，谅解书大概已经签完了。
她皱了皱眉，向前两步走到叶桑桑面前，有些不敢置信确认道：“你签了？”
她眼中还带着微妙的希望，希望叶桑桑没签。
“签了。”叶桑桑神情自若开口。
柴晶眼底带上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面前的人，竟然真的签署了刑事谅解书。
叶桑桑看着她的表情，再次说：“还有事吗？没事我先回家了，我爸妈还在家等着我！”
一双手按住叶桑桑双肩，看着叶桑桑的双眼道：“告诉我，你是被威胁了，他们威胁你签的谅解书？”
叶桑桑摇头：“没有，我没有被威胁，是自愿签署的谅解书。”
她脸上的表情过于淡定，除了些许低落和疲惫，几乎没有其他情绪。
平静得好像确实是自愿的。
可她不信。
叶桑桑看着柴晶的表情，挣脱了她的手，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柴晶回身，看着关上的门，皱眉让人去查吴家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如果是其他人，她相信受害者面对30万的赔偿金，会选择心动。
可柴晶亲眼看见过她坚定的眼神，看着她拒绝的模样。柴晶很清楚，如果不是有法律存在，她眼底的仇恨会促使她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
刑事谅解书虽然不能让凶手免除处罚，但是能减轻量刑。
柴晶不相信，她会为了钱选择放过冯继廷。
第129章 等待
叶桑桑能感觉到, 自己从开门出去，一直被柴晶注视着。对柴晶才来说，她肯定不相信自己会轻易妥协。
只是冯家做得隐晦, 都是在暗地里暗示，没敢说什么明面上的威胁恐吓行为。
柴晶听不到风声，查不到想要的答案。
就算得到答案, 也挽救不了走向崩坏的结局。
冯家这种做法，比明着来更让人难受。
出了公安局, 叶桑桑便回了家。
周翠和吴余庆见她回来, 绷紧的心弦放松下来。他们见女儿出去，还以为是走走散散心，没想到好久没回来。
她又刚听到自己身体还有严重到不能治愈的伤，要是觉得人生没意思, 做点什么傻事怎么办。
两人意识到这点，就想着到处找找。
没想到还没出门, 女儿就回来了。
周翠拉着叶桑桑的胳膊，眼里眼泪不停转，嘴角却带着笑意说：“回来就好, 下次去哪儿跟爸妈说一声。”
“好。”叶桑桑肯定地点头。
吴余庆看着女儿脸上有些失魂落魄的表情，忧心问：“念念，你刚才去哪儿了？是不是邻居有人嚼舌根了, 我去让他们知道，我吴余庆不是吃素的！”
“是，妈帮你去骂人！”周翠脸上满是愤怒说：“都是艰难年代过来的,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在意那些事情。”
叶桑桑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笑，伸出手反抱住周翠的胳膊道：“没, 没人说我，我只是做了决定。”她深吸一口气看向父母：“我刚刚，去签了刑事谅解书。”
夫妻俩骤然听见这个词，面面相觑，都有些茫然。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刑事谅解书，上次听见还是三个月前，年纪大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吴余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之前那个什么律师，要你签的那个？签了会怎么样？”
叶桑桑站得有些累了，带着两人回了屋子，解释了刑事谅解书。
“……签了这个，冯继廷会被少判最少两年。”叶桑桑低下头，声音低哑。
“为了30万？”吴余庆有些急切站起来，伸手想拉叶桑桑，一边伸手一边说：“我们去撤回来，不要签这个什么谅解书，我们不谅解他啊！我家虽然没有什么钱，但这30万我们不要！”
他拉住了叶桑桑，眼底迅速泛红：“我们不要钱，就要你有个公道，不能这样做，不可以。”
“撤不回来了，签了就是自愿。”叶桑桑抬眼，看着两人说。
吴余庆脸上迅速带上几分怒气，带着万分不解地看着女儿，不懂她为什么这样做。
“是啊，不要这样，我们一家人，没钱也一样过日子的。”周翠也不解。
两人即使很生气，也没有动手的习惯，质问女儿是希望她给一个理由。
受伤的是女儿，被那样对待的是女儿。
刚得到那样的消息，就去签了谅解书，两人虽然嘴上说钱，但眼睛里满是担心，总觉得女儿有自己的理由。
叶桑桑望着夫妻俩，过了一会儿，解释了自己两次出去得到的消息。
“陈涛说的，大概是真的，冯继廷有很大概率会被判无罪。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但冯家有钱，我想他们能做到。”叶桑桑说。
“那我们也可以坚持。”吴余庆说完，自己脸上都带着不信。
周翠红了双眼，抱着叶桑桑另一边胳膊哭，哭她苦命的女儿。
被伤害了，也讨不回公道，那些人还要找理由给他脱罪。
叶桑桑继续说：“冯继廷的结局定了，他们又找我暗地里威胁我。我怕你们出什么事，就签了谅解书。”
“不签谅解书也撼动不了他们什么，无非就是冯家人给自己儿子上的双重保险。怕脱罪操作实行不了，最起码能让自己儿子少待几年。”
周翠哭得更厉害了，她作为妈妈的没本事，让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整个人自责内疚得不行。
吴余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颓废地坐在一旁。想拿出烟抽，想起女儿身体不好，又把烟放在了一旁。
他想了一下，打量着叶桑桑，打小自己这个女儿就是个有主意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女儿不会就这么算了。
周翠也缓过劲儿来了，总觉得自己女儿没那么轻易放过。
她小时候总因为他们年纪大才有的她，被其他小朋友欺负。当面都是好好的，后面总找机会报复回去。
久而久之，就没人欺负她了。
三岁看长，她觉得自己闺女憋着什么东西。
叶桑桑看两人的表情，眼睑下垂，低声说道：“我想要他死。”
一瞬间，两口子都感觉自己心脏漏掉了一拍，随后急促跳动起来。
周翠连忙站起来，观察家外面和小卖部有没有来人。
要是被人听见，可不得了，
吴余庆皱了皱眉，一言不发，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赞同。】
【第一时间是关心会不会被人听见，说实话，周翠这也是真恨不得冯继廷死。】
【直接说啊，不过也没什么，这夫妻俩肯定不会说出去。】
叶桑桑看了看弹幕，静静等两人缓过来。
她后面，大概要他们配合了。
就像她之前说的，这个副本非常直白，就是一个复仇副本。
吴念直接干脆签了谅解书，那就证明她要早开始布局了。
十多分钟后，两人终于冷静下来。
原本作为父母，他们要冷静，不要跟着孩子的思想走。因为这是一条歧路，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都将万劫不复。
他们不想女儿这样，可他们又说不出劝阻的话。
如果就这么放过，他们女儿受过的罪的怎么办。
骨折躺在床上就一个多月，拄着拐一点一点复健，直到现在手脚都还不利索。
更别提，他们女儿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了。还有心里，哪怕女儿没和他们诉一句苦，他们也知道女儿心里有多难过。
这些苦这些罪，老两口半夜躺在床上，想到就不停掉眼泪。
如果只是这些，他们打碎了门牙和血往嘴里咽。
可那畜生肯定不会放过女儿的，他还要出来，到时候他们指不定还要受到什么屈辱。
甚至，他们的女儿，可能会像那个女孩的结局一样。
感受着“砰砰”跳动的心脏，两人靠近了叶桑桑，一人一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站在女儿这边。
市刑侦队。
穿着便衣的调查人员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
“晶姐，我向周围打听了，吴家附近没有人陌生人徘徊。”因为跑动，那人有些气喘，叉着腰缓和了一会儿，才说道。
见柴晶看过来，他连忙补充：“我还问过，吴家最近没陌生人进出和发生意外事件。唯一有点疑惑的，是早上吴念罕见出了一次门。”
“能知道她去见什么人了吗？”柴晶问。
侦查员摇了摇头：“没查到，她自己一个人外出的，没多久就回来了，看见的人说没什么不对劲儿。”
没有线索，柴晶皱眉。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太对劲。
可具体怎么不对劲儿，她又说不上来。万一别人就是觉得30万非常多，想通了想要钱呢！
侦查员看柴晶思考，坐下喝了一口水说：“要我说，这样也行，冯继廷那个律师就不是正经律师，到时候可能判决不会如意，能拿到点赔偿也挺好的，让着这件事过去。”
“你觉得，冯家人除了谅解书这件事以外，没什么动静儿，正常吗？”柴晶皱眉望着侦查员说。
侦查员挠了挠耳侧，有些犹豫道：“或许是觉得，该给自己儿子一点教训了？毕竟柴队办理这个案子铁证如山，他们根本没有推翻的可能，放弃也是情理之中。”
柴晶蹙着眉头，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要搞清楚这背后的逻辑。
她想了一下，手放在座椅扶手上：“按照冯家人对冯继廷的保护程度，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我觉得有必要再查一查冯继廷这个人，找人打听一下消息。”
“还查吗？我觉得万无一失了。”侦查员有些疑惑。
柴晶一拍扶手：“还查！我倒要看看，他们背后搞了什么猫腻！还有KTV那事儿，我觉得还可以再审一审，冯继廷肯定是在KTV喝酒看见了吴念，动了邪念，听见了她要走回去，就去蹲人了。”
“这个案子，绝对是有预谋地作案，绝不是他说的什么一时糊涂。”
柴晶说干就干，带着人就继续查冯继廷。
很快，柴晶在看守所再次讯问了冯继廷。
冯继廷坐在椅子上，身体歪斜着坐着，充满挑衅地看着柴晶，嘴角带着阴狠狡黠的笑。
面对柴晶的询问，他百无聊赖抖动着腿，没有回答的意思。
“还想问什么？嘿嘿嘿，我一定对柴队长什么都说！”他打量着穿着警服的柴晶，眼底带着淫邪的神色说。
柴晶毫不在意他的视线，开始了自己的询问。
冯继廷听着那些话语，挠了挠耳朵，假装自己没听到。反正有他爸在，他们不敢对自己使用手段，所以挑了自己想回答的回答，不想回答的就当自己没听见。
这些回答一般无二。
柴晶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全都他去KTV旁边的酒吧喝了酒，那些狐朋狗友都走了，他觉得难受晃晃悠悠走出来，无意间就走到了那个巷子，然后脑子迷迷糊糊，就去捂住了吴念的嘴。
见他大叫，他当即失去了理智，脑子糊涂一片。
等到回过神，他已经离开了现场，联系司机回到了家中。
他爸妈回来，带着他到了公安局自首。
“说一百遍，都是这些内容，我只迷迷糊糊记得一些事，感觉整个人都失控了。喝醉了酒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的柴队长，我都自首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他嘴角带着似有如无的笑意，眉头微挑，朝柴晶说。
“你很确定，你爸会救你啊！”柴晶说。
冯继廷双手一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柴晶仔细看着他：“你们最好祈祷别被我抓住，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柴队长，你这就没意思了，受害者都原谅我了，你不用这么义愤填膺。我一直相信，钱能解决一切问题。和其他事情相比，这种事情不同的点就是贵一点，仅此而已。”他冷笑说。
气焰嚣张，毫无顾忌，柴晶很久没在看守所看见这种人了。
冯家给冯继廷的底气，就是无限制地兜底，不管发生什么，他都知道有人会替他解决。
只是他还是太年轻。
柴晶听见他的话，眼中的光闪了闪，站起来结束了这次审讯。
冯继廷被带走，一系列铁门开合的声音传来。
陪同柴晶的人疑惑地看着被带走的冯继廷，不解地问：“晶姐，就这么结束了吗？”
“嗯。”柴晶拿起文件走了出去。
一直到了车上，柴晶才说道：“我们去冯继廷平时会去的娱乐场所。”
“嗯？”侦查员疑惑。
柴晶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道：“冯继廷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读懂意思了吗？”
“什么？”
“吴念是下午签的谅解书，他的律师石飞昂没有申请会见，他却笃定用钱能获得原谅。他的意思是，只是价格会贵一些而已。”
“价格贵一些而已，证明他是有经历过，知道他爸拿了比以往打架殴打别人更多的钱？”
“对。他应该还做过类似的事情。”
有了可以调查的方向，那就仔细查。
他们没有直接找人，而是联系了几个熟悉的夜场人员，私下去家里问。
柴晶办案没太多规矩，塞了点钱，加上一通威胁，很快从一个人口中得到了点消息。
最重要的是，这个是偶尔听见的这个消息，冯继廷自己说的。有人不乖想搞他，要他去坐牢，他找人玩死了对方。
至于那个受害者，他们都没有线索。
这难得过普通人，难不倒柴晶，她回去就查了F市一年以内的非自然死亡资料。
这种死亡包括自杀和意外死亡，只需要挑选年轻女性就好。
最终，一个年轻女孩的资料出现在柴晶眼前。
叶桑桑没想到，再次和柴晶见面，竟然会这么快。
她直接出现在吴家，将女孩的资料放在她手中。
叶桑桑低头看过，眉头紧皱，有片刻的伤感。随后她抬起头看向柴晶，疑惑道：“她也是？唉……看来我签谅解书，竟然签对了。不签，我以后也会是这个下场吧。”
“你不知道？”柴晶疑惑盯着叶桑桑问。
叶桑桑神色如常，茫然摇了摇头，将文件交还给柴晶道：“您想多了，我没有被威胁，我只是学会了放过自己罢了。有那笔钱，我和我爸妈，后半生都不用愁了。”
她真诚坦白的理由，一时间让柴晶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心脏，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桑桑继续说道：“日子总要向前走的，我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你们之前不是总安慰我吗？我听进去了。”
“只要凶手受到惩罚，多少我已经不在意了。”
柴晶看着她说着，最终低下头，感觉到丝丝缕缕的无力感爬上心头。
她站起来说道：“抱歉，是我打扰了。”
“您是一个好警察，不用为此感到抱歉。”叶桑桑笑着说。笑得十分真诚。
柴晶走了。
叶桑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平静。
她是个好警察，只是没料到，对手根本没准备受到法律惩罚，早就准备好了逃脱法网的准备。
挺好的，她也期待。
逃不出来才麻烦呢。
看着画着红圈的日历，距离审判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第130章 就诊记录
公司请假结束后, 叶桑桑索性辞职了。
冯家的30万很快到账。
对很多人来说，钱和身体一旦有所交集，就会引起无数人讨论。30万赔偿, 在冯家人的宣传下，这件事很快传遍整个城市。
冯家给了钱，就要将这笔钱最大化利用。他们告诉所有人, 冯家有的是手段。
甚至那些对冯继廷的谴责，也在受害者收钱后, 变得微妙起来。
那种微妙, 都化作目光，落在一家人身上。
对心灵扭曲的人来说，他们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察觉到异样的眼神, 听见那些讨论的话后，叶桑桑就不怎么出门了。
原本她腿脚已经好了, 可以独自出门了，甚至偶尔在街道上走一走。
听见后，她基本都待在家里, 每天无所事事发呆。
至少，对外是这样的。
私下里，叶桑桑想办法, 花钱找人弄来了冯家人以及冯家所有居住地，以及公司的资料。
冯家唯一有话语权的，是冯继廷的爸爸冯兴。
冯兴早年就是个混混, 靠着南北倒卖渐渐发家。短短几年，就从一个别人看不起的角色，变成了如今的F城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冯兴和原配妻子一共四个女儿和最小的冯继廷, 至于外面，没有一个私生子。根据调查的侦探猜测，应该和早些年冯兴和人争抢地盘，被打伤了下半身有关。
因为只能有这一个儿子了，所以他十分宠爱冯继廷。
冯兴名下的公司涉及娱乐行业、房产、黄金珠宝行业，其中娱乐行业最赚钱。
娱乐行业在这些年是最乱的，想要立足，在这个年代需要做些什么，叶桑桑甚至不需要思考。
想要在这样的人眼皮子下杀掉冯继廷，难度可以说很大了。
叶桑桑放下资料后，起身在房间里走动，开始锻炼自己。确定自己没有取巧的可能后，她就知道，有场硬仗要打。
柴晶时隔两个半月找上门来时，得到的消息是这期间叶桑桑一直没出门，每天待在家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走进屋子里时，叶桑桑躺在床上，目光呆滞。
睡不好，又像没睡够一样。
柴晶能感觉到，她的精神状态似乎出了问题。
她呆呆地看着她，反应相比以前慢了许多，人也变得邋遢了许多，甚至还“胖”了一些的模样。
两个多月前，她看见她的时候，哪怕当时她在夏天用深色的衣服把自己裹住，有些应激的情况，但依旧能看到她正常的模样。
短短两个多月，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气儿。
“……柴警官？”叶桑桑从床上坐起来，有些迟钝说。
柴晶看着她，说：“听阿姨说，你最近一直没出门？”
她打量着叶桑桑，相比之前看见她，她皮肤因为没晒太阳变得苍白，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又颓废。
好好的一个姑娘变成这样，她心里难掩难受。
“没，不想出去，待在家里挺好的。”叶桑桑懒散坐起来，穿着拖鞋晃晃悠悠走出去，脸上满是呆滞和疲倦。
见柴晶跟着走出来，她自顾自瘫在沙发上，软软动了动手，示意柴晶坐下。
“不工作，待在房间里，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和人打交道，很好。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说完，她还打了个哈欠，一副很困的模样。
他们这个年代不流行什么抑郁的说法，柴晶只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她下意识张嘴想劝，可又不知道该劝什么。
或许等凶手判决就好了，她现在应该也在盼着判决结果。
想到这里，她郑重说：“马上要开庭了，作为受害者，你可能需要出席。如果实在不想……”她想说，实在不想，可以不去。
出庭与否，属于自愿原则。
除非案件事实存在争议。
而现在这起案子，案件事实并没有什么争议，总不能案子当事人当庭反口，不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
“我去。”
她还没说完，叶桑桑便开口说道。
颓废的人眼中闪烁着仅剩下的微弱光芒，仿佛抓住最后一株救命稻草。
没有一个受害者，不希望凶手受到惩罚。
柴晶一怔，当即答应下来，将开庭的时间地点都说给叶桑桑听。
看叶桑桑记住，她说：“案件的办理和审判，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可能当场拿不到结果。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冷静。”
“好。”叶桑桑回。
柴晶点了点头，这样她就安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叮嘱，她心底就是有这样隐隐的担忧。她莫名感觉，受害者快要因为这件事疯了。
又叮嘱了一番后，柴晶离开了。
原本这些是文书送达，是她自己要来看看。
刚走到门口，她就听见叶桑桑略带兴奋的说话声，甚至还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她看了看，不安的感觉再度袭来。摇了摇头，她摒弃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转身离开。
开庭的日期很快到来，一大清早一家人就收拾好，出发去了负责开庭的市法院。
柴晶作为案件的办理人，专门站在门口等他们，引他们进去。
一切井然有序在进行中，从法官宣读法庭纪律，宣布开庭开始，这场审判终于迎来了它的关键时刻。
石飞昂坐在叶桑桑他们对面，看着到来的叶桑桑，石飞昂眼中有意外，不过不多。
然后是认罪认罚环节。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被告犯罪嫌疑人冯继廷认罪认罚，法官对他的认罪认罚真实性和合法性进行确认。
随后就是宣读起诉书，这是公诉方在进行。
冯继廷十分干脆，在确认阶段，直接承认所有。
相比他的干脆，叶桑桑只能说勉强陈述完所有起诉内容。
相比来说，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对刑事谅解书，法官也再度进行确认。
面对法官的询问，叶桑桑感受到冯继廷视线，目光看向他。
她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头发被全部绑在脑后，露出已经恢复完全的脸。
见她的模样，冯继廷眼神带着兴奋。回想起她的反抗，他现在十分期待听她自愿谅解的确认。
叶桑桑冷漠移开视线，看向法官，回答了自己的答案。
“我是自愿签下谅解书。”她简单直白回答。
法庭辩论环节，公诉人基本没有任何压力，事实、证据、法律适用，石飞昂全都没有辩护意见。
他坐在被告律师的牌子后，闲适得好像是来走过场的人，丝毫不在意自己回答的是什么。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似乎冯家人真的已经放弃了冯继廷一样。
漫长枯燥的庭审被拉短了许多，就连法官都时不时望向石飞昂的方向。
就在所有人以为，辩论环节一切尘埃落定时。
石飞昂站出来，笑着看向法官：“对我当事人犯下的案子，当事人认罪认罚。只是我方当事人案发时的情况描述存在模糊意识不清的情况。我方对当事人精神状态表示怀疑，向法院申请进行精神鉴定！”
“我方还有当事人的一些就诊记录，他有长达半年看心理医生的行为。”
这样的行为，一般是不被允许的。
提出申请，需要冒险，因为法庭不一定同意申请。
叶桑桑表情惊慌，坐在观众席的柴晶皱了皱眉，看向法官。
她们不清楚，这样的行为，是拖延时间，还是早有准备。
就诊记录和申请交了上去。
石飞昂的目光落在叶桑桑身上，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
叶桑桑知道，这就是他们的早有准备了。
这期间，他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应对这一幕的发生。
那些证据，必定已经在这几个月内，做到了无可挑剔。
果不其然，在法官询问后，宣布了同意精神鉴定。
最后，庭审延期再审。
柴晶增加了需要核实病例的真实性。
如果冯继廷精神状况确实有问题，那就要面临新的情况。
精神病不适用刑事处罚，也就是说，冯继廷如果真被鉴定成精神病，他会被无罪释放。
意外的一幕，打破了现场的平静。
暗地里，一切风起云涌起来。
冯继廷被法警带走时，看着叶桑桑，眼神里全是得意。他嘴唇无声张合，表情充满挑衅意味。
叶桑桑看着他，即使没有说出口，她也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要出来了。”
叶桑桑呆立在原地，在冯继廷走出去后，跑出了法庭。
柴晶找到叶桑桑的时候，她和父母坐在法庭外的长椅上。
吴余庆和周翠安抚着她，她眼神空洞望着前方，没有任何回复。
“我会找到证据，证明他是伪装的精神病，你一定能获得公道！” 柴晶走到她面前，神情认真道。
叶桑桑抬头，神情绝望道：“不会了。”
“你要相信……”柴晶说道。
叶桑桑却没有再听的意思，拉起父母的手，三人离开了法院。
柴晶望着他们离开的一幕，表情充满无力。
今天的情况很多都是不符合流程的，石飞昂完全可以在之前就申请鉴定。可他们不，还是要到现场才拿出来。
这足以证明，他们有多自信，背地里做足了准备。
而法庭的判决，需要没有一点存疑的点。
所以他们选择了当场拿出，他们就是要藐视他们。
柴晶感受到挑衅，整个人都陷入了愤怒之中。
她不信，她不信冯继廷有精神问题，他就是一个正常人！
“晶姐……”另一个调查人员喊道。
柴晶转过身说道：“走，调查那份就诊记录，我就不信没有一点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