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偷盗”事件
门被关上后, 叶桑桑盯着桌上的天青色茶杯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跨度这么大，时间线这么错乱的副本。
出现在杀人现场，杀人后逃离。再出现在被询问的现场, 被询问一场别人被杀的案件，诉说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时间紧促，根本来不及多做准备。
不得不说, 《犯罪档案》这个游戏，为了难度真是不择手段。
案件信息不多, 时间线错乱, 就连个人资料都是刚刚得到的。
叶桑桑刚才囫囵看了看重点信息，时间紧任务重。现在警察走了，她开始仔细看游戏副本给的角色资料。
她现在叫孟宁，三十岁, 李家村人，在C市多年打拼, 现在经营着一家咖啡店。
他性格温吞，敏感多思，喜欢独居。
没有什么朋友, 每天两点一线，没有稳定的情感关系。
有个暧昧的女性朋友，在单方面被追求, 他没有答应的意思哦。
这些是表面。
从她的视角看。
背地里，他是杀人犯。
还可能是犯下两起杀人案，时间跨度十数年的杀人犯。
出场身背两条命, 不知道原因，第一起案件没有东窗事发。
第二起命案已经被发现，警方正在调查中。
根据资料, 他已经十二年没回家。只会每隔几个月打电话给亲妈林霞询问一下身体情况，十几年来几乎和李家村的人毫无交集。
【李家村少了个人，没报警吗？还是没找到！】
【刚才警察询问的那个李田青，也是孟宁杀的吗？】
【开局两起命案，剩下全靠桑姐操作吗？】
叶桑桑在看资料，直播间也在跟着一起看。
哪怕他们已经很清楚《犯罪档案》现在的操作，也不由得为这可能会不断跳跃的时间线感到迷惑。
没有头绪也没有尾巴，一切就好像碎片，需要玩家拼成完整的故事。
唯一比较有明确的，大概就是副本的名字了。
叶桑桑也觉得，比较明确的，大概就是副本的名字了。
阅读完资料后，叶桑桑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
刚才警察的问话中，警察已经提到，孟宁的母亲去世了。
孟宁已经决定回去奔丧。
从中洲人的传统来看，人死为大。
不管之前两人为什么没再来往，人死了总要回去的。
何况还是亲妈。
这些年下来，孟宁已经有车有房，条件十分不错，性格也变了不少。
收拾好东西放到车上，叶桑桑开车去咖啡店找店长安排一番后启程回李家村。
那个孟宁可能十分恐惧的地方。
C市到李家村并不远。
2005年，叶桑桑辗转三个多小时到C市。2017年，她回去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
两个时空被副本短暂交叠，时间过去太短。不管是给叶桑桑，还是直播间的观众，都感觉到格外不同。
那种过去的事，刚才才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一切记忆犹新的感觉。
记忆力强一些的观众，甚至能看出哪些地方随着发展改变了。
叶桑桑踩下油门，感受更加浓烈。
从县道下来，分到水泥公路，再开几分钟就到了村子。
还没到村子里，就陆陆续续见到了不少人，他们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叶桑桑。
十二年没回来，本就破败的房子更加破败。
右手手臂穿戴着黑色袖章的人在院子场坝上行走，如果不是这些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葬礼。
叶桑桑找了个地方停车下车。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很快一个六十岁出头的男人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拿出一个黑色袖章，用别针别在她的衣服上：“回来了。”
不过能看得出来，他的笑很勉强，没什么感情。
作为一个十二年不回来看望亲妈的人，村里人只会觉得他狠心。十二年没见，能做点面子工程，理一理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
叶桑桑朝叔叔点点头，环顾四周：“我该早点回来的。”
这句话让叔叔脸上的表情好很多，领着他进门。
他回来还算早，尸体停灵三天，明天才送去殡仪馆焚烧。
到时候会有完整的祭奠仪式，现在主要招待客人。
叶桑桑有孟宁从小到大的资料，他和母亲其实算是相依为命长大。
他父亲在他九岁的时候死亡，他被瘸子母亲抚养长大。
在农村，还是零几年的农村，一个瘸子母亲要养大一个孩子，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这些辛苦都会在旁人看见，哪怕过了多年过去依旧会记得。
所以走近场坝和厅堂，异样的目光从没有停下。
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叶桑桑面上古井无波，目光落在躺在棺材里面的消瘦尸体上。她走上前，十二年前的脸和现在这张闭着眼的脸重叠，只是消瘦苍老了太多。
鬓角和头顶的头发白了一半，脸上皱纹沟壑极深，寿衣在她身上空荡荡的，裸露出来的手干枯充满老茧，闭着眼躺在那里。
如果不是淡淡的尸体臭味传出，会让人产生她只是睡过去的错觉。
孟宁长相和她有七分相似，剩下的部分和叔叔很像。
叔叔是爸爸的兄弟，那孟宁剩下的三分，应该是和爸爸很像。
这个地区停灵是不盖棺材盖的，叶桑桑的手放在棺材上，脑海里回忆着她不久前，收拾好东西，塞在她手上让她逃离的模样。
她扯了扯嘴角，没有落下一滴泪，手紧紧抓住了黑色棺材的边缘。
孟宁是一个温吞内敛的人，情绪都喜欢藏在心里，这导致他很难外露情绪。
看了好一会儿，他松开了手，转身去找叔叔：“我转给您办丧事的钱。”
她冷着一张脸，拿出手机做出准备转账的举动。
漠然冰冷的态度让叔叔孟家军皱着眉盯着他，张口说：“你不会觉得，我叫你回来，是要你的钱吧。”
叶桑桑眼睛凝在他身上，依旧做着举着手机的举动：“没有，我只是想，现在转给您，明天妈妈葬入公墓后我就走了，到时候没机会转给您。”
孟家军绷紧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皱着眉，看着自己这个侄儿。只觉得他在外面待久了，生意做多了，已经像生意人一样了。
他一甩袖子，直接走开。
叶桑桑放下手机看着他，眼中带着不解。
【桑姐真的给我，演什么像什么的感觉。】
【我蛮理解这种状态了，我最重要的人去世后，我根本没有伤心的感觉，看起来十分正常。】
【这种状态是大脑觉得你会过度伤心，出于自保将所有的伤心全都抑制住了。我个人感觉是这样的，毕竟我觉得，以孟宁的经历，肯定是爱自己亲妈的。】
【这个副本发展太快，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杀这些人。还有未来要不要杀人，这个副本的孟宁骨子很有血性。】
叶桑桑垂眸，望着愤怒和人指着她说什么的叔叔，眼底依旧是无动于衷。
她转过身，穿过厅堂，走进林霞这些年居住的屋子。
房间里的红布因为时间的侵蚀充满灰尘，变得脆弱。
只需要稍微用力，就会被扯下来。
他走过去，伸出手取了下来。
上面的大红色牡丹绣花依旧，只是有些微褪色。
这里有人下葬后，就要将它被褥衣服烧掉的习俗。所以衣柜里的被子和衣服，全都被收拾起来，堆放在房间的角落。
只等时间到了，就全都烧掉。
叶桑桑走到床边，过去不久，那个女人还躺在床上。
她严重怀疑，副本跳动时间线，其中一部分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玩家代入。
让玩家知道他们之间并不是完全冷漠的，孟宁不是完全不在乎的人。
不然开局十二年，只有资料，可能会产生强烈的排斥感，代入成真冷漠了。
她坐在只有床板的床上。
房间里没有异味，她应该经常清洗打扫房间，是个勤奋的老太太。
叶桑桑是个没什么心理负担的人，不喜欢自虐。
如果因为后悔和做错了什么，就将生活过得一团糟，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人类就这么复杂的人，还会讨厌曾经的自己。
感叹完毕，叶桑桑站起来环顾四周，细致入微观察周围的一切。
副本才开始，孟宁亲妈的死亡绝对是一个引子。
或者引出陈年旧案，或者她的死亡本身就是一个阴谋，为了吸引孟宁回来。
叶桑桑不吝用最恶的想法去审视每一个人，所以她需要观察，率先排除掉林霞的死亡是否是自然死亡。
根据叔叔的说法，林霞十几天前就病了。
她一直撑着没去看，只在家里随便吃点感冒药糊弄过去。
这是农村人的习惯了，大家都没觉得不对。
没想到三天前他媳妇上门来看，发现人已经死了。
他得到消息后，就立刻通知了孟宁。
没想到的是，直到今天孟宁才回来。
叶桑桑思考着死亡的原因，观察房间后，走到门边关上门，伸出手掀起活动的床板。
这种床板是活动铺在床上的，一块一块木板组成，没有使用螺丝固定，叶桑桑很轻易就掀开。
第一块第二块，很快掀起来第三块。
浅浅的，用刀刻着的字体映入叶桑桑眼帘。
字体扭曲，边缘带着被抹去的血迹，歪歪扭扭写着：“快跑，不要回来！”
后面还打了一个感叹号。
叶桑桑蹙眉，握着木板的手一顿。
“砰……砰……砰……”
剧烈的拍门声突兀从身后传来，叶桑桑下意识丢回手里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声响。
叶桑桑转身，看向门口。
拍门声急促中带着几分愤怒，颇有几分誓不罢休的感觉。
见叶桑桑没有回应，再度连着拍了几下。
“砰……砰……砰……”
催命一样的敲门方式，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叶桑桑转身，上前开锁，打开门看着门外的人。
沉静的眸子盯着面前的人，清浅的瞳色里全是冷淡。门外敲门的人顿住，伸出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
“什么事。”她望着面前的人，眼中全是冷漠。
孟宁已经不是过去狼狈的孟宁，不需要畏畏缩缩接受别人的指挥。
来人看着他，似乎是想到过去的事，下巴下意识抬起来，用俯视的姿态面对叶桑桑。
“你妈死了，现在有些账该算了。” 他努力让自己语气低沉下来，不让自己落入下风，盯着叶桑桑说。
青年二十四五岁左右，头发被剪得很短，胡茬布满半张脸，眼睛泛着血丝和充血的红。依旧穿着早些年流行的皮夹克，黑色的裤子已经有些小。
即使努力压制自己的心虚，也一眼能看穿色厉内荏的本质。
叶桑桑垂眼，想起床板上刻着的字，抬眼看着他：“什么账。”
“我家被偷了一个金项链，十几天前就你妈去过，去了就没了。你妈生病了我们想着先算了，没想到人就这么死了。母债子偿，你得折算成钱给我！”
那人强作镇定，联合旁边打扮差不多的人，十分嚣张对着叶桑桑说。
刚才还有人聊天的房间外，此刻已经鸦雀无声。
不少人看着“讨债”的三人，对视一眼后，神色各异。
“你们有什么证据！”
叶桑桑正准备开口，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身影传来的方向。
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休闲鞋绑着宽松双马尾的女孩走到三人身后。
她眼中全是怒火，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的三人。
三人皱眉，全都盯着面前的女孩。
“你谁啊！”
“管我谁，偷了就要拿出证据，不然我报警让警察找！”
不满和据理力争的声音交织。
叶桑桑望向来人，她是和孟宁还在中暧昧女孩，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女孩说完和叶桑桑对视一眼，然后高昂着头颅望着面前的三人：“跑别人葬礼上讹诈，你们也不怕阿姨回来报复你们，拉你们一起下去陪葬！”
犀利的话语一下点燃了三人的愤怒，刚才和叶桑桑说话的人伸出手紧握成拳头，上前就想揍女孩。
叶桑桑在他转身之际，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往后掰。
那人看手腕被握住，转身就想挣脱殴打叶桑桑，被叶桑桑一脚踢在腿弯。
“咚”
那人不受控制跪倒在地，膝盖和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证据拿来，没有给我滚。”
叶桑桑丢开那人的手腕，看着他狼狈站起来，冷着声音说道。
那人面色一变，看了看周围和棺材里躺着的人，想了好几秒才摸着生疼的膝盖，一瘸一拐离开。
女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上前看着毫发无损的叶桑桑：“孟宁你好厉害。”
“你怎么来了。”
和女孩同时响起来的，是叶桑桑的质问。
女孩一愣，讷讷道：“我问你店员，他们说你母亲没了，我就问了地址，想着来看一眼。”
说完她觑了叶桑桑一眼，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搅弄着手指。
叶桑桑无意和她纠缠，转身看向其他人。
随后目光转向走过来的叔叔和其他人，看着他们眼中的异样，叶桑桑说道：“我会住在村里一段时间，希望以后大家多多照顾。”
这样的话语，比刚才说马上要走更加引人侧目。
不少人看向叶桑桑。
就连女孩也看向她：“你要留在村里？店里怎么办？”
“店里有店长，她会找管好的，店里没有我也一样能运转。”叶桑桑平淡开口。
女孩眼底闪过黯淡的神色。
孟家军看着他：“你确定回来住一段时间？也好，这里是你家，要住就住。”
其他人互相看看，跟着点头。
虽然葬礼办得冷清，但是该有的不少。
到了晚上后，叶桑桑作为孝子，需要给亲妈守灵。
跳过时间线，到了早晨时，叶桑桑脸上全是疲惫。
吃完早饭后，随着殡仪馆的车辆，亲近的村里人拉尸体去殡仪馆火化，举行告别仪式。
葬入公墓中后，在殡仪馆吃一顿便饭，便各回各家。
公墓距离村里不远。
说是公墓，其实就是一个集中埋葬的地方。
林霞葬在了丈夫身边，望着墓碑上黑白色的照片，叶桑桑站了好一会儿，才捧着照片回了家。
把照片放在厅堂的香案上，叶桑桑感觉心情复杂。
情绪多了，在触及一些画面的时候，她总会想起自己。
叶女士的葬礼不是她主持的，她也没有参与过。过往她不在意，现在想想何尝不是一种遗憾。
副本的有趣之处，大概就是这样。
体会自己从没体会过的东西。
安晴站在叶桑桑身边，看着凝视着林霞黑白照片的他，轻声安抚道：“节哀。”
“嗯。”叶桑桑回答后望向她：“你该回去了，这里生活很不方便，回去更好点。”
安晴担心地看着叶桑桑：“可是你看着，不像没事的模样。”
短短一天，叶桑桑虽然表面没什么，但是整个人看起来颓了不少，带着一丝疲态。
加上又要留在村里一段时间，村子相对封闭，她怕出什么事。
叶桑桑偏头看向她：“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安晴明显还想留下，只是叶桑桑眼神坚决，她不好死皮赖脸留下来，只能埋着头丧气地离开。
叶桑桑接下来的几天整理打扫了房子，还给房子砌了矮墙，有种进了经营修建房屋游戏的错觉。
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平静了几天后，半包围的小院迎来了不速之客。
叶桑桑放下手里去镇上集市采购的粮油米面和蔬菜，目光望着拿着棍棒走来的人。
来人是那天葬礼上敲门的人。
看见叶桑桑，他们快速围了上来。
“上次没给你教训，今天我们给你教训。” 那人走到叶桑桑面前，用棍棒指着叶桑桑说。
叶桑桑平静看他：“我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勇气，赔偿是不会赔偿的，没有证据就给我滚。”
“你妈偷东西还有理了！”那人瞪着叶桑桑，眼中带着愤怒，似乎笃定林霞偷盗的事实，拿着棍棒指着叶桑桑说。
叶桑桑握住棍棒，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她挨了几棍，对方也没得到一点好处。
很快黑夹克被打服气，叶桑桑停了手。
“我爸说了，你家就是爱偷东西的，东西就是你妈拿的。现在找上门，你还理直气壮打我！不讲理了！”
为首的黑夹克表情愤怒，义正词严说。
【666，没有证据，觉得别人爱偷东西就是别人偷的？】
【我已经学会用证据说话，你觉得别人动的手就要有证据，而不是凭你猜测，凭空污蔑。】
【这么理直气壮不讲道理，真的无语。】
直播间看着这一幕，心里起了火气，这家伙谁啊！
叶桑桑看着他：“你把前因后果和我说说。”
见打不过叶桑桑这种不要命的，黑夹克快速将过程说了出来。
大致就是林霞和他们家有点亲戚关系，去他家坐了坐，走了他家就发现里间抽屉里的金首饰不见了。
他家里人中间有离开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家里就林霞一个人。
他家里人回来后，林霞就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跑了。
“那种表情，不是她还有谁！”
叶桑桑冷着脸看着他：“走，带我去你家！”
黑夹克望着叶桑桑的冷眼，咽了咽口水带着人回家了。
三人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黑夹克家。
转眼十多年过去，村里多了许多楼房，还有两间小卖部。
到了后叶桑桑直接坐在沙发上，让混混连着二楼翻箱倒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地找。
黑夹克张嘴，不敢说话，眼神颇有怨言带着三人翻箱倒柜地找。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围观，黑夹克的爸爸走了进来，皮笑肉不笑看了叶桑桑一眼：“怎么，还找上我家来了。”然后看向黑夹克：“不是叫你别去了吗？人都死了，也不嫌去了沾染了晦气。”
叶桑桑不语，只眼神示意他们找。
黑夹克看着众人看戏的表情，脸上全是我找给你看，让你服气的表情。
为了让叶桑桑夫妻，他们犄角旮旯，每个盒子柜子全都找了。
就算锁上的，他爸不给钥匙打开的，都表情愤愤撬开。
叶桑桑一直跟着，冷冷地看着他找。余光扫过一旁紧张的中年男人，垂眼掩盖住眼底的冷笑。
很快在二楼的卫生间肥皂盒子里，黑夹克找到一个金灿灿的项链。
黑夹克的脸色涨红，一旁黑夹克的亲爹心虚过头，反而愤怒伸出手抢过项链。
“我就是不想你拿出去卖了，随口编的，谁知道你信了。”
黑夹克顶着一头绿毛，在众人的视线下无地自容。
人群中，一道视线落在叶桑桑脸上。
下一秒，叶桑桑的视线锁定他。
那是一个老人，看见叶桑桑看向他，他惊慌转移视线，转身急匆匆离开。
叶桑桑抿唇，想起资料里，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只是和现在不同的是，那是铁板钉钉的偷盗。
第92章 偷盗事件
黑夹克和爸爸吵了起来, 他涨红的脸像是被人打了十几巴掌，愤怒质问他为什么撒谎骗人。
为什么东西没掉告诉他掉了，就为了不让他拿走, 就冤枉别人偷了。
害得他去找别人，被别人打不说，还在所有人面前丢了这么大脸。
叶桑桑茫然看着他们, 耳朵里听不见他们说的一句话。
面前的画面离她远去，好像坠入了梦中。
模糊的画面如烟尘一样消失离开, 围观的人消失, 鲜活的副本场景开始黯淡失色。
一张熟悉的年轻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她下意识伸出手，穿着碎花上衣的年轻女人也起抬手。
温热的触感出现在叶桑桑头顶，她轻轻揉了揉叶桑桑的脑袋：“小宁乖啊！”
轻柔温和的嗓音，如同梦中, 由远及近。
叶桑桑睁大眼睛，周围的一切映入眼帘。
年轻女人站了起来, 叶桑桑的视线移动，目光直到她的肩膀。
她低下头，她自己也变小了。
叶桑桑皱眉, 左右瞧了瞧，确认自己的时间最少回到了二十年前。
现在是……孟宁小时候？
【这个副本的事件跨度真的大，就这么变了。】
【碎片化的副本吗？】
【要了解孟宁的犯罪意图是吗？】
看着孟宁的长相变化, 周围的环境变化，加上林霞的出现，直播间观众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叶桑桑低下头, 也意识到了什么。
游戏副本那份资料，在特定的触发后，可能会回到触发的时间线。
所有时间线汇总, 最终形成整个副本。
同时这些碎片化的时间线，也是30岁孟宁当时在回忆记录的东西。
这一切的主线如果是30岁的孟宁，其他包括叶桑桑初进副本杀人回家再逃跑，都相当于进入了支线的回忆中。
如果这么看，叶桑桑应该还需要触发杀死李田青的回忆支线？
她现在这个支线，是黑色皮夹克男在找上门，被叶桑桑解决假偷盗行为后触发的。
要是两者有关联性，那关联的是偷盗事件。
那么叶桑桑现在扮演的孟宁，就只有九岁。
这个时间点，孟宁的爸爸孟家浩还没意外死亡。
叶桑桑望着一瘸一拐的林霞往厨房走，眉眼间带着几分轻松愉快。她还很年轻，皮肤称得上白皙，眉宇间完全没有之前的苦色。
她环顾四周，房子石头地基和木头组成，不是后来的水泥砖房子。
按照孟宁的年龄算，现在时间是1996年。
这个年代的农村，这样的建筑很正常，这会儿基本只有城市和城市周边是水泥砖和红砖的房子。
房子格局和后来差不多，是一间厅堂，两间卧室，旁边是依附搭建厨房。
厨房不小，兼顾了吃饭会客和冬天保暖作用。
算起来不止三间，只是搭建出来的部分十分简陋。
看起来像是后面临时搭建的，不算一间正经屋子。
地面是水泥地面，十分平整。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这个时间线是初春季节，外面细雨绵绵。
她快速跑到厨房，站在了林霞身边。
环顾四周，不见孟家浩的身影，她疑问道：“爸爸呢？”
“你爸爸出去了，今天干不了活儿，他和人去打几把牌玩一玩。”林霞嗓音温柔，告知孟家浩的动向。
叶桑桑眸光动了动，大致知道事情就是今天发生了。
事情是偷盗事件，也是村里人为什么对孟家人另眼看待的原因。这里的另眼看待，是贬义的另眼看待。
因为这起偷盗事件中，孟家浩是偷盗别人东西的那个人。
被当场抓到。
资料没有过多阐述这件事，后面只加了一句孟宁看见了孟家浩被打的画面。
偷盗事件另有隐情吗？
叶桑桑不禁思考。
林霞还在烧饭，她动作麻利，虽然因为一只脚的问题行动没有那么方便，但在速度上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快写作业吧，一会儿让你爸给你检查。”她见叶桑桑呆呆站在那里，催促说。
叶桑桑颔首，正准备转身去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就听见外面传来粗犷的喊叫声。
村里人下雨天都在家里，这一声喊叫也让周围迅速出现不少身影。
林霞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叶桑桑赶忙说：“妈妈，我去看看。”
说完，他一溜烟跑出去，很快不见踪影。
林霞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将锅里的饭闷好，火减小后瘸着脚步跟着走了出去。
下雨天湿滑，出了外面就是泥土路，她扶着旁边的墙壁，才没有滑倒。
顺着声音传来的李家走，林霞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阵阵的惨叫声。
她听着熟悉的惨叫声心里突突跳，还没思考，小小的身影朝着她跑来。
“爸爸……”担忧惊惶的声音发出，随后林霞看着儿子孟宁指着李建群家的方向，带着哭腔道：“爸爸被打了。”
林霞加快了脚步，瘸着脚快速朝着丈夫的方向走，眼中的担忧几乎化为实质。
儿子孟宁扶着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活该啊！敢偷到李家人身上。”
“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偷钱！”
“别打了李家兄弟，要是打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都是一个村的人。”
李家门口，年轻男人躺在门口，口鼻流出鲜血，蜷缩在地上。三个男人见状依旧不肯放过，对他拳打脚踢，周围的人看着。
有人指指点点议论，有人时不时开口劝说。
“叫你偷，叫你偷钱！”
“md，偷到我们身上来了，我们李家兄弟是吃素的吗？”
“之前我不见了二百块钱，是不是也是你偷的？说话啊！”
狠厉愤怒的声音不断说着，其中身材最为高大的李建群下手最为狠辣，一脚一脚踢在孟家浩腹部。
孟家浩被踢得身体颤抖，嘴里哆哆嗦嗦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
林霞放开撑着她的儿子，快步上前扑到孟家浩身上。
李家三兄弟望着这一幕，除了李建群以外都停了下来。
只有李建群不解气，伸出脚踩了一脚孟家浩的头部，tui了一口唾沫，恶狠狠说：“md，滚开，老子可没说不打女人。”
林霞没有放开的意思，李建群脸颊边的横肉抽动了一下，正脚踢在林霞身上。
叶桑桑准备冲上去，被赶来的孟家军制住，他望着三人，随后看向李家的长辈说：“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你们就这么打人，我报警了啊！”
“赶紧报，把这家伙给我关派出所去。偷东西就偷到我们身上，搁前两年直接打死都没人过问！”李建群一挥手，让孟家军报警。
孟家军皱眉：“这无凭无据的……”
李建群似乎就等这句话，从兜里掏出一把钞票，抖了抖：“这就是他兜里找到的，你兄弟多穷村里人都知道。我放屋子抽屉里的钱不见了，正好在他外套兜里有这么多，你跟我说不是他偷的，谁信啊！”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其他人看见了的，我们是从他口袋里找到的钱，抵赖不了！”李建群的弟弟补充道。
他还伸出手，指了两个人，表示他们也亲眼见证了。
那两个人坚定地点头。
“你兄弟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这你是知道的吧，孟家军。”李建群的哥哥李建峰十分直白开口。
孟家浩嘴里吐着血，李建峰见状，鄙夷看了一眼。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露出嫌恶的神情，伸出手脚又踹了他一脚。
孟家浩眼皮颤动，晕厥过去。
围观的村里人已经二十多人，孟家军感受到众人审视的视线，强烈的羞耻在脸上浮现，伸出手攥紧叶桑桑肩膀上的衣服。
看着晕过去的哥哥，两人是一母同胞，不可能不管。
他咽了咽口水，看向李建群说：“你们想怎么办，我们都认了。”
“送派出所吧！”
“领回去算了。”
两道声音交叠，李建群看向哥哥李建峰，领回去的提议是他说的。
李建峰看着弟弟，缓了缓紧绷的神色：“这点事闹到派出所干啥，都是李家村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说完，他示意弟弟看地上躺着，明显被打得严重的孟家浩。眼神示意他不要纠缠了，要是再纠缠下去，要是送医院了，他们李家或许得赔钱。
李建群胸口起伏，眉眼间明显还带着不服气。
“是的，算了算了，都是一个村的人。”
“冤家宜解不宜结，也是现在大家太穷了，以后你把钱放好。”
“大家帮忙，把人抬回去吧，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村里人喜欢劝和，将一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中，这件事就这么结束。
村里人不耻孟家浩偷东西，还是七手八脚将人带了回去。
叶桑桑望着李家三兄弟，最终将目光落在当和事佬的李建峰身上。
林霞哭得眼睛都肿了，低着头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
叶桑桑上前扶着她回家，将她扶到床边坐下。
看着她坐在床边望着孟家浩，眼泪扑簌簌地落。
她一边哭一边说：“我知道春上要买肥料和种子了，家里没钱，可你也不该那么做啊！没有我们挣，日子总会过好的，你为什么要去偷。”
看着丈夫身上的伤，她只能做简单的清理。
没有药物，她只能去找一些草药和药酒敷上。
【打得好惨……可能是比较偏心主视角，感觉没必要打这么狠，哪怕给人送派出所去……】
【这是我们现在的想法，那时候没有那么强的法治观念，村子里有自己的一套法则。】
【都是穷闹得，太穷了，看见大额现金一时没有忍住。】
直播间看着孟家浩的惨状，心里难免感到戚戚然。
不是代入他的角色，是人看见别人的惨状，总是会下意识感到疼痛和不安。
叶桑桑帮着林霞端水清洗，换下孟家浩身上的试衣服。
他的呼吸还算平稳，她观察了一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孟家浩醒来是晚上了，看着林霞，他动了动嘴唇，“嘶”了一声。
叶桑桑本来打着瞌睡，听见这个声音猛地惊醒。
林霞的脸冷了下来，失望地看着丈夫。
“不是，我……嘶……”孟家浩赶忙说，只是太痛了，动一动说话都泛着痛意，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霞看向趴在床边的叶桑桑，没有看丈夫，温声对着她说：“阿宁，回你房间去睡。”
叶桑桑张了张嘴，准备不同意，被林霞伸出手拉起来，驱赶着往隔壁去。
林霞将她领到隔壁房间，给她掖好被子，然后关好门才离开。
叶桑桑：……
她试图去偷听，伸手去开门，发现门被从外面用东西固定住了，她根本打不开门。
隔壁模模糊糊的争吵声传来，林霞的声音较为尖锐，叶桑桑能听清楚。
可孟家浩的声音就听不清楚了，他手上躺在床上，声音本来就小，还有墙壁阻隔，根本听不清楚。
只能隐约听到他在解释。
这个年代的农村几乎不可能离婚，加上还有孩子。最终林霞被迫接受了孟家浩的解释，两人停下了争论。
只有叶桑桑什么都没听见。
跳过时间线，很快到了第二天。
一个下午和白天，这件事足够传遍整个村子。
叶桑桑沉默着站在一旁，刚才林霞叫他出门玩。可那些小孩都说她是小偷，没人和她玩，全都是排挤和嘲讽。
瘸子妈小偷爸都是最轻的，小孩的话赤裸又直白。
她垂头丧气回家，林霞见状询问。
可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学会隐藏秘密，无论林霞怎么问都没得到答案。
她没问到便自己琢磨，随后脸色难看。
家庭的氛围急转直下。
叶桑桑跳过时间线很长一段时间。
她试图查探这件事的真相，甚至询问孟家浩。
可孟家浩总是低着脑袋，张嘴说不出话。
家里的氛围总是沉闷的，孟宁的性格也越来越沉默。周围人的目光，小孩的排挤，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杀伤力巨大。
很快，叶桑桑跳到了孟家浩的死亡前夕。
她的直觉告诉她，孟家浩的死亡绝不简单。
她不知道是否是他杀，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外死亡。她只知道，如果一切正常，那造不成多年后的悲剧。
孟家浩死亡是在偷盗事件发生的半年后，山村刚刚步入秋季。还有半个多月，玉米和稻谷就要收获，村里人都在养精蓄锐，把该做的做了，等待真正的农忙到来。
经过半年，家里气氛缓和了一些。
叶桑桑在饭桌上写作业，林霞坐在一旁剥花生。
孟家浩出门去弟弟家借一把锯子。
见林霞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叶桑桑迅速看了他一眼，低头写字。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孟家军慌忙敲开了门。
看一眼林霞，又看了一眼叶桑桑。
“嫂子，我哥他……摔了……”
随着这句话，一切仿佛加速了一般。
孟家浩被发现摔倒，撞到水渠的边缘，撞晕过去掉到水渠里了……
水渠和路面有两三米的高低差，叶桑桑跟着林霞到现场，孟家浩已经被捞起来，额头汩汩流着鲜血，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村里人连忙将人抬到家里，又找了村医来帮忙看看。
叶桑桑看着，知道孟家浩基本救不活了。
他已经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加上溺水失去了意识，存活下来的概率极低。
小小的房子里站了许多人，这些人经验足够，各种办法试了试都没有用。
和叶桑桑猜测的一样。
还没等村医到来，孟家浩的呼吸就逐渐减弱到直到没有。
【太突然了……】
【唉，怎么就突然死了。】
【见证死亡了，会回到30岁的时候吗？】
直播间看着匆忙准备葬礼的李家村人，疑惑和感叹都有。
叶桑桑看着他们擦洗，给孟家浩换上向其他家庭借来的寿衣。
处理完，基本到了深夜，村里人纷纷告别。
家里只剩下林霞。
林霞面对突然发生的一切有些措手不及，呆呆坐在床边看着死去的丈夫。
过了好一会儿，她看着旁边的叶桑桑，眼底才有了微弱的光。
“你去睡吧，我收拾收拾你爸的衣服。”看着明显哭过儿子，她说。
叶桑桑摇头，见林霞收拾，她也跟着一起。
孟家浩没几件衣服，这个年代的人都没多少衣服，收拾不了多长时间。
林霞是想收拾齐整了，等到时候一起烧掉。
她拿起衣服铺在床上，翻动整理衣服，一个小小的本子落在床铺上。
叶桑桑伸手捡起来。
“那是你爸爸画图纸的，你爸闲暇时会去给人造房子，简单的图纸要画给主人家看。”林霞知道是什么，向叶桑桑解释，想了想看着她：“你要留个纪念不。”
叶桑桑肯定地点点头，孟宁肯定不会答应烧掉。
林霞“嗯”了下来，背对着叶桑桑擦了擦眼泪。
只是擦了又掉下来，擦了半天都没有扭过头来。
叶桑桑望着床上的人，孟家浩被撞的地方是后脑，被发现时已经落入了水渠好几分钟，是死于溺水。
伤的是后脑，是站在路边没站稳掉下去撞到后脑了吗？那不应该这么容易掉入水渠里才对？
可又不能排除是意外，人晕了很容易就掉到水里了，尤其是那个水渠不是小水渠，都能赶上小溪宽了。
叶桑桑捏紧本子，走到其他地方。
一页页翻动着破旧的本子，大概有十多个图纸，有木质结构也有红砖样式，比较简单潦草，只能看出主要的框架。
翻到后面，一张纸条映入叶桑桑眼中。
叶桑桑展开捋平纸条，上面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
爸爸没偷东西。
叶桑桑怔愣了好一会儿。
等她回过神，周围的一切重新变得热闹。
【！！！那是写给孟宁是吗？只是不敢拿给他，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小偷。被现场抓到，哪怕解释了孟宁也不会相信！】
【嗯？所以孟家浩不是小偷吗？】
【可是他是被现场抓到的，过后也没有否认。】
不光叶桑桑愣了一下，直播间也跟着惊到了。
叶桑桑听着耳边黑皮夹克青年和亲爹的争吵，目光越过匆忙离开的人。
那人苍老的面容和背影，和年轻的李建峰交叠重合。
她转身穿过人群走了出去，迅速跟上李建峰的身影。
似乎是察觉到叶桑桑的跟踪，那人脚步快速了许多。
叶桑桑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她在思考，孟家浩为什么没有否认。
在思考后，她得到答案。
或许不是没有否认，而是没人相信。没人相信，解释和否认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人在听见解释的时候，哪怕表面会表示认同，心里也会对自己看见的东西深信不疑。
孟家浩是被捉贼拿赃，现场抓获。
就算他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钱在自己身上。
解释只会被认为是心虚，想给自己开脱。
哪怕是亲人，也会觉得你是一时糊涂。
林霞大概就是这样，后面家庭氛围缓和，是大家有意遗忘这件事。
甚至哪怕当事人，面对这种氛围，偶尔都会恍惚难道自己真是小偷？
孟家浩心里肯定委屈，怀揣着想辩解的心思。
特别是自己的下一代。
他会非常在意自己在孟宁心里的形象。
所以他会想和孟宁解释，说不出口，他便写下了纸条。
只是还来不及拿出，就突然遭遇意外去世。
叶桑桑望着前面的背影，左右查看后，在无人的路边拦住了李建峰的路。
面对叶桑桑的拦路，李建峰看了他一眼，快速移开目光准备走到旁边离开。
“今天这场贼喊捉贼的戏码，好看吗？”叶桑桑声音阴沉低哑了不少，充满了强硬，还有隐约的威胁。
李建峰面色迅速变化，只是他不是当初正值壮年的他了。面对30岁的叶桑桑，他苍老虚弱毫无反抗能力。
他嗫嚅着开口：“好……好看的……”
“没什么需要解释的吗？”叶桑桑冷笑着，咬牙切齿说。
李建峰猛地看向叶桑桑，下意识后退两步：“……什么。”
“比如，贼喊捉贼这套戏码。冤枉别人的人，比被冤枉的人知道他有多冤枉，不是吗？”叶桑桑望着他，就差将真相说出来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很简单，比如孟家浩这件事。
如果建立在他没偷东西的情况下，那李家三兄弟在其中绝对脱不了干系。
李建群是损失钱财的人，李建峰在那场殴打有制止说话的嫌疑。加上刚才的表现，李建峰必有猫腻。
叶桑桑向前一步眼神盯着他。
显然，不达目的，她绝不会罢休。
李建峰眸光闪动，想到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一年。
孟家浩只是挨了一顿打而已。
而且人已经死了，被人知道真相又怎么样，没什么不能说的。
闭了闭眼，他开口说：“钱……是我拿的，没想到李建群打牌输了，去里屋拿钱。他是个暴脾气，我怕被发现，就塞到了你爸的外套口袋里了。”
第93章 李雨生
“我没想到, 时隔这么多年，你还能想起这件事。”见叶桑桑神色没有明显的变化，李建峰的眼神里少了几分歉意, 语气轻松道。
【好想扇这个老家伙两巴掌，冤枉别人偷东西，还说受害者家属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果然, 有些东西，只有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记得。加害者不难过不愧疚, 当然不记得了。】
【呵呵, 老家伙，给你两巴掌，你也会记得一辈子。】
直播间看着他轻松下来的表情，本来就生气, 看着这模样更生气了。
李建峰随着年龄身体萎缩了一些，人也变得瘦弱苍老。
而孟宁处于青壮年时期, 相比十八九岁的他瘦了一些。可身量高体型正常，冰冷的视线扫过他，让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
“你是怪我还记得了？”叶桑桑语气里带着即将爆发的怒意, 冷声质问。
孟宁这种人，是被骂大的。
在得到纸条的时候，他愿意相信自己的爸爸是冤枉的。可周围的人不一样, 他周围的人都会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是狡辩。
他心里会因为那些话语感到悲伤难过，因为异样的眼神愤怒不甘。
他觉得自己家庭, 自己的爸爸是冤枉的。
可他说不出来。
直到他长大，妈妈的葬礼上，他再次遭遇这件事。
他知道一切没有结束, 他压抑着情绪，冒着可能会被发现陈年旧案的风险留下来。
他等来了上门的人。
在社会的多年历练和摸爬滚打，以及对妈妈的信任，让他揭穿了这个可笑的偷盗事件。
那一瞬间他懂了，如果他信任的爸爸确实没有偷盗，那就是有人冤枉他。
李建峰的心虚离开，给了他足够的“证据”支撑。
让他在此刻找到真相。
真相就那么荒诞。
就因为怕发现，所以祸水东引，栽赃他爸偷东西。
他的质问，更像是嘲讽。
李建峰面对叶桑桑，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力量压迫，过了一会儿道：“算我对不起你家，只是人都死了二十年了吧，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呵，是啊，都过去二十一年了。”叶桑桑冷笑，说出准确的数字。
“我要回家了。”李建峰从这个确切的数字中读到了危险的味道，强行转过话题，直接转身换道离开。
叶桑桑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幽深。
是因为杀死过李家人的愧疚，所以没有触发杀死这个人的任务吗？
还是说，这个副本，孟宁知道得还不算多，还有真相需要挖掘。
【我以为，孟宁会发任务，桑姐干他。】
【不会这时候动手的，我感觉还有事儿。】
【李田青和李雨生的死亡，我比较好奇原因，什么促使孟宁杀了他们呢？】
叶桑桑看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她和观众的想法不太一样。
她现在更加好奇的是，孟宁的爸爸孟家浩的死，是正常死亡还是别有原因。
李建群和李建峰绝对问不出什么，如果孟家浩的死和他们有关，说了是要坐牢的，他们轻易不会透露相关的信息。
叶桑桑往孟宁家走去，相比这个没有调查线索的猜测，她现在该做的是调查孟宁的妈妈，林霞刻下的那行字的缘由。
那行字她肯定是给孟宁看的，除了孟宁她没有其他人需要传递这个消息。
可她又没有说明白，为什么要孟宁跑。
床铺已经重新铺好，叶桑桑看着床。
林霞不在短信和电话里说，是怕被泄漏消息？
同理，刻在床板上的歪扭字体，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为什么喊孟宁跑，是不可说的原因。
他们母子之间不可以提及的，只有一个人。
死去的李雨生。
还是说，李雨生的爸爸李建群知道了，李雨生的死亡和孟宁有关？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死了后孟宁肯定会回来。
怕孟宁被报复，所以让孟宁快跑。
“是这个原因吗？”
叶桑桑总觉得不像，她非常好奇的一点是，李建群没了一个儿子为什么不报警。
李雨生一个青年男性失踪不过六个小时，他就组织了一群人到处寻找。
没找到就放弃，还没有报警。
这是孟宁和林霞忐忑了十二年的情况，为什么失踪不报警，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叶桑桑双手抱胸，回想起母子俩的状态。
她总感觉，林霞留在村里不愿意离开，母子俩表面上不相往来，是林霞想要替自己儿子赎罪吗？
她一直在等，等有人发现尸体。
到时候她就可以顶替罪行，同时也能让李家人报复，保全孟宁。
叶桑桑想起十二年前的时间线里，林霞失踪的那段时间。
她是去做什么了。
是善后吗？
一切的一切，全都需要叶桑桑解锁真相。
打断叶桑桑思考的，是染了一头绿毛穿着黑夹克青年。
他站在孟家大门前敲门，脸涨红成了猪肝色。
旁边两个人一左一右站着，低着脑袋，嘴唇抿紧，神色带着几分愧疚。
“对不起，我不该听了我爸的两句话，就觉得你是小偷。”
见叶桑桑开门站在门口，他郑重弯腰，深深朝叶桑桑鞠了一躬。
这鞠躬下去，他连同脖子都红了，愧疚之情可想而知。
旁边的两人虽然没说话，但都跟着一起弯下腰，郑重表达歉意。
叶桑桑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三人才重新站直身体。
看他抬起头来，叶桑桑才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绿毛黑夹克这才松缓了绷紧的脸，深吸一口气，再次说道：“对不起，谢谢你能原谅我，我明天会带花去公墓，也给林表姨道个歉。”
“好。”叶桑桑点头。
绿毛黑夹克连声说了谢谢，赶紧带着人走了。
叶桑桑知道，孟宁会原谅这个人。
他虽然很没有礼貌很冲动，但他是认道理的人。
他来找孟宁，是觉得做错事偷了东西，就要还回来。
被教训了，那就打脸给叶桑桑看。
打脸不成反被打了，他也认，怀着真诚的态度来认错。
做法不好，内里却可以说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那脸红的，我都知道他有多羞愧难当了。】
【不像李建峰，这个人做法虽然冲动可恶，但最起码心地不坏。】
【正经道歉了，是我我也会接受的。】
这个副本没什么好消息，打脸道歉算一个，让直播间不少观众活跃起来。
叶桑桑准备回去，现在看来，她还需要在这里等一段时间。
孟宁相依为命的亲妈没了，心情肯定很差。
加上刻字带来的疑惑，大概率还会留在李家村。
她正转身，两辆熟悉的车开过。
熟悉的藏蓝色和白色配色，叶桑桑看过太多次，很难不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沿着小路，叶桑桑走了出去。
看见车尾，她确定自己刚才没看错。
李家村的村子从高空看是菱形，总共三条路，加中心的文化广场。
孟宁家距离主干道不远，是村子的边缘，距离进村的位置很近。李家村主要的李家人居住位置在中段，位置宽，最少都是三层小楼。
即使是在边缘，也会像孟家前面的房子一样，获得一个宽阔的地盘，能修建几乎遮住后面屋子阳光的房子。
从这里其实就能窥见，林霞和孟宁母子在村里的地位。
拐了一个弯，如叶桑桑预料的那样，车停在了李建峰家门口。
前几天C市调查的警察没调查到李田青的死亡真相，没抓到凶手，自然要来李家村调查一番，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和人发生矛盾。
现代刑侦已经偏向查完监控后，先调查死者关系，和人有没有矛盾冲突。如果有，先抓到人再用供述去用现场证据去形成证据链。
这样极大方便了案子破除的时间，形成了惯例。
所以见到调查的警察，叶桑桑没有一丝意外。
叶桑桑的走近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村里人最喜欢八卦和看热闹。
她甚至来晚了，只能站在外围。
【哈哈哈哈哈，桑姐看热闹都没赶上。】
【这就是凶手回到“作案现场”，却没有引起警察注意的原因吗？（bushi）】
【好多人啊！】
直播间也看起了热闹，毕竟这个视角，还是很刺激的。
李建峰有两儿一女，年纪和孟宁差不多。
李田青是小儿子。
警察到家里来，他才知道自己儿子在C市死于非命。
叶桑桑到门口时，他正哭天抢地，发疯一般要警察快点找到凶手。
看匆匆赶来的李田青哥哥姐姐和警察解释，不难看出是两人联合起来隐瞒了父亲李田青的死。
叶桑桑挑眉，难怪刚才李建峰还能悠闲到处逛。
还以为他不伤心，没想到是不知道小儿子已经死了。
女警看着哭喊的李建峰，眼看着问不出什么，叫兄妹两人去安抚。
另一个警察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静静等待他们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建峰才从儿子死了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喋喋不休说难怪前几天他们去市里，都不告诉他去干什么了。
李田青的哥哥解释：“你心脏做过搭桥，我们怎么敢跟你说，你先吃药我们再说这件事。”
说完，一旁的女人拿出药品，倒出药放到父亲手里。见人仰头吃下去，才松了一口气。
情绪修复后，警察只留下了亲近的亲戚，剩下看热闹的全都让他们远离。
让叶桑桑哭笑不得的是，哪怕不让她听，她在人堆里也八卦到了不知道真假的李田青死法。
据说，李田青是中午午休时间回家，在桃园小区的一处监控死角，被人用锤子敲碎了脑袋，当场毙命。
因为他是抄近路回去，那地方是小道，比较偏僻。所以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那人报警，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他女朋友以为他中午不回来，工作的公司以为他睡过头了，打了个电话就没管了。
“我城里买的房就在桃园小区隔壁，我有个姐妹就住在桃园小区，他们业主群里都传疯了。”
那人说完，不忘秀一番在城里买的房子。
其他人见状连忙吹捧起来。
叶桑桑侧过身，看来孟宁对李田青的恨不比对李雨生的恨少，下手比对李雨生快准很多了。
虽然不排除是一回生二回熟，但是从下手快准狠的程度看，相当狠辣果决。
八卦完毕，李家的门也打开了。
叶桑桑准备转身离开，这里看起来没她什么事。
“等等！”一道声音响起。
叶桑桑继续走。
声音因为叶桑桑的离开变得急促，大声喊道：“警察，我知道谁有嫌疑！”那人对着警察说了后，又朝向叶桑桑的方向说：“就是他！孟宁！”
叶桑桑的脚步顿住，转过身疑惑地看着说话的李建峰。
李建峰怒视着叶桑桑，眼中充满了笃定。
她转过身，更是指着叶桑桑说：“那么快把孟宁抓起来，就是孟宁杀的人！他和我们李家有矛盾！”
女警的目光越过吃瓜群众，定格在叶桑桑身上。
叶桑桑轻叹一声，走了回去。
她走到李建峰面前，冷冷一笑：“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杀李田青！”
她还挺期待李建峰的回答，毕竟她在他第一声喊叫的时候，就知道他为什么喊她了。
正好，有些真相，也该让李家村的人知道才对。
李建峰明显在气头上，听见叶桑桑挑衅的话语，立刻说道：“因为……因为……”
可等到真的要说，他磕巴了好一会儿，脑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即将出口的矛盾发生在今天。
他望了望周围的人，想找一个只有警察和他们的地方，目光下意识望向一旁的警察。
警察皱了皱眉，正准备开口。
叶桑桑见状再次笑了笑：“你不说？那我说，说给大家听！”
她转过身看着旁边的吃瓜群众，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说：“刚才在李大那边，你们应该看见了，我妈被人冤枉偷东西，我带着说我妈偷东西的人，叫他在自家找丢失的金项链。”
“看见了，李大也真是，自己藏的哪能说是别人偷的！”
“李大家那个还去葬礼上闹了，叫我说真的太莽撞了，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也看见了，金项链还是我们看着找到的呢！”
叶桑桑说话后，不少村民站出来，表示刚才看过全程。
得到回答后，叶桑桑回头指着脸色已经心虚到不行的李建峰：“他也在，我看他那心虚的模样，我就想到了二十一年前，他们兄弟说我爸偷东西的事。刚才应该不少人看见，我跟着他走了吧。”
不少人点头。
叶桑桑继续说：“我去追他了，然后问他了。”她顿了顿：“他这才说，当年是他偷的钱，怕被他哥打，就把钱塞到我爸口袋里了。诬陷我爸偷钱，叫他们三兄弟把我爸打个半死！”
吃到这口惊天大瓜，村里人交头接耳起来。
“我……我……”李建峰张着嘴，看着对他眼神上下扫视的人，恨不得立刻躲进屋子里。
“这就是我们两家的矛盾，也是你想说的。现在我说了，你不高兴？”叶桑桑眼神漠然看着他。
李建峰年纪大脑子糊涂了，只记得警察问他们家和别人有没有发生过冲突，完全忘记虽然是二十一年前的事，但当事人是今天才知道的真相。
女警眸光闪动，迅速理清楚了情况。
望着叶桑桑：“你说一下具体的前因后果，我们仔细了解一下情况。”
叶桑桑将今天发生的事和盘托出，包括逼问部分。
她脸上全是愤怒的神情。
女警揉了揉额角，这桩陈年旧事，和李田青明显搭不上边。
而且是今天才真相大白的，总不能今天知道真相，穿越到几天前杀死李田青吧。
完全了解后，她送叶桑桑离开。
李建峰已经躲进屋子不敢出来，他冤枉人的事，他才是真小偷的事，他不敢想已经传得多远了。
旁边的李建峰子女面色复杂，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警察得不到信息，只能出门走访调查一下，不行他们还是得回归C市，再调监控找可能的嫌疑人。
【嘿嘿嘿，反向真相大白了。】
【李建峰病急乱投医，反而把自己投出去了，笑死。】
【如果李田青真是孟宁杀的，那只能说老家伙还挺灵，只是矛盾点错了。】
直播间在讨论时，叶桑桑转过身离开。
抬起眼，她的目光和人群中看着她的人对视上。
那人和李建峰相像，只是一双鹰钩眼，让他比李建峰多出几分机警敏锐。
从叶桑桑开始说话时，他的眼神一直在人群的角落盯着她，充满了审视洞察的意味。
相比二十一年前冲动易怒的他，现在的李建群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看起来更加难对付了。
叶桑桑迅速从中觉察出一些复杂的味道，挪开眼神淡然朝外走。
说起来，比起怀疑李建峰可能杀死孟家浩，她更怀疑李建群可能才是动手的人。
当年的李建群明显看不惯孟家浩，下手毫无顾忌，林霞都逃不过被打。
这么暴躁易怒，下手不择手段的人，才更像是会动手的人。
今天算起来很有收获，叶桑桑心情颇为不错给自己弄了饭菜，吃得还算不错。
时间快速过去，夜幕渐渐降临，村里主干道的路灯逐渐亮起来。
月明星稀，是一个很不错的晚上。
叶桑桑搬来桌椅，又泡了茶欣赏了一会儿。
茶凉了，她也收拾转身回屋。
里屋堆放了许多东西，孟宁多年不回来，里屋已经变成了半个杂物间。
叶桑桑这几天收拾了一下还是没地方堆那些东西，只能睡在了外面屋子。
她扯下了红色的窗帘布，外间没有窗帘，叶桑桑看着洒进来的月光昏昏欲睡。
直播间外也是晚上，观众被感染，不少挂着直播开始瞌睡。
叶桑桑看着不少说晚安的弹幕，没有调出时间线进行跳动，而是就这么开着直播间。
孟家卧室的床是放在中间的，右边是一个林霞陪嫁的一个红色的木衣柜。
老式的衣柜不大，旁边还放了一个老式的梳妆台。
这些东西是实木的，虽然上面的漆掉了不少，但使用上还非常正常。
衣柜中间嵌了一面镜子，叶桑桑背对着窗户的方向昏昏欲睡，目光模糊扫过镜子。
镜子因为岁月痕迹变得模糊，不过还能使用。
就是有一团看不清形状的黑影。
叶桑桑本来困倦的睡意在意识到看见什么后迅速清醒，猛地睁大眼睛看向镜子。
镜子映照窗户，模糊的铁条窗中间，玻璃后面，一团看起来像人上半身的人影贴在窗户上。
月光从背面照射，看不清窗户上的面容。
她只能感觉到，一道视线紧紧看着屋子里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还说桑姐为什么突然睁开眼，直到我仔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吓死了啊啊啊啊，大半夜的！】
直播间本来打瞌睡的人清醒了大半，惊悚地望着叶桑桑视角中镜子里映照的人。
叶桑桑面不改色，轻轻活动自己身体，跟随头部转向窗户的方向。
镜子里看不清的人，随着转向开始清晰勾勒身形和隐约的脸部轮廓。
叶桑桑的转向和移动短时间内可能不被察觉，真正转向后就不行了，太过于明显，不可能不被察觉。
窗外的人察觉到，瞬间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消失在窗户旁。
叶桑桑坐起来时，人影已经彻底消失。
看着直播间全是惊吓的声音，叶桑桑脑海里全是刚才看见的上半身轮廓和面容。
虽然那人还戴了帽子，但今天晚上的月光带来的光照太强。
她回想了一下，抬起头来，面色猛然一变。
她想起来了。
那个人。
是李雨生！
这个认知让叶桑桑都不由得悚然一惊。
她清晰记得，自己亲手杀死了他，并且将他挖坑埋了。
“我家里人回来后，林霞就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跑了。”
“那种表情，不是她还有谁！”
黑夹克的话语突兀出现在叶桑桑脑海，她当时就在想，林霞为什么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后面她猜测可能是黑夹克在添油加醋，为自己的猜测增加可信度。
那如果不是呢！
林霞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光天化日下看见已经死去的人，对本来就因为这件事不安的人来说，被惊吓到再正常不过。
这是为什么，她刻下那行字的原因？
那一辈的人最迷信，看见了李雨生，以为是冤魂不散？
而叶桑桑不同，她看见李雨生。
第一想法是。
他没有死。
真是够坚强，那种伤害都能活下来。
叶桑桑周围的场景迅速变化。
红色带着大红牡丹花窗帘再度出现的时候。
叶桑桑知道。
自己没看错，也猜对了。
第94章 对视
叶桑桑再次站在熟悉的地方。
她清楚, 孟宁不想回忆起自己曾经经历的一切。甚至在他的视角中，他已经尽力在遗忘那些事情。
可树欲静，风不止。出现的人和事物, 总会勾起他那些不美好的回忆。
叶桑桑是凭借着自己的记忆认出窗外的人是李雨生，孟宁是通过自己对李雨生的熟悉认出。
孟宁认出了李雨生，他的出现让孟宁再次回忆起过去, 让她回到了十二年前。
2005年。
夜色变为白天，观众困倦的精神也清醒过来。
窗户打开, 风吹进来, 红色的牡丹花窗帘在风中摇摆，带着令人躁动的温度。
“咳……咳……”轻微如同小猫一样的咳嗽声传来，那是已经咳得肺腑都痛，不敢再剧烈咳嗽的低咳。
叶桑桑低头, 看着拿着药的手，伸出去放到林霞面前。
林霞看着儿子手里的药, 伸出干枯充满层层叠叠茧子的手，接过来仰头就着温水喝下。
看着她喝下药，叶桑桑将杯子放到梳妆台上。
说是梳妆台, 上面没有一样装扮的东西，只有一盒雪花霜和一把梳子。
她站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 动作虚浮的林霞：“妈，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一下。”
“别……咳……我没什么事, 那些地，我们不种就是了。”她捂住胸口咳嗽着说，眼中全是麻木和认命。
叶桑桑沉默着坐下。
她低头, 胳膊被林霞拍了拍：“别为了这种小事去找人，那地我们虽然和人家约定了开垦耕种五年，但又没白纸黑字。人家现在要回去也是正常的，他家有那么几个孩子要吃要喝，怨不得他们。”
“妈……”叶桑桑轻叹，语气里夹杂着愤怒。
这件事在资料里有写，只是十分简单的一笔带过。
可从两人的对话中，叶桑桑知道，这件事对两人来说不是小事。
“我们也种了一年了，该知足了……”林霞板起脸望着他：“好了，别管这件事了，好好上你的学，钱不够的事我会想办法。”
“妈……”
“好了，去读书吧，我吃了药明天就好了。”
在林霞半真半假地训斥下，叶桑桑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开书本阅读。
她看了看台面上放着的纸质日历，上面的时间是孟宁杀人的前一天。
不是杀人那天。
那就是今天发生的事，导致孟宁怒而杀人？
【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李雨生那玩意儿命这么硬吗？我桑姐下了狠手，他居然都没死，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关键是他不站出来揭穿孟宁吗？就算没死也构成重伤了吧！居然没报警！】
【感觉李建群在其中起到了大作用，我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
叶桑桑睡意全无，转身开始思考孟宁，或者林霞身上还发生了什么。
开垦土地这件事，应该是村里有人和林霞做了约定。拿荒废的山林出来，开垦后种植，种植五年后归还给那片地的所有者。
这样的约定，或者说村里的约定都是这样，都是口头上说一说，不会做白纸黑字的合同。
那家人或许听人撺掇，或许早就打好了主意。
在林霞母子俩开垦种植后，等上一年。等人养好了土地，就以自己是土地的所有人为由收回来。
无视约定抢回开垦土地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
从对话内容来看，林霞十分清楚这件事儿子十分生气。
只是这些火气距离爆炸还有一段距离，除非李雨生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叶桑桑思索后，趁着林霞不注意悄悄离开家。
按照资料里的说法，李雨生从小就没少带着他的堂兄弟，还有村里其他同年龄段的人欺负孟宁。
林霞身体不好，孟宁怕林霞被人找上门，对于一些言语上的刺激或者推搡，都是能忍则忍不和他们起正面冲突。
只是李雨生一直没放过他的意思，在学校就爱使阴招。
在村里也一样，很爱在背后说小话，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团体丢了钱，都将这些事都推到孟宁身上。
今天这件事，应该就是导火索。
孟宁不是因为害怕选择退缩的人，他只是因为顾忌到可能伤害林霞。
可现在林霞被气病了，这无疑触及了孟宁的底线。
按照叶桑桑对孟宁性格的了解，他大概率会去找人，验证这件事是否是李雨生在背后操作。
得到答案后，他可能会忍无可忍，去找李雨生对峙。
那家人在资料上会有标注，叶桑桑阅读衍生出来的人物资料，按照地图标注找了过去。
这类资料都是需要点开的，比如之前在李建峰家八卦的时候，如果想要了解现场人的大致资料，就需要点开搜索得到。
不过能得到的信息有限制，必须是副本角色知道的信息。
副本角色不知道的事情，就需要玩家自己进行调查了解了。
叶桑桑找过去的时候，李齐一家人正在吃饭。
看见叶桑桑走进门，他脸上闪过心虚站起啦，不敢正眼看她。
村里邻居不像城市，他们轻易不会搬家，邻居相处就是几十年。
前面干了缺德事，这会儿被人找上门，李齐难免心虚。
叶桑桑看了看人，想起林霞，示意两人到外面说。
秋天来了，风吹过，门前屋后全是枯黄的树叶。地上的草尖都泛着黄，竭力抵御秋天枯萎的命运。
叶桑桑直白问出自己的猜测，眼中压抑着怒火。
显然，今天在李齐这里得不到答案，她不会善罢甘休。
“你不敢说，那就点点头。”
叶桑桑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李齐年龄比孟宁大很多，但两人是平辈。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三个小孩，脸上闪过歉意。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不住，我也不想。主要是你们种的时间长了，土地的事情就说不清了。到时候真成你们的地，我怎么办……我还有几个孩子要养。”
“你还不知道我妈的为人？”
“对不住……”
叶桑桑看着低下头的男人，没有接受道歉。
【真是李雨生搞的啊！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这么搞！】
【有些人就是这样极端，觉得别人有一点对不起自己，就要把别人往死里整。】
【对，李雨生就是这样的人，非要置别人于死地，才能让他善罢甘休。无关仇恨多大，只要他觉得要这么做，就会这么做。】
直播间激烈讨论李雨生这个人的时候，叶桑桑已经站在了李雨生家门前。
走到李雨生家门口，不需要找，远远就能看见他正在和人嬉笑打闹。
他穿着时下流行的藏蓝色牛仔衣裤，耳边的短发做了图案造型，抖着腿身形歪斜着和人笑着说什么。
瞥见叶桑桑气势汹汹来，他眼皮子动了动。
知道她找来是问什么，挥挥手让另外一个人离开。
背地里做的缺德事儿，他不想被人知道，到时候传开了别人要说他。
他们李家和孟家不一样，在村里他们可是有头有脸的人。
“我还以为你不敢找上门来。”
李雨生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又松开，挑衅地看着叶桑桑。
他笃定面前的人不敢动手，所以表情嚣张。
要是动手，他们李家人不会放过他，直接将他们家拆掉都有可能。
这就是他敢这么干，还敢单独面对叶桑桑的勇气。
叶桑桑望着他，眯了眯眼：“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就单纯看不惯你们，有本事你们母子俩就给我滚出李家村。没本事，就给我受着！”李雨生收好打火机，眼睛盯着叶桑桑，十分不屑和嚣张道。
叶桑桑望着他，语气依旧平和：“你是觉得，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那你动手啊！” 李雨生听见这话，直接凑到叶桑桑面前，表情充满了挑衅。
“我从来不是害怕你。”
叶桑桑嘴角扯出冷笑，淡定说完，手紧握成拳，一拳头打在李雨生的脸颊边。
【如你所愿。】
【孟宁不是怕你啊！这家伙内里就是个狠人。】
【要真是怕你，根本不会上门质问好吗？真正的窝囊废根本不敢出门，甚至连了解真相都不敢。】
这个时期的孟宁除了上学，就是跟着林霞干活。加上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体比每天骑着摩托车到处当精神小伙的李雨生强太多。
一拳头下去，李雨生踉跄着站立不稳，差点摔在地上，捂着脸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等到他回过神来，整个人气到五官扭曲，冲上来就想打叶桑桑。
可惜他打不过，反被叶桑桑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知道，得罪我的代价！老子整不死你们，我就不姓李！”李雨生气到声音都尖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怒声宣布一定要给叶桑桑好看。
叶桑桑眼神冰冷看着他，眼神中酝酿着微弱的杀意。
“那我等着，你要敢上门找我妈，我就杀了你！”说完，她深深看了李雨生一眼，转身离开。
李雨生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等着！我哥明天就回来了！老子不砸了你家，老子跟你姓！”
叶桑桑没说话，定定看了他几眼，抿着唇转身离开。
站在家门口，叶桑桑抬头，林霞已经站在房子抬高的一截台阶上。
望着叶桑桑红了的拳头，她嘴唇嗫嚅了好一会儿，叹息着一句话没说。
这一声不忍苛责的叹息，让代入孟宁的叶桑桑心里一突。
一个瘸子母亲，在失去丈夫后没有改嫁养大儿子。有多苦多累，哪怕只通过想象，都知道日子有多难过。
“妈……”叶桑桑轻声，看着林霞单薄的背影，有些后悔道。
冲动过后，孟宁想起李雨生的话，难免感到后悔。
林霞捂着胸口说：“下次别这么冲动了，我们惹不起他们。”
不是一定要忍，而是不得不忍下来。
叶桑桑低下头，懂事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林霞伸手摸了摸叶桑桑的脑袋，让她进屋给自己烧火。
不管发生什么，一日三餐总是要吃的。
“未来不管怎么样，该过的生活要好好过。”
她轻声说着，咳嗽了两声。
叶桑桑要她去睡觉，她可以做饭。出口就被林霞拒绝了，表示就是一点小毛病。
这一顿饭是叶桑桑在副本里吃得最没有滋味的饭。不是因为饭菜不好，是她知道后面的事后，有些为林霞感到难过。
吃到后面，叶桑桑跳过了时间线。
场景转换，叶桑桑出现在简陋的书桌前，手上是写了一半的作业。
如果按照没有意外的时间线，孟宁以后要考试。考上一所普通大学，找到工作给钱给林霞或者将林霞接离李家村。
可惜这个世界上，最多的就是意外。
“砰”
窗户被石头砸的声音传来。
叶桑桑赶紧站起来，走到外间林霞住的屋子时，石头再次砸在窗户上。
窗户打开的地方，已经有石头砸进来，地上和床脚到处都是。
叶桑桑转身去拿东西，被林霞扯住，冲她摇了摇头。
“怎么不敢出来了？昨天不是打我打得很凶吗？”
“小jian种，给我滚出来啊！”
“昨天不是很厉害吗？今天做起了缩头乌龟？”
一群人站在窗外，嘻嘻哈哈怒骂着，各种侮辱的词汇层出不穷。
林霞拉着叶桑桑就到了里屋，关门不搭理外面的人。
见叶桑桑不说话，外面的人骂得更凶了。
到后面更是直接走到房门前，一脚一脚踹着房门，嘴里全是污言秽语。
【好气，真的想揍他们！】
【欺负孤儿寡母算怎么回事，还欺负上瘾了！】
【李雨生这挑衅的姿态，难怪下手那么重，还根本没给悔改的机会。】
【你信不信，如果副本开始的时候，给他机会了，后面倒霉的一定是桑姐。】
直播间讨论的时候，孟宁的家门被踹开。
李雨生显然没准备骂两句就算了，冲进来后看着东西便开始打砸。
巨大的声响让人心底惶惶不安。
林霞刚才只顾着阻挡叶桑桑冲出去，里屋的门没有关上。
李雨生进门后，她再去关上已经来不及，他带着四个人直接冲了进来。
叶桑桑伸出手，将想要关门的林霞拉到身后护着，她才没有被突然打开的门撞到。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叶桑桑咬牙开口。
李雨生冷笑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到叶桑桑脚边，伸出手直接推了他一把：“昨天下手那么狠，今天就怂了？别啊！打我啊！”
他伸出手拍了拍叶桑桑的脸，看了一眼林霞，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
他很清楚，面前的人不会动手，他妈不会允许他动手。
以前就算是堵在门口谩骂，林霞也会无动于衷。
林霞皱着眉准备说话，叶桑桑率先开口：“你想怎么样。”
李雨生满意一笑，没有说话，直接挥手示意后面的人上前。
拳头密集落在叶桑桑身上。
林霞呼喊着不要打了，可她根本拉不开。她被叶桑桑挡在床的角落，所有伤害都没落在她身上。
同时她也做不了任何反抗的动作，只能呼喊别打了。
林霞脸上全是眼泪，眼中充满了愤怒。
李雨生嫌不过瘾，将桌椅全部推翻，落在地上的书撕掉。
“你tmd不是会读书吗？老子给你撕了看你拿什么读！”他红着一双眼，恨恨地盯着叶桑桑。
他带的人平时就已经欺负惯了人，这会儿更是无所顾忌。
叶桑桑眼睛盯着他，看着地上的书，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还敢这么看着我！你个小偷的儿子凭什么看我！”李雨生掏出口袋里的折叠刀，刀锋弹出，直逼叶桑桑脖颈。
他想看到叶桑桑眼中的惧怕，想让面前的人害怕到跪在地上求饶。
可惜叶桑桑没有，这让他更加愤怒。
他看着被打也一声不吭的叶桑桑，视线转向她身后的林霞，眼神带着恶意。
侮辱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侮辱他妈。
叶桑桑抬眼，目光相接。
意识到什么，她猛地看向身后的林霞，下意识将她护得更紧。
“嗡嗡嗡”
李雨生正准备开口，一阵震动声传来。
他拿着刀的手一顿，不耐烦掏出按键手机接通电话。
“什么？”
“好，我马上来。”
李雨生恶狠狠看了叶桑桑一眼，看向其他几个人：“走，有事，等回来再找他算账。”
几个人闻言立刻收了手。
李雨生眯着眼看着叶桑桑，指着她的鼻子道：“孟宁，你等着，我这个人说到做到，回来不弄你老子跟你姓。敢惹我，我要你们母子永远不得安宁！让你们后悔和我作对！”
说完，他一挥手带着人快速离开。
叶桑桑目光望着他手里收回的刀，看向惊吓到的林霞。哪怕再坚强的人，看见这样的场景也会感到害怕和崩溃。
“我去找你叔叔。”林霞哭完看向儿子。
叶桑桑摇头：“没用的。”
孟家军卷入其中不会增加任何优势，他就一儿一女，儿女年纪又还小。和子女众多又强势又有钱的李家人对抗，李家人帮亲不帮理，到时候只会多几个受害者而已。
至于舅舅一类的亲戚，他们连和他们沾边都不想，更别提提供帮助了。
她将林霞扶着坐在床上，弯腰处理满地的狼藉。
林霞看着儿子平静地收拾着房间，有条不紊将东西修好，将房间石头全部扔了出去，脸上没有一丝愤怒时，心里没来由感到害怕和恐慌。
“阿宁。”她下意识喊道。
叶桑桑带着笑容望着她：“没事。”
她的笑容平静，语气轻柔，没有一丝情绪。
过往的欺压不断涌上林霞心头，她恍惚感觉到不对，总觉得儿子要做什么。
叶桑桑提着收拾好，塞了一兜子的破碎书残页走了出去，假装没看见林霞的欲言又止。
回来时，叶桑桑手里拿着药。
林霞身体不好，加上生气，她病得更加严重了。
叶桑桑拿药给她吃了后，看着她睡了才站起身走了出去。
感冒药里面有安神的成分，她睡得很沉。
换上了方便活动的衣服，叶桑桑看了一眼睡过去的林霞，拿着铲子和斧头走了出去。
出来时，距离李雨生离开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叶桑桑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可实际却并不用。
简单打听了一下，她很快就知道李雨生骑着摩托离开了李家村。似乎着急去办什么事，还不让其他人知道。
路上顺便顺了根绳子，叶桑桑很快找了合适的位置，将陷阱设置好。
李雨生回来得很快，叶桑桑在他靠近的时候，拉起拴在电线杆和树上的绳子。
速度太快来不及刹车，李雨生下意识往旁边拐。
这正中叶桑桑下风。
拐左边会撞墙壁上，他只能拐右边。
“轰隆”一声过后。
叶桑桑收好绳子，看着摔晕在水渠旁的李雨生。
他缓缓拨开树木走了下去，面无表情弯腰将人扛起来。
半途的时候，李雨生就苏醒了。
所以等叶桑桑将他摔在地上，他起身就准备跑。
可惜叶桑桑没给他留准备的时间，拿起斧头劈了下去。
“啊”
随着一声惨叫，李雨生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血迹顺着他的胳膊流下来，他难以置信看了叶桑桑一眼。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狼狈爬起来继续往前面冲。
崎岖的山路，湿滑的林子地面让慌不择路的他摔了好几跤。来不及有任何停顿，他立刻站起来往前面跑。
嚣张和狠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后悔。
他刚出了车祸，手臂又受了伤。
跑了没多久就支撑不住，选择了一个灌木丛躲藏起来。
然后被发现。
直到失去所有意识的时候，他才知道，猎人一直注视着他。
他没有逃脱的可能。
从准备对林霞动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叶桑桑没有继续下去。
她再度找到李雨生，看着他失去意识后，面前的画面重新变化。
她重新出现在房间里，月光照射在她站在窗旁的身体上。
她看着窗外的夜色。
夜色中，李雨生去而复返，两双眼睛透过窗户对视。
第95章 见面
看着那双眼睛, 她只看到了陌生。
叶桑桑怔愣了几秒的时间。
隔着窗，他执拗地望着叶桑桑。没有仇恨，只有陌生和好奇。
看这个样子, 是傻了吗？
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没有报警抓人？
两人就这么隔着窗对视着。他在看，叶桑桑在思考。
还是李雨生率先移开视线, 挠着后脑茫然地走开。
【看这样子是……傻了？】
【伤成那样，加上土里缺氧。极限死里逃生, 有点后遗症也正常。】
【这就是没报警的原因吗？傻了, 不知道伤害自己的人是谁？】
叶桑桑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眯着眼思考李建群这个人。
李雨生傻了，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谁，可以解释他自己为什么不报警。
李建群为什么不报警呢？
从李家三兄弟在村里的作风可以看出来, 他不是一个善茬。自己的儿子遭遇这么大的创伤，他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 十二年都没有报复林霞和孟宁。
除非，他不知道是凶手，这才能解释为什么留在村里的林霞没被找上门。
可这不能成为李建群不报警的理由。
李雨生的情况, 相当于他失去了一个孩子。
叶桑桑伸手缓缓握住栏杆，皱眉陷入思考。
这中间缺少了关键的一环，那就是为什么李建群不报警。而且李雨生活下来的消息, 村里其他人明显不知道。
李建群在故意掩盖这个消息，不想被人知道李雨生活下来了。
林霞一直在李家村，在黑夹克家, 应该是她十二年来，第一次见李雨生。
这足以证明，李雨生之前大概被限制出门了。
可能晚上才能出门。
白天出门被遇见, 是他忍不住溜出门，意外被看见？
叶桑桑想起，李雨生上门报复时，他接了个紧急电话。这个电话很重要，让他放下了报复的事，直接就带着人离开了。
那问题，可能出在电话内容上。
他去办了什么事。
这件事可能违法犯罪，或者让他得罪了什么人。
如果林霞是将李雨生扔到其他地方，造成遭遇报复或者意外这类的假象。
李建群找到了人，察觉人没死，知道李雨生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因为误会了他被伤的原因，所以不敢追究。
害怕人知道没死，出什么事，就做了什么手脚让人以为他死了或者失踪了。
怕被人发现，就将人藏起来了。
如果是这样，似乎就说得通为什么没报警了。
阴差阳错，母子俩没有受到惩罚。
想到李田青，叶桑桑微微蹙了蹙眉。
如果李田青不是孟宁杀的，那是不是……他就不算一个杀人犯。
叶桑桑比以前多了几分分享的欲望，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了直播间的观众。
听见叶桑桑的猜测，直播间观众沉寂了好一会儿。
【如果不是，李雨生的事就算东窗事发，李雨生被判不会超过十年。】
【之前我想，人应该是孟宁杀的。现在倒是有些希望，人不是孟宁杀的，希望他还有回头路走。】
【我也一样，我希望人不是孟宁杀了，希望孟宁有个好结局。】
快意恩仇固然好，但直播间观众更想要的是孟宁不用万劫不复。
认罪悔罪，接受惩罚。
最后卸掉所有负担，清清白白做人。
不然他注定一辈子深陷在阴暗面中，为曾经做过的事情惴惴不安，永远不能好好生活下去。
叶桑桑赞同他们的想法，孟宁和林霞，深陷在杀人这件事的阴霾中。
林霞在李家村，近乎固执地等待结果，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孟宁不敢接受喜欢的人的喜欢，在沉默中等待那场不知道何时开始的审判。
林霞的死，让孟宁重新回到李家村。
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最终的结果清算，就连叶桑桑自己都不知道。
她可以获得事实真相，却掌控不了最终的结果。
看着李雨生消失的方向，叶桑桑在思忖接下来怎么走。
如果她猜测没出错，李建群很护着这个儿子，不会允许儿子被发现的事传播开。
正好，她也有些疑惑想要知道。
跳动时间线，出乎叶桑桑预料的是，孟家军找上门来。
他开口询问叶桑桑要在老家住多久，要不要种一些地，他重新分一部分给她耕种。
老一辈的想法是既然回来了，那就要自给自足。
不然就是坐吃山空。
孟家军对孟宁这些年不回来颇有怨言，只是想到侄子一个人在家，又觉得可怜，心里难免心软想着能帮就帮。
“我待不了多久。”
叶桑桑轻声回答。
不管是做一个了结，还是要做什么事，都待不了多久。
“那好，地我就种着，等你什么时候回来要种都可以，不让它们荒废了。”孟家军挽了挽自己的袖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叶桑桑望着窗外：“好。”
田园生活，希望孟宁还能过上吧。
“对了，我听村里人说，你爸当年偷钱的事，是李家兄弟陷害的。这事儿是真的？”
刚才的事是他没话找话，这件事才是孟家军想问的事。
当年他哥被打那么惨，李家兄弟得理不饶人他不好说什么。现在一看，感情是贼喊捉贼，太丧良心了！
他就说他哥多老实一个人，怎么去偷人钱。
叶桑桑将那件事又说了一遍。
孟家军气得直拍大腿，怒骂李建峰不做人，李家三兄弟都是缺德的。
【叔叔还是很有气性的。】
【叔叔做得不少了，以前肯定没少帮母子俩。】
【看不惯侄子不及时回母亲的葬礼，也没有恶语相加，挺好了。换成是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当面怒骂白眼狼都是有可能的。】
孟家军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拉着他就往李家去。
“我们得去要个说法，道歉，还得去我哥坟前道歉，你也太好脾气了。”孟家军似乎早就有打算，不多时就电话喊来了儿子女儿，加叶桑桑四个人去了。
婶婶没来，她回娘家了。
村里人都被吸引来了，李建峰被旧事重提，面上根本挂不住。
被孟家军大骂缺德，辱骂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服软最终被带着买了花，去孟家浩坟前道歉。
如果是十几二十年前，自然不可能，李家在村里十分团结。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打起来可以叫警察，李家的人外出工作后，各有各的利益，联合起来的概率变得很低。
加上孟家军这个老实人一朝爆发，李建峰被吓到，不得不服软。
【这要换成剧情，这是主角做的事哈哈哈哈。】
【孟宁性格虽然不软弱，但温吞内敛，做不到这些。】
【还不错，总算等来了道歉。不管接不接受，加害者道歉是必须的。】
叶桑桑望向孟家军愤怒的脸，或许十二年前，孟宁的不求救，是错误的选择。
李建峰的错误选择是陷害孟家浩，孟宁的选择是没有求救，选择解决要将他们害得无法立足的李雨生。
唯一能留给别人的，只有警醒，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选项。
孟家军感觉到叶桑桑的注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是伤心的，不然也不会记得这么多年，还去逼问李建峰。只是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
叶桑桑垂眸，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人们都爱用过去就过去了来安慰自己，却很难真正做到让这件事真正过去不再在意。
孟宁年轻气盛，过去发生的事又足够让人记忆深刻，他就算知道，也未必能做到朝前看。
堂弟和堂妹走在前面，转身表示先回去了。
他们也往前走，很快走到岔路口。
临到岔路口前，叶桑桑突然叫住了孟家齐：“叔，当年我爸爸摔到水渠里，是你发现还是别人发现的？”
叶桑桑的话让孟家军愣了一会儿，挠了挠后颈，思索了好一会儿。
毕竟是二十一年前的事，即使记忆再深刻，也需要时间回忆。
叶桑桑站在原地望着，没有催促，等待孟家军回忆。
“不是我……但是谁我一时还真记不起来，”他皱着眉思索，看向叶桑桑：“等我想想，年纪大了脑子就不太好使了。”
叶桑桑点点头，目送孟家军离开。
【桑姐怀疑当年孟家浩的死，不是意外？】
【可能是天黑踩滑了吧，不过不管是不是意外，追求真相总没有错。】
【我相信桑姐的判断，如果不是意外的话，凶手会是谁？】
直播间活跃起来，毕竟要真不是意外，那杀人凶手会是谁。
这背后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都是未知的。
今天这场骂战和道歉，李建群没有参与。
他看起来不太关心这件事。
不过很快，他应该就要找上门了。
晚上，叶桑桑打开了窗户睡觉。
一直等到后半夜，李雨生才到来。
叶桑桑能感觉到，他潜意识里害怕她这个差点杀死他的人，靠近的时候眼底带着警惕。
叶桑桑像昨天晚上一样，站在窗户旁，静静等待他接近窗户。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才站在了窗户前。
她伸出手，拿出自己准备的糖果。
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对傻子来说诱惑力比什么都足。
叶桑桑笑了笑，有些奇妙。
过往恨不得对方死的仇敌，在多年后，站在了窗户里面和外面，“和平”共处了。
【桑姐准备做什么。】
【李雨生之前那么嚣张，现在变成傻子，还是不能见光的傻子，真是报应啊……】
【这就叫报应吧，没死算命大，傻子算报应。】
观众看着他剥开糖果彩色的外衣，喜滋滋将糖塞到嘴里，没有半分同情。
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值得同情。
叶桑桑笑着望着他，伸出手，穿过窗户栏杆的缝隙，拿起李雨生的帽子。
月光下，他的头部有一处明显的凹陷。
那是她亲手砸下的。
叶桑桑拿着帽子，连同帽子一起收了回来。
李雨生帽子被拿走，在意了一瞬，很快又被糖果吸引了注意，忘记了帽子被带走的事。
吃完后他定定地看着叶桑桑，眼中难得带上了两分思考。
思考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捂住了脑袋。
叶桑桑静静地看着，任由他打量自己的面容。
非常坦然。
【这个眼神，不会是要记起来什么吧！】
【桑姐你不怕他记起来，报警抓你吗？】
【看着这场景，我微妙感觉到了刺激，桑姐你真是把追求刺激贯彻到底了啊！】
【哈哈哈哈，前面的姐妹，你的话让我幻视一个古早梗。】
叶桑桑瞥了一眼直播间，她确实有一些想找刺激的想法。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走副本剧情的情况下。
李雨生松开了捂住脑袋的手，疑惑打量叶桑桑好一会儿后，皱着眉收回了视线。
或许是觉得叶桑桑这里并不好玩，他迟疑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在他离开的时候，叶桑桑叫住了他：“等等。”
他能简单听懂一些话，停下了脚步。
叶桑桑再次从口袋里掏出四五颗糖果，放到他手里。
李雨生脸上出现憨傻的笑容，快速将糖果握紧。环顾四周后，将糖果放到了口袋里，又拍了拍口袋，确认了糖果在包里后，才再度转身离开。
叶桑桑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低头看着手里的帽子。
这个举动很简单，她要李建群知道，她看见了李雨生。
帽子少了他第一眼就能发现，糖果代表她和李雨生有正面接触。
简单的套路，对龟缩不敢出来的李建群却很好用。
他在意的，捂了十二年的事，被人发现了。
又一个夜晚，大地的月色不似之前明亮，半个藏在了云里。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叶桑桑打开门，如她预料的那样，门外的人是李建群。
他没带手电筒，甚至没用手机照明，怕被人知道他来了孟家。
看着厅堂的灯，他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叶桑桑侧身，让他进屋。
“你想做什么。”李建群单刀直入，眯着眼危险地看着叶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