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张学的店时，他坐在柜台后。
看见叶桑桑，眼神闪躲，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说话。
叶桑桑无视对方，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事实是什么，跟风的人未必不清楚。
只是他们以自己的低下判断能力，来覆盖事实，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现在站在郑磊这边，万一被攻击了怎么办。
当然，肯定也有完全相信的人。
叶桑桑也不在意这些人，毕竟这个世界，思考能力不是人人都有的，或许是智商低呢，没办法的事情。
这个想法并不是阴阳怪气相信的人判断能力低下，而是认为相信李显才连丝毫证据都没有的两段视频的人判断能力低下。
前者是愤怒诋毁，后者是事实。
走到河边的围栏边上，看着流动的河水。
微风拂过，岸边的杨柳随风摇摆。
“郑磊？” 女声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喊道。
叶桑桑转头看向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丁雨。”
丁雨穿着一身碎花长裙，长发干净利落绑在脑后，阳光下健康的小麦皮肤散发着别样的光芒。
她是郑磊的同学，也是他喜欢的人。
叶桑桑感觉更像是同病相怜，那个时候，大家不太喜欢丁雨这种肤色，给她取难听的外号。
郑磊被排挤孤立，会关注喜欢上很正常。
丁雨站到叶桑桑身边，手肘靠在栏杆上面对他，“最近还好吗？”
经过这几天的风波，郑磊坦然了许多，摇摇头，“好一些了，但网络的骚扰还是没有停止，发送了解释的博文，收效甚微。”
蹲守万桦的两天里，叶桑桑尝试了编辑博文质疑和解释。
只是不少人已经被洗脑，非常相信李显才这一套。
李显才也没有放弃，昨天又出了视频控诉。
这场别样的虚拟网络战争，让叶桑桑都有些无奈了。
没办法，只能在镇上重新给一家人办了电话卡，她的手机才消停下来。
丁雨听叶桑桑说完，重重叹息一声，突然劝慰道：“不管要做什么，多想想自己的家里人。”
叶桑桑看了看桥，再看看桥下，是镇上这条河最深的点。
丁雨这是误会她要自杀？
“别误会，我就是散散心，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的。”叶桑桑扯出一抹笑，连连摆手道。
有人关心，郑磊肯定是开心的。
丁雨点头，“那就好，不要想太多，真相会大白的。”
“嗯嗯。”
两人相视一笑，除去郑磊喜欢丁雨这点，丁雨的作风看起来也适合做朋友。
丁雨想到什么，主动拿出手机，“你不是换手机了吗？加一个联系方式吧，我们好歹是同学。”
“好。”
叶桑桑掏出手机，加上丁雨的联系方式，做好备注。
“谢谢。”她说。
丁雨摇摇头，“你不是那样的人，当年李寥直接垃圾桶连里面的垃圾全部扔你身上，你也没揍她，怎么可能长大了想起来要杀了她。”
“大概是我怂？”叶桑桑笑道。
丁雨大笑出声。
聊着天，叶桑桑察觉到有人在看她，顺着视线看过去。
周子昂朝她笑笑，直接走了过来，手臂上用别针别着一块黑色布条。
在南河镇，这是家里死了人才会戴上的。
“你奶奶？”叶桑桑问道。
周子昂垂眸，“前天半夜没了，停了灵选了今天火化，我们才从殡仪馆回来。”
“节哀。”
“节哀。”
叶桑桑和丁雨道。
周子昂摇了摇头，“没事，我奶奶年纪也八十多了，算是喜丧。”
大家没什么话说了，陷入了沉默。
叶桑桑想了想，大概是这两天太忙了，周围都是人不好动手，周子昂被迫没能动手。
她在思考的时候，周子昂看向丁雨， “你不是要去临城吗？”
“本来要去的，家里有点事，我再留两天。”丁雨回道。
“子昂，快回来了，把你奶奶的骨灰捧下来带回家。”
周子昂点头，正准备开口说什么，身后一个温柔的女声开口喊他。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黑色高跟鞋将她的身姿完全凸显出来。头发细致梳理好挽成结盘在脑后，气质温婉优雅。
如果不是眼角的皱纹，几乎看不出她已经有接近五十岁。
周子昂身体一僵，朝两人表示抱歉后，快速转身去拿骨灰坛。
叶桑桑看过去，女人也看向叶桑桑，眼神十分冷漠，还有眼底隐藏极深的厌恶。
平淡挪开眼神后，女人看向周子昂，声音依旧温柔，“很多事要分清楚轻重缓急，先把你奶奶的事做了，才想其他的好吗？”
周子昂拿上奶奶的骨灰，垂着头冷冷“嗯”了一声。
女人身形优雅往前走，周子昂跟在她后面，他们前面还有几个亲友。
叶桑桑和丁雨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离开街角。
“听说周子昂的妈妈是临城嫁到南河来的，原生家庭很好，对周子昂也相对严格，不太想我们这种不太优秀的人和他一起玩。”
看着消失的队伍，丁雨突然开口。
不是抱怨，是陈述的语气。
叶桑桑点点头，评价道：“人之常情。”
“小时候不愿意，现在也不愿意。”
丁雨说完看了他一眼，表示回去还有事，离开了河边。
回到家，叶桑桑才想起，丁雨似乎和周子昂走得很近。南河镇人并不多，周子昂想要选人动手，感觉更有可能会是丁雨。
林秋素看着沉默的儿子，对他道：“周子昂的奶奶死了，下午办丧礼，埋到公墓，我们得去一趟。”
“我也一起去吧。”叶桑桑抬头说。
林秋素有些迟疑，那边人不少，她怕儿子被那些人排挤后难受。
叶桑桑知道她的顾虑，轻声道：“没事的。”
林秋素答应下来，让他们换一身黑色衣服，他们一起去。
郑敏不愿意去，林秋素也答应了。
只是走之前不忘记叮嘱她关好门，他们去两三个小时就回来。
郑敏自然满口答应，手上动作不停。
这两天她在沉默中爆发，申请了账号在那些视频评论区输出。虽然几次被气哭，但也有时候露出胜利的笑容。
她亲切地说这是心理承受能力锻炼器，经过这一遭她就进化了。
直播间评价这是青春中二期的惯常表现，典型青春期小孩，谁也不服。
最开始林秋素还劝，后面见她还好，就随她去了。
葬礼现场十分严肃，不是乡镇的传统葬礼，是举行告别仪式那种西式葬礼。
据说是周子昂的母亲坚持做的，他们只需要排队告别，最后送骨灰去公墓埋葬，最后回家就好。
周家的房子被布置成了灵堂，所有人沉默走一趟过场，安抚家属后离开。
叶桑桑和林秋素、郑爸走在中间，现场还有张学和之前一起吃饭的同学。
走在末尾的是丁雨，叶桑桑走完到旁边站着时。周子昂低头鞠躬还礼后，和丁雨说了句什么。
叶桑桑的目光落在他，以及他身边的周家父母身上。
周子昂的爸爸穿着裁剪不错的西装，气质十分儒雅。
站在角落的林秋素向叶桑桑介绍道：“周子昂爸爸是现在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周子昂的妈妈开了一家咖啡店，两人只有周子昂一个孩子……周子昂很优秀……”
主要是周家的基本情况，林秋素自觉儿子长大，自然要为他介绍一番。
顺便羡慕一下。
叶桑桑视线看向站在女人身边的周子昂，他也穿着西服，看起来气宇轩昂，一家三口待在一起，有一种和乡镇格格不入的感觉。
“可惜，你只能有我这么个儿子，没那福气。”叶桑桑眼底闪过一抹思索，眼睛余光瞥过周子昂，凑到林秋素身边，冲她耸耸肩。
林秋素听见这话，伸出手拧了拧他耳朵一把，白了他一眼，“我也没想要，夸一下都不行吗？”
叶桑桑和林秋素聊完，转眼和周子昂视线对上。
幽深的视线落在她和林秋素身上，叶桑桑看过去时，他还来不及收敛。感受到里面藏着的情绪，眼神变了变，朝他露出友善一笑。
有时候面对别人的恶意，对于聪明人来说，需要还回去。
对于蠢人来说，只需要冲对方微微一笑。
只需要这样，就足够释放恶意的人难受。
刚才那一刻，她简单试探就懂了，周子昂的动机大概是什么。
“嫉妒吗？”
叶桑桑在低声念道。
随即偏头朝林秋素笑笑，揉了揉耳朵。
过了一会儿，叶桑桑跟着他们去公墓。
紧接着回家，她没有试图寻找周子昂的作案工具，或者了解具体的作案手法。
这是警察该做的，她要做的是其他东西。
了解动机后，他大致就知道，或许可以收网了。
他的下一个目标，大概是丁雨了。
隐藏在完美表象下的，是无比懦弱的灵魂。
无法反抗被控制的命运，就转而想要掌控生命，想要掌控生命带来的刺激感。
本质是他自己也没办法逃离优秀带来的一切光芒，无法接受束缚，又贪恋那些目光。
不过这样的情况，叶桑桑分析，应该还有催化这一切发生的东西。
如果她是侦查者，大概会深究。
可惜现在她不是。
她只需要知道周子昂的动机和目标就好。
看了看时间，叶桑桑知道，今天晚上大概就是周子昂再一次动手的时候。
他压抑了好几天，又因为奶奶的死亡被监控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今天晚上一切结束，他不会放过机会的。
窗外，闷热的天气后，刮起了大风。
叶桑桑预估，晚上应该要下雨。
下雨天，更加适宜作案了。
郑爸和林秋素睡得早，十点就上床睡觉了。郑敏在自己房间奋斗。
等他们进了房间，叶桑桑拿了雨衣，便悄悄出了门。
【桑姐！带武器啊!】
【带武器吧！给我一点刺激！】
【我好奇，桑姐要去哪里找人。】
直播间好奇的人无数，他们都想知道，这一切究竟要怎么开始和结束。
在万众瞩目的时候，叶桑桑掏出了手机。
编辑短信。
你人在哪儿？
【？？？这样问？】
【不是，桑姐你问，丁雨就会说吗？人家可能觉得是约会啊！】
【啊？？？这么简单粗暴吗？】
叶桑桑还在等短信，顺便回答一下观众的问题。
“白天的时候你们没注意丁雨的回答，她在提醒我，远离周子昂。”
叶桑桑一边走，一边回答。
【嗯？那句话是提醒吗？】
【用周子昂妈妈不喜欢不优秀的人来隐晦提醒吧，又故意留下来。丁雨这么勇吗？】
【丁雨是不是知道李寥、张棠两个人，和周子昂走得近？两人相继死亡，别人会怀疑郑磊，知道一点内情的丁雨会怀疑周子昂！】
【前面的，她怀疑但不确定。可能不是勇气可嘉，她是不是觉得，郑磊会是周子昂下一个目标啊！】
【灵堂联系她后，她应该就知道，周子昂的目标是自己了。选择以身入局？我的妈呀！】
“你们猜对了。由此可以得知，她知道周子昂不对劲。她没有选择离开，是想做点什么，我联系上她，她也就大概知道我也怀疑周子昂了。”
叶桑桑很快收到了丁雨的短信，看着内容，她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
两个人都属于冲动又勇气可嘉的类型，郑磊就算脑子灵光一下，也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时候报警。
叶桑桑猜测，两人大概是准备联合起来，一起抓住周子昂。
搞一个人赃并获。
叶桑桑喜欢不报警这个导向，所以干脆顺着不报警了，直接往现场跑。
不过，她不建议这种情况不报警。
报警才是正确的选择，不管有没有证据，预感到自己遇到危险就要报警。
【可惜。】
【她这样直接去可还行？不是她不是个女孩子吗？前面的可惜算是说对了。】
【嘿嘿嘿，我可惜周子昂呢！别想错了。桑姐曾经的战绩，我才不担心。感觉桑姐有点生气，想教训人，故意没报警。】
【你知道她一个副本一口气刀八个人，你也会为周子昂感到可惜的。】
【！！！难怪你们都不担心！救命啊！我要去看去年的副本录播和剪辑！】
滴滴答答，副本内，雨水如同断了线一般掉下来。
很快，叶桑桑停下脚步。
不远处，穿着黑色雨衣的人，还有撑着黑伞穿着碎花裙的丁雨，三人呈三角站立。
第37章 证据
大雨溅起的水雾遮盖了叶桑桑眼, 黑色雨衣下，那人转过头沉默地注视叶桑桑。
穿着碎花长裙的丁雨收好伞，雨水飞快打湿了她的衣物, 她的长柄黑伞被她抵在石砖上。
周围的景色在夜色和雨幕下，都虚幻成不真实的一幕。
只有不远处微弱的太阳能路灯，散发着冰冷的白光。
最先开口的, 是丁雨。
她对着掩藏在宽大雨衣帽子下的周子昂，手死死攥紧手上的黑色伞柄, 豆大的雨滴打在她身上, 让她感觉身上泛着疼，眼里也刺痛起来。
“为什么要杀死张棠和李寥，为什么要把你的不满，发泄在她们身上。”
丁雨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身形因为愤怒颤抖，质问面前的人, “我知道你对父母不满，你对他们发泄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她们。”
张棠是丁雨最好的朋友, 她回来就是约她一起去临城玩。可在她们准备出发的早晨，她得到的朋友死亡的消息。
丁雨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以为是谁给她开的玩笑, 甚至还笑了。
可没想到，一切是真的。
她慌忙跑去的时候，阿棠的尸体已经被捞起来, 被盖着蓝色的布冰冷地躺在那里。
前一天还鲜活活泼，幸福感满满，说得到男神暧昧信号的女孩, 第二天被发现凄惨死在河里，还是以极其痛苦的方式死亡。
她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张棠会让谁产生这么大的恨意。
最开始甚至她想过，会不会是李显才说的郑磊。
可她在想到的瞬间就否决了，郑磊不会这么做。
张棠也不喜欢郑磊，不会和他一起出去的。
直到她看见了回到小镇的周子昂，本来只是怀疑，直到周子昂在看向郑磊时，又露出了那样的神情。
她太熟悉了。
曾经李寥考了150分的数学，周子昂考了147分时，他露出过那样的眼神。
阴暗扭曲，仿佛里面困了一个嗜血的怪物。
周家距离她家其实很近，至少初中的时候是这样。
她时常能看见，周子昂的母亲，会嘲讽辱骂他。说他没出息不够优秀，她的侄女侄子多么多么优秀。
那个时候他家条件没有现在这么好，最重要的是，即使是现在，他们家依旧是比不上的。
下嫁的母亲，要求周子昂每一刻都需要是完美的，要证明做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这样才能证明，她的人生没那么失败。
周子昂的扭曲，从她课外读心理学后，就逐渐明白从哪里来。
丁雨知道他会阴暗，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变态。
可这一切，都不是他们造成的。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不满和愤怒，施加在别人身上。
丁雨愤怒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证据，她一定会立刻报警抓捕他！
她很清楚，周子昂非常聪明，他在杀张棠和李寥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可是没关系，在得到他找到自己这个消息时，她就决定补足这点不足。
只是她还是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找罪魁祸首。
郑磊站在原地，隐藏在黑色雨衣下身形没有任何波动。
望着渐渐朝着自己逼近的两人，他才有所动作。
他看向丁雨和叶桑桑，“我以为，你不会发现不对，没想到是我低估你了。你们想要做什么，不会以为，你们抓到我，就万事大吉了吧。放弃吧，你们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我今天晚上只是出来一圈而已，我什么都没带。”
他伸出双手，掀开自己戴着的雨衣帽子，“我只是约喜欢的人，出来见一面而已。”
他嘴角因为说起这话，带上嘲讽的弧度，嘲笑两人的天真。
两个愚蠢的人，真的以为凭借自己的一腔孤勇，就可以获得真相抓住他。
这是不可能的事。
丁雨攥着雨伞的手捏得更紧了，这个发展她是没想到的。
她以为，周子昂大概会带着凶器出来。
只要找到符合张棠和李寥伤口的凶器，就可以确定凶手是周子昂。
这凶器还是周子昂带出来的，那就更好了，可以说是铁证如山。
她算准了，可没想到，周子昂早就知道她的算计。
【周子昂确实聪明。】
【唉，警察就算查得到他，也找不到证据，除非他自己承认。】
【丁雨失算了。】
叶桑桑走到丁雨身边，望着带着笑容的周子昂，“那我也忘记和你说了，我郑磊不会放过挑衅的人。”
“比如你这种。”
她伸出手，狠狠一拳打在周子昂脸上。
作为一个成年男性，拳头的力道非常强，直接将周子昂打得踉跄几步。
叶桑桑没有停下，毫不客气继续打，周子昂的反击根本在体力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毫无作用。
她面无表情一直打，周子昂却似乎十分高兴。
停顿的间隙，他伸手触碰自己青紫带血的脸颊，阴郁一笑，“打又怎么样，你们也只能这样了。你这种人，凭什么能受到父母的支持，就连看你不顺眼的妹妹，都在支持你。”
“不过很快这些就会不存在了，李显才不会放过你的。你拥有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他看向叶桑桑，他承认他就是嫉妒。
明明是那么烂，那么普通的人，为什么他的妈妈会喜欢他，他的养父竟然没有丝毫隔阂对待他。
郑磊甚至连工作都没有，长相普通，甚至性格也很差。
他才是那个，完美又优秀的人，该获得所有人的喜爱。
郑磊这样的人，别人看向他的目光，就该是嫌弃的，是不该被喜欢的人。
“我讨厌你，你凭什么！”
被叶桑桑打倒在地后，周子昂终于说出口。
在河边的相遇开始，他本来十分满足郑磊的普通和自卑。可在看见他妈妈看起来训斥，实则关心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讨厌面前这个人。
肮脏的下水道老鼠，就该滚回去继续肮脏地活着。
叶桑桑站在他面前，“你知道吗？我来之前就知道，你不会带武器，所以我故意来找你，你猜我想做什么。”
她伸出脚，狠狠踩在地上，看着他挣扎却动弹不得。
“没有证据吗？你真的相信警察找不到你吗？一切都会有迹可循，警察根本不可能放过你。”她顿了顿，“我唯一的目的，就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自诩聪明，可对付你，根本不需要我有多聪明。”
“你看看，你被一个你认为的愚蠢的人踩在脚下，多么可怜……”
叶桑桑踩在他身上，俯身嘲讽看着他。
周子昂的胸口因为叶桑桑的话迅速起伏，整个人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根本没办法动弹。
“你！”周子昂气得双眼瞪大，脸上的得意消失殆尽。
叶桑桑狠狠踩了他一脚，“你真的那么优秀吗？你真是因为奶奶重病回到家的吗？”
她掏出手机，搜索了一番，最终把界面放到周子昂面前。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要突然这样做，原来是因为剽窃别人的劳动果实，被开除了吗？”
“这样看来，你也不够完美呢！一个永远比不上自己母亲嘴里亲戚孩子的儿子。”
这样的人，最重视追求的，是他完美的人生。
而他的现阶段最重要，能证明自己优秀的，肯定就是学业。
失去了这个最重要的东西，他才会真正破防。
周子昂看见叶桑桑拿出的手机界面，瞳孔骤然紧缩，浑身颤抖，显然激动到极点。
看着周子昂的表现，叶桑桑收好手机，感叹道：“现在看来，你连我这种人，都不如啊……”
“真没意思……”
她收了脚，站到了一旁，不屑地看着周子昂。
周子昂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叶桑桑。
不断颤抖的身形，能窥见此刻的他多么愤怒。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啊。】
【郑磊都能嘲讽他了，他很破防。】
【打在身上的拳头，远不及扎在心里的刺痛，高傲的人这一刻堕入了泥地里。】
他伸出手，想要用拳头发泄自己的愤怒。
下一秒，他被叶桑桑一拳打在肚子上。
叶桑桑走近在他耳边道：“废物。”
在他伸出手后，叶桑桑捏住他的拳头，狠狠一扭。
“啊！”周子昂惨叫出声。
只是雨声太大，下雨天的夜晚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一旁旁观的丁雨压根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仇恨地看着周子昂，恨不得用眼神将周子昂凌迟。
阿棠的死，没有证据，对她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如果不是理智控制她，她只想将周子昂活活掐死。
看着他一遍遍被打，她唯一能想到的，是选择无视。
郑磊也是受害者，她不能劝受害者放过这个他。
最终，叶桑桑将周子昂打得躺在地上，毫无反抗能力。
每当他准备反击的时候，迎接的是叶桑桑毫无顾忌的殴打。
对于动手，叶桑桑一向没什么心理负担。
如果不是不能打死，她想周子昂已经死了。
她也不算违背人设，因为郑磊就是一个没脑子带点冲动的人。或者普通人面对这个等级的伤害和挑衅，都不会还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
该动手就要动手。
活动了一下手腕，叶桑桑看着闭着眼，睫毛却因为疼痛不停颤抖的周子昂，眼底闪过瞬间的恶意。
没有证据吗？
你会承认一切的，你人生已经成为一摊烂泥，她戳破的一切会如同点燃的火一样，将他彻底焚毁。
她走到周子昂身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会把我看见的，发给你的父母。他们会对你很失望愤怒吧，他们控制的木偶，只剩下劣质的壳子，不知道会对你怎么样？我很好奇呢！”
“活着接受这些东西，才是对你最大的报复。”
周子昂瞬间睁大眼睛，整个人激动得浑身颤抖。
叶桑桑说对了，这是对他最恐怖的惩罚，恐怖到极点的惩罚。
他心脏因为这个事实迅速跳动，眼底充满了巨大的恐慌。脑子里各种想法来回转动，最终转化成仇恨死死瞪着叶桑桑。
【好狠。】
【就连没武器都猜到了，借着这个猜测报复。】
【这个副本还是收敛了，不过感觉桑姐不会就此罢休，她有种在诱哄的错觉。】
叶桑桑站起身，走到站着的丁雨身边。
“别怕，他会接受惩罚的，张棠和李寥不会白死，我也不会白被冤枉……”叶桑桑安抚着激动到不停落泪的丁雨。
他们都很清楚，不管他们如何说，现阶段就是没有证据的。
现在说这些，都是苍白的。
丁雨看着雨幕，眼泪混着雨水落下来。
叶桑桑眼睛余光瞥到一旁的动静，伸出手拍了拍丁雨的肩膀。
“不然我们报警吧，和警察说一说周子昂的可疑，警察会管的。”
丁雨又哭了一会儿，掏出手机道。
叶桑桑没说话，因为这也是她想的。
丁雨拨打了万桦的电话，这是她自己要的电话，作为张棠最亲密的朋友，她就想万一有什么线索时，能联系上万桦。
万桦听说后，表示马上到现场。
周子昂的举动，足够他被查问了。
丁雨听见万桦的话，表情松缓了几分，看向周子昂躺着的位置。
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她猛地看向背对着那面，疑惑看着她的叶桑桑，“周子昂……不见了！”
“什么？”叶桑桑迅速转过头，看着已经空了的地面。
周子昂跑了！
两人脸上都是一阵惊慌，四处观察，想知道周子昂哪里去了。
丁雨担忧地看着叶桑桑，“怎么办！”
“没事，等警察来，我们一起去找，现在不能离开去找。”叶桑桑立刻提议道。
丁雨想了想，现在找人确实危险，“好，等警察来。”
叶桑桑看着角落消失的雨衣一角，脑中出现巷子到周家的完整路线图。
万桦到这里也需要一点时间，可千万别让她失望啊。
七八分钟后，万桦到现场。
丁雨把大致情况说了说，关于叶桑桑打郑磊的事，她只避重就轻说了两句，重点是周子昂的模糊挑衅行为和他那些虽然没承认，但似是而非的话。
“你们真的可以好好查一查周子昂，他的嫌疑很大。”丁雨用希冀的目光看着万桦。
万桦郑重点头，“放心吧，我们会好好查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他，带他回去好好问问。”
“你们觉得，他会去哪里。”
他询问两人，希望得到一点线索。
叶桑桑摸了摸颈侧，摇头，“不太清楚，会不会跑了啊！”
万桦心底轻叹，自己就不该问郑磊这种一看就清澈愚蠢的人。
“会去郑磊家吗？怕他报复郑磊家人。”丁雨道。
叶桑桑面露焦急，忙道：“那我们赶紧回去看看！”
万桦赞同地点头，让两人上车，开车朝郑家赶去。
看叶桑桑万分焦急，他想了想安抚道：“别怕，我们开车他走路，肯定比他快。”
“嗯。”叶桑桑松了一口气。
车很快到了郑家，叶桑桑三人进门的声音吵醒了郑爸和林秋素，房间里奋战的郑敏穿着凉拖鞋“哒哒哒”跑出来。
叶桑桑询问三人有没有什么异常，三人都是摇头。
郑爸询问发生了什么，叶桑桑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
林秋素怒而给了他后背一巴掌，随后看向万桦，“不行我联系人，我们镇上找一找。”
周子昂有嫌疑是她没想到的，但既然儿子和丁雨都说了，那就该找一找。
要不是凶手，自己儿子还给人打一顿，该给人道歉赔偿什么的，他们也不能躲着。
万桦想了想，掏出手机安排派出所的民警和同事，“大家一起找，你们能安排几个人就安排几个人，大家两三个人分成一组找。”
叶桑桑扯了扯嘴角，看着他们安排人去找周子昂。
郑爸和林秋素人缘不错，很快喊出来十多个人，连同十几个警察，几人一组开始找。
怕郑敏出事，让她和丁雨以及两个民警在家里等，万一周子昂找来也有办法。
就这样，一群人没入雨幕中，大街小巷穿梭着找。
叶桑桑跟着万桦，朝着最近的小巷去。
“你们也太冲动了，真要打出个好歹怎么办，有事要报警。”万桦拿着手电筒，说叶桑桑。
叶桑桑挠头，“好，下次不冲动了。”
“还有下次？”万桦看向她。
叶桑桑心虚低下头，两人出了巷子。
丁雨说的时候，隐藏了很多殴打中的对话，或者说她也没听到，所以万桦还认为周子昂嫌疑不大。
巷子口，路开始分岔。
一条左边，朝向镇中心，一边南街，朝向周子昂家。
叶桑桑两边看看，“要不要去周子昂家，他不会回家了吧。”
万桦站在路口，听见叶桑桑的话，心里出现不好的预感。
“走！去看看。”
叶桑桑默默跟上，走在万桦后面。
她有些隐隐地期待了，希望周子昂不会让他失望。
走上绝路的人，面对压迫自己最深的父母，究竟会不会选择动手。
漆黑的房间，周子昂打开了客厅的灯，按照妈妈的规矩在门口脱下鞋子，再准备脱下自己的雨衣。
这是几乎刻在他灵魂的规矩，只要回家就必须换拖鞋。尤其下雨天，不允许一点雨水出现在门口地毯之外。
可脱到一半，他猛地顿住。
身上的疼痛提醒他，自己的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他看着逛街的米白色地板，心脏飞速跳动着，大脑蛊惑着他踏出那一步。
不敢反抗的那一步。
最终，他将外出的鞋子，踩在了米白色的地板上。
上面顷刻间留下水印，他内心惶恐了瞬间，随即被巨大的激动笼罩。
只要有一步就有无数步，二十多年来的高压，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完全，毫无保留地释放。
“子昂……”
周子昂走出几步后，一道温柔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他回过神，看向母亲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僵住，下意识戴上谦和面具。
“你在做什么，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踩在地板上，你就这么没有教养吗？不管怎么教都没办法改变你的坏习惯？骨子里就是低贱，和你爸一样，永远改不了的下贱。”
女人的视线扫过他全身，凌厉的眼神充满了怨愤仇恨，仿佛看待不共戴天的仇敌。
“还有你出去干什么，不是说我晚上十点之后就不允许出门吗？最近你是越来越不乖了，还和那些女人站在一起，你是想和她们在一起，然后彻底成为这个镇子的一部分吗？”
“我培养你，是要你继续做底层人的吗？”
她瞪着的周子昂，说得口有些干了，转身去倒水喝。
背对着周子昂，她依旧没停下，带着嫌恶的语气道：“他们连一个好大学都上不了，全都是不入流的学校。你已经硕博连读了，最好给我好好收心，好好给我搞学术。”
“你的表姐已经是杰青，我希望你最少也得是你们实验室的前5%，这样才有机会和她竞争。”
“还有你表哥……”
她准备喝下水，继续和周子昂输出。
只是还没等她抬起水杯，身体便僵在原地，眼睛瞪大。
“砰”
下一秒，水杯因为握着的主人失去力气，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周子昂握着桌上摸来的刀，眼底闪动着疯狂，不停刺入女人的腹部。
最终女人到底，来不及再说话便闭上了眼睛，失去生息。
周子昂没有停下，而是转而朝着主卧走去。
他站在门口，还没握上门把手，门便从里面打开。
“大晚上你们闹什么动静，不怕别人笑话……”中年男人看着他的阴暗仇恨的眼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止住了话头。
他望向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入目是刺眼的血红，和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刺痛传入心脏。
“为什么……”
男人瞪大眼低头望着心口的刀，眼底充满了迷惑不解。
周子昂嘴角咧开一个恶劣的弧度，“我恨你们，为什么你们这么普通，却一定要我飞上枝头变凤凰。你们根本不爱我，你们只会逼迫，让我和他们比，你们该死，错的不是我，是你们！”
他拔出刀，看着倒地的人，一刀一刀刺入男人的心脏。
恐怖的压抑感一朝被释放，他脸上全是笑，笑到最后又成了哭。
终于，终于结束了。
他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沉浸在巨大的满足中。
“咚咚咚”
“砰”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后，破门声传来。
叶桑桑跟在万桦的身后走了进来。
【哇哦，好家伙，俩。】
【周子昂现在终于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了？】
【好了，现在有证据了，直接现场抓获。】
叶桑桑的眼神和周子昂对上，她垂眸退开身体，让其他人进入房间。
很快，周子昂被戴上手铐，被压着走到叶桑桑身边。
周子昂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挣扎朝着叶桑桑扑去，“郑磊，你故意的！你根本没想要我活着！”
“什么？”叶桑桑睁着懵懂的双眼，疑惑地看着他。
【笑了，我就说桑姐不可能放过。】
【证据这不就有了吗？难怪没看管着人等警察来。】
【其实桑姐没做什么，周子昂自己做的，怨不得别人啊！】
【啧，对该死的人来说，受害者根本不会想要他们活着好吧！加害者活着才是对受害者最残忍的惩罚。】
直播间十分热闹，原本还因为找不到凶手抓不到人观众，此刻全都沸腾了。
铁证如山，无需解释。
周子昂还准备说话，被押着的警察呵斥了两声，推动着往门外走。
为了不破坏现场，叶桑桑和其他闲杂人等走了去。
站在楼梯间的窗户旁，看着即将被押送到警车内的周子昂，叶桑桑的目光移动到赶来的李显才身上。
他走到了周子昂身边，望着他满身的血迹和疯狂的眼神，不敢置信往后退了好几步。
一旁直播的人兴奋得露出贪婪的笑，将镜头对准周子昂，确认直播间的观众看见后，又对到李显才身上。
“李老师，凶手竟然另有其人，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直播间观众要你给个解释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周子昂我记得你说过，是你的得意学生，没想到得意学生竟然才是凶手。”
他们如同吞噬人的魔鬼一样，将镜头对准李显才，希望从他脸上看见更加戏剧化的效果。
直播间的人气似乎涨了很多，直播的人脸上带上更加刺目的笑。
在红蓝的灯光下，如同鬼魅一般。
李显才不发一言，感受到叶桑桑的视线，抬头和叶桑桑平静的目光对视。
最终他移开目光，低下头呆愣地看着警察将周子昂塞到警车里。
警车开走。
他的身形佝偻下来，失神望着前方。
直播的主播依旧活跃地说着话，胡乱编造在直播间说着自己“看见”的事情。
话语间不见抨击郑磊，说着真正的凶手，头头是道分析着李显才的视频，毫无负担转而嘲讽起了他。
【好讽刺，直接就这么调转了枪头吗？甚至都不需要转变的时间。】
【李显才带着人来，不会是听到要抓凶手，急着来验证自己的说法吧。只是没想到，抓住的会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而且这个学生，还引导自己觉得郑磊是凶手，让自己找人网暴自己的学生。】
【我比较好奇，他是怎么想的，他接下来会怎么样。】
【放心吧，包回旋镖的，有些网友就是单细胞生物，马上就会调转枪头，把一切网暴行为都怪到李显才身上。说来说去，偏听偏信的他们是没有任何错误的。】
叶桑桑目光掠过直播间的弹幕，转身离开楼梯间。
她走到周家外面的石板路上。
雨停后的石板路湿滑，她慢慢走着。
“郑磊！这里！”
清脆的女声俏皮地大声喊。
见叶桑桑看过去，她跳起来朝她挥手。
路灯下，郑爸和林秋素并排站着，朝郑磊笑着。
郑敏几步冲上来。
叶桑桑伸出食指和中指抵住她额头，“要喊哥哥！不能喊郑磊！”
“就不喊！”郑敏后退两步躲开抵住额头的手，冲叶桑桑不服撇嘴。
叶桑桑垂眸瞧着她，“喊哥！”
“不喊！”郑敏背着手，快速朝着家的方向跑。
叶桑桑几步追上去，掐住她的后脖颈，“快喊哥。”
“不喊。”郑敏梗着脖子，一边走一边嘴硬。
“喊哥。”
“不喊。”
“喊。”
“不。”
林秋素和丈夫对视一眼，无奈摇头，跟在两人身后。
一家四口走在石板路上，路灯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第38章 《真与假》副本完结+《藏心》副本
“我从没想过, 郑磊不是凶手。”
李显才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面前是正在跳动着数字的视频录制界面。
过往的一切在他面前闪回，他才恍惚记起来。
曾经有很多人说, 郑磊应该不是凶手。他只是比较倒霉，路过了那个巷子。他是喝醉了走了进去，没有看见被杀死的李寥而已。
他从没听进耳朵, 觉得他们不过为郑磊辩白。
郑磊初一因为成绩不好，转到他的班上, 是一个混不吝的性格。不过短短两天, 身边就集合了两个成绩不好的男生。
他把他们归属于混混学生，成绩差喜欢抱团，是他们尖子班的耻辱。
混混学生，在他眼里, 就是将来社会上的渣滓。
他们注定沦为社会的底层，做着没有价值的工作, 或者成为一个犯罪预备役。
这样的人，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当他说李寥和班上其他人排挤孤立时，他第一想法是, 他活该遇见这样的事。
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现在在校园提前适应残酷的社会环境，知道别人以后会怎么看待他, 到时候不会过于愤世嫉俗，也算是一个好事。
所以，郑磊提及两三次, 他都没有理会郑磊。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作为老师，已经没有有教无类的职业素养了。
后来郑磊考了一所普通高中, 上了一个二流的大学。
比他想象得好点，没有辍学。
可也没有好多少。
相较周子昂这样的天之骄子，两者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周子昂的优秀，是他会对着每一届自己的学生，都会提及的程度。
时隔多年相见，他对周子昂的喜欢，已经到达了一个极其疯狂的地步。
李寥的死亡，唯一给自己真正安慰的是周子昂。
至于丁雨、张学和郑磊之流。
不过是假惺惺来看一场热闹而已，他早就看透了这种学生没有安什么好心思。
如果不是寥寥的死亡地点和时间，郑磊有参与其中，他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郑磊和张学受不了走了，他心底甚至是开心的。
后来丁雨聊了两句也离开后，周子昂继续安慰着他。
也是从周子昂口中，他知道，自己那个厌恶的学生，刚才还欺骗他了。
他根本不是简单地路过，他是直接走进了寥寥死亡的那条小巷。还是在寥寥死亡的那个时间段，距离寥寥只有不到一步的距离。
那些过往压抑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不满，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周子昂安慰着他，说着郑磊可能是害怕，也或者是愧疚自己没能拯救寥寥。
“他的引导固然是蓄意的，可我的想法，我的那些做法，何尝不是我本身就是这样想的。我以我的偏见，我的判断，来否认客观的事实，是我的错。”
他面对镜头，看着视频中憔悴的自己，流下悔恨的泪水。
诉说那些过去，真正承认那些过错，回想起自己做过的点点滴滴，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他继续说着。
他找到了郑磊家，看到警察找上门，模糊听到郑磊裤脚有血迹。
他想到的是，他的寥寥曾经在即将死去的时候，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裤脚。
可郑磊是懦夫，因为害怕无视了寥寥的求救，放弃了拯救他的寥寥。
或者说，他就是那个装作无辜的凶手。
“我联系了我曾经一个学生，他是一个流媒体平台的知名推手，有很多爆款事件出自他的手。”
“那个时候的我想，如果法律惩治不了郑磊，那就让我来惩治他。”
他闭上眼，几乎不敢面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那些流言蜚语、谩骂和诅咒，是真的能毁掉一个人。
现在的他，真正在一切曝光之后，感同身受那些郑磊遭遇的一切。
不一样的是，郑磊行得正，没有做错事情。
他不一样，那些桩桩件件，都是他亲手做下的事情。
他拿出了当初在郑磊家录下的录音，“这是真正的原视频录音，他是个很好的人，没有对我说一点重话。”
房间里播放着那段视频，他听着听着，彻底陷入崩溃之中。
播放完后，他拿出了曾经在自己家里录下的视频，还有视频的语音内容。
全部播放完后，他才回过神，缓缓说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忏悔。是为了还我学生的清白。”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下，“说错了，我不配是他的老师……”
他所有的偏执，在真正看见凶手是他最喜欢的学生时，彻底消失。
他最喜欢的学生，视为骄傲的学生。
杀死了他最爱的女儿。
还嫁祸另一个学生，让他们这些受害者互相撕扯。
作为凶手的他，那么聪明，恐怕在看见郑磊时就想到这么做了。
周子昂大概早就知道，他是那么没有道德，缺少真正的教书育人之心。
“我要随我的女儿去了，这是我最开始的想法，无关任何其他人。只希望，大家放下偏见，不再走上我的路，也不要重复在互联网上被人利用的路。”
他说完一切后，关掉了录制的视频，打开自己的账号后台点击定时上传视频。
看着视频定时成功的瞬间，他脸上带上笑容。
这一刻，他终于如释重负，结束这一个星期以来的折磨。
他整理了一下衣物，看着完全关好的门窗，还有房间里已经烧了很久的炭盆，闭上了眼睛。
这一场闹剧持续的时间太长，所以当警察告知郑家人李显才烧炭自杀身亡的消息时，郑家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个星期，这个案件终于完全查清楚，一切真相大白。
就连临城那边都传来消息，那些幕后推手，还有传播私人信息的人马上开始抓捕。
这件事的影响太大，污蔑者差点逼死受害者，公民信息被随意贩卖传播。
加上天之骄子才是真凶手，并且还杀掉了自己的父母。
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引起一轮又一轮的轩然大波。
叶桑桑跳动了一部分时间线，来到这个时间点，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心情也有些复杂。
【终于可以说了，他的结局是死了。】
【李显才死前还算做了一件好事，把真正证明清白的一切全都放出来了，郑磊不用背负被网友猜测可能是他做了什么，才会被猜测是凶手的恶名。】
【看过视频，真的非常非常讽刺。优秀就值得所有的褒奖吗？平凡又做错了什么呢！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人，我们必须谨慎面对那些信息。不要偏听偏信。】
【这个副本，恐怖的不是手段多凶残，是对我们普通人来说，遇见这种事，不知道会多绝望。郑磊得到清白，可还有些人，那些人即使知道自己冤枉了人，也不会选择认错，受害人依旧背负骂名。】
弹幕大段大段文字出现，副本的最后，他们终于可以不用担心剧透问题，畅所欲言。
还有人说起这件事的后续，比如周子昂的死刑，比如被抓捕的那些幕后推手，比如被进一步规范的网络社区治理办法。
叶桑桑看了很多，直到林秋素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上车了，我们回家。”
“好。”
副本跳出结束弹窗，叶桑桑点击结算副本。
【恭喜玩家叶桑桑完美完成《真与假》案件副本，副本评价：SSS。】
【恭喜玩家叶桑桑获得SSS级完成任务奖励：获得体力X1，可自由在副本内使用。】
【《真与假》首次触发受害者结局。副本首次触发受害者SSS副本完成评价，全服公告一次。】
【玩家id：叶桑桑。在《真与假》副本中获得首次SSS评价，进行全服公告一次。】
两个首次，一个是受害者SSS评价，一个副本完成SSS评价。
尤其是近期新更新副本的首个两次，毫无疑问，直接让直播间迅速登顶。
各大平台瞬间进入热度榜单前排，叶桑桑这三个字，正式进入观众眼中的知名大主播之列。
全SSS评价，勇于挑战新的充满挑战性的副本。
并且在公认的难度最高受害者身份牌中，得到最好的评价，在网友眼中，就是游戏素质的极强能力极强的主播。
质疑者这一次甚至不敢冒头，因为这一次的副本，叶桑桑没有任何SSS经验可以借鉴。
或者说，这一次副本考验的，是玩家的心理素质和智商。
这两样东西，是做不了假的。
热搜第一的词条非常简单，只有#叶桑桑#三个字。
简单的词条，而点进去的人，全都知道她做了什么。哪怕不知道的人点进去，也会深深记住这样一个玩家。
秋天的风：曾经我进入副本，在知道是网暴后，还大言不惭说过，我能抵抗住。事实是，我在第一天的时候，就跑路了，看了三次心理医生。#叶桑桑#
抑郁的玩家：副本太真实了，我被骂得只想找妈妈。关键还要我支棱起来找凶手，证明自己清白。《犯罪档案》你简直不要太恐怖，我现在只想抱住叶桑桑大腿喊：#叶桑桑#桑姐！你是我的神！我要一直追随你！！！
沉淀：我永远都不会再选择这个副本的！#叶桑桑#我只能说你太牛了，我只用看你过了就行了，我自己就算了。
评论区没有吵架，没有质疑，有的只有普通玩家对副本的控诉。
同时也有一个话题，在叶桑桑真正证明自己的实力后，被端了上来。
那就是那个触发真心与狂妄结局，获得《半枚血指纹》SSS级评价，id名为叶桑桑的玩家，是不是叶桑桑。
质疑的声音不再，有的只有细致猜测，甚至发视频鉴定是不是玩家。
叶桑桑的粉丝看着那些头头是道的粉丝，终于自信发出她们的调查和猜测。
最后，基本的实锤了。
叶桑桑就是那个叶桑桑，她们是一个人！
只是没得到正主的回应，还是有不少人不敢承认。
叶桑桑再次上线时，直播间观众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询问她是不是《半枚血指纹》获得SSS评价的玩家。
她没想到，还有人纠结这个问题，点头承认了那就是她。
同时，叶桑桑也在超智能的提醒下，打开了自己的副本完成记录展示。
其中《半枚血指纹》的SSS副本评价赫然在列。
叶桑桑关闭了界面，这一次她没有休息太久。
副本对她确实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只是影响实在有限。她去了一趟曾经被关的精神病院一趟，回来后就上线了。
她有些怀念自己脆弱的日子，渐渐有了生气后又渐渐失去。
再去一趟，有助于身心健康。
别样的疗养方式，让作为院长的张静悦都有些无奈，只能寄希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从张静悦的观察得来的结论是，她觉得叶桑桑没有那么暴力，渴望那些充满血腥的东西。
对此叶桑桑没有反驳，只是望着曾经困住自己的精神病院高墙没有说话。
收回思绪，叶桑桑准备挑选副本。
【你不看一看郑磊的现实案件吗？作为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人，他的存在似乎更能触动你。】
【随着时代发展，很多人被一些文娱产品影响，更多觉得美好的品格和过得好，只存在富人身上。但我觉得，对智能来说，最值得学习的对象，是那些行走在大街上，平凡的人。】
【你也这样认为的不是吗？】
超智能的话让叶桑桑停下手里挑选的动作，点头答应下来。
直播间也好奇起来，因为这是二十一年前的事。
这一个案子，迅速推动了从当年年底开始的网络社区治理办法，一度被称为网暴事件最具有恶劣影响的案子。
时间久了，很多人信息的检索能力不如超智能。
既然超智能邀请叶桑桑观看，那么它必定能得到最真实的资料。
【嘿嘿嘿，我就说能看见，以前超智能也爱贴着桑姐问要不要看。】
【是的，以前它就喜欢主动提及看各种后续。】
【超智能有种理智地舔狗感，很想桑姐理一理它的感觉。】
【我也。话说，郑磊后面怎么样，走出来没有啊，我真的好奇。】
直播间飞快发着弹幕时，叶桑桑面前出现一个虚拟屏幕。
屏幕上是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从鬓角已经冒出了一点白色发丝，还有肤色皱纹可以看出，他年纪已经很大。
这是一个视频，他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后道：“玩家你好，我是你扮演的《真与假》副本主角之一，郑磊。”
他有些腼腆，不过眉眼间的轻松能看出，他这些年过得还算顺利。
“无论这个副本成功与否，我都希望你能真切感受到其中带来的意义。我无偿将使用关于肖像隐私等权利赋予《犯罪档案》，是想将当年的事，带来的一切改变再次传递下来。”
他准备了一下措辞，才继续说。
“说得有点多了，我想你们更关心现实案件是如何的。”
“现实是，我的父母陪着我，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周子昂是凶手这件事，我还是半年后才得到的真相。因为半年后，他终于兜不住自己在学校发生的事，选择了杀死了逼迫嫌弃他的父母。”
“说远了。当年遭遇网络暴力后，我选择了回到临城，经历过一个星期才回到南河镇。是我的爸爸妈妈和妹妹，给了我支持，他们隐藏了所有外界对他们和对我的伤害。”
“我偶然知道，在他们的陪同下，进行了第二次报警。回到南河镇，是我知道我无法逃避，旷日持久的网暴让我当年陷入了抑郁状态，鼓足了勇气才敢正视一切。”
“丁雨是那个发现了真相，告诉我一切的人。后来我们告知了查案的警察，他们坚持不放弃查案，同时还拜托临城这边仔细查背后的操纵者。”
“最开始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周子昂也因为感受到我们查到他，选择了收敛。直到万桦警官无意间知道，周子昂被开除的事，才渐渐揭开真相的一角。”
“只是可惜，我们还是去迟一步，周子昂杀死了他的父母。”
“他被判处了死刑，李显才知道半年以来的污蔑，澄清一切后烧炭自杀。”
“我获得了清白，一切都在变好，我回到了平静的生活。”
“我学会了认真生活，好好找一个工作，一年一年度过我自己的时间，珍惜身边的人。”
“我很平凡普通，就是大家身边的人。谨以我自己的经历，让大家在网络上，三思而后行。”
说完后，郑磊不好意思笑笑。
一个女孩笑着跑到镜头前，好奇看了看后说：“伯伯，妈妈和姑姑让我叫你吃饭。”
郑磊答应下来拿起手机，画面中，熟悉的人影一一闪过。
两秒后，他关掉了手机。
叶桑桑关掉了视频。
【受害者有光明的未来，这是好事。】
【网暴代入进去真的很恐怖，佩服走出来的人。】
【坚韧不拔的普通人，太好了。】
叶桑桑轻笑，冰冷的面容变得柔和了一些，如同瞬间融化的冰。
只是观众还没来得感慨，叶桑桑就点击了一个副本，选择了随机身份牌进入其中。
由于太过于快速，所有观众都没能看见副本的简介和名字。
【玩家您好，您已进入游戏中，请遵守游戏的规则，开始《藏心》副本】
【为您抽取到身份牌】
【侦查者】
这一次，叶桑桑没有选择身份牌，现在她什么身份牌都无所谓，她对游戏的内容更加感兴趣。
有时候，随机或许更能体会到不同身份牌带来的不同体验。
叶桑桑睁开眼，周围的一切映入眼帘。
她被困在一个很狭小的空间中。
周围全是灰尘的味道，身上透过上方传来的微弱光芒，能看见黑色的衣服上满是灰尘的痕迹。
她悄悄动了动，蜷缩的腿部传来一阵阵麻痹的感觉，过了一会儿如同针扎的感觉密密麻麻传来。
“资料。”
她轻声对游戏智能开口。
很快，许多资料出现在叶桑桑面前。
可因为空间实在十分狭窄，活动都十分困难。
即使屏幕进行了缩小处理，方便叶桑桑观看，叶桑桑也看得非常艰难，不算多的资料她花费了十多分钟才看完。
看完后，叶桑桑庆幸，自己刚才出于谨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她要是发出了大的动静，现在就该宣告副本结束了。
她所在的地方，不是她猜测的被人装进来的地方，而是作为副本主角的她，自己进来的。
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继续保持这样的姿势，等待作为侦查者的机会。
【《藏心》副本吗？哇，桑姐玩我最喜欢的副本角色了耶！】
【双厨狂喜！啊啊啊啊啊！我最喜欢《藏心》这个副本的侦查者了！】
【天呐！是《藏心》啊！呜呜呜呜，我要奔走相告，喊我亲朋好友来观看！】
叶桑桑闭了闭眼，忍住自己想打喷嚏的冲动。
她艰难又小心伸出手，拿出放在身上的录音笔和相机。
这两样东西款式有些老式，叶桑桑不会用，根据系统的提示，才开机调试好，然后艰难伸出手，靠近预设镜头拍照口子。
她只有关于这个身份的基本资料，以及现在需要做的基本概述。
按照她的猜测，现在她扮演的人，应该也不知道自己能获得什么。
而且这个案件应该和内测有些案子一样，现在处于前置案子适应阶段。
这种情况，是真正的案子还没触发。
最重要的是，前置的案子没完成。
会判定你没有能完成后面侦查者任务的素养，副本会失败。
简而言之，适应不了，就可以选择离开副本了。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偷拍录音。
破败的厂房里，铁锈和灰尘遍布整个空间。整个环境显得破败又灰暗，非常适合滋生罪恶。
脚步声渐渐出现，伴随着拖动和痛苦的呻吟的声。
又过了一会儿，再次传来脚步声，聊天的声音开始。
“跟你说了解决，你就是这么解决的？”看似温和的中年男声开口。
另一个声音立刻说，“我们会立刻动作的，您放心，我们一定让您满意。”
叶桑桑挑挑眉，按动拍照的按钮。
“有人！”
【啊？被发现了？外面好多人！】
【桑姐，爬出来快跑！】
【上来就这么刺激吗？】
第39章 不能发的报道
密密麻麻的弹幕全都是尖叫, 观众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外面的人一定不是善茬。
被发现了，不知道会被教训得多惨。
如果运气不好, 甚至可能会死。
要是其他人，观众可能会没那么想劝，实在不行就重启副本。
可叶桑桑显然不是这样, 从她在《半枚血指纹》中的表现来看，这位是狠人。
即使死亡结局, 也会搞点大事出来。
所以观众想要她跑掉, 继续再想办法继续自己的副本。
看着飘动的弹幕，叶桑桑依旧放轻呼吸，身体没有任何动弹的意思。
【？？？为什么不跑啊！】
【桑姐，他们朝你的方向走过来了。】
【他们看起来好凶, 已经在为桑姐担忧了。】
弹幕继续刷新着，叶桑桑依旧不为所动。
甚至为了更加方便和拍摄准确, 将手上的镜头往自己所处位置的下方移动了一下，抬头就着微弱的光查看，确保自己一定能拍摄到想要的东西。
面无表情, 屏息凝神，眼神没有丝毫害怕和波动。
她缓缓抬头，四五个穿着黑衣黑裤, 裸露的脖颈和手上依稀能看出文身的男人，正朝着她所在的这个方向靠近。
快走到之后，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左右包抄将她所处的位置围困出。
叶桑桑按动快门，拍下自己认为或许有价值的图片。
随着他们靠近，直播间不少观众的心都提了起来, 为叶桑桑担忧不已。
偏偏叶桑桑还无动于衷，就更让直播间观众无语了。
【……桑姐，求你了，快跑，我害怕。】
【无语了，为什么不跑啊！】
【人都到面前了！】
【服了，要不要这么搞啊。】
如果不是隔着屏幕，看弹幕的意思，他们真的很想冲过来，摇晃叶桑桑的肩膀让她快点跑。
只是很快，他们便沉默了。
因为那些人在叶桑桑所处位置的下方，掀开一个铁皮箱，揪出一个穿着皮衣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身上带着一把折叠刀，看见几个人靠近，慌乱从自己的藏着的铁皮箱子里站起来，用刀对准靠近的几个人挥舞着。
揪着他的人下意识放开，双方对峙着。
“你们别过来！ 我手里的刀可不认人！”
他表情表现得十分凶狠，可拿着刀的手不停颤抖着，脚试图后退。
踩得铁皮箱哗啦作响，让人更能听出他的慌乱。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嘲讽一笑，毫无顾忌走上前。
年轻男人瞬间惊慌万分，拿着刀试图跨出打开的铁皮箱，威胁几个人朝着后面退去。
只是没等他后退两步，一个大汉便伸出手，一把抓住年轻男人握着折叠刀的手。
大汉的手往下一压，男人瞬间因为吃痛张开手，丢掉了手里的刀。
见他这么没出息的模样，大汉狞笑着继续捏着他的手，他整个手都被抬起来。
“痛痛痛……啊啊啊……”
男人整个身体都偏向被抬起的手臂，五官因为疼痛扭成一团，嘴里呼喊着痛。
大汉冷笑一声，看着另一个捡起刀后，直接后退两步，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人从箱子里拖了出来。
年轻男人毫无抵抗的能力，直接被拖着扔到了废弃仓库的中央。
“昌哥，人抓出来了。”大汉将人扔到被称为昌哥人面前，恭敬说道。
昌哥是一个面相看起来甚至有些和善的中年男人，他俯身望着年轻男人，“白涛那边派来的？他没人了，派你这样的小喽啰来。”
“不不不……”年轻男人抬头看着昌哥，惊恐得语无伦次回答。
昌哥毫无不在意站起身，朝旁边的大汉温和一笑，“打断手脚，给白涛送回去，手都伸我们这里来了。”
大汉毫不迟疑，示意两个人上来拉着男人，找了背着昌哥的位置，接过旁边人的棒球棍。
男人的嘴被布条死死塞住，随着几声沉闷的敲击声响起，男人浑身疼得抽搐被拖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好恐怖的画面！】
【这就是面相越和善，下手就越狠吗？】
【温温和和的就让人打断了手脚带出去，这也太猖狂了。】
【呜呜呜呜，还好桑姐没动，不然现在这场面，桑姐也会参与其中了。】
【之前不要动这个提示发不出来，现在终于能说了，不能动弹的！动了一定会被发现！】
直播间因为这一幕惊得头皮发麻，其中也有刚才被剧透禁言的观众跳出来，表示就是不要动的。
动了就会被发现，副本任务直接就失败了。
叶桑桑轻轻挪动了一下手，一直举着会很僵硬。
鼻尖的灰尘太多了，铁锈味也不停侵入鼻子，她正在忍受不能打喷嚏的痛苦。
这是对身体和心理的双重考验，这份工作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外面，处理完被发现的人后，叫昌哥的人走到了之前被拖进来的人面前。
“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再协商嘛。”
他看着被压着跪在地上，脸和手上带着青紫和破皮，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男人，声音温和开口。
跪在地上的男人并不开口，无视了昌哥的话。
昌哥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很快压制下来，看着男人，“你也是块硬骨头，都这样的还不答应。”
“他就是死活不同意，”大汉适时补一句。
昌哥皱眉看着他，“不要插嘴，你把人打成这样，别人怎么同意嘛！现在时代在进步，我们不要这样暴力，要学会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大汉立刻闭嘴低头，后退一步，不敢继续说话。
“我不会签的。”男人坚定道。
昌哥转过头看向他，“你还有个儿子吧，我看过他的成绩单了，这次考了100分，成绩很好啊……字写得也很好。”
男人闻言，瞳孔骤然紧缩，“你……你要做什么……”
“没，就关心一下。让人把合同签了，这件事就结束了。你们得了钱，这件事和平解决。”
昌哥抹了一把头发，盯着他，看他的决定。
男人费力挣扎着，抬头瞪着昌哥，眼底夹杂着愤怒和恨意。
“有时候，要学会见好就收，我们也没让你们吃多大亏，别这副样子。”昌哥继续说。
见男人继续瞪着他，他不为所动，蹲下身来和他平视。
“想想自己现在的一切，真的舍得全都丢弃吗？你真的要为了别人的利益，放弃自己的家里人吗？”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可话语里每一句，都是十成十的威胁。
说完他站起来，俯视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转告你后面那些人，我们三天后肯定会开工。要是真挖掉了，你们可就钱和房都得不到了。”
昌哥没有停下，带着人转身离开。
周围的人也跟着离开，整个厂房安静得落针可闻。
叶桑桑收回了相机和录音笔，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她是在一个因为时间风化生锈狭小铁质通道里。
通道以前可能是用来传输东西的，不算长。
中间因为时间长了锈坏了一个小口，叶桑桑拍照就是透过那个破了的口子。
站在洞的下面，脚下相对平缓的区域。
只是站不稳就会往下滑。
叶桑桑收好相机后，抱着它们朝着下面蛄蛹。
进去容易出来难，挣扎了好一会儿，叶桑桑才看见了口子走了出去。
来不及拍自己身上锈迹和灰尘，她便赶紧去搀扶倒在地上的人。
“没事吧！”叶桑桑将人扶了起来。
男人摇摇晃晃被搀扶起来，整个人疼得浑身抽搐。来不及关心其他，男人问叶桑桑，“拍到了吗？”
“拍到了。”
叶桑桑点头。
男人松了一口气，只是想起现在的处境。他表情变得憋闷，那口气松得不上不下。
叶桑桑望着他，“我们去医院处理一下吧，你身上的伤口太吓人了。”
“没事，先回去。”
男人朝外面走。
两人都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拍到，这对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来说是个好消息。
叶桑桑同时也在梳理她获得的信息。
《藏心》副本所处的时间点是2005年的宁市，她现在的身份是一名记者，宁市晚报的记者，叫连藏心，24岁。
是的，这个副本，是以模拟角色的名字命名的。
这还是第一次，叶桑桑看见以角色命名的副本名字，这让她心底生出好奇。
她仔细看了连藏心的个人资料，她就是一个刚实习转正没多久的记者。
从资料来看，她十分热爱这个行业。
而她现在做的，就是完成自己正式转正后的第一个报道。
钱家沟拆迁存在建筑公司聘请所谓安保公司，实则是威胁殴打骚扰等手段，逼迫拆迁户接受极其苛刻的低价拆迁条款。
她身边这个男人，就是那边组织起来，抵制安保公司的领头。
最初这些人还只是上门堵人，后来演变成了恐吓威胁。
钱家沟的人一起反抗，钱德信也被针对得越来越狠。
迫于无奈，他们几经辗转，联系到了报社。
最后这个任务就被分配到连藏心身上。
连藏心和钱德信两人商量之后，决定用蹲守的方式，获取他们犯罪的事实。
只要曝光出去，建筑公司和所谓的安保公司肯定会被查。到时候她们就会有机会获得一个平等地对待，甚至或许可以换一家公司进行拆迁事宜。
“我都把儿子送到其他地方一段时间了，怎么还能被他们找到。”男人面露忧愁。
孩子是父母的弱点。
叶桑桑能感觉到，说到这句话时，钱德信心里已经有退缩和动摇的想法。
她想了想道：“你先联系一下，先确定有没有事，我会尽快完成报道的！”
连藏心已经做好了前期的工作，叶桑桑只要完成拍摄剧情，报道的事情就好做了。
钱德信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联系了带着孩子去远房亲戚家的妻子。
在得到他们暂时安全的回应后，钱德信勉强松了一口气。
叮嘱他们注意安全，悄悄换地方避开那些人后，他苦笑着看向叶桑桑，“如果不是他们的条件实在太低，里面的条款太过于苛刻，那点钱甚至不够我们付一个其他地方相同类型房子的首付，我恐怕也会接受。”
叶桑桑垂眸，沉默着扶着人往外走。
【这么牛吗？这么低的赔偿款，人肯定要闹啊！】
【建筑公司只想以最低的成本，获得最好的收益，无论什么代价。】
【你们年纪小不知道，早些年管理不到位的时候，有些公司能有多黑。】
【这事儿还是得闹大，不闹大三天后就是强拆了。】
弹幕刷新着评论，叶桑桑没回答。
现在她想的是，不知道这篇报道，会不会达到预期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做这种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没准连藏心已经被人盯上了，后续可能没那么顺利。
废弃的工厂周围不算荒芜，可也没多少人，距离钱家沟有些远，是钱德信通过一些关系打听的，安保公司最喜欢用来教训那些不听话的人的地方。
周围全部没有监控，就算是被打了，被打的人也没有丝毫证据。
至于那个白涛的人，叶桑桑猜测是相同性质的组织。
见昌哥这边迟迟完不成任务，想要探听一下情况，截胡建筑公司派给他们的任务。
是这些“安保公司”之间的利益竞争。
所以他们也会来这里探听，只是没想到被发现了。
钱德信和连藏心都没想过能真的拍到什么具体的内容，因为很多东西都是不确定的。
没想到真的拍到了，算是给调查到现在的他们，一个实质性的证据。
毕竟之前那些针对，都是藏头露尾的，打砸也是速度很快地来，又很快地走了。
叶桑桑带着人绕开这里有人的位置，送上车到家后，看着已经被打砸成一片废墟的房子，叶桑桑才道：“报道出来后，你也要第一时间报警，双管齐下或许更有用。”
“我会的，你也要保重，最近小心一点。”
钱德信撑着身体，拿出还算完好的药箱，叮嘱这个比他年轻十几岁的女孩。
连藏心愿意帮助他们，是一件很难得的事，这趟浑水和不好蹚，稍不注意就会惹祸上身。
他们已经和对方僵持了两个多月，断水断电挖沟断路。
如果不是钱家沟的人都相对团结，没有人因为这些东西妥协，早就被那些人一一攻破了。
他也是有一点微末的关系，才没有遭遇更恐怖的针对。
不然以那些人的嚣张程度，他现在很难保证自己还是全乎的，以往拆迁闹出人命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见人可以自己上药，还有其他人进来，叶桑桑背着自己的包离开了。
这个副本切入快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最主要的角色是连藏心，叶桑桑跳动时间线都顺利很多。
不过她也没怎么跳动。
因为根据昌哥的说法，三天内他们就要全部钱家沟人签约。所以她不能随意跳动时间线，她必须确保自己写的报道达到目的，配合钱家沟的人打掉这个组织。
完成这起案子，她才能触发下一起。
叶桑桑觉得还挺有意思，《犯罪档案》在内测的时候，通过副本的前置案件了解查案的师父，在随后的案子中为师父被陷害洗清冤屈做铺垫。
现在这个一样又不一样，这个副本是为了让玩家了解连藏心这个人。
她走出去，外面已经从傍晚到黑夜。
钱家沟从名字看很偏僻落后，实际并不是什么偏僻的位置，它地处宁市东南角，距离市中心车程只需要二十分钟，算是城区建设中很不错的地段。
只要建成，未来一定会是大卖的区域。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资本家想到的，只会是利益最大化。
走出钱家，避开那些被挖断的沟壑路面。叶桑桑摸了摸身上的钱，决定坐公交车回去。
刚转正的记者还没钱，做不到来来回回都打车，连藏心这个人也有节约用钱的习惯。
根据系统的提示，叶桑桑朝着公交站台走。
站台等待了两三个人，叶桑桑坐下等待后，旁边的凳子也有人坐下。
等了差不多四五分钟，车辆到来，叶桑桑随着前面的人上车。
投币后，叶桑桑径直走到公交车中段坐下，看着外面各色的灯光。之前在她旁边坐下的人坐到了公交车后半部分。
不同时空的城市有不同的风景，叶桑桑很喜欢欣赏这种不同。
这样的时间过得很快，五个站点后，叶桑桑到达要下车的站点。
下车后，热闹的氛围一下包裹住了叶桑桑、
连藏心居住的位置在报社不远，是报社隔壁的小区，只是她预算有限，小区的老旧程度和即将拆迁的钱家沟有的一拼。
下车后，叶桑桑去便利店买了挂面，她中午出门去藏着到现在还没吃饭。
提着一直往家的方向走。
公交站台停下的地点在小区对面，买了东西后叶桑桑便上了天桥回自己居住的地点。
换到对面后，叶桑桑渐渐远离了人潮。
那个时不时跟着自己的身影，也变得明显突出。
在同一个站点一起下车时，叶桑桑就发现了一起上车的人是跟踪她的人。
看来那伙人已经发现连藏心在帮助钱家沟的人，以这些人的秉性大概率要动手，还要拿回那些拍摄的东西。
叶桑桑迅速查看了一眼地图，选择了上桥。
她看向对面，没有刻意加快了脚步。
那人距离她大概五米的距离，看完地图后，叶桑桑看向前面依偎在一起走动的情侣。
两人相对连藏心来说高大一些。
有了计划后，叶桑桑在拐角的位置迅速加快脚步，绕到情侣前面。
借着天桥拐角带来的视线遮盖，叶桑桑迅速下了天桥。
跟踪的人见势不妙，立刻迅速冲上前，在楼梯上拨开情侣，站到情侣面前观察四周。
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叶桑桑消失在男人的视线里。
“跑这么快？”
跟踪的人疑惑。
跟踪的人四处观察周围环境，天桥到小区入口处十分开阔，没有藏人的地方，人怎么会突然消失。
他朝下面跑去，四处查看，还是没发现叶桑桑的踪影。
绿化的区域灌木稀疏，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看着偶尔路过的人，跟踪的人皱眉不懂人到底哪里去了。
跟踪的人疑惑，朝着远一点人相对较多地方跑去，想找一找人是不是藏到人群中去了。
等人走了，叶桑桑才伸出手，抓住天桥的不锈钢栏杆，重新爬上来。
她当然跑不掉，所以直接翻过去抓住栏杆，直接藏到天桥下。
还是栏杆不高，不然叶桑桑做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翻越栏杆抓住她吊在下面。
上来后的第一时间，叶桑桑是转身，直接朝着自己报社所在地方走。
那人发现没有肯定会回来，也肯定会进小区。
小区管理极其松懈，那些人肯定知道她居住在什么地方，到时候想办法开门强闯进去一切白做。
连藏心在这个城市是有朋友的。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去找朋友显然不行。
这是她大学毕业所在的城市，不是老家，她也回不了父母家。
简单思考后，叶桑桑选择了报社。
报社是最安全的位置，门口有保安。报社里面虽然休息不太好，但相对安全，那些人也不敢进去。
唯一不太好点，就是叶桑桑有些饿了。
吃了一点茶水间放着的饼干和水果后，叶桑桑终于解决了现阶段所有困难了。
把自己拍摄的照片导入到电脑中，再拿出录音笔后，叶桑桑决定跳过时间线。
跳了一晚上时间后，叶桑桑从休息室的沙发上醒来。
时间还早，叶桑桑赶紧起来购买洗漱用品洗漱，开始坐到电脑前写稿。
到时候编辑来直接审稿，如果可以，争取一个头版头条。
这样影响大一些。
叶桑桑不太会这东西，但系统有原报道资料，她可以有个参考。
同事们陆陆续续来了，听说了她的惊险遭遇，纷纷表示同情和愤慨。
也有人劝要不就放弃这个任务，毕竟看起来太危险了。
叶桑桑全都照单全收，至于听不听，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终于在中午午休前，叶桑桑把报道修改后交了上去。
主编是一个留着胡子，头有些秃的中年人。
接了叶桑桑的报道仔细看过后，他抬起头放下手里打印好的稿子，看着叶桑桑。
“这篇报道，不能发出去。”
第40章 威逼 “这事儿影响不好。”
“这事儿影响不好。”
主编说完见叶桑桑疑惑不解, 手放在稿子上点了点，表情带着几分叹息。
叶桑桑听见前面的话，以为主编是被建筑公司收买了, 不允许发这个报道。
后面听见主编的补充，心里了然。
是因为城市建设的问题。
如果因为这件事，导致拆迁和建设进度无限期拉长, 那损失会很大。
还有就是，建筑公司是有影响的大公司。
他们发出这篇报道, 就要考虑后面带来的影响。
听到这个消息, 连藏心无疑是生气的。
可她作为一个成年人，生气之余只会想为什么。
她并不是一个只会因为上司不允许发报道，就无脑对上司怒骂大声质问，陷入持续恼怒的人。
如果按照一个暴躁的表达方式, 他们今天必定会谈崩。
这个报道或许会无限期压下。
所以叶桑桑深吸了几口气后，看向主编, “我知道您的顾虑，可我们在城市建设之外，也要进行人文关怀, 避免一些贪婪之徒从中榨取不属于他们的利益。”
她顿了顿，“主编，我出去拿一下东西, 您看一看。”
主编思索了一下，下巴轻点。
叶桑桑转身离开办公室，往自己的工位走去。
【我以为会拍桌子吵起来, 毕竟这个主编看起来是偏向那些人的。】
【我以为会寻求别的报纸进行报道，到时候报道引起社会重视，打脸主编。】
【各位, 连藏心是一个胆大心细，具有正常思维的女性，各位不要无脑代入一些看起来很弱智的形象好吗？】
【桑姐表现出了连藏心该有的行为举止，我就说会双厨狂喜！我根本做不到，副本真实的经历让我进去就会怯场容易生气，根本做不到完成这个副本。】
直播间刷屏的时候，叶桑桑抱着一摞资料走了进来。
主编面露诧异，不懂叶桑桑是要做什么。
叶桑桑拿下最上面的文件，双手放到主编面前。
“这份是我弄来的，钱家沟的拆迁合同的复印件。根据合同约定，他们的赔偿方式分为两种。”
叶桑桑见主编翻开合同，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一种是金钱赔偿，每平方是1050元。钱家沟每户人家的平方是98平，赔偿款是102900元。而我们现在平均房价是2800元左右。”
“赔偿的钱，只够一个首付？这点你在报道中说过。”主编蹙眉，这个价格未免也太低了。
叶桑桑摇头，“不够，因为再算上税费等费用，是不够的。还有他们拆迁的是可以居住的房子，如果重新装修的话，他们甚至还需要一边还房贷一边挣装修款。”
“那第二个方案？”
主编从文件上抬起头，看向叶桑桑。
叶桑桑点头，再次开口，“第二个方案，是建造拆迁安置房。”
“这是好事，钱家沟的人有个居所。”主编说完后，再次查看文件，眉头却紧紧皱起来。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叶桑桑，“这个地址……”
“是的，您没有看错，距离市区足有十五公里。”
是距离市区，而不是距离原来的市中心十五公里。距离市中心十五公里已经足够远，距离市区那就太可怕了，那里连郊区都不是。
这对钱家沟的人来说，根本没办法接受。
【emmm，我之前没看不知道多过分，现在才知道有多过分。】
【天啊，这是等于施舍一点钱，直接将人赶出去是吗？】
【难怪钱家沟的人团结呢，这不团结以后就要流离失所了。从市区好位置直接搬迁到乡村去，换我当场崩溃。】
【工作的话，我是不是还要回市区租房子是吗？】
直播间看完细节的观众就没有不暴躁的，代入简直要气死了。
叶桑桑对这些资料都如数家珍，毕竟她只是参考连藏心的报道，不是完全抄别人的。
既然要写报道，那就要仔细阅读连藏心找来的资料。
要玩这种游戏，就要沉浸式投入进去，不然还有什么可玩性。
一份文件结束，叶桑桑再次拿起另一份。
“我想，我们必须有作为新闻人，关注民生是我们的责任，经济方面是其他在那个岗位的人应该负的责任。”
她翻开文件，放到主编面前。
入目是被翻得杂乱的屋子，坐在屋子里被殴打得鼻青脸肿，眼里带着泪水的钱家沟人。
这样的照片，被贴了四五页，每页都有四五个人，后面还有七八个人，挤在一起拍摄出的照片。
“这些都是在和那些安保公司聘请的地痞流氓，在强制想要拆迁中，双方冲突留下的。”
叶桑桑解释。
主编没说话，只不断翻着文件，查看照片的情况。
他的手捏住那些贴着照片的纸张，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纸面上的陈述，在看见真实具有冲击力的照片时，才知道陈述多么无力。
不管你如何叙述，都不如亲眼所见的震撼。
他重重叹息一声，闭了闭眼睛，“……这些都是真的？”
叶桑桑知道，主编知道这些东西是真的，只是他依旧还是有几分难以置信。
他已经足够见多识广，可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混账的做法。
“是真的。”
叶桑桑拿起另一个文件。
上面是钱家沟被挖断了的路，断水断电的照片。
以及，三个月来大大小小的骚扰。
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看完后她才拿出自己的相机。
调出里面的照片，一张一张给主编查看。
最后是录音笔。
这是佐证，佐证这一切是真实可靠的，没有任何虚假和夸张。
最后她坐到椅子上，脸上这才带上年轻人的少年意气，“我了解这个任务后，就想着做点什么。不管后面会发生什么，我都希望您可以慎重考虑一下，发表这篇报道。”
主编嘴唇翕动，过了一会儿又闭上，低头叹息一声没有继续开口。
“我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局，不然这件事迟早会闹出人命，这是我们不想看到的。最重要的是，那个地块位置非常好，没了这家，后面不会没办法找到接盘的人。”叶桑桑继续开口。
主编手撑着额头，垂眸深思，“你先出去吧，我再思考一下。”
“好。”叶桑桑果断起身，转身离开。
现在再纠结不断劝没有用，况且她很清楚，主编心里已经动摇了。
在有良心的人眼中，容不下这种事。
主编的动容，叶桑桑观察得十分明了。
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旁的同事凑过来，“怎么样？”
这篇报道不好做，还危险，办公室其他人都心里有数。发不发得出去，全看主编敢不敢冒险。
风险主编要担上最少一半，所以肯定会谨慎对待。
“不确定。”叶桑桑露出有些气馁的表情。
同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灰心，没准会有转机呢！”
叶桑桑轻轻点头，继续等待结果。
就算是叶桑桑，也不能完全确定答案，因为人心的想法难以预测，太多变了。
因为叶桑桑遭遇的事，报社一致让她继续在报社休息，等这件事解决再回家。所以叶桑桑在午休的时候，请求同事和她一起，两人回去拿了一些洗漱用品。
叶桑桑能明显感觉到，有人盯着他们。
只是她身边跟着三四个人，加上大白天街道上人来来往往，所以这些人不能采取任何动作而已。
连藏心租住的房子是房东一套隔成两套出租的一室一厅，外加厨房和厕所。
房屋在二楼，采光一般，加上是初冬，采光就更加一般了。
好在她整理十分整齐，加上搭配了一些东西，看起来十分温馨。
收拾好东西后，她对着陪同的同事表示可以回去了。
现在的职场氛围十分不错，加上都是记者，十分感同身受这种的情况。接过东西，让叶桑桑查一下有没有漏什么东西后，便一起离开。
走到门口，叶桑桑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拿着洗脸的盆和钥匙，听到声音把手机拿起来接通，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接听，顺手去关门。
机械钥匙在锁里转了两圈，叶桑桑听着耳边手机里传来的话。
转动结束，叶桑桑的表情也瞬间凝固。
【怎么了怎么了。】
【我害怕。】
【发生了什么，超智能你放出来我们听啊！】
直播间弹幕不断刷新。
叶桑桑拔出钥匙，眉头皱紧，“你先别急，报警了吗？”
听到对面的回话，叶桑桑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
又说了几句后，她忧心忡忡挂断电话。
“怎么了？”同事问道。
叶桑桑望向同事，“钱德信的儿子失踪了。” 她将手里的盆递给同事，“我必须去一趟，主编要是问起来，你们帮我说一声。”
“好。”
同事还处在震惊中，有些呆愣接过盆，看着叶桑桑跑下楼去。
在跟踪的人没反应过来前，叶桑桑看准时机拦截了一个出租车，报了地址后迅速朝着钱德信说的位置去。
钱德信的电话内容很简单，他今天中午打电话关心妻子和孩子，妻子本来还在报平安，想喊在小区里玩闹的儿子一起。
没想到找了一圈，发现孩子不见了。
又找了一会儿，两人报警发现还是找不到，钱德信这才给叶桑桑打电话。
截止现在，失踪两个小时。
很明显，操作这一切的，是那个所谓的安保公司。
出租车开了十几分钟到达地点，钱德信一瘸一拐，满脸青紫看着叶桑桑。
眼中全是血丝和眼泪，表情焦急万分，本来佝偻的腰背更加低矮下去。
“警察在找人没？找了哪些区域了？”叶桑桑付了车费后下车，第一时间询问的是这个问题。
现在什么安慰的话语都没用。
孩子失踪了，除非看见孩子，不然任何话语都很无力。
钱德信听见叶桑桑的话，明明是比自己年纪小十几岁的人，可话语里带来的安全感，一下让他飘忽的心安定了许多。
他想了想，说了一下警察寻找的范围。
“该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周围能称得上亲戚的人，我都喊了来找。”钱德信眼神里全是绝望，还有深深的懊悔。
昨天他还是掉以轻心了。
以为只要妻子带着孩子换个地方躲好，就不会出事。
没想到那些人早就死死盯着他们了，根本不给他可能反抗的机会。
钱家沟的人现在都听他的，如果他都没办法，认命签下了=拆迁协议，那他们大概也会跟着他一起签。
那些人把他儿子带走，目的很简单，就是逼迫他答应。
他很清楚，只要答应，他儿子肯定能回来。
这是逼迫他做出选择。
天平两端，都是很重要的人。
钱家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那些人不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就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人。
他要是签了，以后都没脸见他们了。
可他的孩子，是他最重要的人。
钱德信蹲在路边，纠结和痛苦到了极致，低声诉说着自己面临的选择。
他根本不敢和妻子说。
他也不敢和其他人说，自己在这一刻，心里已经决定放弃利益，选择要孩子。
【真不要脸啊，用这样的办法逼迫人。】
【想冲进屏幕，把人拖出来打！】
【孩子要是有什么事，钱德信会疯了吧。】
两难的选择，不管是哪一边，受到最大损失的都是钱德信。
叶桑桑无奈垂下眼，思索后道：“我们再努力找一下，找不到我们再想办法，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的。”
“没用的，我们什么地方都去找了。对方即使没联系我，我也知道他们。只有等我们签了协议，孩子才会送回来。”
钱德信站起来，眼神里没有丝毫希望，空茫地望着前方。
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几乎把他压垮。
叶桑桑沉默了半晌，这个年代不像后世，孩子身上会戴电话手表那类电子设备。实在没带，几乎全覆盖的天网，也能知晓孩子的行踪，更快找到失踪的孩子。
现在这个年代，监控不多，孩子失踪就等于大海捞针。
钱德信看向叶桑桑，“别抱有希望了，我和警察说了，可能是他们做的。他们派人去查了，那些人任由警察查，明摆着告诉我们，就算报警也没有用。”
“那个仓库，我们去看看？”叶桑桑看向钱德信。
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只要有一点希望，他们都必须去试试。
钱德信想了想，冲叶桑桑点头。
他还想带着警察一起，被叶桑桑阻止了。
钱德信本来还不解，为什么有警察不用，他们自己去也太危险了。
直到叶桑桑带着他躲过跟着他的人。
又带着他去另外寻找孩子的警察附近，让他亲眼看着被跟踪的警察。
“我们带着警察去，和大张旗鼓通知他们没什么两样，到时候万一人在仓库，我们通知反而可能转移到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叶桑桑和他解释后，两人迅速打车，前往仓库附近。
她没告诉钱德信的是，他报警的那几分钟，昌哥那边应该就得到消息了。
以前她曾经看过一个真实的案子，有些du博的组织，会到一些相对偏僻的乡镇开设du场。他们人数很多，为了不被发现，会派遣人到乡镇的派出所蹲守，一旦有动静就电话通知。
警察到哪儿了，他们一清二楚。
按照昌哥的作风和他们的人数，跟踪两三拨人而已，不算困难。
而且就他们的作风，根本不怕被发现。
为了图省事儿，选择仓库是这个安保公司最喜欢处理关押人的位置，还是很有可能的。
两人到了仓库附近就停了下来，剩下的路直接走进去。
叶桑桑经验足，带着钱德信绕过路口看管的人，辗转到了仓库外围。
仓库十分破败，红砖房的玻璃窗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叶桑桑四处观察了一下，一处野草丛生的角落里，有个窗子破了一个洞。
“去那边……”叶桑桑用极轻的声音道。
按照她脑子里仓库的地图，那里看进去应该能看见三分之一窗子里的情况。
事实上从一进这里，她就已经知道，钱德信的儿子就关在这里。
如果没有关在这里，他们根本用不着人看守。
昨天他们出来时，昌哥的人就走了个干净。
只是没看人之前，她不能告诉钱德信，避免没有使他太失望。
希望越大，失望后的绝望就越大。
走到破了的窗户前，叶桑桑观察四周，让钱德行自己确认。对父母来说，即使没看见人，听见声音也足以判定孩子在没在里面。
果然，过了一会儿。
钱德行眼神里泛着光朝叶桑桑，激动到声音颤抖，“在里面，我听见清清的呜咽声了。只是不知道人具体在哪儿，这里只能看见仓库里的一部分。”
他竭力压制自己的声音，可还是因为过于激动，差点压抑不住。
叶桑桑赶紧冲他摇头。
看着他准备掏出手机，叶桑桑伸手制止。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字，发送信息给他。
现在不是通知警察的时机，他们必须确保警察来得够快，不被发现不给这些人机会。
这需要一点技巧。
叶桑桑没准备当孤勇者现在就去救，连藏心可不会这样做。
迎着钱德信焦急又疑惑的眼神，叶桑桑轻声道：“等晚上。”
晚上能掩盖很多事，还能做出一点救人的计划。
现在是下午两点，还有五个小时，可以摸清楚一些现在的情况。
叶桑桑用手机打字，告诉他现在他们应该做什么准备。
首先是查清楚仓库里面和外面有哪些人，他们分别在什么位置，这个之前的园区的进出口有几个。
她希望最少抓住两三个人，这样后续就可以做实他们的组织性质，对他们来说优势更大。
最重要的是，他们得做到，在找到人的时候，小孩没有受伤之类的。
钱德信到最后只剩下点头。
两人开始悄悄探查，最后叶桑桑按照信息整合在一起，发送信息给钱德行联系的警察。
没打电话，只发送信息。
还有拍照发送的彩信，让警察相信这是一起绑架案不是失踪案。
绑架案的性质不一样，能获得更好解救资源。
很快，警察那边回复了信息。
他们没派遣报警地附近派出所的人，因为确定是绑架案，他们从市公安局派了警察。
等到了园区，警察才亮起警灯和警笛声。
仓库的人瞬间慌乱起来，被抓可就是年限极长的判刑，所有人开始作鸟兽散。
叶桑桑并不意外，会带着小孩威胁警察的人是亡命之徒，一般混混可不敢第一时间这么做。
不过为了预防这点，她还是在警笛响起，他们发出询问时混乱的瞬间拿起散落在厂房附近的板砖，两下砸破了窗户。
借着连藏心相对成年男性娇小一些的身体，迅速钻进窗户里进入仓库，朝着自己预测的钱明清的位置移动。
仓库因为那些人慌乱逃跑，点亮了手电筒变得没那么昏暗。
借着光和自己记住的路线位置，叶桑桑迅速朝孩子的位置靠拢。
身后钱德信也跟了过来，只是他不熟悉路，走得慢，磕磕绊绊找不到路。
半分钟后，叶桑桑靠近了钱明清。
看管他的人站在前面三米的位置。
黑暗中叶桑桑只是一个黑色的影子，钱明清看见的瞬间，就因为惊恐差点发出声音。
叶桑桑两步上前迅速捂住他的口鼻。
朝他摇头后，才扯掉他嘴里的抹布。
没有解开绳索，叶桑桑直接将人抱在怀里，往自己预计可以躲藏的位置迅速走去。
钱明清立刻懂了叶桑桑是救他的人，一只手抓住叶桑桑肩膀上的衣服，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即使害怕激动到发抖，也不敢让背对他们的坏人发现。
有惊无险，那人主要了解前面情况去了，没有发现后面的人跑了。
连藏心的力气有限，很快钱德信跟上来接过人，朝着叶桑桑预设的地点去。
他现在对叶桑桑十分服气，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三人迅速躲到机器后面，钱德信怕不保险，低声在他耳边叮嘱。
他低下头给钱明清解开脚上的绳子时，外面各色的光晃着。
解开后绳子后，三人安静待着。
叶桑桑没出去，万一碰到逃跑的混混，可能情况更糟。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
三人躲藏不过半分钟，仓库里的人便发现人不见了。
“人不见了，还要找吗？”一个人询问道。
紧接着拍打的声音传来，“找个屁，准备跑吧！”
“……好……好……”
紧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还有外面传来的翻墙的声音。
钱德信转头看向叶桑桑。
看见他的动静，叶桑桑冲他摇头，他们必须等警察进来才能有动作。
一分钟后，仓库外围墙的铁门被打开，一阵脚步声传来。
随后仓库传来一阵脚步声。
“人呢！快找人。”
浑厚的声音指挥着众人，寻找被绑架的受害者。
在叶桑桑的授意下，钱德信喊叫出声，抱着孩子走了出去，叶桑桑紧随其后。
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叶桑桑看清警察后面被押着的两个大汉。
钱德信的妻子很快到了公安局，看着完好无损处在睡眠中的孩子，差点跪在地上。
叶桑桑将人扶起来，她满脸感谢看向叶桑桑。
“如果不是你，我们家就完了。”
她眼里全是眼泪和后怕。
失去钱或许他们还能活，要是孩子没回来，他们这个家庭就分崩离析了。
叶桑桑冲她摇头，“我没做什么，你们带着孩子回去睡，小心一点。”
“嗯。”
钱德信冲叶桑桑感激点头，抱着孩子和妻子，以及来接他们的钱家沟人一起离开。
他们已经录完口供，剩下的就交给警察了。
他们走后，叶桑桑接到了主编的电话，询问她安不安全。
叶桑桑再三表示没事后，主编才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叶桑桑抬头，和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对视上。
“周边情况是你探查的？”他说。
叶桑桑颔首，疑惑看向询问的警察。
警察笑道：“没事，就是想说你发的信息很详细，为什么省了很多事。”想了想，他伸出手，“我叫蒋楚。”
“连藏心。”叶桑桑也伸出手，双手交握。
蒋楚三十多岁，五官端正，眉宇间全是锐利，看得出来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警察。
他又问了问一些关于这个案子的情况，叶桑桑全都说了出来。
“谢谢你的配合，这是我的名片。”
蒋楚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叶桑桑。
叶桑桑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后准备告辞，蒋楚提出送她，叶桑桑欣然接受。
现阶段保证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她无意间听到了，那些手下不肯招供幕后主使。
那个叫昌哥的人还暂时抓不到，怕人狗急跳墙，能有警察送太好了。
蒋楚将她送到目的地，看她进了报社才离开。
叶桑桑报社的门后，看着蒋楚开车离开，目光落在下一秒驶来的车上。
车窗打开，露出一身黑衣，戴着一副金色细框眼镜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十分温文儒雅，如果不是清楚他背后的阴私，真的很难把他和仓库里动手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她从出来后，就隐约察觉到有车跟着她。
他们很小心，就连开车送她的蒋楚都没发现不对。
叶桑桑一度以为自己感觉错了。
没想到，果然有人跟着。
他们之间斗了半个多月，他和连藏心还是第一次这样，隔着栏杆面对面相见。
对峙五六秒后，车窗关上，车子驶离。
那人没有做什么，因为双方都在等下一步。
这个叫昌哥的人在赌叶桑桑做不到撼动他们。
叶桑桑在等待那篇报道的发表，以及蒋楚他们的调查。
如果失败。
连藏心就算不出事，以后也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失去这份她所喜爱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