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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午餐高峰期的电梯里、食堂、甚至是一楼大堂

一开始丁蕾也没发现,她是个对周围环境不太敏锐的人,只是当大家别有意味的目光来回流转的时候,那些视线就会如有实质地扎向被探测的人。

迟钝如丁蕾并没有这么早发现。

她感受到莫名的关注后,下意识抬头看过去,也只看到一个匆匆离开的身影,有些眼熟,但由于对方走得太急,她也没看清。

她又看了看四周,大家都低头看着手机,一切如常,小姑娘疑惑地眨巴着眼睛。

刚刚是错觉吗?怎么感觉大家好像都在盯着我看?

不过因为长得好,丁蕾没少被这样瞧,很快也融入低头族中。

来上班两个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丁蕾虽然保留了一天三次眼保健操、在家手持手机保持一臂距离和定时眺望远方放松眼球以保证健康视力的好习惯,但也还是解锁了在电梯内、工位上低头玩手机的新技能。

玩手机的人很难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和外界的变化,她的心神被月亮熊牢牢俘获,哪里知道这一电梯的人都在吃自己的瓜?

不过再迟钝,在碰巧的相遇次数越来越多以后,丁蕾也终于发现了奚臻的不对劲。

明明之前还说是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想一个人静静,希望她不要理会也不用担心,自己一切都好,仅仅只是需要自我消化情绪。

好几次,丁蕾看到奚臻要进来,杏仁眼一亮,脸上的笑刚刚扬起,还在犹豫要怎么称呼奚臻,就看到对方脚步一转,走向了另一个电梯。

在食堂买吃的,她看到奚臻一个人坐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餐盘横跨了大半个用餐座位区想和奚臻一起,就看到奚臻在发现她以后快速解决了剩下的饭菜,擦了擦嘴冷着脸离开。

甚至是档案室的文件,她看到有需要和市场部总监交接的文件,虽然犹豫两个人是否不该在公司显得熟络,却也为能给奚臻送文件感到雀跃。

没等她犹豫高兴多久,那边就打来电话,指名要求刘丹或者陈思敏接收、送文件过去。

固定电话不需要开免提声音也不小,丁蕾听得很分明,那个冷淡好听的声音,是奚臻的。

为什么?这两个月里她也已经对档案室大部分工作熟练起来,能够胜任大部分工作了。

不管当时是谁在忙碌,奚臻总是特意要求必须两位老员工来与自己对接。

小姑娘不太明白情况为什么急转而下。

她其实有察觉到近来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气氛,和奚臻忽然的冷淡——

丁蕾知道奚臻一贯爱冷着脸,但奚臻人很好,总是很热心善良地帮助她,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而且之前的冷淡和现在的冷淡不太一样。

奚臻牌制冷机发挥固然稳定,却也有冬雪消融、春生万物的时候。

她曾见过奚臻浅淡的、浓烈的笑意,每一个都像是冰天雪地里盛开的花,又像是冰湖解冻流水潺潺的清新温柔,微凉的气息和熏人的暖风一起拂面而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宛如南北极冰封千年的山川,不曾外露一点情绪,除了冷淡和些微的烦躁不耐,已经看不出任何曾对她展露的温柔。

丁蕾对旁人的情绪,有时迟钝,有时又很敏锐。

哪怕奚臻看上去还只是冷淡的模样,她却已经认定了双方的距离被她未知的东西拉开了,似乎马上就要渐行渐远。

公司凑齐各部门开大会议,丁蕾跟在两个同事身后当个乖巧的小尾巴,市场部的人也来了,奚臻拿着文件走在前面,两方人刚好碰上。

“小奚总好。”刘丹和陈思敏第一时间就和奚臻打招呼了。

丁蕾愣了愣,脑子还慢吞吞地转着想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嘴已经赶紧跟着说:“奚总监好。”

她和抬眸看过来的奚臻视线交汇,冷若冰霜的高挑女人对档案室的两位老员工点了点头,目光冷淡轻飘地略过她。

小姑娘因为注意到她的目光才热烈扬起的笑容凝固,杏仁眼无措地追随着奚臻离开的身影,原本黑亮的眼睛黯淡下去。

两位同事察觉到她的萎靡,一个偷偷塞了糖果,一个拍了拍她的肩膀(这种人多的场合摸头有点太明显了),不然丁蕾这会儿垂头丧气的样子,怪让人怜爱的。

“乖啊,不难过,一会儿回咱们档案室姐请你喝奶茶。”

“对对,刘姐说得对,我请咱们朵朵吃小蛋糕,就吃上次那家的。”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把要掉不掉的眼泪憋了回去,小声地道:“谢谢刘丹姐姐,谢谢思敏姐姐。”

丁蕾是个体贴的性子,同事们工作很不容易,不像她经济上没有压力,咏梅姐给她开的工资虽然有五位数,却也还是不如家里妈妈们随手给的零花钱。

她带着点鼻音,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说:“没关系,我没事,不用请客。”

“是姐姐们教我学会好多东西,我请客好不好?”

小姑娘下定决心的时候固执得很,谁也拗不过她,最后两位同事不得不接受了来自实习妹妹的心意。

不过小姑娘心情低落得很,跟着两位同事姐姐往大会议厅走的时候低着头,也不看手机,总是明媚的笑脸不再,抿着唇,垂着眼,惹人心疼。

两个同事姐姐轮流小声安慰她,也只换来一个勉强的笑,看上去更可怜了,倒不如不笑。

至于看上去毫不犹豫利落离开的奚臻,她在经过丁蕾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慌的,总是忍不住想看看小姑娘脸上的表情。

会不会委屈?会不会难过?不能够哭了吧?

她根本想象不了一点那双总是盈满笑意的黑亮眼睛落泪的样子。

脚步有一瞬间想要为此停留给她一个微笑,但是奚臻,保持距离。

女人冷着脸走在前面,身后是市场部的下属,她不能忽然停下。

心脏有些憋闷,奚臻感觉自己挺直的脖子有些僵硬,微抬的下巴像是被冻住了,大步离开的时候险些同手同脚,幸好她及时换了动作,没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出糗。

她的眉头微微拧起,看上去像是在沉思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实际上只是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想,小姑娘会不会不开心?她刚刚为什么不像和档案室老员工一样点个头?

为什么在看到丁蕾的时候会慌张?为什么不能够自然地像对待其她人一样和小姑娘打招呼?为什么会在那一瞬间慌了神,忘记怎么做才*是对的。

奚臻自烦恼她的。

外人眼里的奚总监还是一如既往利落干脆的作风,走路生风,气势迫人,一路上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会议厅已经坐满了人,人声并不喧哗,大家都保持着安静,哪怕一个个因为刚刚的见闻互相使眼色,也只是偷偷地在桌子下掏出手机开小差。

角落里隐蔽流传的“小奚总和新来关系户实习生不合”的谣言甚嚣尘上,当事人一无所知。

会议厅里面的座位当然是按照职位和部门分配的,档案室更多地是重在参与,因此安排的位置既不靠前也不靠后,倒是奚臻是坐在最前面长条会议桌边的一位,面向着公司总部的所有员工。

这个位置能看到所有人,也意味着她的视线随意一扫,就能将底下一览无余。

乌泱泱的黑脑袋,奚臻很自然地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丁蕾,不经意的目光落在丁蕾身上。

毛茸茸、柔软黑亮的发丝,小动物一般单纯可爱,她的手曾落在上面,将那撮总与她作对的讨厌呆毛压平了。

小姑娘垂着脑袋,她看不清丁蕾脸上的表情,只是哪怕看不到,奚臻也觉得仿佛有一朵吸饱了水的云笼罩在小姑娘头顶,乌压压的沮丧难过。

那朵云飘进她的喉头,堵得她吞咽困难,又在好不容易顺下去后沉在心口,饱满酸胀。

她的目光在那里停留太久,有同桌的其她人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最后是一位和奚咏梅关系不错的董事先开口问了。

“奚臻啊,那边是发生什么了吗?还是说有什么特别的?”

面容冷淡的女人收回视线,平静地道:“没什么,刚刚想事情,恰好看那个方向而已。”

“哎呀,你这孩子,马上就开会了,不着急这会儿时间,也得让自己放松放松。”一个董事笑呵呵地说着。

另一个股东也很快笑着跟上,“还是你们这些年轻后生靠得住啊,够勤奋,脑子又好,有你在,以后我们这些星辰的股东就能放心等分红了。”

奚臻回以微笑,只是她公式化的笑容依然透着冷淡的意味。

“您过誉了,我还得和你们这样经验丰富的元老多学习学习才是,当年阿姨们也是妈妈的左膀右臂,将来我接手星辰,还需要大家的帮衬,免得我年轻毛躁乱了手脚,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现在的星辰董事和股东经过了几次洗牌,持股比例并不高,那些曾经生出异心的早就被踢出星辰,连带着她们送来的关系户一起,也有个别那么几个只是女儿不争气的,现在还在星辰待着养老。

只不过奚咏梅和奚臻现在绝不允许她们借着人情,让她们那些不成器的关系户孩子来乱了星辰好不容易整肃一清的风气。

丁蕾是个意外,并且她去的是档案室,只要不让她接触那些机密文件,来混个实习印章,就算是被提醒警告过的股东们也不会说什么。

更何况丁蕾是丁家和应家的小公主,能坐到这张会议桌上的都有自己的渠道,哪怕丁蕾的信息受到保护,她们也多少能打听到这个小姑娘家世非凡,并不好惹,哪里还会对这种或许存在利益置换的事情说什么。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令人忌惮的来头,她捧着脸对着正中间的会议桌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眼眶微红。

两个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像丁蕾这样被家里保护得好,一看就无忧无虑的小姑娘,长这么大可能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小奚总这次做得实在有些过了。

“朵朵啊。”最后还是刘丹先开了口,她担忧地看着丁蕾。

小姑娘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抖着,瞧着像是哭了。

一声轻轻的抽气声响起,并不明显,但坐两边密切关心她的同事都注意到了。

陈思敏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便携纸巾递给她。

“谢谢思敏姐姐。”丁蕾接过纸巾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垂着脑袋,看着桌肚,里面什么都没有。

就像奚臻刚刚看自己的眼神,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好像在她面前不是一个人,是空气。

因为担忧升起的烦躁让奚臻下意识又看向了丁蕾所在的位置。

距离并不近,她只能看到那个毛绒的脑袋还是垂着,看不清表情的脸上没有手机屏幕映照的光。

心被揪得抖了抖。

会议开始了。

奚臻在外面一向很能稳得住也端得住,丁蕾还在偷偷擦眼泪,就听到奚臻冷淡好听的声音利落干脆地说着今年市场部的成绩、未来的规划,当下的计划,口齿清晰,条理分明。

她还听到有人在说:“小奚总这个声音真的是绝了,太苏了,网上那些声控颜控每次都等着年会小奚总说那两句开场的录屏,嘿嘿,这也算是咱们公司的员工福。利了。”

苏?声音还会像饼干一样酥脆吗?

丁蕾懵懵地听着,但她也隐约知道这是夸奚臻的意思,心里既为奚臻高兴,又有些难过。

如果奚臻真的很讨厌她,她该怎么做?

小姑娘的心情有些苦闷,像蔫巴的向阳花,每一片花瓣都打着卷。

身边这一。大群人的宠爱,反而让她养成自愿牺牲奉献的性子。

丁蕾皱着白皙可爱的脸蛋,苦中作乐地想。

好在学校要求的实习期只有六个月,她已经上了两个月班,四个月后妈妈们肯定都旅游完回来了,她就可以直接盖章走人,不用继续打扰奚臻侄女了。

这样,奚臻侄女就再也用不着看到讨厌的她了

丁蕾总是明媚灿烂的眉眼被笼上阴云,漂亮的杏仁眼都少了许多神采。

都蔫成这样了,一到奚臻发言的时候,她还是竖着耳朵认真听。

哪怕她根本听不懂多少,这些发言里夹杂着很多她不理解的专业术语,她只知道奚臻确实很厉害,是闪闪发光的厉害大人。

而她什么都不会,这么大了,哭鼻子还得让别人哄。

小姑娘闷闷不乐地低头搅手指,这次她什么也不想听了,结果奚臻的声音还是直往她耳朵里钻,心脏“砰砰砰”地跳动。

她有点迷茫。

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奚臻不喜欢,甚至讨厌自己,就这么难过呢?

丁蕾不懂,她的世界里有喜欢和爱的概念,却从没区分过这些情感有什么不同。

对她来说,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喜欢和喜欢、爱和爱还会有不同吗?

她喜欢奚臻,想的就是和奚臻做好朋友,从未想过还能发展其她的关系。

那些酸涩的情绪被坦荡浓烈又赤诚的欢喜和在意淹没,让她没有分清的机会,现在似乎也没了细细辨别的机会。

一想到四个月后,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奚臻了,丁蕾就觉得心里钝钝地疼。

可是,可是奚臻讨厌我。

她小声地在心里辩解着,会不会奚臻不是讨厌我?她只是、只是想半天丁蕾也想不出什么原因。

干巴巴地撤回了自己的狡辩,并坦诚地承认了。

好吧,奚臻就是讨厌我。

第57章 殷红的舌尖舔去唇角的奶油

奚臻不知道丁蕾已经做好了四个月后离开的准备,她一边集中精力发言,一边努力控制自己总是忍不住想飘向丁蕾的眼神。

冷静!奚臻,公司总部大部分的员工都在这里,还有实时拍摄的镜头在开始后全程对着会议桌,你想让所有人都发现你的不对劲吗?

越是担心出错,她的表情就越冷淡端正,完全看不出她的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会议结束,不只是员工们松了口气,坐在会议桌上的奚臻也暗自松了口气,她注意到直播摄像头被人挡住了,目光下意识就移向那个熟悉的地方。

不在。

为什么会不在?她愣了一下,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又从桌子底下冒出来了,刚刚大概是弯腰捡东西去了。

她没敢多看几眼,余光扫到遮挡摄像头的人已经离开,咏梅女士例行鼓励了几句就先行回去处理工作了,像奚臻这样的董事股东和一些高层管理也该退场了。

快走出去的时候,奚臻下意识又望了一眼丁蕾的位置。

茫茫人群里,她们目光相接,她抿着唇,快速看向另一边,看不到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的丁蕾又萎靡地低下头。

她觉得自己猜测可能是对的。

奚臻侄女其实一点也不想看到自己,才会连看到她这个方向都一眼也不想多看。

小姑娘的眼神看起来很可怜,像被遗弃过的小动物,两个同事一左一右带着她回了档案室,一路上都在小声安慰她。

不过走到一半,陈思敏就说要去上个厕所,让她们先回了,等丁蕾回了档案室准备点外卖的时候,说是上厕所的陈思敏已经拎着奶茶和蛋糕出现在门口了。

“当当当!”

“朵朵看这是什么!”

“由刘姐倾情贡献她的私房钱买的蛋糕!”陈思敏对着丁蕾嘿嘿一笑,举起另一只手上提着的奶茶。

“奶茶是我点的,新店新口味,刚好大家一起试试毒,不好喝就差评!”

很少被套路过的丁蕾呆呆地“啊?”了一声,张着嘴没回过神来,看着特别可爱。

然后她听到了快门按动的声音,她愣了一下,看向镜头,又被抓拍了一张。

抓拍的人笑眯眯地把照片展示给她看。

“咱们朵朵就是上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什么样的镜头都扛得住。”

“我发给你哦,等你收到了我就删掉。”

刘丹刚说完,丁蕾的手机就“嗡嗡”振动了几下。

“咱们朵朵真的太可爱了,平时就应该多拍点照片。”

陈思敏一向对看热闹的事情很积极,“刘姐拍了?快让我看看——哇!”

“朵朵你也太可爱了吧?!呜呜呜,我当初就是想生个这样的小孩,孩子就一定要自己生吗?没血缘的陌生人真的不能抢夺抚养权吗?”

“德行。”刘丹翻了个白眼,朝她摆了摆手,“快去把东西放好摆好,这可是咱们档案室第一次部门下午茶,整好看点,回头我发个屏蔽公司同事的朋友圈。”

“啊?还能这样啊?!”丁蕾终于想起来朋友圈还有个权限设置的功能。

“对啊,朵朵设置成分组可见就行,把公司的人全部拉到一个分组里面,然后选择仅对该分组不可见就好了。”

小姑娘听得眼睛发直,呆呆地点头。

“哎哟不行不行,太可爱了!来朵朵看这边——”

丁蕾听话地看了过去。

“咔嚓。”

新的照片生成,刘丹满脸姨母笑,嘿嘿笑地发给了丁蕾,又把手机屏幕对着丁蕾展示,一张张把刚刚拍的照片删除了。

那边陈思敏不知道从哪找出了花瓶假花和其它装饰品,整得有模有样的。

丁蕾回座位的时候吃了一惊,“哇!思敏姐姐好厉害!你弄得好好看啊!”

这会儿她是真的忘了伤心了,轻轻碰了碰花瓣,发现是永生花,还不是假花。

“小陈还是个花艺师呢,考过证的。”

丁蕾的杏仁眼瞪得溜圆,像吃惊的小鹿,灵动可爱,“这么厉害!”

“哎呀,老黄历老黄历了,刘姐你别替我吹了,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被夸了陈思敏反而还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招呼着吃下午茶。

“好了,下午茶时间到!大家可以开动啦!”

档案室的两位老员工虽然年纪不那么年轻,但各个心态青春活泼,很多互联网的东西懂得比丁蕾都多,反而是丁蕾跟着她们学了不少新潮的词汇。

丁蕾也双手合十,学着动漫里的动作,乖巧甜美。

“那我开动啦!”

“谢谢刘姐姐,谢谢思敏姐姐,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朵朵和大家相处的日子特别开心,希望以后的每一天刘姐姐和思敏姐姐也能够开开心心!”

小姑娘脸上重新扬起笑,杏仁眼微弯,酒窝浅浅地打着旋。

雨过天晴,太阳重新出发,蔫巴的向阳花舒展花瓣,明媚灿烂。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也没那么多复杂的算计,就像此刻刘丹和陈思敏花钱请客也只是希望丁蕾开心起来。

真诚和真心相遇,总会碰撞出绚烂温暖的光。

“哎呀,大家都是一个部门的,再说了朵朵这么可爱呢~”

“虽然我生不出来朵朵这么可爱的孩子,但能宠一宠也开心啊,朵朵别想那么多了,快吃,这家奶油可新鲜了,放久了会氧化变塌,到时候口感就不一样了。”

“哎对对对,朵朵快吃,吃些甜的心情会好。”

丁蕾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鼻子酸酸的,心也酸酸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好!”小姑娘漂亮的杏仁眼又黑又亮,盈满了光。

去财务部“顺路”路过的奚总监“无意间”看到了档案室和谐的一幕,心下松了口气,又给两位老员工发了红包。

【奚臻:[红包]辛苦了。】

两位老员工看了眼手机消息赶紧客套地回复领导消息,再收了红包。

“我天,这么多。”陈思敏小声惊呼了一声。

刘丹赶紧看她,视线对上,刘丹摇了摇头,又用眼神示意她看丁蕾方向,陈思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刚刚拍完蛋糕照片在吃的丁蕾嚼碎一颗蛋糕里的榛子,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啦?”小姑娘的声音软绵绵的,像一朵轻飘的棉花。

“她说她小孩的作业呢,这年头孩子作业都太多了。”刘丹赶紧替陈思敏找补。

陈思敏也附和着说:“是啊,她们班主任昨天发的作业单子长长一列,看着都吓人,还好功课都是我妈在辅导,气不到我两。”

丁蕾听得吓住了,“现在小孩功课这么多吗?那她们好辛苦啊。”

“哎呀,不重要,这都不是咱们操心的,来来来,吃蛋糕。”

小姑娘懵懵地点了点头,继续低头苦吃,一勺一勺地挖着蛋糕,奶油沾在嘴角,就伸出舌头舔掉,接着挖下一勺。

从财务部回来又路过的奚总监“不小心”往这边看了一眼,恰好看到这一幕,没有表情的脸瞬间飘红,逃也似地快步离开,脑袋里却反复播放着刚刚那一幕。

咏梅女士喊她去找自己,所以她进了直达董事长办公室的电梯,趁着电梯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她头疼地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握拳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奚臻啊奚臻,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喜欢到底是什么,奚臻到现在还是没搞懂,她只是内心下意识对自己不可控的情绪感到惶恐,于是继续固执地和丁蕾保持距离。

哪怕这种距离感会让她感到煎熬和闷痛,但奚臻隐约感觉到,一旦自己终于戳破思想的那层薄膜,如今的生活就将天翻地覆,不仅生活会发生改变,自己也会变得更陌生、更不可控制。

除了夏颖和刘欣,从没人觉得奚臻是个需要被保护的人,也从没人发现当她遇到过大变故总喜欢逃避的心理,就连咏梅女士也以为这个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天生就有着强大的心脏和冷硬的脾气。

实际上稳定的自控感是唯一能让奚臻觉得自己还真实活着的存在,她下意识排斥着情感和精神上即将迎来的巨变。

她不愿意承认为母亲的那个女人到底还是对她造成了难以磨灭的长久伤害。

奚臻在emo,丁蕾在开心地吃蛋糕。

陈思敏点的是果茶,味道很清新,甜度偏淡,配着蛋糕刚刚好,小姑娘吃得眯着眼睛,满脸幸福,先前的烦恼暂且都抛到爪哇国去啦!

不过到了下班时间,她还是得乖乖地去停车场等奚臻。

以前奚臻和她约好的是电梯口,后来丁蕾发现奚臻会为了不让人发现她们两个人认识,特意装成不熟和她一前一后地走,就自觉地到角落去等待了。

今天开会耽误了一点时间,奚臻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低着脑袋看手机,毛绒绒的脑袋在停车场过分明亮的光线下让人感到眩晕。

她们沉默不语地上了车。

最近丁蕾会自觉地自己打开后座车门,奚臻没来得及以前那样护着她的脑袋,小姑娘就已经哧溜顺滑地坐上位置系上安全带了。

就算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几天,奚臻还是不太习惯,冷着脸的女人从后视镜里看到丁蕾安静乖巧地眯着眼睛休息。

她有些想主动搭话,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她能对丁蕾说什么?更何况她不是要和丁蕾保持距离吗?

未知的惶恐揪着她坠落,车内沉默到空气近乎凝滞,红灯的倒计时读秒让时间的流逝格外漫长。

握着方向盘的指尖捏得发白,奚臻想要干脆就这样自暴自弃地结束算了,可是又有什么不甘心地从心底冒出来,催着她赶紧下定决心。

一个昵称在她心里反反复复出现,接着被她强行按下。

是趁此机会彻底割裂保持距离,还是

“朵朵。”奚臻的声音绷得很紧,她想尽力缓和自己的语气,说出来时却仿佛课堂上点名的老师。

丁蕾被惊得一激灵醒了,下意识喊了一声,“老师,到!”

然后她晃了晃脑袋,很快意识到是奚臻在喊自己,不是老师上课在点名,而且她已经在实习了。

小姑娘顿时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抬起。

她看起来真的很可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奚臻看到她的反应,冷淡狭长的眼眸微弯,总是抿得平直的唇也无意识翘起。

“你不用这么紧张。”

奚臻还是不懂喜欢,却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心脏跳得很快,奚臻眼前是城市的霓虹灯,安静的车内,她能听到丁蕾清浅的呼吸声。

丁蕾的呼吸声渐渐随着心情平复,她意外地看着奚臻,黑亮的眼睛小心地偷觑奚臻的表情。

奚臻好像,没有不开心?

小姑娘讨好地软乎乎笑着,说话声音低低的。

“我、我没紧张,刚刚睡着了,突然听到有人喊我名字,还以为是老师喊我回答问题,才会吓了一跳。”

她看到面色冷淡的女人闻言眼尾上翘,脸上笑意浅淡,一时间看得出了神。

奚臻笑起来,真的好漂亮啊。

“都在上班了,还会想起上学的事情?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奚臻冷淡的声音染上了一点暖意。

奚臻也会想起上学的事情,不过往往都是在她压力大的时候,会在睡觉的时候梦到差点被歧视外国人的导师延毕的那段日子。

她在那段时间钩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又在钩好后一点一点拆掉,重新钩,又在最后恢复成毛线团。

后来奚臻决定回国,行李箱里除了一些资料,就只带了几个起球的毛线团,和那副陪伴了她几年的钩针。

她以为丁蕾是从学生步入社会,因为身份上的转变导致压力大增,才会有这样的误会和错觉。

丁蕾不好意思说是奚臻给她的感觉和教导主任很像,低头尴尬地笑,说话的声音很小。

“没有压力啦,就是不小心听错了。”

她忽然想起来会议上有人讨论奚臻的声音很好听,像饼干一样酥脆。

对声音很苏有了错误理解的丁蕾很认同,奚臻像海盐柠檬味的苏打饼干,酥酥脆脆,就是有点咸,还总让人觉得心里酸酸的。

末了,她和奚臻道谢,“谢谢奚臻。”

然后丁蕾就不敢说话了,她害怕说错了话,奚臻会更讨厌她。

空气又安静了,奚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之前慌张下没有打招呼的行为让丁蕾生闷气了,她看向车内后视镜,小姑娘眼神闪躲飘忽,不敢看向前面。

她犹豫了一下,唇动了动,还是没敢问出口。

沉默就这样自然地顺延到了夜晚,她们进了屋各自换上鞋,丁蕾习惯性地想从外卖袋子里拿出自己的那一份。

奚臻欲言又止,在丁蕾伸手够到餐盒的时候,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今晚一起吃?”

丁蕾愣了一下,没有拒绝,乖乖地点了头,“嗯嗯,好的。”

小姑娘没有多话,很安静地和她对坐着吃完了饭,少了活泼爱说话的百灵鸟,奚臻感觉饭菜都没那么好吃了。

饭后丁蕾要收拾餐盒,奚臻喊住了她,“不用,这些我来弄就好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抿着唇,麻利地动手把餐盒收拾好,丁蕾拿了抹布将桌面擦干净,她则打包好垃圾袋放在门边。

在奚臻从玄关往客厅走的时候,才发现丁蕾没有回卧室,乖巧地在客厅等着她,看到她的时候小姑娘笑得很文静。

“奚臻好啦?那我就回房间洗漱收拾睡觉了。”

女人愣了一下,心里的疑问猝不及防地被她问出了口。

“你在等我?”

小姑娘点了点头,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快速地低下头,声音带了点紧张和不好意思。

“在家的时候湘昀妈妈都是这样的,取云妈妈在忙,她会在旁边陪着,不会让取云妈妈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做这些事,会不开心的。”

这是奚臻从没想过的回答,她本来想说这有什么,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这样过来的,并没有觉得一个人做这些家务活会有什么不开心。

可是在她看到丁蕾等着她的时候,那一瞬间漫开的喜悦不能作假,在看到丁蕾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以后,心脏的饱胀感又万分确定地告诉她,是的,你需要这份等待和陪伴。

最后看上去强势冷漠的女人别开脸,眼眶微红,她讷讷地动了动唇。

“谢谢。”

心脏的跳动似乎都更加有力,她仿佛听到血液从心室奔涌向四肢,耳尖发热,连带着眼眶也一起酸涩。

“谢谢你,朵朵。”

这一句话奚臻说得很清晰,丁蕾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奚臻自喊她小姑姑以后,第一次称呼她,而且喊的还是她的小名。

小姑娘惊讶地小声地“欸?”了一声。

对上丁蕾惊讶水润的杏仁眼,奚臻下意识想偏开视线,但她硬生生忍住了,直视丁蕾的眼睛。

她在丁蕾黑亮圆润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小的自己,漂亮的瞳孔像是一面迷你镜子,照出她脸上僵硬的笑。

“我、我很开心。”

想要坦诚情绪对奚臻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说完话,她感觉身体僵硬,热气朝大脑上涌,四肢却是麻木冰冷的,汗闷在背和衣服之间,心里有一股不断攀升的气遇到了节节阻碍。

其实才说完奚臻就后悔了,她根本不能明白自己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又在说些什么。

一切都是从未有过的,无论是坦诚,还是一次次逆着试图逃避的心选择迎难而上。

当奚臻注视丁蕾瞳孔里自己微小的影子时,她的眼里也只有这个可爱单纯的小姑娘。

小姑娘眉目因为欢喜舒展的时候,她仿佛听到有一朵花开的柔柔轻响,被耳朵捕捉,而后在她的胸腔里脉动。

原本按照丁蕾的性格,这时候她会高兴地说,“能让奚臻开心就太好啦!”

只是当她笑着仰起头去看奚臻的脸时,她注意到女人专注沉凝的眼神,不知为何让人心惊脸热,吓得她赶紧低头无措地移开视线。

滚烫的热度从血液熨到脸颊,又将耳朵烫伤了,丁蕾以为自己是一座即将喷发火焰的小火山,整个人都烫得不可思议。

“我”她忘词了。

丁蕾咬了咬唇,想让自己说点什么,“你”

她垂下头,奚臻只能看到她柔软的发顶,那里有一个发旋,她感觉手有些痒,总想摸摸丁蕾的脑袋。

“是我应该做的。”最后丁蕾这样说。

她没敢多留,“月亮熊要开始了,我、我去看剧啦!”

小骗子,奚臻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距离月亮熊最新集开播还有四十分钟。

看到丁蕾落荒而逃的样子,女人神色有些复杂,她看着那扇门打开,又看见那扇门被匆忙地关上,心还安稳地落在胸膛的位置,心口却隐隐发烫。

她又想起来那个问题了。

什么是喜欢?

她们还在同一个房子里,她却看不到那个总是能扰乱她思绪、使她失控的小姑娘了。

奚臻用手按着心口,在门合上后,疯狂乱跳的心就逐渐恢复了平稳,她带着莫名的失落感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

她该做什么?这是奚臻第一次没了规划。

她拿起钩针,但是看到色彩缤纷的杂色毛线团,她的心也跟着乱成一团,酸甜苦辣咸在她心里缠成了球,让她更加迷茫了。

丁蕾也没在看月亮熊,哪怕剧集早已开始,这个一向准时的小姑娘,反而拿起了钩针。

四个月后,她给实习证明盖完章就该走了,她得趁离开前尽快把答应奚臻的围巾织好了送给她。

就算奚臻讨厌她,她也该把承诺的事情完成了。

想到晚上奚臻的转变,心脏跳得“噗噗”快,丁蕾手里的钩针险些漏了一针,好在她及时发现,将套了半针的线退了回去。

她一点一点数着针数,像是借此整理自己的记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奚臻看到她,但略过了她,这是发生在开会以前的事情。

小姑娘垂着头,一手按住胸口,天然微微上翘的唇角往下直坠。

奚臻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人,她不能太自作多情了。

她借住在这里,蹭奚臻的车,奚臻带着她上下班,之前还给她做饭吃,已经给奚臻添了很多麻烦了。

她想起湘昀妈妈的教导。

“朵朵,妈妈知道你很好,所以很多人都喜欢你,不管一件事是否会令自己为难,都会尽量为你考虑。”

“妈妈的宝贝,你已经很棒了不过我们的小公主可不可以再厉害一点,在收到善意的时候,也想想这件事是不是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这世界上只有妈妈们为朵朵做任何事是理所当然的,其她人为朵朵考虑是她们善良,我们也要守护这份难得的心意,给她们减轻一点压力。”

“好~朵朵听妈妈的!”

丁湘昀和丁蕾说这话的时候,丁蕾还很小,她不确定小小的女儿是否能完全理解她的话,说完就抱着女儿说起了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丁蕾不记得,这段对话却记在她的脑海深处。

从小到大,丁蕾得到了太多的善意,她都会努力回馈,就像妈妈说的,她不应该把别人的善良当成理所应当。

只有这份心意得到善待,温暖才能在人与人之间传递。

小姑娘抽了抽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杏仁眼闪着水光,像可怜兮兮的小奶猫。

灯光明亮,她低着头继续织围巾,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只不过她的动作并不流畅,一卡一顿,笨拙却认真。

如果奚臻不讨厌朵朵就好了,在沉浸式织围巾的时候,丁蕾偶尔会这样想。

只是当她发现自己的侥幸时,脑袋里就会出现一枚鲜红的实习章,提醒她四个月后的分别。

在她的楼上,奚臻拿起了钩针,手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毛线团、噢!毛线团,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的冷淡女人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钩点简单的小玩意儿当做消遣和解压。

她一贯是这样做的,可是今天做不到了,混乱的思绪变成一团活的色彩斑斓的毛线团,正在她的胸腔胡乱奔跑,四处碰撞。

女人对着手上的钩针发呆,看着排列整齐的毛线团出神,她多么希望那些纷杂的想法能变成现实中的毛线,好让她一根一根解开死结,然后一一捋顺了盘成纯色线团。

手机“嗡嗡”振动,她着急地解锁打开,却发现不是丁蕾的消息。

【夏颖:不行,你得让我知道,你铁树开花头一遭的对象是谁,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得劲。】

奚臻的脑子会自动翻译,她知道夏颖问的是她喜欢谁。

我喜欢谁?她问自己。

脑海里出现一张笑脸,明媚灿烂,是最温暖美好的向阳花然后是丁蕾开心地吃着蛋糕,殷红的舌尖舔走唇角的奶油。

画面无端被回忆蒙上旖旎的色彩,一句忽然从记忆里飞来的“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叫她姑姑!”,将这份旖旎撞得失了颜色。

连姨,咏梅女士

你敢承认吗?你能接受吗?奚臻再一次叩问自己的心。

心脏为这个问题颤抖,奚臻感觉世界在远去,她好像还是那个被哄着捉迷藏在衣柜里睡着,却被奇怪声音吵醒的小孩,为她织围巾的女人和另一个陌生女人在她们一家三口的床上,赤条条的身体交缠扭动。

如果你失败了呢?咏梅女士怎么办?她是连姨的堂妹,也是咏梅女士最喜欢的小孩。

这是咏梅女士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好不容易拥有的平静。

可是她也问自己,那奚臻呢?奚臻怎么办?

第58章 她可以吗?

丁蕾不知道奚臻的烦心事,小姑娘闹钟响起就结束了今日的织围巾,萎靡地叹了口气,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了。

她一向很擅长排解自己的情绪,身体放松的情况下人的状态也会好很多,既然心情已经很糟糕了,当然要泡个澡善待自己,再搭配早睡早起吃饱饭,健康的作息自然会解决掉大半忧愁。

取云妈妈一向是这样教她的。

泡澡的时候丁蕾戳了戳水面上漂浮的小鸭子,想到取云妈妈和湘昀妈妈最近都不愿意和她视频,总是乐呵呵的单纯小姑娘也会发愁。

虽然湘昀妈妈是说她们在过二人世界不方便,但丁蕾总感觉两位妈妈怪怪的,好像瞒着她什么。

纤细的手指在水面上画着圈,水汽弥漫,丁蕾噘着嘴发呆。

她心里一向藏不住事,常常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丁蕾认真地回忆起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位妈妈不太愿意和她视频,甚至连语音也发得少了。

思绪远去,她忽然在记忆里找到了答案——

【丁蕾:湘昀妈妈,你们在医院附近吗?最近流感爆发,取云妈妈身体不好,妈妈们不要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哦,也离医院远一些,还有记得戴口罩做好预防。】

【丁湘昀:朵朵为什么会这么说?】

【丁蕾:妈妈们后面有医院啊,这么大的两个字呢,朵朵都看到了。】

后来湘昀妈妈在她上班的时候给她发语音,取云妈妈给她发沙滩的漂亮照片。

听语音的时候她有些疑惑,于是也就毫无顾忌地问了。

【丁蕾:沙滩上好多人哦,怎么这么安静呀?妈妈们是特意到偏僻地方给朵朵发消息吗?】

【丁蕾:妈妈们放心玩啦,不用这样做的,朵朵不讨厌水了,听到大海的声音也不会害怕啦!】

【丁湘昀:嗯,这是之前玩的时候拍的,现在我和你取云妈妈都回酒店了。】

【应取云:[语音消息]朵朵在咏梅女儿家里住得还好吗?没有因为想妈妈哭鼻子吧?】

【丁蕾:才不会!朵朵已经是大人了!才不会看不到妈妈就哭鼻子找妈妈呢!】

【丁蕾:但是朵朵很想你们,妈妈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取云:妈妈也很想你,我们朵朵真棒,已经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厉害大人了呢!】

【丁湘昀:等你实习结束,妈妈们就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难道是取云妈妈生病了?

丁蕾总感觉心里不太踏实,但妈妈们一向喜欢瞒着她,把她当成易碎的水晶娃娃,哪怕她再怎么强调自己长大了,可以帮妈妈们分担了。

如果她真的是个厉害的大人就好了,就像奚臻那样,妈妈们就会愿意告诉她发生了什么,而不是遇到大事就瞒着她。

丁蕾白嫩的皮肤泡得红彤彤的,第一次泡了澡还是满脑袋不开心的情绪,裹着浴巾垂着脑袋,像被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浇弯了头的小雏菊。

小姑娘心里想着事情,也就忘了自己是在哪里,头发吹干了,身上还裹着嫩黄色的月亮熊浴巾,就垂头耷脑地走出了浴室。

她还记得抱着自己的衣服往卧室走,和正巧下楼的奚臻撞了个正着。

女人是提前下楼过来处理明天早上的食材的,在反复纠结后,她选择了试一试。

无论如何,她总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奚臻:???!!!

虽然丁蕾身上裹着浴巾,并且浴巾很长,下摆都到小姑娘的膝盖上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红透了脸和耳朵。

小姑娘白皙的肩头上几滴水珠格外可爱,随着丁蕾受了惊的后退,水珠滑入胸前,隐入浴巾里看不见了,奚臻连忙撇开脸避嫌。

红着脸表情僵硬的冷漠女人也后退了一大步,但她余光很快扫到丁蕾左脚拌右脚马上要摔倒了。

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做出反应,奚臻迅速伸手将人扶住,在发现丁蕾的浴巾松开要掉不掉的时候,她倒吸一口冷气,比丁蕾还要慌张,紧忙帮丁蕾抓住浴巾以防走光。

丁蕾还在想妈妈们的事情,被意外打了个措手不及,做完一系列反应以后,她还在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摔,懵懵地抬头看。

啊,是奚臻。

嗯??奚臻为什么会在楼下?

奚臻是什么时候忽然离她这么近的?

反应过来以后,丁蕾小声地惊叫了一声,反应迟钝得像月亮熊勇闯美洲系列电影里的树懒女士。

听到小姑娘软软细细的声音,奚臻的脸更红了,玉白的脸早就变成了番茄色,绯色还有往脖子下继续蔓延的趋势。

她只敢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捏着丁蕾微微湿润且柔软的浴巾,

她觉得自己再不说,丁蕾可能就不知道自己提浴巾,只能红着脸强装镇定地提醒。

“你记得按住,我要松手了。”

丁蕾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了,奚臻下来了,她没穿衣服,还和奚臻撞上了,差点摔倒,是奚臻又扶住了她。

小姑娘脸颊烧红,眼睛却忽然酸了,绯红的眼尾在通红的脸上并不明显。

为什么每次犯傻她都会被奚臻碰到,每次都呆呆的,什么也做不好,奚臻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讨厌她的?

她低着头,在奚臻松手的时候自己按住了浴巾,带着点鼻音小声地应:“嗯嗯,谢谢奚臻。”

小姑娘眼眶通红,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她现在既羞窘又难过,只想将自己藏进被窝里。

“我、我先回房间睡觉了!”

因为不方便在奚臻面前整理浴巾,她低头抓着浴巾走得很狼狈。

留下还红着脸的女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奚臻不敢回头看丁蕾,她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但她听到丁蕾“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又急又乱,像她失了节拍的心跳,每一下都踩在名为喜欢的鼓面上。

这样的奚臻自然注意不到丁蕾的反常。

两个人,一个慌张地回了房间,一个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才敢回头看了一眼。

这扇门是她在装修的时候亲自挑选的样式,现在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这是属于她的房子,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经过她的过目,哪怕是咏梅女士想让丁蕾借住的时候,那些放进来的东西也都问过她的意见——除了丁蕾的衣物,这实在太私密了。

现在里面住了一位能牵动她心绪的女孩,于是熟悉又杂糅了陌生。

换了一位主人的卧室,自然会改变它的风格。

奚臻没有窥探丁蕾私密的想法,但她看着那扇门,忽然想起丁蕾只是借住,一旦到了时间,她也就回去了。

到时候房间又会回到原来的样子,而这个家也会恢复从前。

她从未觉得自己住惯了的房子这样空荡过。

眉峰凛冽的女人微微拧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带着芝芝白桃味道的湿润香气似乎还在鼻端,侵染了她的呼吸。

向阳花一样的小姑娘像一束以毋庸置疑的态度闯入她生命里的光,那怕仅有那一点微光,都足以照亮她生活。

奚臻,你选什么?

你真的只想试一试吗?

一向在市场部运筹帷幄的女人心跳怦然,她用力地按着心口,感受血液随着心脏的搏动奔涌的颤动。

她真的甘心吗?

她愿意回到从前的日子,愿意接受这个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家吗?

可是咏梅女士呢?

她如何笃定丁蕾一定能喜欢上自己?

这是一个一旦开始行动就无法回头的决定,其中涉及的问题并不少。

她该如何面对连姨?咏梅女士夹在她们之间又该有多为难?

她可以喜欢吗?

奚臻还是没做好面对复杂纠葛的准备,只要不开始,她什么也不会失去,不对——

她会失去她本就未曾拥有的东西。

但至少她不必担心现在安稳的生活被打破,不必担心给咏梅女士和连姨带来麻烦,也不必担心丁蕾发现她的心思后对她退避三舍。

人总是安于当下的,市场部运筹帷幄的奚总监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也只是一个软弱的人。

你在恐惧什么?奚臻问自己。

做惯了决策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也知道风险与机遇共存,不该为了那点风险就止步不前,犹豫只会让自己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想备菜的奚臻还是回到了二楼,她拿起钩针,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好。

这明明是她最熟悉最擅长的东西,她一度以为钩针是唯一能伴随她生命全部的存在。

她想做点什么,她想钩点什么,无论是什么都好。

回忆像汹涌的潮流将她裹挟进痛苦的漩涡里,奚臻才发现自己从未遗忘。

那个女人领着人告诉她这是新认识的朋友,她还高兴地向对方打招呼,而后她被哄着玩捉迷藏,躲进了衣柜里,听着奇怪放纵的声音,又在缝隙里窥见翻滚交缠的人影。

在她们离开以后她爬出衣柜,超出认知的事情让她感到惶恐和恶心。

这也是她从未尝试了解相关事情的原因。

后来她发了高烧,短暂地遗忘了这件事情,收到女人为了哄她连夜织出的围巾,看到女人疲惫布满血丝的愧疚眼眸,她一度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

只是错觉而已。

咏梅女士爱着她,就像她作为孩子天然地爱着咏梅女士一样,她以为她们是这世界上最亲密最密不可分的关系。

直到离婚后的咏梅女士明明不是工作时间,却越来越忙碌,但笑容也越来越多,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提前提出出国留学。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奚臻,你还有自己。

在国外的日子里,她在孤独、感到压力的时候拿起钩针,世界似乎在针与线之间重新铺展,那些混乱痛苦的记忆像逐渐变短的毛线团,一点一点被织成柔软的织物。

现在钩针也救不了她了。

她织不出任何东西。

女人对着手上的钩针发呆,眼眶微涩,她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丁蕾已经换上衣服,关灯睡觉了。

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温暖的光,照出了小姑娘没有入睡亮闪闪的眼睛。

她在哭。

为什么哭?她不知道。

丁蕾伸长了手去够床头柜的纸巾,于是微弱的光照亮了她通红的鼻头,漂亮的杏仁眼闪着水光,脸上满是泪痕。

妈妈们瞒着她什么?取云妈妈是不是病情恶化了?

医生不是说取云妈妈的情况越来越好了吗?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取云妈妈生病以后,她一直都有乖乖的,不和同学朋友出去玩,不让取云妈妈担心。

少数几次实在想出去,因为有自称姐姐的保镖们在,同学们都没那么自在,只有知道情况的几个朋友能接受每回和她出行都必须带着保镖。

在那之后,丁蕾就很少应朋友同学的约会出门了。

就连学校的春游、秋游、各种户外活动,她也常常是缺席的——她遭遇的其中一次绑架就发生在秋游时。

丁蕾本人除了落下怕黑的毛病以外没有别的问题,倒是应取云没办法接受孩子参与这样的活动。

有一次丁蕾瞒着她偷偷去了,得知消息的应取云发了病,被救护车送到医院,还在路上的丁蕾握着手机收到丁湘昀打来的电话,听着母亲疲惫的声音和妈妈歇斯底里的哭喊,她哭红了眼睛。

她再也不瞒着应取云做任何事情了。

像之前丁蕾和奚臻去自家的陶艺培训机构,也是和应取云提前报备过,一路上乖乖地拍照发过去,让她的取云妈妈确定她一直是安全的。

母亲的爱让她被爱意包围,也将她与正常的生活隔离开来。

月亮熊是她在家里能找到的新慰藉,也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和伙伴,陪着她度过黑暗里的三十九小时,又陪着她长大,听她倾诉心事,听她说话。

丁湘昀一直对丁蕾感到愧疚。

相比起这个她生下来的孩子,她更在乎自己的伴侣,于是任由应取云将孩子拘在身边。

可是丁蕾总要长大,现在孩子已经工作了,将来会有自己的生活,或许也会像她一样,遇到一位心仪深爱的人。

她们不能继续对不起这个孩子。

于是从几年前开始,丁湘昀就带着应取云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尝试着减少和丁蕾的相处时间,现在更是直接将应取云和丁蕾隔开六个月。

因为在这期间,必须保证丁蕾是在有人照顾下的绝对安全状态,她们将丁蕾托付给了奚咏梅,并将这些年丁蕾的遭遇告诉了对方。

奚咏梅果然上了心,但她不认为两位好友将孩子托付给自己就是对的。

按照咏梅女士的原话,“我一个步入老年的人了,朵朵这么一个小孩子,到我身边也只是换了个环境拘着,还不如找个同龄人住一起,好歹有个人一起玩。”

只是两个人寻遍亲朋好友,哪里能找到一个和丁蕾年龄相近又靠谱的年轻人?

最后还是奚咏梅自告奋勇,提到了自己在外独居的女儿,对奚臻的人品,丁湘昀和应取云也是信任的。

这孩子年幼就出国留学,学成归来隐姓埋名地爬上自家公司高层,她们也都见过,这孩子无论能力心性都是一等一的好,为人也端正,是个细心靠得住的。

唯一的问题是,这孩子独立惯了,能受得了家里多个亲戚小孩借住吗?

奚咏梅大打包票解决了问题。

这就是丁蕾入住奚臻家的原因,只不过距离她得知真相,得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了。

她擦掉眼泪,抱着月亮熊小声地说话。

“熊熊,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还有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被奚臻讨厌啊?”

月亮熊不会说话,小姑娘抱着她的熊朋友,在微光里安静地发着呆。

在她楼上的奚臻忽然放下钩针,不像往日里收拾好东西才休息,她直接关了灯拉过被子躺在床上。

小夜灯悠悠亮起,她看着暖黄的灯光,想起衣橱里藏着的同款夜灯。

奚臻啊奚臻,你真是个让人瞧不起的胆小鬼。

她在微光里辗转反侧,丁蕾则抱着月亮熊睡着了,眼尾还有湿润的红痕。

枕边陪伴你的月亮熊会守护每个朋友。

在荒芜的思绪里,奚臻也睡了。

这一次她梦到了月亮熊,也梦到了丁蕾。

她们手拉着手,像是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好朋友在树下悠闲地听着蝉鸣鸟叫,嘴里哼着歌,丁蕾头上戴着灿黄的向阳花,甜甜地对奚臻笑。

“朵朵最喜欢奚臻啦!奚臻是我最好的朋友。”

心跳慢了一拍,在梦里心智骤缩的奚臻猛地摇头,满脸抗拒。

“不要!我才不要只是和你做朋友!”

“我也喜欢朵朵,但我想要你长大了当我——”

设置了定时的智能窗帘缓缓拉开,天色大亮,睡姿端正的女人被光亮唤醒,酸涩的眼皮睁开,她迷蒙了一瞬,很快就清醒了。

梦里那句未完的话在梦醒后就失了续写的勇气。

女人伸出右手遮住了光,而后遮光的手捂住了眼睛。

奚臻,你冷静一点。

手机振动,她看了眼消息。

【夏颖:到底是谁啊?我作为你唯二的好朋友,难道就不能有一点知情权吗?】

【夏颖:大忙人你为什么又不回消息?!】

【夏颖:求求你了,臻姐,妈妈,你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没出息的大女,你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妈妈成不?】

【夏颖:妈妈,拜托了,我真的很想知道。】

本来还在惆怅的奚臻看了消息,无语地回复她。

【奚臻:才下戏还能这么多戏?可见是演得少了。睡你的美容觉去。】

【奚臻:作为靠脸出圈的人,你得有演员的自我修养。】

习惯性地在醒来看一眼朋友圈,奚臻才发现昨晚丁蕾发了朋友圈。

【昨天/22条围巾:熊熊会有心事吗?[靠着枕头的月亮熊照片.jpg]】

月亮熊不会有心事,有心事的只会是抱着月亮熊的小姑娘。

女人将唇抿得平直,目光黯淡。

她做错了吗?

奚臻无法控制地回忆起会议前小姑娘扬起一半的笑容,而她略过了那双充满期待和腼腆的眼睛,只因为自己的胆怯,慌张地逃开了。

会议上小姑娘仿佛头顶阴云的难过身影,还有后来她路过的时候看到的——

开心地吃着蛋糕的小姑娘,眼眶红肿,分明是哭过了。

她一遍遍地回忆着,直到响起的闹钟打断了她。

【悦活食府:感谢您的订购,您的餐点已送达,为保证食物的最佳口感味道,请及时取餐食用。】

她想,这时候小姑娘应该起床拿早餐了吧?

丁蕾睡过了头,被子拥着她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可爱极了。

“喜欢。”

“喜欢奚臻。”

她在梦境里呓语着。

第59章 酸甜拉扯(大概)

因为没有胃口,奚臻随便吃了二楼冰箱里先前做好的一个面包并一盒豆奶就当吃完早餐了。

丁蕾的早餐是她每天认真按照营养配比兼顾美味订购的外卖餐食,偶尔她也会带上自己的那份,特意备注要求分成两份送,然后趁小姑娘还没起床偷偷下楼拿走自己先到的那份。

今天她很快收拾好,拿着包往楼下走,却发现一楼太过安静。

神态冷淡的女人有点疑惑,她走向厨房想到冰箱拿瓶水喝,却见餐桌上空空如也,餐椅上两个玩偶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的盘子也是空的。

丁蕾每一天都会将这两个玩偶面前的盘子装满,她曾趁丁蕾还没醒的时候早起做早餐,才发现盘子并不是一直有零食的,而是在小姑娘醒来后才会装上那些吃的。

奚臻能摸清丁蕾的日常作息就是因为小姑娘生活实在太过规律了,自来了以后很少有改变行为轨迹的时候。

作为一个年轻女孩,丁蕾从未赖床,每到早晨七点半,奚臻就会听到楼下传来的细微动静,偶尔会给她一种正养着什么生活自理能力极强的小动物的错觉。

她们生活在同一个房子里,默契地错开了对方的活动时间,耳朵眼睛却仍会下意识记住对方留下的轨迹。

就好像月亮绕着星球自转循环的每一圈都会被人类的望远镜记录下来。

那些无意而为的在意与关心,让她们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奚臻又到客厅转了一圈,当初装修的时候她对隔音有多上心,现在就有多懊恼。

她听不见任何的动静。

小姑娘没事吧?

思绪胡乱散发,奚臻甚至担心丁蕾因为不开心独自跑出去了。

心里有些慌张,她打开手机查看大门外的监控,APP显示除去之前的送餐员,之后都没有人离开或者靠近。

女人这才松了口气,冷淡锋利的眉又拧起。

那小姑娘难道是生病了?

心立刻又提了起来,她有些不安,却不能因为这是自己的房子擅闯小姑娘的房间。

犹豫了一会儿,她选择给丁蕾拨打V信电话。

“嗯?”是小姑娘特别软乎乖巧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呆呆的。

“奚臻、怎么啦?”

因为才醒,丁蕾看到头像先想了一下这是谁,说完名字顿了顿才问道。

小姑娘的声音软绵绵的,顿那一下的时候显得很可爱。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奚臻也不能确定丁蕾的状态,她想保持距离,内心却充满担忧,以至于她听起来像刚冲入冰水的热水,给人一种冷与热暂未融汇的矛盾。

“你、还好吗?”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请假,不用勉强自己,实习期间只要上级批准,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啊?”丁蕾听得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这次奚臻知道了,小姑娘这是睡过头了,她有些无奈,提起的心终于放下。

“现在是早上八点十五分,距离九点上班还有四十五分钟,从这里到公司需要十五分钟,你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啊?!”

“什么?!都八点多了!怎么可能!”

声筒传来那边慌乱的动静,像是手机摔进柔软的被子里,而后被人捡起时没拿稳又掉了。

“啊——我的手机!”

奚臻听到小姑娘隐隐约约的惊叫。

果然是才睡醒。

没事就行,奚臻轻轻勾唇,抱着胳膊靠在丁蕾门边等她洗漱好了出来。

丁蕾早上一般不会到一楼的大浴室洗漱,而是在她自己房间配套的卫生间洗漱,准备时间十分标准,基本都在十五分钟以内。

时间不太充裕,奚臻将保温袋拿进来,想到每次看到小姑娘时对方细嚼慢咽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没选择将餐盒拿出来摆桌上,而是打开探了探餐盒的温度,接着就重新封上封口。

公司食堂允许自带饭食,食堂除了提供现成的饭食,也有微波炉、烤箱等厨具,还有大冷鲜柜可以暂放员工自己的饭盒。

奚臻回想起记忆里的公司规定,恍惚记得有这么一条:早上9:15后除个别轮岗部门,其她部门禁止在食堂用早餐。

不太确定,查查看好了,她打开工作软件钉叮,找到工作手册翻到日常守则,确认是有这么一条规定。

路上就算有红绿灯,需要用的时间也不多,只要她在条件允许范围内开快一点,应该够给小姑娘留出足够的用餐时间。

比预估的时间早很多,十分钟不到,丁蕾就出现在她面前。

“奚臻早!”

小姑娘有些着急,脸颊红扑扑的,上面还有枕头压出的睡痕,走急了差点又摔了,晃了晃还是稳住身体站得笔直地和她打招呼。

奚臻闻到清新的茉莉薄荷味的牙膏香气,她有些不好意思,稍稍侧开脸。

“都弄好了?”奚臻问道。

女人脸上惯来是没什么表情的,声音也冷淡,丁蕾小心翼翼去看她脸色,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小姑娘不安地眨了眨眼,有些像小猫讨好人的样子,“都弄好啦!奚臻是不是等很久了?”

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看了一眼,八点二十五分,和她们平时出门的时间差不多。

如果到得晚了,停车场会有其她人,到时候她从奚臻车上下来,可能会让人误以为她进公司走的是奚臻的关系。

丁蕾一直牢牢记着奚臻曾经说过的话。

在公司她们得避嫌。

自从来了以后,她们一直都是早早出发到达公司的,这还是丁蕾第一次睡过头,她有些羞窘,也感觉很抱歉。

“对、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害得你等我。”

小姑娘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一副心虚的模样,好像犯了多大的过错似的,毛绒绒的脑袋低垂着,眼睛也不敢抬。

奚臻轻轻摇了摇头,搁她们部门最爱迟到的那位员工身上,真碰上这种事,只会道个歉然后嬉皮笑脸地说:“下次一定早点过来。”

不过奚臻不在意这种事,虽然她介意别人是否遵守规定,但公司的考勤制度完善,对方愿意承担对应的后果,她也没必要有多余的指责,员工只需要将本职工作做好就行了。

虽然丁蕾晚起会耽误她的时间,但说实话她们平日出发时间太过早了,而且小姑娘这副样子一看就不是故意的,眼见对方人没事,她别说气了,心里残存的一点担忧都跟着散去。

“没事,没等多久,我刚好用手机处理了一点事情。”

奚臻语气淡淡,实际上她刚刚什么也没做,就靠在墙边漫无目的地出神发呆。

丁蕾还是担心奚臻是在生气,她的表情怯怯,着急地做着保证。

“奚臻可以生气的,这次是我做得不对,明天我一定多定两个闹钟,放到耳朵旁边调最大声音量给我喊起来。”

幼稚,但真诚。

胜在真诚,或者说,单论真诚就胜过了一切。

小姑娘太过可爱,奚臻听完是想笑的,只是唇角刚刚勾起,还未露出的笑意就僵硬地被她自己收回了。

她该保持距离的,一团乱麻的心像无数混乱缠绕的线头让她找不到头绪。

保持原样对她来说或许更好,奚臻只能把所有可能、不可能的想法暂时搁置。

“没什么,我没生气。”她努力压平了唇,目光不敢落在丁蕾身上。:

丁蕾小心地抬眸看了眼奚臻,就刚好看到奚臻唇角下压的表情,半点也不像没生气的样子,看起来还有点不耐烦。

原本因为起得突然,还没来得及想起睡前烦恼的丁蕾蔫了,奚臻原本就不喜欢她,她今天起迟了连累奚臻等她,是不是会更讨厌她?

“嗯我今天就不吃早餐了,早餐放冰箱我晚上再热了吃可以吗?”丁蕾小声地询问道。

女人冷硬的眉拧起,声音微冷,“隔顿的饭菜容易细菌超标,你在家的时候也这么吃?”

那倒没有,丁湘昀和应取云都把唯一的孩子当成宝贝明珠宠着,生怕磕着碰着,怎么可能让丁蕾吃重新加热的剩饭菜。

丁蕾不好说谎,抿着唇咽了口口水,小心地抬眸看奚臻的反应,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比较好。

奚臻败给她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只能叹息,语气淡淡。

“在家不会做的事情,在我这里也没必要做。”

小姑娘弱弱地应“好”,但看上去还是一副没死心的样子。

“走吧,早餐在我手里。”她提起手里的保温袋示意。

奚臻低头瞥见小姑娘毛绒绒的脑袋和惊讶溜圆的杏仁眼,只觉得心都因此变得柔软。

唇边还是露出一点难以被察觉的笑意,她缓和了语气,“时间还早,你可以带到公司食堂吃。”

说完奚臻就将攥在手心的车钥匙扔进兜里,撞出清脆的叮铃声。

丁蕾站着看奚臻提着她的早餐大步往前走,高瘦的人穿着衬衣西裤显得格外利落有气势,她发了会儿呆,直到奚臻回头看她,侧颜一半笼在光里,被模糊了轮廓,只看到那双黑沉镇静的眼眸。

“还不走?现在出发,应该能赶上一路的绿灯。”

女人冷淡的声音听不出半分关切,丁蕾却鼻子一酸,轻轻吸了吸鼻子。

“马上就来。”她小跑着跟上了奚臻的脚步,小心地绕开对方阳光下的影子。

奚臻是个好好的人,如果奚臻能不讨厌她就好了。

她真的好喜欢奚臻,想和奚臻一直一直在一起,做世界上最好的朋友,这样就可以常常看到奚臻和奚臻待在一起了。

可是奚臻讨厌她,小姑娘把眼泪憋了回去,眼眶又热又胀。

第60章 她急了

奚臻可不知道小姑娘都在想什么,只知道一个转身的功夫,刚刚还好好的小姑娘就红着眼眶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了。

这是怎么了?

奚臻不擅长哄人,哪怕心里焦急,她也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在她及时想起车里有一小袋先前想给丁蕾但还没送出去的糖果,想哄小姑娘开心的奚臻越走越快,裤脚被风吹得猎猎。

丁蕾为了跟上她的同时不踩到她的影子,不仅得小跑还得眼睛注意着,这下是真没空伤心了。

等奚臻终于走到停车场,低头拿糖果的功夫,再抬头看就发现坐上后座的小姑娘脸颊红扑扑,额角毛绒的碎发被汗濡湿,扑闪的杏仁眼看不出半点难过了。

奚臻:???

小姑娘的心情像六月的天气,忽晴忽雨,雷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才这么两分钟的时间就看不出之前的半点情绪了。

行吧。

虽然丁蕾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了,奚臻还是把手上的糖果袋子递了过去。

最近小姑娘都没来找她拿零食糖果,她才会特意装好一部分带着。

上次想送出去,却感觉她们当时互不打扰的情况也挺好,于是就将东西一直放着了。

“你的。”她只简洁地说了两个字。

丁蕾愣了愣,接过糖果,小心地不碰到她,避让的动作太过明显,奚臻唇角微微下压,没说什么。

“谢谢奚臻。”

小姑娘甜软的声音礼貌客气,女人扣上安全带,表情淡淡。

“嗯,出发了。”

路程不远,一路果然都是绿灯,很快就到了。

地下停车场陆陆续续进来新的车,人们低声的交谈在空旷的场地里来回打转。

奚臻将餐盒拿给丁蕾,声音听不出情绪。

“一会儿你带到食堂吃,时间上不用担心来不及,九点十五分以前吃完就行,不算违背公司规定。”

“不了解的地方可以看公司手册”或者问我。

后面那句话快到嘴边,她及时咽了回去。

小姑娘表情怯怯的,只略微抬头看她一眼,就接过保温袋低头看着袋子。

“好,谢谢奚臻。”丁蕾说话声音低低的,不像从前那样总透着明媚的活力。

她没敢看奚臻,怕自己红红的眼眶会被发现,那样也太丢人了。

她们还是到电梯厅就分开等电梯。

今天来得晚,碰到人了,丁蕾认出来这是财务部的一个姐姐,好像是财务部的总监,去茶水间碰到了好多次,每次都会笑眯眯地把手里的零食饮料塞给自己。

“朵朵今天要在食堂吃早餐呀?我这边有小面包,拿几个吃啊。”

说着财务部总监就从提着的包里拿了几个塞给丁蕾。

“啊?不用啦!谢谢顾姐姐,我有好多吃的呢,这些就够我吃啦!”

丁蕾看到熟悉的投喂者,下意识扬起明媚灿烂的笑脸,酒窝深深,杏眼弯弯,甜滋滋的。

“顾姐姐早上好呀~”小姑娘的声音也恢复了甜软轻快的语调。

还在等电梯的奚臻不经意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很快转回视线,本就下压的唇角往下压了压,满脸的不高兴。

保持距离,奚臻。

她提醒自己,心乱如麻,忍不住支着耳朵听她们交谈的对话。

“叮”,电梯到了,她拧了一下眉,抬脚往里走,没能继续往下听。

冷调的金属门映着奚臻沉沉的面色,听不到后续,她感觉心里有无数只猫儿在轻挠。

丁蕾和财务部总监顾姐姐也说说笑笑地进了电梯。

“朵朵不用总是叫我顾姐姐,叫我歆越就好了。”财务部的顾总监对这个她一直觉得很可爱的小姑娘笑得很温柔。

哪怕她在部门里一贯是雷厉风行的。

丁蕾没想那么多,“嗯嗯,歆越姐姐!”

顾总监眼角笑意加深,声音温柔,“不用特意叫我姐姐,只叫歆越就可以了。”

“朵朵愿意和我交朋友吗?”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她的二维码,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圆润干净。

小姑娘眼睛一下子亮了,开开心心地点头,“歆越姐姐这么漂亮,朵朵很高兴能和姐姐当朋友的。”

说着丁蕾就拿出手机扫码,顾总监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保温袋。

“是不是不太方便?我帮你拿吧。”

“欸?我马上扫好啦!”

丁蕾赶紧加上好友,在按照习惯备注的时候,顾总监看了她一眼,眼神和笑容一样温柔。

“没事,我刚好也要到食堂买杯咖啡配早餐。”

原本她打算备注成【歆越姐姐】最后打成了【心悦姐姐】,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拿回保温袋,没注意到自己打错了字。

“不用啦!妈妈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自己拿就可以啦!谢谢歆越呀~”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么明媚动人,偏偏她的笑容太过干净纯粹,让人发自内心地想要呵护。

顾总监松开了手,没有坚持,依然笑得温柔,神情带了点遗憾,“好吧,朵朵真的很可爱呢。”

恰好也来食堂买杯奶茶的奚臻看到相处融洽的两个人,一贯冷漠的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周身的气压越发低了。

丁蕾也看到她了,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就看到奚臻冷着脸目不斜视地从她身前走过。

小太阳花蔫蔫地低下头。

“朵朵怎么了?”顾总监敏锐地察觉到小姑娘低落的情绪。

丁蕾摇了摇头,表情很明显不如之前开心了,“没什么,我我好像是饿了。”

扯不出谎话的小姑娘肚子适时叫了一声,羞得她满脸通红。

顾总监很体贴,“那你先吃早餐,我去买杯咖啡,一会儿过来和你一起,可以吗?”

“嗯嗯,我就在这边,歆越好了就可以过来一起吃。”小姑娘乖巧地点着头。

早餐味道很好,丁蕾小口小口地吃得很安静,脸上的表情也是安静的,不像往常吃饭总是满脸幸福让人食欲大开的样子。

奚臻买了奶茶,又到另一边窗口随便买了个三明治。

三明治是现做的,但和丁蕾的搭配相比,酱多了,不仅酱料偏甜,里面的肉排也咸了点,排队的人倒是不少。

这个位置她能直接看到丁蕾,女人低下头,冷淡地吃起早餐,尽管她早起其实已经糊弄过肚子了。

不经意抬头的时候,她看到丁蕾对着财务部的顾总监扬起笑容,乖巧可爱。

嘴里的三明治变得更加难以下咽,就连奶茶也喝不下去了,她勉强吃完,看见那两个人已经起身去扔垃圾,捧着剩下的半杯奶茶也到电梯厅前等了。

“歆越就吃这点吗?上班不会肚子饿吗?”是小姑娘的声音,甜甜软软,带了点疑惑和关心。

“还好,我在健身,习惯这样的饮食了。”这是财务部顾总监的声音。

装。

奚臻捧着剩下的半杯奶茶,唇撇向一边,脸也转向另一边。

“哇!歆越这么厉害!”

电梯门映着奚总监的冷脸,和微微拧起的眉。

歆越?女人不可避免地酸了酸。

“还好,我只是兴趣,不太专业,到现在也就练出来一点。”

“哇!真的和我不一样诶!原来腹肌摸起来是这样的啊,好神奇。”

“叮。”

电梯到了,奚总监侧过脸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一脚迈进电梯,在心里轻“呵”一声。

不就是健身?谁不会?不就是肌肉线条?谁没有?

到处显摆,恬不知耻。

奶茶里的冰块碰撞,她听见电梯里其她人小声议论。

“你看到了吗?”

“御姐配甜妹,她们好搭哦,除了现在谁见顾总监对人那么温柔过。”

“不是因为实习生的后台很厉害吗?”

“切,姓顾的能是那种人,你没听人说过吗?她家里是听说本来都要辞职回家继承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没走了。”

“还能为什么,为了追人呗。”

“不能吧?实习生不是才来没多久吗?”

“她要回家就是实习生来之前的事情,听说她们部门的,现在一看到实习生到茶水间就会给她通风报信助力她的爱情”

奚臻越听眉头拧得越紧,手下意识捏紧奶茶,听到冰块碰撞的声音才醒过神来,她抿了抿唇,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

轻浮,虚伪。

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有的也不过是见色起意。

想到丁蕾单纯好骗的性格,现在已经“歆越”长、“歆越”短的,对这样居心叵测的人笑得灿烂明媚,女人心里没来由地烦躁。

哪怕她知道顾歆越工作能力突出,人品也不错,不然也坐不到这个位置,普通员工们不清楚顾歆越的家世,奚臻作为同一个圈层的人当然不可能不了解。

顾歆越也是集团家的千金,因为生母的离世一直不愿意原谅另一位母亲,前段时间听说母女关系有了缓和,顾歆越也考虑回去接手家业。

因为两个公司所处的行业不同,没有竞争关系,咏梅女士本来很干脆地要放行,结果顾歆越不知道为什么又没走。

奚臻回到办公室,没心思去冰箱找出她的快乐水加皇菊组合搭配,目光沉沉地盯着屏幕,吸了一口奶茶。

腻得慌了。

不是无糖吗?之前还觉得寡淡,现在怎么这么甜腻?

她在心里对比自己和顾歆越,容貌、家世、能力。

奚臻不觉得自己哪里比顾歆越差,就连肌肉线条,那也是她的臂围、肩宽更可观一点,这点光靠目测就能看出来。

呵,不足为惧。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没办法静下心,随意划开手机,就看到丁蕾发了个朋友圈。

【8分钟前/22条围巾:交了一个新朋友!歆越给的咖啡~[一杯加了大量牛奶,咖色可以忽略不计的咖啡.jpg]】

女人眉头微压,认出来这是当下被评价为天价手作定制咖啡的新品牌。

呵,连个配咖啡的茶点都没有,抠搜。

【奚臻:给你们点了个下午茶,最近辛苦了】

档案室的两位老员工收到消息,面面相觑。

这不是才早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