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夜梨:“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她问道,实则不动声色地拖着灰谷兰的视线。
“不。”灰谷兰缓慢地摇头,“充其量只算是包装的缎带吧?但有人比你先发现了,还私自解开意图送到你面前。”
“我真的,很不高兴啊。”
月城夜梨只是无言直视着他。
那一会他可能会更不高兴吧……
一旁的战斗也差不多分出了结果,灰谷龙胆在与斋藤交手的过程中也逐渐收起了轻视之意。
梵天干部这才明白月城夜梨选斋藤的原因,他的确有这个资本和干部共处一队。
对方带着激战过后的一身伤还能与体力充沛的灰谷龙胆打得有来有回,要是斋藤的状态和他一样,灰谷龙胆不敢保证自己能坚持多久。
但可惜了。
灰谷龙胆看准时机缠上斋藤的右腿,据他方才的观察,这只腿的行动略有迟缓,一定带着伤。
随着“咔哒”的一声,斋藤不受控制地吼叫:“啊!”
“哈哈!”灰谷龙胆带着擦伤的脸笑出来,他知道自己要赢了。
虽然和状态欠佳的对手战斗有些不齿,但…那又如何?大哥教导他,只要能赢用什么方法都无碍。
胜利者才能拥有话语权。
而下一刻他的笑就僵在了脸上,眼前的景象不断放慢又放慢,灰谷龙胆瞪大眼睛却无法阻止。
斋藤痛苦的表情一滞,挑起阴毒险诈的嘴角,他像是完全没被断腿之痛影响到那般拔出一把袖珍的手枪。
灰谷龙胆注意到那和月城夜梨先前的那把一模一样。
举枪,扣动扳机。
*
灰谷兄弟唯一的弱点就是彼此,有一人受伤,没受伤的那个会比当事人更加心神不宁。
只要有破绽就意味着能够被击败。
这就是为什么斋藤选择把枪口对准灰谷兰,即便这会让他失去一条腿的行动力。
事实证明斋藤的选择没错。
因自己判断错误而至使哥哥受伤的灰谷龙胆自乱阵脚,他们在部下的掩护中逃走。
而斋藤死死拉着的月城夜梨目送他们远去。
“夜梨大人,您没事吧…”
夜梨大人果然察觉到了灰谷兰的反叛,这才在暗中把那只他被上村绘里夺走的枪还给了他。
斋藤拖着那只伤腿,他没忘记灰谷兰负伤逃走时阴鸷的眼神。
看上去他一点没落荒而逃的样子,回望过来那一瞬像是在发死亡通告。
月城夜梨摇摇头,她想自己让斋藤跟着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斋藤刚才就拖着这条腿护着她,一枪一个爆头。
把从属梵天以外的,灰谷兰的部署通通杀死,不过他们也没把枪口对着她就是了。
现下的情况都不用斋藤再做证明就一目了然了,他翻过一具尸体,勾出他耳朵内侧的通讯器。
他们就是靠这个和灰谷兰联系的。
“我们得赶紧出去把情况告知九井大人,他们一定也想不到灰谷兄弟背叛了梵天。”斋藤义愤填膺,思路却很清晰。
他带着月城夜梨来到先前他们关押研究员的实验室,黑川伊佐那和鹤蝶已经离开了。
几位双手双脚被束缚的研究员昏迷着,斋藤在检查他们耳道内的通讯器,一旦发现就直接用刀割破喉咙。
斋藤处理着灰谷兰留下的烂摊子,像是剖开鱼肚子那样顺滑。
研究所连手术刀都和普通的材质不同,斋藤从这细小的一点就推测出研究所的巨大价值。
但是他仍存一点怀疑。
除了灰谷兰的部下,还有第三方的人介入其中。
交战中途,斋藤敏锐地察觉到有谁的出招方式与攻击路径很别致。
与灰谷兰那些路数杂乱的人不同,他们更像是经历过系统的训练。
月城夜梨漠然看着他的动作,斋藤回头问她猜测的对象有谁时,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斋藤有把握回去以后,他可以像月城夜梨取代稀咲铁太那般取代灰谷兄弟的干部位置。
月城夜梨却没和他讨论存在的第三方,语气中不含催促却说出这样的话,“还不动手吗?”
“夜、”斋藤的话头被掐死。
黑发女人虽朝着他的方向,但对话者却不是他。
闭着眼昏靠在墙上的研究人员突起,他手腕脚踝的桎梏如装饰被轻易撕破,松垮的掉落在地。
方才坐在地上时还不觉研究员的身形,现在斋藤看得清楚,这是个高大的、训练有素的男人。
那双睁开的眼眸没有亡命之徒的癫狂,只带着湖蓝色的镇静。
颈动脉搏动最强烈的位置被倏地强压,大脑缺氧四肢发软。
知晓自己无法抗衡,失去意识的最后几秒,斋藤转动着眼珠看向月城夜梨。
他有种情景重现般的错觉,后者就如同不久前看着灰谷兰被他袭击那样,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注视着。
斋藤张了张口,最终昏死过去。
降谷零检查了下,确认他被绳捆索绑绝无逃脱可能,这才起身。
回忆斋藤的唇语,降谷零缓慢吐出音节,替他传达给月城夜梨,“……”
但降谷零哪是对罪犯这么好心的人,更何况斋藤还在他眼前割喉了两个研究员。
虽然研究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斋藤对生命的漠视才是令人愤懑的根由。
“他这是在…投诚?”诸伏景光省略了另一方,没有把话说完。
但降谷零补充上了,“向月城。”
两人看向月城夜梨,只见月城夜梨的视线压根
没落在斋藤和他们的身上,而是略微放空思忖着什么。
“嗯?”月城夜梨歪了下脑袋,迟缓道,“我拒绝…?”
重点不是这个啊!
降谷零的目光骤然复杂,他不免去揣测月城夜梨这么做旨在何意。
是想牺牲忠于她的梵天成员,以此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自己倒戈的决心吗?
降谷零仔细地观察着月城夜梨,意图在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的动容。
但是没有,对方只是疑惑地望向他。
降谷零突然感到背脊一阵凉意,他至今都无法理解萩原研二是如何与月城夜梨交好的。
就当降谷零以为月城夜梨会问为什么不杀了他之类的话时…
月城夜梨却只虚扫一眼斋藤,没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做法发表任何意见,一派全力配合的模样。
和警察的合作让月城夜梨没有适应时间,她只能靠唯二的警察朋友来推测他们的工作情况。
松田阵平说过写报告有多让人烦躁,想来他们的规矩比梵天,还有从前待过的会社还要细致严苛。
“他…”月城夜梨回忆着斋藤从前做过了什么,事无巨细地报告。
说了三分之一就被降谷零截断,混血警察忍住让自己不太冒犯,他努力去理解月城夜梨的脑回路。
萩原研二说的话在耳边回响,降谷零做了个幅度很小的深呼吸。
试试看吧……
只听诸伏景光先开口,他说的也正是降谷零想问的。
“月城小姐和他很熟吗?”
居然把这人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月城夜梨用相处时间考虑了下算不算“熟”。
听到月城夜梨连这个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诸伏景光凝眉。
月城小姐好像没意识到她的记忆力超乎常人。
这不是个好的征兆,从她的成长轨迹中看来,她确实从未得到过正确的引导。
而这些空缺会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
“hiro。”降谷零忽然出声,隐隐含着提醒的意味。
从小一同长大的幼驯染怎会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月城夜梨没有关注他们。
这一部分算是过去了吧,所以…该轮到她问了。
比起他们的“追根究底”,月城夜梨想知道的很简单。
“萩原和松田也在吗?”
萩原研二的身体还需要休养,但月城夜梨不确定警方会不会顾及到这一点。
如果他们让萩原也参加了这次任务……
“月城小姐身体不舒服吗?”诸伏景光伸出手,但没有贸然扶住她的手臂,停在一个月城夜梨需要就能搭上的角度。
月城夜梨捂住胸口片刻,抬起头看向他们,诸伏景光发现她的眼神冷了起来。
“萩原还没痊愈。”降谷零说道,“松田在D区。”
诸伏景光还是第一次看到月城夜梨称得上是情绪外露,而在降谷零说完后,月城夜梨又恢复了平常无波的模样。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们没有和月城夜梨共享情报,区域划分的具体内容只有内部人员清楚。
月城夜梨:“这里是B区?”
降谷零眼皮一跳,这是月城夜梨…蒙的?
第八十五章 摊全牌怎么治
松田阵平尚未得知月城夜梨已经知晓了他们的存在。
彼时他还混在昏迷的研究员中,暗自寻找一个能将梵天与奈克罗玛一网打尽的机会。
实际上奈克罗玛的安防等级没他们设想的高,三人可以说得上是顺利的混入其中。
拆弹警察对他们的智能门锁已是老手,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紧锁的实验室。
走廊很安静,混战像是已经结束那般带走了一切声响,余留干涸的鲜血喷射在银白色的地面上。
控制着脚步声前进,松田阵平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动静,他闪身躲进了死角。
来者鞋跟磕着地,哒哒的声响回荡着,意图谁都能了解其方位。
“伊佐那。”
黑发女人出现在转角,视线从松田阵平的藏身之处掠过,看向对面。
有个人正静静站在距离松田阵平原先位置十米不到的地方。
上方的灯被打穿了,无法提供充足照明,只徒劳的闪着光,不时亮出青年的银发。
月城夜梨从松田阵平面前走过,靠近黑川伊佐那,“灰谷兰背叛了梵天,我们必须马上把消息传回本部。”
而还没等黑川伊佐那说什么,一道声音响起。
带着一贯的调侃与笑意,“找到了你了,夜梨。”
月城夜梨回头,只见灰谷兰在她身后的不远处,鹤蝶立刻上前,用身体挡住月城夜梨。
月城夜梨眯起了眼睛,她扶住鹤蝶的手臂,把他向外推。
鹤蝶身体一僵这次却不愿顺着月城夜梨的心意让开,直到黑川伊佐那出声,“鹤蝶。”
黑川伊佐那扯着鹤蝶的领子把他拽了下来,自己则上前站到月城夜梨身侧,他看了一眼月城夜梨,又望向逐渐走来的灰谷兰。
“大将英明~”灰谷兰掐着上扬的语调,叫着尊敬的称呼却丝毫不见敬畏。
灰谷兰停在了月城夜梨的面前,他端详着女人黑色的眼睛。
发觉她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腰腹部,那正是被斋藤击中的地方。
先前**的装束出现一大片深色印迹,那是灰谷兰血,不过现在已经止住了。
灰谷兰解开外套,掀开他的衬衣,让月城夜梨直面那狰狞伤口,正在白皙的肌肤上随着呼吸起伏,宛如一只入侵的怪物。
“我没有生气哦夜梨。”灰谷兰放下衣摆,脸上仍然带着笑。
“大哥!”灰谷龙胆猜到了灰谷兰要做什么,他想阻止灰谷兰的不切实际。
月城夜梨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而她又向黑川伊佐那告知了灰谷兰反叛的情报,在纠缠下去局势会很不利于他们。
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灰谷兰不会得到他想要的。
但,他只是希望大哥能活下去。
即便在传统世俗的定义上,灰谷兰是个毫无疑问的,恣行无忌的恶徒。
灰谷兰:“龙胆,听话。”
可一如既往的,弟弟没有命令大哥的能力。
灰谷龙胆抿紧嘴唇,把他抓到的人拉了过来。
青年的镜眼睛裂了一半,碎片扎进他的脸颊泛起细小红珠,此刻虚弱的被灰谷龙胆挟持着,半跪在地上。
“你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需要验货吗?”灰谷兰抓着医生的头发把他的正脸露给月城夜梨。
月城夜梨只得从医生的外表粗略判断他的状态,左手显然空荡的袖管让月城夜梨想到上村绘里的话。
他已经无法拿起手术刀了。
是灰谷兄弟先一步到达掳走医生,还是降谷零他们争斗失败而后医生被夺走?
结果已摆在了面前。
看来是前者。
“放心,只要能及时得到治疗,他还能活。”灰谷兰皱了下眉,思索片刻,还是没回想起来,“BX什么的。”
听灰谷兰说了一堆在他耳朵里等于废话的话,黑川伊佐那冷眼看向他,“这就是你的解释吗,兰?”
黑川伊佐那并不惊讶灰谷兰会这么做,他想不通的是灰谷兰竟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背叛。
难道说梵天内部也有他的部署吗,这才能让他肆无忌惮在他们脸上暴露。
“伊佐那,我没有解释什么,事实证明了一切,你认为什么是真的什么便就是真的。”灰谷兰喟叹道,“顺带一提,我并不认为这是背叛…”
“人的一生中会面临无数选择,谁说放手一搏就没可能够到那一线生机呢?”
“呵呵。”黑川伊佐那扯了扯嘴角,“说得天花乱坠,想必你已经有了准备承担梵天对背叛者的怒火了。”
“你是这样想的吗伊佐那。”灰谷兰像是听不出黑川伊佐那语气中的威胁,“但不得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
无法习惯当随从啊。”
黑川伊佐那:“这就是你的理由?”
月城夜梨盯着灰谷兰,替他在心里回答。
是,但不完全是。
灰谷兰不甘居于人下是他反叛的原因,可这不足以支撑他离开梵天这个庞然大物。
他是个聪明人,明白树倒猢狲散的道理,
看见了梵天离析涣奔的未来,灰谷兰企图先一步退出,并在这巨大的风险中展开他的雄图伟业。
既然研究所内部有人,依灰谷兰的缜密的心思,外部一定也有布置。
他的下一步应该是趁着警察还没发现,立刻离开这里才对。
带着医生折而复返,出现在她的面前,是为了…报复?
月城夜梨看着那张绮丽的脸,灰谷兰对她伸出手,鹤蝶下意识要上前护却被黑川伊佐那拉住手臂。
只听见灰谷兰说:“来我这边,夜梨。”
他如同一个在舞会上邀请共舞的绅士,紫色的眼瞳像某种冰冷的矿石,暗暗闪着光。
“财富,地位,这种东西都无所谓,我会为你夺得任何你想要的。”
“夜梨!”鹤蝶叫出声,但手臂仍被黑川伊佐那紧紧扣着,他能感受到黑川伊佐那收缩的五指。
明明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为什么不说话?!
鹤蝶:“伊佐那!”
“鹤蝶…”黑川伊佐那放开了他,眼里满是了然,“夜梨也是背叛者啊。”
“什么…?”鹤蝶愣怔。
“夜梨,你要联合灰谷兰在这杀了我们吗?”黑川伊佐那侧首。
却见月城夜梨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伸手同灰谷兰交握,而是看向了他。
“这是你计划中,不曾所说的一部分。”黑川伊佐那一顿,在月城夜梨的注视下说到了最后。
鹤蝶干涩地问道:“是这样吗,夜梨?”
月城夜梨看向灰谷兰,她抬起手。
随着月城夜梨的动作,灰谷兰徐缓地弯起眼。
只见月城夜梨按住灰谷兰的手腕,把他邀请的手压了下去。
灰谷龙胆咬着后槽牙,撇过脸。
这明显是个拒绝的姿态。
“虽然我也希望是这样。”灰谷兰对黑川伊佐那耸了耸肩,“但很可惜。”
鹤蝶刚松了一口气,就见身边的黑川伊佐那瞬间迎了上去。
“但无论是不是,你我之间的这场战斗都在所难免!”
灰谷兰交叉着双臂接下黑川伊佐那迅雷不及掩耳的飞踢。
灰谷龙胆手一松医生就倒在地上,他大叫着要加入,“大哥!”
他知道灰谷兰不是黑川伊佐那的对手,加入天竺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但一向以胜利为第一要旨的大哥却喝住了他。
“别过来!”
黑川伊佐那向左一偏躲过他的拳头,强劲的拳风吹起额发,黑川伊佐那咧开嘴笑道:“太慢了。”
他的重心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回到原位,小腿如同鞭子般,借着摆势狠狠劈向灰谷兰的脸。
身体由着惯性翻滚,砸到墙根。
灰谷兰猛烈地咳嗽起来,睁开眼,对上松田阵平的视线。
*
“你输了。”黑川伊佐那说了和当年招收灰谷兰加入天竺时一样的话。
“我输了哈哈哈…”灰谷兰倚着墙,咽下一口血沫,“但你也没赢,伊佐那。”
黑川伊佐那:“你…”
这时鹤蝶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他的话语对象不止一个、
“AX!”上村绘里举着刀挥向月城夜梨。
却在半途被松田阵平的手握住,红色的血滴滴答答淋下来。
上村绘里也深知自己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伤到月城夜梨,她按住刀柄的大拇指一动,刀尖便喷洒出一阵粉末。
森白的刀刃分明没有碰到月城夜梨,她的脖颈却凭空出现一条血痕。
上村绘里被鹤蝶踹到地上,她撑着自己抬起头。
那不是突然出现的伤口,是先前上村绘里挟持月城夜梨时划出来的。
那时就已抹上了药作为一层保险,现下与粉末的成分互相作用,原本正常愈合的细长伤口,正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鲜血淋漓。
“哈哈哈哈!”上村绘里狂放地大笑,她不顾自身的安危,对着月城夜梨喊叫,“现在就和我走,只有我能救你!”
只有AX才能让她翻盘,她没有退路了……
“你不是想知道佐野真一郎的真相吗?”
上村绘里舍去了所有,把筹码尽数压上赌桌。
“他根本不是什么你在研究所绘本里看到的,那些代表正义的精灵仙子,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与佐野真一郎这个姓名对应的人在几人曾经的世界赫然有声。
一刹那间,众人都看向了上村绘里。
他们只知道曾经烜赫一时的黑龙总长死于入室盗窃的少年犯,永远倒在了他的机车店里。
但他们可从来没听到黑龙总长背上过人命。
“他和你不一样,这就是在他失去能力后,研究所放弃他的根本原因。”
意思是…佐野真一郎的能力并非与生俱来。
月城夜梨捂着脖颈,她一点也不着急,静静看着上村绘里。
和月城夜梨相比上村绘里称得上癫狂,她像是吞了沙子般的嗓音再度响起。
“你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有两种力量对吗?其实很简单,这是源于动物本性的竞争…掠夺。
“赤裸的杀死谁,就能够得到他的力量,这太划算了不是么?”
月城夜梨:“所以你杀死了CX335-012。”
“对…”上村绘里喘着气,鹤蝶那一下显然伤到了她的脏器。
一旦停下来,她的呼吸就像个破了洞的鼓风机。
这次松田阵平成了在场人里唯一对上号的,他对佐野真一郎这个名字只有稀薄的印象,但这串字母加数字的组合却记忆犹新。
上村绘里给他的铭牌上刻着的就是“CX335-012”。
数字和字母的排列足矣显现它是一个实验体的代号。
上村绘里的双眸有些失焦,喃喃道:“我没想杀他,只是下意识…”
她很快清明过来,硬声道:“就像我一样,佐野真一郎杀了人,强夺去其力量。”
“那人是个流浪汉,没有身份。”
黑川伊佐那:“不可能!”
灰谷兰也不会凭上村绘里一面之词就相信她的话,就算是没有户籍的流浪汉,也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
上村绘里只瞥了两人一眼,“如同你们一样凡庸的人类会这么想也不出奇。”
“佐野真一郎重启了时间线…”上村绘里语不详尽,她知道月城夜梨能懂。
月城夜梨则是看向医生,后者一直紧张地看着月城夜梨,在上村绘里的讲述中褪去了惶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沉静,似在思虑。
见医生点了头,月城夜梨信了大半。
上村绘里见状立刻顺风扯帆,腔调高昂,“梵天会杀人,你想象中正义的佐野会杀人,警察也会杀人,哪一边都一样不是吗?!”
“除了用的名头不一样,做的都是相同的事,在哪里都没区别啊!!”
“所以、”上村绘里深吸一口气,“到我这里来,你想要打造怎样的时代,我都可以帮你,乌托邦、**、阿瓦隆…”
松田阵平气笑了,“你以为月城是玩厌了极恶的游戏,现在换到对面玩些别的吗?”
她以为月城夜梨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子吗。
上村绘里没有理会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却从她脸上的微表情看出出她的态度。
真是疯了…这里就没有个正常人。
听了佐野真一郎的事迹,月城夜梨反应不大,她终于连上了两方的断线。
佐野万次郎说佐野真一郎带来了诅咒与神迹,那个存在于佐野万次郎体内的“它”,就是他口中的诅咒与神迹。
佐野真一郎犯下了罪孽,最后以同样的方式死去,他最珍重的家人也没有一个好下场。
“你用佐野真一郎的方式夺取了CX335-
012的力量,同时也夺取了他的生命。”
月城夜梨顺着佐野真一郎放射思维。
亲人,上村绘里的生身母亲。
“你的母亲,也许就是因你带来的诅咒而死。”
这是合理的推测。
“你说什么…”上村绘里嗬嗬地吸着气,月城夜梨的每个字都被她听清楚。
她知道这不是没有可能。
“砰——”
上村绘里尚在思考的脑袋被开了一个洞,她猛地瞪大的眼,瞳孔急剧收缩。
“砰—砰——”
又是两枪。
女人摔在了地上,她感到脑中流出来的液体在脸上蜿蜒,一阵阵冷意缠上她。
她好像看见了月城小百合的脸,带着浅浅的笑,显得她的模仿是那样拙劣。
而端量五官,上村绘里发现她不是月城小百合。
是在哪见过呢?
啊,想起来了……上村绘里在镜子里见到过。
年轻女人是她婴儿时期记忆中的母亲。
上村绘里张了张口,她想问、
想问……
对噢…妈妈给她写了信,她应该看看……
上村绘里拿出一直放在胸前口袋的纸张,那些警察烂好心的把它抚平叠好还了回来。
她展开信纸,很轻易就能辨认出文字。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
实际上上村绘里倒地后,她的手指只是抽搐了两下,瞳孔便涣散开来。
“哇哦。”
开枪的灰谷兰摸上腹部,那片伤口被一种温热的暖意包裹,传来些许痒意。
他并不是听信上村绘里疯言疯语就杀了她,灰谷兰注意到上村绘里被打穿的手腕行动自如。
就如同上村绘里说的,只是杀个人罢了,这很划算不是吗。
被黑川伊佐那打得高肿的脸侧都消了不少,头晕恶心也缓解下去。
“她说得是真的诶,夜梨。”
月城夜梨想灰谷兰是没听见后面的话语吗,她把目光对向灰谷龙胆。
灰谷龙胆却只是为大哥高兴,他完全没把那什么诅咒放在心上,“太好了大哥!”
一直没什么大动作的医生突然动了起来,他拿过上村绘里掉落在地上的刀冲向月城夜梨。
然后一把把刀塞到月城夜梨的手里,刀尖刺向自己。
月城夜梨不能再失血了,如果上村绘里说得是真的…那么他也可以这么做。
他握着月城夜梨的手将刀尖送向自己的心脏。
月城夜梨有意识的抵抗,她喊道:“松田!”
松田阵平默契出手,一掌劈晕了医生。
把那作恶多端的刀插到腰带上,松田阵平叹了口气,这地方真邪门。
那么冷静的雾岛医生也发了狂。
虽然这样想着,但松田阵平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月城夜梨,他看见女人的脸色愈发苍白。
按着脖颈那只手的指缝都被染红。
“是那个女人说的那样吗?”黑川伊佐那看向月城夜梨,她旁边那人的身份也昭然若揭。
他记得这人的脸,是月城夜梨先前接触的那两个警察的其中之一。
“不是的。”月城夜梨摇摇头,她没想过去警方玩什么体验游戏。
至少现在她还不算警方的一员,他们只是合作关系。
“难怪灰谷兰说,我们谁都没赢…”黑川伊佐那低笑道。
“没有人要加入你们虚构的比赛,也没人把夜梨当作战利品。”松田阵平看着两人,吐出句,“真是人渣。”
“总部也沦陷了吧?”黑川伊佐那无视松田阵平,对月城夜梨说。
月城夜梨:“也许吧,我不知道。”
警方在研究所的行动她都才发现,更别说梵天总部的情况了。
“我现在还能相信你吗,说说看,夜梨?”黑川伊佐那故作沉静的声线抖了抖,咬牙切齿道,“说话啊!”
“我从来没对你说过谎话。”月城夜梨凝视着他。
见他银白的发梢下的眼,里面满布的血丝,脸颊颤动着。
视线落在颈部,金属质感的链条缠绕着深色皮肤。
他一个眼神,鹤蝶就捏紧拳头挥向了松田阵平。
“你现在是要杀了我们吗?”黑川伊佐那问,他的语气深藏着暴雨前的宁静,像是最后通牒。
他相信月城夜梨前面那句话,于是才这样问道。
只要月城夜梨像刚才那样摇摇头,再说一句不是的,等他们杀了那警察,黑川伊佐那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月城夜梨放下手。
没了阻碍,鲜血如同断了线的雨珠滑落进领口。
黑川伊佐那盯着月城夜梨比纸还白的唇瓣,只见它张开又合并,上下碰触。
给出了与他意想中全然相反的答案。
“是的。”
她沾满了自己鲜血的手举起枪,拇指发力,金属卡扣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月城夜梨举直手臂,惯用手握着枪,另一只手支撑住握把底部。
是黑川伊佐那嘲笑过无数次的标准姿势,现在和警察扯上了关系,却变得碍眼了好几倍。
第八十六章 训诫怎么治
黑川伊佐那没去看那危险至极的漆黑枪口,他对望枪口后的墨色的眼,即便眼珠干涩也不眨动。
“开枪啊!”
月城夜梨沉静地看着他,“举起你的枪,伊佐那。”
一丝轻笑泄出,黑川伊佐那拿起枪,把子弹倾倒,它们在手掌中相互碰撞出清脆声响,又被一颗颗地填入弹匣。
“你是要和我比试吗,夜梨?”黑川伊佐那举起手臂,他的姿势虽松散,但没有人会认为这能够让他的子弹发生偏转。
“真是太傲慢了…”
月城夜梨大可开枪杀了他,却还多此一举。
“伊佐那,我们是平等的。”见黑川伊佐那把枪口对准了她的脑袋,月城夜梨开口说,“不要忘记我说的话。”
黑川伊佐那:“这是遗言?”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月城夜梨凝睇着黑川伊佐那,她嗅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三…”
谁答应她倒计时开枪了??!
黑川伊佐那并非心软,月城夜梨背叛了他,他朝月城夜梨的脑袋开上一万枪都不足为惜。
他当然听清了月城夜梨在他面前对要杀了他这问题的回应,言犹在耳。
黑川伊佐那在等,等月城夜梨出现杀意,哪怕是那么一点都行。
他正观察着月城夜梨,从额头滑到睫毛的投影,黑青的眼圈好像消去不少,紧绷的唇角现下平缓,表示这一切都还在她的谋划之中。
“二…”
黑川伊佐那收起食指,扳机带来微微的阻力,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可以在零点五秒之内扣下。
看不见,找不到。
黑川伊佐那感知不到杀气,黑发女人的身上同样也不存在惧意、
仿若他们不是持枪相杀,而是像那天荒谬的生日会,倚靠在沙发上看向身侧的对方,烛光闪烁着。
“一。”
*
降谷零刚赶到就听见一声枪响,他下意识去寻找松田阵平的身影,友人脸上带着些许擦伤,怔愣地望向一方。
他与诸伏景光兵分两路,后者负责传递消息,而他则寻着松田阵平的踪迹…
整个研究所只剩被困起来的研究人员,月城夜梨说的灰谷兰的部下都已消失不见,降谷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万幸,松田阵平没有事。
“鹤蝶!”
黑川伊佐那
本能地扑上去,在鹤蝶倒地前接住了他。
那条月城夜梨借着生日礼物名义送出的链坠断开,黑川伊佐那也有一条一样的。
看着鹤蝶的鲜血逐渐灌满了坠饰,脑中被尖锐繁杂的声响充斥。
吵死了,谁在叫……
松田阵平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紧握着另一位的手,像一只失去同伴的野兽。
他们的头靠得很近,像是还在难以置信的,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
死亡的阴影不仅仅笼罩住鹤蝶的身躯,它连同黑川伊佐那一并包裹,青年的喉咙深处发出无意义的、或许只是发泄的喊叫。
沉甸甸的悲伤压弯了他的脊柱,他的声音随着抽动变得嘶哑。
另一边,月城夜梨也没有征兆地扑通摔在地上。
松田阵平还以为她是因误杀了鹤蝶而不能接受事实,却又看她支撑起自己,拖着自己到他们身边。
“夜…”松田阵平正要上前,被降谷零拦了下来。
松田阵平想到了降谷零之前说的,关于月城夜梨的“病”。
那他不是更该让月城夜梨远离两人了吗?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
降谷零幅度很小地摇摇头,“不要贸然上前,他们对陌生人很警惕,靠近才会给月城带来麻烦。”
实际上降谷零也存在着私心,他看出松田阵平的急迫,与此同时他也还不能够完全信任月城夜梨。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更多的是为了保护松田阵平的安危。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月城夜梨真的死在了这里,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而降谷零没有缘由地觉得,那个青年对月城夜梨的认同、与他怀中的那位挡子弹的心情一样。
这种没有证据的直觉对警察,或是说侦探,都那样的虚无可笑。
但在这个地方,降谷零却违背了自己一如既往的想法,他想月城夜梨能够活下来。
比起考虑月城夜梨会不会被银发青年杀死,她脖子上止不住流的血才更让人忧心。
伤者本人倒是浑然不觉,她握住链条的断口,两人的血液黏合在一起。
“对不起伊佐那…”鹤蝶知道黑川伊佐那又要说他违抗王的命令了,但这次他必须那么做,“原谅我的自私……”
他要先一步离开了。
鹤蝶的另一只手攥住月城夜梨拿着链条的手,他一开口又感到一阵腥甜,艰难地说,“对…不起……夜梨、弄坏了…你的……”
“不要说话了鹤蝶!”黑川伊佐那惊惧地发觉咸湿布满了他的面庞,那些泪珠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宣告,鹤蝶的体温在不断下降,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鹤蝶勾起唇角,这是一个自然的,由心而动的笑容,他看着月城夜梨,目光在她的眼中搜寻什么,“夜梨,找到容身之处了吗…真好啊……”
月城夜梨死死捏着链条,但断裂的地方再也无法复原,她感受到力量正如同一股小小的暖流回到身体,与鹤蝶一起变凉的体温僵持住了。
“这样的结局,好像不错呢。”鹤蝶的瞳孔定格在两人脸上。
“喂、”黑川伊佐那抓住鹤蝶泄力滑下的手,“鹤蝶?鹤蝶!”
“别开玩笑了,这算什么啊!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
“不过区区、”
他的嘴被捂住了,月城夜梨的手上沾满了铁锈味,一股冲进鼻腔。
而黑川伊佐那却顾不得这个了,他听见月城夜梨说:“伊佐那,不要说。”
“我来教你吧,鹤蝶是朋友,是…家人。”月城夜梨放下手,顺着他的脸为他拭去眼泪。
泪水混着半干的血,在脸上稀释出一抹幽红,这本该显得黑川伊佐那有若修罗。
但此刻他懵懂地任由月城夜梨动作,露出孩童般的神色,像是勾到了灌木丛中的浆果,色素染上了面庞。
“你所寻找的,不就一直在身边吗。”
只要黑川伊佐那想,他可以拿起枪再战斗,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你杀了鹤蝶。”黑川伊佐那举起枪,硬邦邦道。
坚硬的枪口抵在月城夜梨右眼上方,她的眼睑好像失去了开合功能,冷静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畏惧。
犹如深邃而静谧的夜海。
黑川伊佐那感到那冰冷的侧脸靠到了他的肩上,和她寻常的温度不同,这种冷让黑川伊佐那想到了鹤蝶。
只要他扣下扳机,月城夜梨就会变得和鹤蝶一样。
“这一次去的可不是少年院了,但不论哪里,伊佐那都不想被关起来吧?”
虽然是在少年院结识了S62一伙人,由此开启天竺的时代,但那些时光并不值得回忆…佐野真一郎也正是在那段时间死去的。
月城夜梨像是没看到自己太阳穴处的枪那样,双手绕过黑川伊佐那的肩。
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拥抱,却一如既往符合发起人的作风。
“伊佐那,我说过会救你,但没人有资格能够对除自身外的任何人说这句话。”月城夜梨拥抱着青年,像他一样用一只手反握着枪,另一只手缓慢从背脊向上轻抚。
一节节骨头像是要突破皮肉刺出来。
“我要训诫你,告诉你,你做错了。”
“我要杀了你,所以…你也可以杀了我。”
月城夜梨闭上眼睛,储存着她一部分力量的链条隐隐波动起伏。
在开枪的前一瞬,她听见黑川伊佐那的声音。
“你会和我们一起下地狱吗,夜梨?”
“也许吧……晚安,伊佐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