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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又追杀怎么治

真如月城夜梨所想的那样,灰谷兄弟把她看犯人般拘在了灰谷宅。

“把月城留在这真的好吗,大哥?”灰谷龙胆问道。

如果不尽快移动,黑川伊佐那绝对会在发觉月城夜梨失踪后第一个找上他们。

不、第一个应当是稀咲铁太,但以他的头脑肯定会在黑川伊佐那找上门之前就洗脱自己的嫌疑。

目前他们还是一条身绳子上的蚱蜢,但稀咲铁太能给他们拖延多少时间也还尚未得知。

一直把月城关在这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劫狱日期近在咫尺,哪怕黑川伊佐那在下一刻敲响灰谷宅的大门都不足为奇。

“这个嘛……”灰谷兰当然也想到了这层关系。

只是没等他说出来,一只手臂伸过来拉住他就向外走,灰谷兰对灰谷龙胆挑挑眉,乖巧地跟过去。

灰谷兰被月城夜梨一路拉到阳台,他关心地询问,“饿了吗夜梨,我叫龙胆去做饭、意面可以吗?”

月城夜梨停了下来,她转身抬头看向灰谷兰。

被那双透彻的黑瞳盯上,谁都不由得生出一股悚然,而灰谷兰却用指腹隔空摸了摸女人眼下的青黑,浅笑道:“接下来好好休息吧——”

灰谷龙胆知趣地留在原地,注意却按纳不住追随上去。

月城不会罢休的吧,那么…她会对大哥撒气吗?

灰谷龙胆想象不出来这会是什么样子,自见到月城夜梨第一面时,他就没见过女人哪次控制不住情绪。

就算是讨厌他们飙车,也还是会为了工作一次次忍耐。

给月城夜梨进行柔术指导时必不可免会有接触,女人柔软的身躯就这样缠了上来。

习惯与结实肌肉争斗的四肢十分不专业的失去反射。

只听月城夜梨在他耳边疑惑道:“下一步呢?”

在那时灰谷龙胆才像是和大哥共享了视线,他把自以为的猜测统统撂开。月城夜梨不是在忍耐,大多时候能如此镇定,只不过对这些事情飘风过耳罢了。

她像是一杯自若的水,再怎么向里面加糖加盐也无法改变本身的味道。

大哥可以做到吗,让水面为他掀起波澜……

真是狡猾。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有趣的挑战吗。

灰谷龙胆放下酒杯,悄然过去靠在阳台门后的窗帘上。

自家大哥的声音清楚传来,“我不允许。”

现在看来,涛澜汹涌的反倒还是灰谷兰。

面对即便知道了一切还想去送死的月城夜梨,灰谷兰的回答是更紧地抓住她的手,“我会保护好你的。”

所以,请留下来吧,就像是当时对梵天首领说的那样。灰谷兰当真了,即便他才是在场最清醒的那个人。

一段短促的迷失替代事实,以换取月城夜梨的赤忱誓言。

月城夜梨却看着他,稍倾脑袋,“我是你的部下,应该由部下来保护上司吧。”

闻言,灰谷兰怔了下。

夜莺啊夜莺,这不就是夜莺一直以来在做的吗,在那一条条荆棘之中为他指明道路,使他得以随其共同飞掠丧亡。

“灰谷大人,你信任着我不是么,而这次又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重要的是,月城夜梨这次没有和灰谷兰绑定,她不需要所谓的搭档最基本的信任,也能独身完成任务。

既然如此,更搞不懂灰谷兰这样做的原因了,“假设我被黑川杀掉了,损失的也只是稀咲吧。”

毕竟那人还指望她去查福利院。而灰谷兰有什么理由,总不会是和稀咲铁太的同事情作祟吧。

“月城。”灰谷龙胆听不下去了,他拉开窗帘。

隔着一面薄薄的玻璃看见月城夜梨,分明是纤尘不染的高透明玻璃,却好像蒙着一层浅雾令人看不真切。

灰谷龙胆站到月城夜梨的面前,环绕在她身侧的雾气还是那般紧凑。

两个相似的人是没办法产生联系的,就像是磁石的正负极,灰谷龙胆想靠近月城夜梨,就必须自愿、或被迫的迁就她,迎合其成为另一极。

他愠怒地按住月城夜梨双肩,“你给我好好对待别人的感情啊!”

灰谷龙胆的出现让灰谷兰有了时间消化月城夜梨的话语。

所以,他做的事情在月城夜梨眼里都很莫名其妙吗,想到这一点,灰谷兰都不知道该先笑什么比较合适了。

“灰谷大人的意思是,灰谷大人对我的感情,存在着喜欢吗?”

灰谷龙胆这时候又像是烫到了手,猝然放开她。

“我才、”

“如果我说,是呢。”

和弟弟相比,哥哥像是摆脱了磁场的干扰,他的从容回应让弟弟一下子冷却下来。

灰谷龙胆看见月城夜梨的目光微微偏移,越过他的耳侧。

现在他仿佛才成了两人间的玻璃,但明明是实体,却比那面玻璃的存在感还要低。

从大哥的眼睛里能看见什么呢,那一定很轻易的超越了他隔着玻璃还模糊的视野吧。

“咚咚咚!”玄关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九井一捂住可视门铃的摄像头,心中的秒针默默转动。

数了没一会门就开了。乾青宗放下抬着的手,钟表也随之隐入衣袖。

时间在正常范围。

开门的是灰谷龙胆,穿着身家居服一幅刚睡醒的模样,“九井?”

“喂喂,你们以为自己是FBI吗。”灰谷龙胆这么说着,还是比不过乾青宗的力气,后者推着门强行进入室内。

九井一没出一分力,在乾青宗身后晃悠着进来。

“丢东西了也不能找到别人家来吧?”灰谷龙胆看着两人搜寻的动作,出言阻拦。

客厅一览无遗,乾青宗已经去检查阳台了。

九井一倒是停住,上挑的狐狸眼眯了下,回头看向灰谷龙胆,吐出一截舌尖,“大将的命令。”

虽然月城夜梨是个好苗子,但惹怒了黑川伊佐那谁也救不了,九井一还想当梵天的干部。

所以…要是藏起来了,就不要被他给捉出来啊,月城夜梨。

房子再怎么大,门的数量也是有限的。九井一握上浴室的门把手,按了下没打开。

里面有水声。

灰谷龙胆耸耸肩,“大哥在洗澡。”

九井一:“钥匙。”

“哈……?”灰谷龙胆实质性的感受到黑川伊佐那杀月城夜梨的决心。

“算了。”九井一又收口。

同乾青宗对视一眼,对方默契地摸出抢。

就在灰谷龙胆要舍命夺枪誓死守卫大哥的清白时,门后倒地的重响让他也顾不着拦了。

一脚踹开打碎的门板,热腾腾的水汽迎面扑来。

窗门大开,朔风穿过众人脸侧,又席卷开部分热量,眼前的水雾散开些许。

瓶瓶罐罐倒了一地,碎瓷片溅射,花枝喝饱了水,瓣叶肿胀而糜烂。

灰谷龙胆冲上去关掉花洒,只见灰谷兰躺在浴缸中,水位线涨在他的腹部,湿漉的衣物贴在身上。

脖颈处赫然插着一只注射器,针头没入皮肤。

“大哥!”

九井一看向窗外,这位置也不算高,听说月城夜梨还在和灰谷龙胆练习体术。灰谷兄弟这是……引狼入室了?

乾青宗越过窗框跳了下去,在草地上翻了个滚卸力。

看起来月城夜梨逃了还没多久,九井一迅速分析出,他打量了下高度,还是扭头从门口追出去。

“他没死,只是注入了一点点麻醉剂,最多两小时就能醒来。”

见月城夜梨麻利拔下注射器,灰谷龙胆赶紧按上去,却按在了女人的手指上。

她在为灰谷兰止血。

这是个对月城夜梨来说近乎温情的举动,灰谷龙胆有些错愕,他收回手抹了把脸,将打湿的头发捋上去。

蓦地从方才的兵荒马乱中脱离,若不是感受到自己胸膛的起伏,灰谷龙胆错觉时间都凝固。

灰谷龙胆猜不到这短短时间内,他们在浴室里达成了什么协议。

但他明白能发生这些,是灰谷兰所默许的,所以灰谷龙胆没有质问。

浴室温度下降得很快,这也让他们能清楚感知时间在流逝。

五分钟后月城夜梨拿开手,灰谷龙胆看见她手指上的红点,那是灰谷兰的血液。

月城夜梨显然没注意到,她起身要从后门走,却被灰谷龙胆拉住。

要造反吗,月城夜梨拿住另一只注射器。

医生出品,效果是市面上流通货的几倍,好用得很。

而灰谷龙胆只是用力地搓了下她的食指尖,什么都没说。

来不及多想这是一种诅咒还是别的什么,月城夜梨借着黄昏夜色遮掩身影。

她会去三天后的劫狱,可不会坐上黑川伊佐那给她安排的位置。

灰谷宅月城夜梨来的次数多,周围路况了然于心。

但在快步疾行过一条小巷时,被突然伸出的手臂拉入黑暗。

“叮铃。”

嘴巴被捂住,月城夜梨通过狭窄的墙缝看见往她原本路线追去的九井一,还有一个脸上带着烧伤的金发青年。

“抱歉,吓到你了吧。”身后的人开口,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大概比她要高十五厘米左右,身上有能发出叮铛响动的装饰物。

不认识。

月城夜梨滑出小巧的手枪,扣住扳机。

第三十二章 目的一致怎么治

“别冲动啊这位小姐、”青年举起双手以示友好,微笑道,“我和你的目的一致。”

又一个同样目的的……

小公寓配的还是老式吊灯,拉下开关后闪烁了数秒才稳定下来。

青年熟练地扎起长发,到了明亮的地方月城夜梨才看见他脖侧张扬的虎头纹身,对应着他的名字。

羽宫一虎。

东万的创始人之一,这是从橘直人口中听说的。

更早知道这个名字是在佐野真一郎的葬礼,只对“一虎”略有耳闻。

加上被相识之人杀死的风声,月城夜梨将这两个名字联合在一起。

月城夜梨进一步确认,“十四年前的夏季,入室抢劫杀死店主的人是你吗?”

羽宫一虎倒水的手一顿,滚烫的沸水撒在台面上冒出阵白烟。

“是啊。”他平静地说。

那就不错了。羽宫一虎所谓的与她目的一致,倒不如是与松野千冬的目的一致吧。

月城夜梨:“你也想夺回东万?”

都准备好面临月城夜梨的诘问,女人却话锋一转抛出正题,羽宫一虎紧绷的背脊卸下防守。

也是、月城夜梨可是那个梵天的人。梵天的人怎么会为一个杀人犯另眼相待,他们接触的哪一个人手上不曾沾染献血。

连他们自身都陷入泥潭中恶臭散发,嗅觉器官早已适应,又怎会在意同类。

月城夜梨嗦着泡面,还是把方才一直存在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是怎么把盖子重新封起来的?”

“啊?”

感情这女人沉默半天都在想着这个吗,羽宫一虎嘴角微抽。

传闻拥有着能驱走死神的啼叫,梵天新人夜莺……看上去、貌似有些不太正常。

“多谢款待。”

月城夜梨把汤底一饮而尽,放下杯面,压了下它的盖子。

看它半秒都没固定就卷回去,又仔细压了一遍。

这次在它弹回去以前,羽宫一虎就首先收走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这儿还算安全,应该足够你撑上两天。”羽宫一虎刚说完,灯光又闪灭。

黑暗中,羽宫一虎习惯道:“虽然说有些故障…但勉强也还能使用。”

出狱后他在这住了小几年,对小房间的每一寸都很了解。

话音落地,室内又复现光明。这地方月光照不进来,而墙角清理不掉的霉点也彰示受太阳的嫌碍。

唯一的光源熄灭就伸手不见五指,每再亮起都突觉白光一晃,眼睑条件反射地阖上。

与灰谷宅相差不止一星半点,连月城夜梨自己租的公寓都比这好些。

而许是时间磋磨,对着现在的羽宫一虎,站在他面前的人若是不知道他的过去,大概会看不出他曾经杀过人。

羽宫一虎的脸很漂亮,连眼窝沉沉的郁色都挡不住这好相貌,只是将他衬得像只艳鬼。

月城夜梨只见过东万创始人们在涉谷十字路口拍摄的那张照片。若不是眼下泪痣仍旧,青年的外表其实更接近目标他勾肩搭背的那位半长发少年。

不过羽宫一虎居然活着,那还会有其他漏网之鱼吗。

羽宫一虎拿出本笔记,里面贴满了报纸片段。

一个个东万成员死亡的报道密密麻麻,很多被隐去了姓名,只由年龄和性别代称。

寥寥几句塞在

角落,剪下来就余留半指宽,像座座细长的坟墓。

“人的生命太脆弱了。”羽宫一虎合上本子,亲手夺走过无辜之人性命的青年默然。

对面的女人垂下眼。

……她也在想着谁吗,羽宫一虎不置可否。

“说说你的计划,既然逃了出来,就说明你没想和天竺总长一路吧。”

橘直人和松野千冬多次申请探监被龙宫寺坚全部驳回,无法以这种方式探查消息的二人决定借黑川伊佐那之手“杀死”龙宫寺坚。

置死地而后生,只有“龙宫寺坚”确认死亡,他们也许就能面对面好好交谈。

现在黑川伊佐那正追捕她,月城夜梨率先要做的就是躲好。

当黑川伊佐那认为她已逃之夭夭时再乍地亮相,吸引黑川伊佐那的注意力,找办法让龙宫寺坚摔下悬崖,他们在下方接应。

计划是橘直人和松野千冬写的,月城夜梨看了后颇觉纰漏百出。

且不说“吸引注意力”的详细操作如何实施,从上一步她主动暴露位置开始,就不能保证黑川伊佐那把龙宫寺坚带来时他还活着。

年轻的刑警这才展示出点被革职的疯劲,他像是很了解黑川伊佐那一样,勾起抹胜券在握的笑容,“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羽宫一虎把她安顿好后就出门了,到第二天中午还不见踪影。

这地方安全性还有待商榷,不过羽宫一虎也没把她锁起来,桌子上就放着钥匙。

为了避免通讯工具的信号追踪,月城夜梨的手机已不能正常使用。

*

松野千冬甫一推开门,灰暗的环境叫他没来得及防备,一双手臂缠了上来,揽着他的脖颈往下拉。

这是巴西柔术的招式,锁定猎物后能一击毙命。动物的本能是保护颈部,但出招的人会像沉石一般拷住猎物的脖颈往下坠。

松野千冬伸手就碰到了袭击者的腰,而他握住一用力就整个掀翻到肩后,轻巧的自己都讶异抬眉。

致命的攻击反变成那人不栽到地上的拉绳,闻到清浅的梨子味,松野千冬终于意识到不自量力的这人是谁。

“你们还有心情玩呢?”羽宫一虎在两人身后凉凉开口。

松野千冬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黑发,“把我当捉你的人了吗月城?你有这三脚猫都算不上的功夫还不如多跑步。”

“要刚刚真是敌人,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嘴上不饶人,松野千冬动作却是相反的轻柔,弯下腰让月城夜梨从腾空的状态踏上地面,看她站稳后才又直起身子。

他虽如此说着,但月城夜梨的定点其实很标准,所以松野千冬才没一开始就发现这是个半吊子。

“你的枪呢?”先前不是指他指得很顺手吗,怎么在松野千冬这就失效了。

羽宫一虎皮笑肉不笑,在听见月城夜梨的下一句时彻底僵住。

“我知道是松野啊。”月城夜梨点了点太阳穴,“但如果开门的是你,我又恰好没看出你的乔装,那枪里的子弹也许就已经飞到这了。”

这可能性几乎为零,月城夜梨只是举个例子。她又不是蠢货,用杀鸡的力气去绞杀大猩猩。

“你——”羽宫一虎捏了捏拳头。

即便未曾对月城夜梨怀有半分情谊,但她明目张胆的偏袒还是让羽宫一虎感到恼恨。

她把松野千冬当做同伴了吗?简直太可笑了……

参与到稀咲铁太黑川伊佐那一行人中为毁灭东万添燃把火,时至今日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别太嚣张啊…不过是暂时的联合。还真的以为自己洗清罪孽重新做人了吗。

想得未免也太过轻松了吧。

“至少在这里,给我把你在梵天高高在上那套收好,记住你的身份——月城。”

梵天二字着音加重。

羽宫一虎又看向松野千冬,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摇摆不定的人也能给刑警做事吗,不妨在把事情搞砸前趁早退出吧。”

“你说什么——”松野千冬平白无故被教训,对羽宫一虎表露出来的傲慢态度也相当不爽。

事实证明,三方联手的阵营结果不一定为牢固的三角形。

月城夜梨想联系橘直人了。作为伪三角阵营内身份最正派的一个,想来橘直人对打圆场的这一事务比较有经验。

但手机被她自己给封锁了,月城夜梨对着页面上显示的无信号,按下相机的图标。

两位年龄相近的青年彼此应接的视线快要擦出火花,却在听见录屏的提示音后同步转头,异口同声道:“你在拍什么?!”

问题最大的果然还是这女人吧?!

“把怒气撒在女士的身上可不好。”

尾椎骨传来触电般的酥麻,由下而上侵袭了全身,羽宫一虎竟都没察觉背后何时多了一个人。

他抽出短刀就进入开战状态,但耳侧却优先捕捉到月城夜梨拔高的音量。

“你们怎么在这!”

……

若要羽宫一虎用一个词概括短短几小时里,月城夜梨给他留下的印象,他会说是“从心所欲”。

月城夜梨的径自行为近乎对周围的事物达到了一种极至冰点的漠视。

就像她面对刚才两人快要进一步争执的局面,既不劝解也不遁走,居然手一抬就直愣愣站那开始录起视频了。

说是要放给橘直人看,叫他来处理。

她以为这是刚开始发蔫的蔬菜吗,还能放进冰柜里冷冻来延缓时间。

而在月城夜梨称得上是失控的音调下,羽宫一虎却在其中窥察到她流露的情绪。

鲜活得让他都在这一刻忘记掉女人可恨的背景。

“不解释一下吗,松野先生?看在橘前辈的份上,我还是愿意听一听你有什么理由的。”

身着浅蓝色警察制服的青年笑眼弯弯,手下却不容置疑地拉住月城夜梨。

第三十三章 不算是朋友怎么治

月城夜梨不应该去做旅社,就凭着她玩消失的功力,她适合去当特务。

穿着制服的两位高个子年轻警察堵在门口,即便是没什么住户的破烂公寓,隔壁邻居掀开一丝的门缝里还是传来几道探视的目光。

萩原研二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我们是来**的…”

得到“砰”的一小声闭门音。

“你们有多显眼不知道吗?”羽宫一虎也回以微笑,又对松野千冬呵呵道,“松野,你带来的尾巴。”

普通人也就罢了,一下跟过来两个警察该怎么处理。

听闻同伴一个接一个去世的音信,在少年院出狱后羽宫一虎就埋好了自己的行踪,他的出行吃住都避开需要身份认证的方式。

对于最喜欢查户口的警察,羽宫一虎更是避而远之。

他也有过被警察追赶的经历,翻墙绕弯一套下来甩掉他们很简单。

就算现在,羽宫一虎也能进屋跳窗逃走,他有信心再次从警察手中逃脱。

至于松野千冬,有着橘直人这个刑警搭档从中周转,想必也不会吃什么苦头。

但月城夜梨呢。

明眼看着那警察的举措带着庇护的意思,羽宫一虎还是恶毒的想——管她做什么、无非被抓回去换个一等功。

“你放开月城,我们就马上离开。”松田阵平也不甘示弱地伸出手,拉住月城夜梨的小臂,“满足你想低调的愿望。”

羽宫一虎一动不动,与对面的两人通过月城夜梨形成一比二的较弱局势。

手,下意识就抓住了月城夜梨靠近己方的手腕……

他很快为自己找了理由。

月城夜梨还有用处,至少在救出draken之前,她还不能被带走、就算是警察也不行。

在没有暖气的房间,左手腕被握住,右手腕和小臂又各有一只掌心烫帖。月城夜梨过了一天的暖贴都没这有效果。

“那也得先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吧。”羽宫一虎哂笑。

虽然刚被月城夜梨的话语挑拨,但不和松野千冬比,在对立

阵营和他之中选择,面前两位可以说是以卵敌石。

闻言,松田阵平瞬时想到上一回的败局,他不接这招。

“月城选不出来。”

不要让月城夜梨开口,这家伙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这次放手后就真没线索去找她窜哪去了。

感受到另一边的力道,羽宫一虎也当仁不让,又把月城夜梨拽回来,咬牙切齿道:“警察先生你在说笑吗,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这副大家长的发言是什么情况,他把月城夜梨当作还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儿吗。

真令人作呕,不管过去多少年,最讨人嫌的还是这群税金小偷了。

羽宫一虎看向月城夜梨,沉声喊道:“月城。”

与此同时,松田阵平也失去和这看上去就吊儿郎当不是个好人的混混交流的欲望。

“月城。”

两道不相似的声音重合在一块,从左右耳灌入。

事件中心的月城夜梨的脑子却还在反复播放刚才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确认。

刚才…有提到“梵天”吧,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又是从哪里开始听的……?

*

不用右手置放在左胸腔,月城夜梨都听见那声声闷鼓般的跳动。

冷静,听到了也没什么。

在场的量位暂时同盟,一个松野千冬一个羽宫一虎,都不是梵天的人。

且暴起的几率接近于零。

可是、为什么还要来找她呢,她给出的回答还不够清楚么。

深冬的长街上寂寥无人,公园中的秋千有时会被刮过的夜风轻轻摇起,吱呀吱呀的摆动几下。

赶来的橘直人正在不远处,和松野千冬还有羽宫一虎站在路灯下。

月城夜梨看见他们正交谈什么,说着说着松野千冬和羽宫一虎的脑袋又快像是奈良的小鹿一样,角对角顶在一起,怒视对方。

“把我拉黑了,嗯?”

没空看鹿打架了,月城夜梨将视线收回到眼前人的身上。

他的话语让月城夜梨肯定了自己没记错。

松田阵平看着女人坐在秋千上,目光还向着那边不知道怎么凑到一起的三人,气不打一出来,“手机拿出来。”

手机居然还没锁屏密码,屏幕上软件一只手数的过来,一个娱乐类型的都没有。

松田阵平打开她的好友栏,看见里面躺着的一排备注完整的账号。

规矩得像是在看某社的人员汇总。

把自己和萩原研二的账号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又给他俩通过好友申请,松田阵平把手机还回去。

而月城夜梨都没打开来看,就这样随手塞进口袋。

“万一我在里面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病毒呢,你就一眼都不看?”松田阵平忍不住敲打她的防范意识。

她的手机当然是加密过的,放在明面上都是符合“月城夜梨”的信息。

而这么短的时间里松田阵平要是能装个窃听还是追踪的小东西上去,他就不会只是个实习期刚过的爆处班新人了。

“哪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松田阵平思来想去,还是以此为突破口寻找缘由。

火光燃起一颗明明灭灭,最终黯淡落在水泥地面上个。

萩原研二在花坛转角吐出一口烟雾。他的附近唯有一盏破损的园灯,藏在枯草的坛底,像是连同着夏花一并凋零了。

就算离得不算远,萩原研二也听不见松田阵平和月城夜梨在说什么。

对于那边的进展状况,一向对任何事情都积极参与的萩原研二转过头,望向前方笔直的小道。

月城,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平素在三人之间充当调和剂的青年,这次却离得远远的。

就像松田阵平说的那样,萩原研二同样认可、要给月城夜梨加装上好些增压器才能有效。

而这项工作非松田阵平莫属。

听完月城夜梨的话,松田阵平的火气在她讲述的过程中已燃从熊熊逐渐熄灭。

这么看起来,他们根本像是得了优待一样。

果然什么都是需要对比出来的。

寻觅了整整十五年的幼时玩伴,却在再次见面后,得知那些过往记忆通通不如其所想的那样。

就连最初的相识,都是作为另一人的附属品而诞生的。

可悲又可笑。

月城夜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说的,这对幼驯染和黑川伊佐那有个共同点,就是都抓着她不放。

描述给松田阵平,说不定还能以此在这边得到什么灵感。

月城夜梨现在都没想明白,黑川伊佐那死咬她的理由。

她为了佐野万次郎留下来,这是事实。可与黑川伊佐那何干,她又没想篡位。

额头被曲指弹了一下,青年弯下腰,双手抓住女人座下秋千的两根链条,“我说你啊,忽略他人的感情的罪过,分量可不轻。”

“去和他说清楚吧,月城。”

月城夜梨看着在冬夜中,青年那依旧熠熠生辉宛若星子的蓝瞳。

“至于拉黑我们的事,在那之后在和你算账。”

忙活了好几天,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但是不把这道坎迈过去,月城夜梨若是在多年后回想起来,会有多余的想法吗。

哪怕为了这一点还不确定的可能,松田阵平还是选择油门加满。

只要做了,就不会后悔。

奇怪…太奇怪了。

月城夜梨的手指不由自主扣紧链锁,铁质的链条冰凉冷硬,她的脑袋却还是如同煮熟的一锅粥往外咕噜着泡泡。

她找不到理由了…

而胸腔的心脏却愈发猛烈地搏动,通过连通着的血管充盈整一副躯壳。

搞不懂啊……

月城夜梨站起身,同萩原研二视线交错,后者反手将烟掐灭,作掌挥散空气。

但对烟味反应灵敏的女人此刻像是失了知觉,直直走到他面前。

“抱歉。”萩原研二退后几步。

这还是月城夜梨第一次看见萩原研二抽烟的模样,纤长的手指夹着烟条,表情寡淡而冷漠。

“我们,是朋友吗?”

“诶?”萩原研二的双眼微微睁大。

萩原研二虽比月城夜梨的年纪小上好几岁,但依着他什么都懂的广阔知识面,年长些的月城夜梨反倒是吸收更多的那个。

而“朋友”这个词,就是月城夜梨与萩原研二相识的伊始。

萩原研二眼睑微垂,切断和女人的对视。

“朋友……我们大概、不能够算是,朋友。”

第三十四章 忽略他人感情怎么治

月城夜梨的过去,她的喜恶,她的真实身份,隐瞒的重要讯息…萩原研二通通不知。

开始只是觉得有趣,就像是拆弹一样,每一个下秒都不可能百分百在预料之中。

点点滴滴的刺激感如同微小的电流不断触及神经末梢,叫萩原研二有种活着的实质感。

Curiositykilledthecat.[1]

萩原研二不是猫…但这次——狡诈的狐狸也出了舛误,跌入自己设置的陷阱中,被藤蔓缠住了四肢。

单向的交流是无法成立的,在挖掘月城夜梨的同时,萩原研二不知不觉也踏入河流。

直到此刻水位线漫延至胸膛处,冰凉的水珠随着波动溅在脸颊上,他才猛然惊醒。

与月城夜梨的聊天记录长长划不到尽头,和幼驯染松田阵平的两人之约也常出现月城夜梨的影子,二加一的组合融洽无间。

萩原研二放开紧攥的手,看见掌心静静躺着一枚耳钉,是那天月城夜梨下车前塞给他的礼物。

他没有耳洞,而根据相关的着装管理规定,萩原研二也不可以戴耳钉。

所以在接收到这份谢礼后,萩原研二只随手将它放进了抽屉。

但在月城夜梨把他们拉黑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时,萩原研二却翻箱倒柜

把它找了出来。

就此截止吧,萩原研二警告自己。

他打开盒子,银白色的男式耳钉晃着光。

“萩原桑打耳洞了吗,很适合你哦。”女警们捂着嘴笑道。

萩原研二碰了碰红肿的外耳骨,时至今日它已恢复得很好,而看见月城夜梨站在面前时,又开始隐隐作痛。

……

“你怎么了、hagi?”松田阵平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虽表面上还是整天微笑待人,但松田阵平能感受到这些天里萩原研二内心的焦躁。

他分明也是在意的,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

天色昏暗,月城夜梨看见萩原研二夹在指间的烟头上浮出一缕细淡的白。

萩原研二低着头,半长黑发落下遮住神色,他听见半晌之后月城夜梨的回应。

“这样啊。”

身体微不可见地震颤了下,前方女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萩原研二勾起唇角,这几乎是下意识的,不知如何作应的动作。

松田阵平拧眉,他欲要说话,但见萩原研二沉默的模样,最终还是没开口。

叹出口气,松田阵平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这样就好了吗?”

所以说,萩原研二就是羡慕松田阵平的这一点啊。

毫无顾忌地作出选择,对多数人来说是件无比艰难的事。萩原研二也是众多人中的一员,这无可厚非。

松田阵平望向朝着橘直几人走去的月城夜梨,女人走得不算快,而平直的视线望过去时也避无可避地把路灯下的三人一概囊括。

橘直人和松野千冬没什么大起伏,像是早预料月城夜梨的选择,自然而然地分开,为月城夜梨让出一个位置。

那个不知姓名的泪痣男却是昂扬起脸,松田阵平又看到熟悉的表情,两个时间点仿佛在时下重合。

下巴向上勾着,眼睫斜睨,阴沉的脸上露出些自得。

松田阵平拳头硬了,“橘直人从哪认识的混混。”

女人的步伐停下来,羽宫一虎的动作一滞。

眼睁睁见月城夜梨毫不犹豫地转身,他伸出的手堪堪指尖划过衣角,抓了个空。

寂静的街道响起鞋跟与石板路碰撞的声音,哒哒哒的连同喘息声一并回到面前。

萩原研二的视野中又出现眼熟的圆脑袋,月城夜梨抬头,踮脚,举起双臂,用手捧上球员研二的脸。

青年的脸被挤压后也俊秀不变,但那股子茫然直直从双眸里传达出来。

——诶?

“噗嗤。”松田阵平笑出声,“这是在干嘛啊。”

萩原研二现在才有些后悔,他应该找一个能被路灯照到的地方的,而也正是因为视觉受阻,听力比以往更加的敏锐。

他听见月城夜梨轻轻地说。

“下次,再一起去吃鳗鱼饭吧。”

女人的脸小小的,和他们约饭后逐渐圆润的下巴消减回去,尖薄的像是开了刃的刀片,带着似要划破迷雾的气势转过头。

这次,她没再回来。

*

真的会被杀死的。

月城夜梨翻看了正规非正规途径一切有关黑川伊佐那的信息,当那些字句一串串映入眼帘,记忆中混血面容的小男孩也随日期的接近慢慢长高。

从福利院到少年院,从黑龙到天竺,最后坐上梵天操盘手的交椅。

如今的黑川伊佐那由内到外都流淌着罪恶因子,少年时期挥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对方的杀意也是真实的。

忽略他人感情吗……?

幼年时的黑川伊佐那也不是个阳光开朗的孩子,因长相被其他的孩子排挤欺负是家常便饭。

月城夜梨曾见过那些孩子对黑川伊佐那露出害怕又憎恶的目光,黑川伊佐那对此很是不屑,拉住她的手大摇大摆路过他们,当面犯下私自带人进入福利院的条规。

只有在佐野真一郎出现时,这盏年久失修紫水晶吊灯才会闪着光亮起来。

倘若说感情,佐野真一郎在黑川伊佐那心中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首位。

如果要用一种联系来形容,月城夜梨想,也许黑川伊佐那是把佐野真一郎当成了母亲。

按照月城夜梨的经验,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拥有母亲的人会流眼泪,黑川伊佐那也会变成和福利院那群孩子一样吗。

可不巧,那天的雨下得太大,月城夜梨怎么也看不清黑川伊佐那脸上流淌着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和佐野真一郎大吵一架后,月城夜梨再没见过黑川伊佐那同他见面,甚至于在佐野真一郎的葬礼上黑川伊佐那也没有现身。

虽然那段时间黑川伊佐那仍在服刑中,但月城夜梨无法判断黑川伊佐那自身的意愿。

佐野真一郎也真是狡猾,就这样死掉了,那他身上的故事岂不是更难寻找了。

说什么自己是初代黑龙的总长,听上去是个明星人物似的,但多年来月城夜梨接触到的和佐野真一郎有直接关联的人也没有几个。

黑川伊佐那就是其中一个,不过他们之间的事情,月城夜梨都在黑川伊佐那口中听完了。

唯一的亲人,中华街的美食,电玩城,飙车的技巧,大雨,没有血脉的伪兄弟,决裂。

月城夜梨和黑川伊佐那可没有这么丰富的经历。

他们的福利院不大,在巴洛克式城堡般的建筑隔壁就像个小马厩。

实验暂停后,月城夜梨被放松了管辖…

当时、是为什么被暂停的呢?

怎么会,一点都不记得。

月城夜梨蹲下身,用手撑着地面让自己不至于摔倒。

碎石从崖边滚落,在斜坡上撞跳,笔直坠入海面,击起的波纹还未完全泛开,就被袭来的迅急咸风刮走。

脑中闪过梦中书墙的画面,幼时的小夜梨还窝在那张躺椅上,忽地看过来。

……

夜梨,想来已经去到安全的地方了吧。

上一次在机场被黑川伊佐那给抓住的时候,鹤蝶并不在,但他事后去调查了月城夜梨的机票。

也是,在这么小的一个日本上,就算离开东京,碰面的几率也还存在。

但离开日本去到别的国家,他们也许就一生都不会再见面了。

鹤蝶违背了王的命令,私自将消息传递出去,又放开月城夜梨的羽翅,任鸟儿旋飞。

两手空空伫立在黑川伊佐那身旁,他还是那个沉默的骑士,犹如雕像一般。

但就当他恪尽职守向龙宫寺坚举起枪时,黑川伊佐那却按住了他的手,低低地笑了出来。

“不是已经逃走了吗,居然还敢回来…”

信箱里传递过来一张照片,即便是陌生的号码,黑川伊佐那还是毫不费力认出发信人。

“夜梨啊夜梨,就这么喜欢佐野真一郎吗。”

鹤蝶拿枪的手收紧,机械地扛起被黑川伊佐那用枪托打晕的龙宫寺坚。

夜梨…没有逃走……?

*

龙宫寺坚打了个寒颤,他只记得监狱刺耳的警报声塞满每个角落,罪犯们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疯了般冲出去。

好几声枪响后,天竺的总长出现在他面前。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额心,龙宫寺坚没有反抗。

所以…他还没死吗。

凛冽寒风刀割般卷过脸颊,龙宫寺坚又听见一声枪响,这次距离很近,像是在耳边猛然炸开一朵烟花。

柔软的身躯撞到他的手臂上,血腥味浓烈起来。

那是一个黑头发的女人,龙宫寺坚看见她捂住右肩的指缝里冒出血,片刻就染红了苍白的手。

“你、”

话还没说完,女人像是没站稳又往后倾倒,龙宫寺坚退一步想扶住她。

不想脚下土块松动,两人都失了平衡。

视角旋转,摔下去的那刻,龙宫寺坚看清开枪的人。

mikey……?!

紧接着就由不得他再多想了,冷风不断的钻入鼻子和喉咙。

身体因着重力急速下坠,耳膜撕裂般的痛感侵夺思路。

眼中的一切都像是按下了慢速键,手脚本能地胡乱挥动,试图找寻支撑点。

第三十五章 多余的期许怎么治

听见重物落水“咚”的一声响动。

月城夜梨的任务至此完成,接下来就靠橘直人他们了。

而对着面前的场景,月城夜梨却还不能放下警惕。

她没想和龙宫寺坚一起失足摔下悬崖,可前些天雨水湿润过的土地超过了预期。

其实有着医生的针剂保住性命当不成问题,但月城夜梨没想到黑川伊佐那竟把她拉了回来。

穿过黑川伊佐那的肩膀,月城夜梨看见睁大眼睛瞠目咋舌的鹤蝶,连举着枪的梵天首领佐野万次郎都歪了歪头,对眼前这幕难以理解。

背对着众人的黑川伊佐那同样不可置信,但月城夜梨确确实实就埋在他的怀里。

不是他想象中僵硬失活的身体,而是温热的、鲜活的,像只受伤的小鸟停在旅人肩膀。

黑川伊佐那吐出准备好的字句,“…就算是曾经最亲密的副总长,如今的mikey也照杀不误。”

这就是黑川伊佐那想向月城夜梨证明的。

既然月城夜梨留在这是为了从佐野万次郎身上得到佐野真一郎的印迹,那黑川伊佐那就打破她的幻想。

被黑色冲动所控制的佐野万次郎给不了月城夜梨想要的东西。

黑川伊佐那要让月城夜梨的亲眼见证。

他最擅长的,就是将一个人彻底杀死。

执着于佐野真一郎的月城夜梨,却无法从他的亲弟弟身上挖取到任何价值。

如果说他是被月城夜梨嚼烂了的口香糖,佐野万次郎便是无从下口的废弃塑料。

是这样啊…他只不过是想进一步毁灭月城夜梨的希望。

才不允许,月城夜梨就这么容易的跌下悬崖而死。

“你不是想见佐野万次郎吗?mikey就在这里,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

要是mikey会因此有反应的话。

但在月城夜梨推开他,捂着肩膀一点点向佐野万次郎走去时,黑川伊佐那又捏紧了拳头。

这一次,月城夜梨不会再把佐野万次郎认作他的哥哥了。

她仔细观察青年的外貌,黑色长发拢在一侧,正装包裹住身体。

枪口仍然对准她,手指扣在扳机上,像是在思忖是否要按下第二枪。

佐野真一郎的弟弟们活得要比他久。

但在长相和佐野真一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佐野万次郎身上,月城夜梨却找不到二十三岁以后的佐野真一郎的影子。

那颗子弹也切实是冲着龙宫寺坚的心脏奔去。

要不是月城夜梨用肩膀挡下,龙宫寺坚怕是会在入水前就失去生命体征。

而随着和佐野万次郎的距离越来越近,对方头上一直稳定在【50】的情绪值却开始跳动,像是受人操纵的人偶觉发自我意识。

月城夜梨也不顾肩上的枪伤,快步走过去,然佐野万次郎却合着她的步伐后退。

“咳。”月城夜梨停了下来。

她有个足够震撼的猜想。

这种反应,她只在福利院的孩子们身上看见过。

当年月城夜梨作为第一计划被严加看管。若所有孩子是一棵大树,那么月城夜梨就是最权威的那根主干。

枝枝叶叶都依靠在她的基础上生长,必不可免地受到她影响。

可是佐野万次郎怎么会是、

鹤蝶看着月城夜梨的脸颊变得像是白纸一样,身形摇晃。

她本就有些贫血,照这样下去,都用不了黑川伊佐那出手月城夜梨就要休克晕倒了。

“伊佐那、”鹤蝶的声音一顿。

黑川伊佐那也紧紧注视着月城夜梨,蓄势待发般微抬着双臂。

伊佐那,你到底在想什么?

鹤蝶又把目光移向月城夜梨。他们两个在这件事上倒是有着不谋而同的想法,皆令鹤蝶捉摸不透。

想要杀人的停了手,重视性命的冲上前。

见数值又回到设定好般的【50】,月城夜梨盯着佐野万次郎,如黑川伊佐那所愿地开口问道。

“真一郎葬礼的那天,你有向少年院申请离监吗?”

什么——?

鹤蝶脑子转了个弯,才想到这分明是在说黑川伊佐那。

“这就是你最后的遗言?”黑川伊佐那走上前,看着月城夜梨艰难转身。

乌黑的眼瞳望向他。

“佐野真一郎真的死了吗。”

“去过葬礼的你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么?”黑川伊佐那反问道。

当然见到了。

黑发青年躺在纯白的百合花中,双手合并于腹部。

太安静了。

月城夜梨看着那些再也不会牵拉出笑容的面部肌肉,伸手想要触碰,却被人给阻止。

佐野真一郎的确死去了。

但即便辞离人世永不能见面,“佐野真一郎”在黑川伊佐那的心中却仍未离开。

而那些积攒的情感无处迸发,便日渐蚕食清明,变得沉重扭曲。

这是对“母亲”,对“哥哥”,对“弟弟”,对“家人”的执念。

黑川伊佐那,是将她列入其中了吗?月城夜梨不得而知。

头晕与乏力如同海潮般向她涌来,月城夜梨晃了晃脑袋,试图重新聚焦眼前模糊的画面。

“从今往后,由我来、接替…真一郎。”

如此一来,就能够找寻到答案了吧。

……

又是晌午时分,月城夜梨走进由两侧书架搭建出的走廊中。

小女孩跨坐在爬梯上,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翻看了两页,又费力推起把这本书所在的空隙推出来,将书塞了回去。

“我觉得挺有趣的,为什么你没有看完呢。”小女孩晃着腿。

爬梯是同书架一样老旧的木头材质,没有上漆,中间还有几阶折断的踏步。

小女孩坐在上面摇摇欲坠,却不见她有任何惧色。

月城夜梨随手抽出边上的书,翻开来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她在福利院读过的。

还没得到月城夜梨的回答,小女孩就见下方的黑发女人消失在原地。

晃悠的脚停了下来,她扒着书架再度开始翻书,嘴里念叨着:“再见啦。”

——“真有本事啊月城。”

月城夜梨刚睁开眼就接收到一句夸赞。九井一坐在她的病床旁,膝盖上放着本《财富的科学》,页边贴满索引。

九井一把书合拢,“能在黑川手下逃走两次,也是空前绝后。”

“谢谢?”月城夜梨还想着刚才的小女孩。

虽然和她幼时长得一模一样,但言语举动之间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不过、你的警报还没解除吧…”九井一站起身,“总之恭喜你还活着。”

真是朴实的祝愿。

省心的下属谁嫌多,月城夜梨情商不高,但办事能力真一做一个准。

反正她的直系上司早换了人,九井一不必遭受她的摧残,只需要把任务交出去再敬候佳音即可。

看在这份上,九井一还是不太希望月城夜梨白白死掉的。

而如果月城夜梨成为了敌人,她那未卜先知能力就会被反用在他们身上。九井一想,那还是死掉好了。

所以……黑川伊佐那可要将这只夜莺结实拴好啊。

*

黑川伊佐那不明白月城夜梨在说什么。

回过神,月城夜梨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女人阖上双眼,散落的黑发挨着包扎好的肩膀。

在悬崖边时,那些发丝与伤口处的血液绞缠,红与黑,像是那天掌心小小只的斗鱼。

黑川伊佐那仰头靠在沙发上,客厅里很安静,女声在耳边响起时,黑川伊佐那都恍惚以为自己出现错觉。

“你饿了吗?”

抬起昏沉的脑袋,只见月城夜梨蹲在鱼缸前,隔着玻璃在逗弄缸中唯一一条斗鱼。

一大早喝多酒,都出现幻觉了。

黑川伊佐那一走过来,斗鱼就贴着缸边游到他的手指旁。

四下鸦默雀静,月城夜梨想

起幼时的经历,倒有些稀奇这条小鱼。

那时候的黑川伊佐那不仅是福利院的孩子们绕着他走,就连后山上偶然出现的野猫野狗也不待见他。

未通人世的猫猫狗狗不会像福利院的孩子一样躲开,而是反应强烈地朝他呲牙哈气。

若恰好碰到成群结队的,场面活像故事书里小动物全聚的森林音乐会。

只是弹奏出的乐曲属实呕哑嘲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