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证据不成立，怀疑对象不是凶手，那就会被判定为失败。
所以，提交判定需要谨慎。
半个小时后，叶桑桑到达案发现场。
是一个五层的步梯楼房，楼梯到绿化带外，全都黄色的警戒线围住。
从周围亮起的灯光来看，这里的居住密度还挺大。
这让叶桑桑的脚步加快了许多。
因为居住的人多的时候，警方为了案子不产生巨大的影响，会尽快解决好现场的情况。
避免因为死人，让群众生出恐慌。
如果去迟了，尸体恐怕都被抬走了。
走到小区里面时，叶桑桑很快就见到了迎接上来的蒋楚。
看叶桑桑走过来，抬起警戒线让叶桑桑上去。
楼梯狭窄，两人只能一前一后上了楼梯。
“尸体在五楼。等会儿都不要碰，尸体还没拉走，你就在门外看着就行。如果害怕，直接下楼。”
蒋楚说着关于房间里的情况，顺手递给叶桑桑脚套和口罩手套，示意她戴上。
叶桑桑闻着鼻尖浓郁的臭味，迅速接过，率先给自己戴上了口罩。
蒋楚笑了笑，“这味道，确实够味儿。受不了就下去吧，我们有警察也受不了没进去。”
他当然知道无关人员不允许进入，所以他没让叶桑桑进门，就站在门外看看。
对蒋楚来说，这小姑娘很厉害，没准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周方死了多久了？”叶桑桑问道。
蒋楚顿了顿，“大概十天。”
叶桑桑知道他停顿的意思，周方的死亡日期，和写信给叶桑桑的日期是重合的。
没道理写信了后就死了，所以死因显得尤为重要。
“不是我们找到了周方，是有人找到社区说，他们这个楼栋这两天异味太重。他们觉得是有人在家乱堆垃圾导致的，想让社区的人上门说一说。”
“排查后发现味道是502传来的，社区上门沟通。发现家里没人，异味又太明显，觉得不对就报警了。”
“这边警察上门发现有人死了。”
“一看身份证，是我们要找的人，就告知了我们这边。”
蒋楚一边爬楼梯一边说道。
既然都让叶桑桑参与进来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主动解释发现周方死亡的原因。
两人很快上了五楼。
叶桑桑发现站在楼道外，穿着马甲的社区人员，那人和叶桑桑一样戴着口罩，但依旧一脸苦色，显然十分不情愿待在这里。
叶桑桑目光掠过他，眼神落在开着门的房间内。
“现场情况怎么样了？”
“基本处理完了，一会儿想办法连沙发布和尸体一起抬走。”
蒋楚已经走进去，正在和同事交流沟通。
叶桑桑站在门外，望着开着灯的客厅。
腐臭的味道遍布整个房间，熏得人眼睛下意识流出眼泪。还好不是夏天，要是夏天这一屋子全是蚊虫，尸体上的蛆虫满身爬，让人看见就噩梦三天的程度。
不过就算是这个环境，也足够让人汗毛直竖了。而身处在这个环境中的法医和痕检，以及刑警们依旧淡定调查着，让人心生佩服。
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叶桑桑就清楚没有进去的必要。
根据尸体的腐烂情况，必须得有法医，才能真正确定死者的死亡原因。
因为单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尸体表面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的伤口。
死者的手是趴在桌上的，右手手臂往前伸出，左手放在头部。
他的衣服穿得很厚，看起来像是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房间里装饰简单，物品按照主人的习惯散落在各处，看起来十分有生活气息。门口的鞋架上只有两双摆放很整齐的鞋子，一双女款一双男款。
除此之外，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叶桑桑掏出相机随意拍了两张，等待蒋楚他们的细节。
这时候办案没那么讲究，办好案子才是关键。
现在多了有个死者，案子变得更加复杂，蒋楚他们恐怕要着急了。
至于为什么周方会死，叶桑桑也只是猜测而已。
只是没想到，猜测得这么准，验证了她某些想法。
如果是真的，那不得不佩服王雪珍的脑子。
一环扣一环，还把自己完全摘除出去。
就是不知道周方身上的证据究竟有多铁证，才能将她从看守所里捞出来。
报警的社区人员被问完，赶紧就跑。只是还没到四楼便控制不住。
叶桑桑看着，觉得还挺有趣。
【突然发觉，桑姐有种看戏的感觉，这种游刃有余的感觉，我有点爱上了。】
【不要什么都爱啊，她就是一个冷静的疯子（褒义）。】
【桑姐真的有种残忍的感觉，我回看直播，总感觉她真的完全洞悉了王雪珍的算计，看着王雪珍在进行小丑表演。】
【所以，有人梳理这个案子的全部细节吗？我是真的好奇后面会怎么发展啊！】
直播间观众讨论着，不一会儿尸体抬了出来。
一同出来的还有蒋楚，叶桑桑站在五楼往楼顶的台阶上，面对着光看着低着头走出来的蒋楚。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叶桑桑走下台阶，“是自杀吧。”
“你……”蒋楚悚然看向叶桑桑，眼底是毫无掩饰的震惊。
因为太过于震惊，他的声音甚至没控制住，有一瞬间的破音。
他已经当了十年的刑警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叶桑桑这种，只看了一眼现场就猜出死亡原因的。
虽然她语气里带着疑问，但是表情却是笃定的。
法医初步判定大概率是自杀，这是给他们调查方向。这点叶桑桑肯定没听到，他们只会在私下交流的时候说一嘴。
不会肯定，只会说有很大可能。
当然，这是不确定的，真正的死因还需要细致解剖后，给出鉴定报告。
鉴定报告才是最严谨的，是要当证据使用的。
叶桑桑没听到却做出和法医一样的判断，这多少让蒋楚震惊。
叶桑桑叹息一声，“房间里应该有生物检材，有王雪珍的。门口的鞋子应该也是王雪珍的，两人应该在这里生活过，只是时间不久。”
“周方为什么会自杀？”蒋楚听得一头雾水，“按道理来说，只要王雪珍不反水，他就有很大可能逃脱惩罚。而且还有信件，信件怎么解释。”
叶桑桑笑了笑，看向他说：“我们假设真是自杀，那蒋队长你说他为什么会自杀呢？出于什么情况下才会自杀呢？”
蒋楚陷入沉思。
周方为什么会自杀呢。
自杀前，为什么又要发出那封信件，他的意图是什么。
“总不能是故意发出那封信，想引起你的注意，调查其中的真相，让王雪珍不被法律制裁吧。你当时就认识我，或许这个信件，能经过你辗转到我手里。”
“也或者，吸引你的注意力后。你去采访死者家属时，就能发觉信件中的猫腻？你是一个会究根问底的人，肯定会管王雪珍。他也是看中了这点。”
虽然叶桑桑在会客室里，和王雪珍说的是为了加快刑罚。
可那是建立在和王雪珍说的基础上，一些东西的理解会因为站在的角度不同，有其他的解读。
如果信件的解读从加重引起舆论，变成企图让王雪珍不被惩罚呢？
周方是一个很冲动的人，冲动杀死了人。
过后发现王雪珍替她顶罪，在一番纠结后还是良心不安，决定写一封信给别人，让别人替王雪珍申冤，他选择自杀。
他将推理说给叶桑桑听后，又疑惑道：“唯一的疑惑是，他都良心不安了，为什么不直接去自首。这样不是最方便快捷，不会出什么意外的方式吗？他就不怕你不调查，或者没发觉王雪珍是冤枉的吗？”
“我之前猜测，他有前科，是不是他不想再进看守所……”叶桑桑说。
蒋楚仍旧心有疑虑，只是现阶段，这竟然是最好的解释。
这时，在最后面的痕检拿出一个手机。
“蒋队，手机里有一封短信遗书。”这个手机是在现场发现的，只是没电了。
刚才痕检那边才发现电池，小心戴着手套换了电池。
短信的内容验证了两人的猜测，周方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再进看守所。短信的内容还有交代作案过程，证据被他放在了什么地方。
还有短信的发送对象是王雪珍朋友的手机号，最后请求是让朋友把短信给警方。
“这个短信，没人收到报案吗？”
蒋楚拿着手机疑惑问。
负责现场痕迹检查的警察无奈道：“他手机欠费了，根本就没发出去，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个失误，给一种荒诞又真实的感觉。
同时也补足了叶桑桑和蒋楚的推论，如果找到的证据，还有作案过程成立，那这个案子确实可以结案了。
【王雪珍要被放了吗？】
【手机欠费没发出去的短信，导致连藏心参与其中，推动了这个案子？】
【如果真是，那周方和范吕蒙真是……这恋爱你们就谈吧，一谈一个不吱声。】
【地狱笑话，不吱声是因为都死了是吗？】
直播间讨论着，这案子开始得诡异，结束得荒诞，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只是因为一条没发出去的短信，就要绕这么一大圈吗？
直到坐在回去的车上，蒋楚还是没想清楚。
他感觉这个案子有疑问，可不知道具体的疑问是什么。
可王雪珍确实没杀人。
这点不管是从经验还是事实来看，都是真的。
从一开始，这个人的平静都像是伪装，即使她回答还算滴水不漏，也不能打消他们的疑问。
所以他们才会想办法，尝试让叶桑桑获取一些线索。
叶桑桑也不负他们所托，得到了突破口，并且还让王雪珍说了实话。
现在他们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是应该高兴的事。
办案就是要抓到真凶。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觉到不太对。
或许是因为一切突然戛然而止？
真凶周方没有真正供述杀人事实，案件不上不下，让他们感觉没有圆满？
回去时天已经太晚，出于安全考虑，蒋楚主动提出送叶桑桑回家。
临下车时，叶桑桑看向还在思考的蒋楚，“蒋队长，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安排一下，我想和王雪珍再见一面。”
“嗯？”蒋楚下意识疑惑出声，随即点点头，“可以，明天下午吧，我上午准备一下资料。”
他没有询问原因，现在他也不想问原因了，见一面就见一面吧，上面也同意的。
证据那边刑警队已经有人去拿了，明天就可以仔细查看。
叶桑桑颔首开门下车，看着蒋楚眉头紧皱离开，站在路边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周方自杀，证据只要表明王雪珍没有实际动手杀人，那后续王雪珍肯定会被放。
对这个结果，叶桑桑没有丝毫疑惑。
甚至没有让她在心里产生意外的情绪。
蒋楚说的那些证据，叶桑桑都没有查看的兴趣。
如果他都查看不出不对，那叶桑桑大抵也是一样的。
这个年代太缺少监控，不管是佳华酒店还是其他地方，监控的数量和角度都少得可怜。没有监控，很多东西的可操作性就太高了。
而周方的死，必然会是自杀。
王雪珍要如愿以偿了。
或许是前几天太冷，第二天宁市难得迎来一个晴天。
只是这个太阳一点都不温暖，照在身上依旧冰冷，给人感觉情绪都被封冻了。
一回生二回熟，叶桑桑再度进入看守所，脸上没了之前的拘谨。
“证据我已经看了，法医们连夜解剖了，周方死于过量服用安眠药。现场没有任何束缚和打斗痕迹，房子里的其他痕迹也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被证实是王雪珍。”
“再根据证据上的血迹和痕迹，证实周方就是杀死范吕蒙和杨萱的凶手。”
时隔一夜和一个上午，蒋楚身上的疲惫更加明显，显然是一晚上没睡。
叶桑桑看向他，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时隔不过一天，相比上一次，王雪珍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面色都没那么苍白了。
“恭喜。”
叶桑桑坐下后，笑着对她说。
王雪珍脸上还带着不明所以，“怎么了？”
“周方说了，你不是凶手。”叶桑桑开口。
“他这么容易就招供吗？证据都在他手上，只要他不说咬死了我，你们没那么容易对付他吧！”
王雪珍一下就说出了警方面临的困难，眼中带着疑惑。
叶桑桑轻叹，“那封信，确实是他给我的，目的却不是为了让你被加重惩罚，而是为了让我调查案子，查清楚你的冤屈。”
“同时他还发了一条短信给你朋友，交代了案子的情况，想让你的朋友转给警方。没想到阴差阳错，他手机没话费了没法发出去。”
王雪珍的嘴唇微微张开，疑惑望向叶桑桑。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王雪珍声音艰涩开口。
叶桑桑压住嘴角的弧度，颇有些伤感道：“他想你逃脱罪责，所以做了这些。只是他太胆小，不敢再进看守所，所以选择了自杀。”
王雪珍低下头，眼泪扑簌簌掉下，呜咽的声音随之响起。
“恭喜你……你自由了。”叶桑桑轻声说道。
王雪珍肩膀抖动，像是根本承受不起这份打击。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死去的人，突然对王雪珍的哭泣失去耐心。】
【这个案子，王雪珍一点都不无辜。一切都是她引起的，她却没有被法律惩罚，真的无语。】
【范吕蒙死了、杨萱死了、杀人的周方死了，王雪珍活得好好的，有点生气。】
【哪怕知道王雪珍可能确实没做什么，我还是讨厌这个人，感觉她只用掉几滴眼泪，就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了。】
观众看着再次哭泣的王雪珍，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猛地生出强烈的不耐烦和厌恶。
其实之前随着真相揭开就有苗头，只是这次所有人都死了。留她这个所有事情的导火索活着，大家才有点反应过来，最该被谴责的是这位。
叶桑桑毫不意外直播间的反转。
之前的王雪珍，是在刻意博取同情和怜悯。
作为一个纸醉金迷中浸淫过接近十年的人，从那些有钱人手里拿到钱的人，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有钱人的钱没那么好赚，人傻钱多可能出现在富二代身上，但绝不可能出现在现在这些富一代身上。
有这种本事的人，想要博取一个人的好感，可以说毫不费力。
观众的视角是叶桑桑的视角，直面王雪珍这样的人，很容易就会遗忘一些真相去怜惜她。
现在没有那么装了，就会有一部分人回过味儿来。
意识到被欺骗，他们的生气和愤怒，甚至会更多。
哭泣了很久王雪珍才抬起头，望着叶桑桑的眼神少了几分我见犹怜，多了两分极力掩饰的得意。
“谢谢。”她启唇道。
叶桑桑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出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最后，再次恭喜你。”
“得偿所愿。”
最后四个字，叶桑桑是用口型说的，并没有说出口。
王雪珍的眼皮瞬间跳了一下，眼睛瞬间锁定叶桑桑，眼底出现危险的神色。
【？？？说了什么？】
【还有什么！告诉我！没有什么是我们尊贵的观众不能知道的！】
【王雪珍表情一下好吓人，不过看得出来，她一瞬间变得好慌。】
叶桑桑说完后，伸出手拿起自己这次唯一放下的录音笔。
她看向旁边的绿萝，“植物没有阳光或许还能活一段时间，但要是没有了水，死起来就很快了。”
“你什么意思？”王雪珍视线一直放在叶桑桑身上，听见这话猛地站起来，开口质问。
只是还没等她真的站起来，就被椅子扶手上的横条拦了回去，被迫坐回椅子上。
看见她暴起，两个看守的警察迅速上前按住她。
“你以后会知道的。”
叶桑桑微微侧头，意味深长道。
第47章 无罪释放
她从什么地方开始发现不对的呢？
是从王雪珍对她“真情流露”, 若有若无诉说自己曾经的凄惨往事开始。
叶桑桑太清楚了，不管什么人，只要开始卖惨, 那你就要警惕了。
不是谋财就是害命，最次也是要你同情。
尤其是王雪珍这样之前从事特殊行业的人。卖惨是入这样特殊行业时第一个要学习的技能。
这并不是玩笑，而是事实。
只有足够惨足够让人心生同情, 才能让人为之付费。
王雪珍很聪明，在叶桑桑开始问话后, 话题就迅速引到原生家庭。
只是她不过自作聪明。
王雪珍这个名字没有曾用名, 证明这个名字从来没改过。
这个名字，足以证明，她受到的亏待不会太多。
至于凄惨，70后那一辈的人过得都不怎么样。她很多话语里的凄惨, 也未必像她说的那样。
真相究竟是什么，叶桑桑没有调查的兴趣,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是怎么样的。
她本来伪装得非常好。
直到她十分故意说自己不知道的分尸需要多大力气。
这点深思后，就知道多可笑。
没有看过分尸，作为农村出生的她, 没看过杀猪杀羊吗？就算不知道，难道不知道剁骨头需要力气吗？连屠夫都没见过，不符合她关于出身说辞。
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非常努力了。
还在最后怕叶桑桑不继续调查下去，没有发现猫腻，甚至强调自己“对不起他”。
蓄意吸引注意力的感觉太重了。
如果还没发现, 叶桑桑都不用玩这个游戏了。
她做这一切的目的很简单，让自己离开看守所，彻底洗清罪名。
还要自己处在被动的受害者位置上, 因为这样没人怀疑她是以身入局。毕竟一切都太不可控了，普通人根本不敢这样冒险。
好在叶桑桑十分配合她，她异常顺利走完了预设的道路。
在第二次的时候，她随着叶桑桑的询问，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交代了周方这个人。
而周方，才是真正的替罪羊。
一个死了，无法被讯问，可控的替罪羊。
王雪珍的离开还需要一段时间。
现在证据的鉴定，周方死亡的现场还需要再次侦查，还要走访调查这段时间周方的情况。
她想无罪释放，需要警方那里形成一个她完全无罪的证据链。证据链不能因为周方的一面之词，或者简单的交代就建立，需要很细致的推理。
周方是死人不会说话，蒋楚和同事只能按照那些证据去推论去证实。
这是需要时间的，从蒋楚的忙碌就可以看出来。
坐在车上，她就听到蒋楚在打电话，要人调查周方在范吕蒙他们死亡的时候的行踪。
以及两人重新再次认识那段时间的目击者，周方死亡的房间里的痕迹和生物检材鉴定。
最后是周方提供的那份证据，上面的痕迹和生物检材情况，是否和周方符合，上面有哪些人的指纹。
最重要的是，周方手上是否有受过伤的痕迹。
也就是分尸在手上留下的伤口。
这是法医检查的重点。
只是困难重重。
周方如果真是凶手，距离他分尸已经过去两个多月才死，就算因为刀具问题受伤，受到的伤口也早就愈合了。
能留下一点印子，已经是不得了了。
更何况现在已经死亡，并且死亡有十天时间。
“就算能查到一点伤口的痕迹，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通过完整的伤口判定当时使用刀具的力量和角度。”
蒋楚放下手机，抽空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
王雪珍大概是无辜的，可不代表周方就一定是凶手。哪怕他死了，这个案子也要确定真正的凶手，不是他死亡这一切就结束了。
叶桑桑合上手里分析的本子，偏头看向他，“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找到凶手的时候太迟了。”
“还是得多谢你，这个案子现在有了突破。”蒋楚眼中出现一抹感激的神色。
叶桑桑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
【不是，桑姐你怎么不继续分析了？什么叫周方才是替罪羊！】
【就是说周方也是别人害死的吗？王雪珍？可他死的时候王雪珍在看守所里啊！】
【王雪珍故意引导桑姐调查真相，难道是她才是真正的凶手，在发现自己可能逃不掉后计划了这一切？】
【前面的，说不通啊，她确定周方一定会听她的话？就算周方会听，那也说不过去啊！周方能为她死，还不如当时就让他直接顶了罪。】
直播间弹幕聊成了一团，案件明明到了后期，只要根据蒋楚那边的资料递交给游戏系统就可以完成任务，现在看来却好像不是这样。
【会不会是桑姐多想了，周方就是凶手，只是脑回路奇葩所以显得查到他的时候显得荒诞。】
【感觉已经到了可以提交证据的时候，桑姐是不是想太多了。】
【王雪珍要真是凶手的话，根本引不起警方怀疑凶手另有其人。至于为什么引导，大概是王雪珍后悔了，想把人供出来了，桑姐是那个引子。】
弹幕分析着，叶桑桑看着，觉得还挺有趣的。
只是大家都忽略了一些问题。
那就是这个案子，那些未解决的疑点。
疑点没有因为真相揭开消失，反而越来越多，那就是背后有人在欲盖弥彰。
一切看起来都有合理的解释。
信件被安放在周方身上。
范吕蒙和杨萱去酒店，是捉奸没捉到。
清理极其干净专业的现场，是周方有前科。
可这并不合理。
信件一定是周方准备的吗？鉴定没出来，姑且可以算作是。
那酒店捉奸没捉到，后面又是怎么样确定奸情的。如果没有后面确定奸情，那酒店的捉奸大概就是确定了奸情。
周方有前科，所以犯罪现场清理得很干净？手上受伤后，就安排王雪珍也受了这样的伤？
这点不对，要做到这种程度，一定是需要经验。凶手一定是有伤人甚至杀人前科，接受或者通过伪装逃避过惩罚，才能做到。
王雪珍不是这样的人，可以排除。
周方也不是这样的人，因为他的前科不过是多次盗窃被抓进看守所关了一段时间。
多次盗窃的人谨慎，这类人习惯性会往身上携带起子小刀这类工具，直接去厨房拿刀不太符合周方的习惯。
虽然也不能否认因为偷情没带这些东西，但是这种人还是以逃跑居多。
尤其是他自己描述自己胆小，不愿意再进看守所的情况下。
这样的人，和冲动又果断杀人，冷静处理现场的凶手差别有点太大了。
或者说，简直就是两个人。
只是这些推测，在下车后，叶桑桑都没和蒋楚说出来。
不是因为凶手狡猾，蒋楚就算知道很想也不一定能抓到人。还因为她想验证自己的猜测，那就是王雪珍的结局，可能会比较出乎意料。
《藏心》副本是以连藏心命名，那就证明这个案子，从头到尾连藏心的参与度都极高。
甚至在其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那么挖掘出凶手这事儿，连藏心肯定发挥了关键作用。
如果叶桑桑预料得不错，按照副本的进度，连藏心此刻可能没有完全猜测到另有凶手，只是和蒋楚一样觉得副本不对劲，觉得王雪珍不对劲。
甚至王雪珍会隐晦挑衅连藏心，激起连藏心藏在心底正义之魂。
随着连藏心的深入调查，细心地分析，案子的真相浮出水面。
最后，王雪珍迎来自己命定的结局。
连藏心将一切真相报道，还所有被冤枉，又还无辜死亡的人一个公道。
叶桑桑走进家门。
因为分析太快，她现在有些百无聊赖了。
不想告诉蒋楚，还有叶桑桑自己的两个原因。
被当傻子耍了这么久，她不太想直接按死王雪珍。总得让她感受到被耍得滋味，她的那句恭喜，足够王雪珍在看守所里担惊受怕。
她距离无罪释放只有一步之遥，九十九步都走了，恐怕会相当担心自己会在最后关头被拦截回去。
万一真的认为她是共犯，就算不是死刑，被关上十年八年，她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她已经29岁了，要是39岁重新被放出来，对一心觉得女性青春最重要的人来说，和人生被毁掉没什么区别。
后面一个原因，就是她真的非常好奇。
王雪珍究竟是怎么样的结局。
她要是出不去，或者被抓了，这个结局就看不到了。
叶桑桑权衡之后，选择了不说，就是她真的想看。
她又没有刷第二次这个副本的兴趣，只能这样顺着走下去了。
叶桑桑没有把时间线全部跳过去，既然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那就要寻找一下凶手。
她觉得，只要找到凶手是谁，大概就能猜到一些真正的结局了。
最值得入手的就是佳华酒店那边，叶桑桑比较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就是范吕蒙和杨萱去那里，是去确认王雪珍和奸夫奸情的。
当时的监控已经找不到，警方也只调取了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酒店的录像，其他的全都没有。
过去三个月了，酒店那边根本不会储存这么久的录像。最重要的是录像角度就蒋楚那边给的信息来看，只能看见从右边走廊走来的人。
范吕蒙和杨萱定的房间，正好卡在监控能拍到的角落，拍到进入先后房间的画面。
而从酒店左边楼梯上去的客人，进出是没有监控的。
至于是没有，还是酒店故意没设置监控，这个叶桑桑不得而知。
叶桑桑思索后，决定假装客人去一趟。
挑选不是上次自己贿赂的前台后，叶桑桑以看房的名义进了佳华酒店。
酒店一共六层，上百间房间，装修全是欧式豪华风格。
这放在十几二十几年后不算什么，放在现在却是相当有实力的酒店了。
“三楼312这个房间，多少钱？”叶桑桑观察周围环境的同时，不忘记询问前台。
她现在询问的这间房间，就是当时范吕蒙开的房间。
旁边的311就是登记表上，唯一登记了的隔壁房间。
前台回头看了一眼。
“这间房间一晚上是89块，如果订三天以上有优惠。”说完她掏出钥匙，准备打开房间。
叶桑桑伸手制止了，“看看隔壁311房间？这房间数字我还挺喜欢的，这个房间看起来好像比312大很多。”
前台立刻摇头，“这房间确实大很多，是豪华大床房。只是不巧，定出去了，您选其他的吧。”
叶桑桑立刻表示选其他房间。
看了两眼后，叶桑桑看向监控，表情露出一丝意外。
“我先考虑一下，我们下去吧。”她说。
前台点了点头，订酒店这事儿不是一定能成，她也不意外。
进入电梯，叶桑桑看向电梯里的监控，“你们三楼好像没监控。”
“老板觉得监控影响客人隐私，就撤掉了。您懂的，我们有些客人比较注重隐私，”前台笑道，想到什么她又补充道：“不过您放心，我们电梯和大堂都有监控的，保证您的安全。”
叶桑桑若有所思点头，“那我定一间明天的312房吧，先只用付押金就行对吧，房费我住进来的时候给。”
前台笑着点头，走进前台拿出预订登记的本子。
前台的台子虽然高，但正常身高还是能看见一些内容。
现在定金不进行身份登记，只登记姓名和电话这类，方便到时候联系。
后面客人来了正式入住，前台会再登记身份信息。
前台自然翻到312的今日登记一栏，抬头询问叶桑桑名字。
叶桑桑故意把名字说错了一个字，随后道：“我自己写吧，我名字的字比较复杂。”
前台不疑有他，将本子递给叶桑桑。
叶桑桑瞥了一眼上面的登记，在312那一栏写下名字，附带写好电话号码。
“好了。”
“谢谢。”
【这名字，还挺眼熟。】
【记性不好，这名字怎么眼熟了。】
【诸位忘记了，这个名字是桑姐贿赂前台时，登记在范吕蒙旁边房间的那对夫妻中丈夫的名字，只是旁边的名字换掉了而已。】
【对！前面的记性好好，我只记得了丈夫的名字，不知道妻子的名字换掉了。】
直播间弹幕讨论着叶桑桑的发现。
即使叶桑桑一句话都没说，观众也清楚，这次的出现大概率不是巧合。
大家比较好奇的，是叶桑桑会不会调查这个名字。
只是会有线索吗？
叶桑桑走出酒店，目光看向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她想了想走进去，查看了一番出来。
没有监控。
她没有继续在附近徘徊，坐上公交车回了报社。
路上顺便打电话向蒋楚询问了大致的调查进度，还有一点关于周方的基本信息。
她没问深入的问题，一点基本信息，以采访的名义获取的话还算正当。
蒋楚那边也能交代，不怕违规。
记录下获得的信息，叶桑桑觉得，这个副本唯一的好处是，她不用东奔西跑。
记录是连藏心的职业病，获取的信息太多，她怕忘记了。
叶桑桑觉得，用这东西告诉观众一些信息也挺好的，免得观众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方的资料显示，他是两年前从海市回到宁市的，之前一直和王雪珍没联系。
直到六七个月前，他们再次相遇。
之后周方就频繁出入王雪珍的服装店，两人之前气氛暧昧。
周方的职业是司机，是齐家房产公司副总的司机。
他自杀的房子是他租的房子。
蒋楚告诉叶桑桑，他们从邻居口中知道，周方有带王雪珍回去。
所以家里的鞋子和痕迹主人，大概就是王雪珍。
这点和叶桑桑猜测的大差不差。
以这点来看，认定周方是凶手，十分顺理成章。
只是叶桑桑既然已经设定他不是凶手，那调查自然不会戛然而止。
看着上面的齐家房产公司，叶桑桑突然想起了钱德信。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钱德信的电话。
“连记者，下午好啊，吃饭没？ ”钱德信的电话很快接通，语气里全是高兴。
叶桑桑对钱德信来说，那就是救命恩人有个级别的人。
不光解决了他们钱家沟拆迁的事，还救出了他儿子，钱德行一直没有正式感谢她的机会。
现在打电话来，他接通就立刻询问了吃饭问题。
只要叶桑桑说没吃，他就会马不停蹄来接叶桑桑去吃饭。
叶桑桑询问了两句现在钱家沟的情况，听到一切都好后，才开口说起了自己找他的目的。
“钱哥，你能帮忙打听一下齐家房产公司副总的情况吗？详细一点的情况。”
钱德信听后马上拍胸脯回复道：“这点人脉我还是有点，放心吧连记者，保证给你打听来。”
叶桑桑感谢后挂断了电话。
钱德信这个人确实很靠谱，这个人有人脉。
不然钱家沟之前和昌隆安保公司的对抗，就是昌隆安保一边倒的优势了。
而且还不敢真的伤到钱德信人命，这个年代的这种公司，动起手可没有小打小闹。
剩下就佳华酒店上层的资料，这预订酒店的人绝对使用的是假信息。能让酒店冒险的，只有酒店上层或者很重要的客户。
如果齐家房产的副总和佳华酒店之间有所牵扯，那真正的凶手就有了线索。
佳华酒店老板和股东的资料，叶桑桑没有让别人帮助。
这个酒店在本地十分有名，开业这类一定会有报道，或者直接在报纸上投放广告。
叶桑桑看了看佳华的开业日期，是两年前。
顺着日期寻找那几天的报纸，宁市早报晚报都被叶桑桑找了个遍。
最终看到了佳华开业剪彩的头版头条报道，上面还附带了照片以及佳华老板和主要股东的名字。
她拿出剪刀，直接剪了下来，夹在笔记本中。
【凶手就是其中之一了吧，王雪珍大概确实没动手。】
【按照桑姐笔记本的记录推理，这样的人才符合凶手的侧写。】
【是的，王雪珍甚至可能不是主动选择顶罪，而是被动选择。不是说王雪珍无辜，而是只有有钱的人，才能促使王雪珍接受这样的选择。】
【不是我仇富，是案子如果是这种人做的，突然就合理了。不排除王雪珍确实恋爱脑，只是她那种人，必定还是要有所图谋才会这样，周方不值得。至少王雪珍这样的人，不会替周方这样的人去顶罪。】
不需要叶桑桑说什么，观众心里已经将一切串联起来。
同时在观众眼中，这一切是别扭和矛盾，也在此刻全部有了逻辑。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确认到底是他们中的谁。
打听一些比较隐私的消息并不容易，钱德信发信息告诉叶桑桑，大概需要三天时间。
叶桑桑没有着急，只默默等待。
与此同时，蒋楚那边梳理案件后，虽然没有完全证明周方是杀人凶手，但王雪珍的嫌疑因为那些证据被解除了。
证明她没有嫌疑，那警方就要放人。
跳过时间线后，叶桑桑在钱德信查信息的第三天早上醒来。
她看了一眼时间，是早上八点。
正准备洗漱上班，钱德信的电话来了。
“查到了，那人叫沈良，今年四十二岁，为人低调谨慎。我花了三天才从朋友的朋友那里得到消息，这人之前在海市经商，后来好像发生了什么，就来宁市了……”
钱德信滔滔不绝说着沈良。
叶桑桑拿起笔记本记录。
现在的信息是，这个沈良回宁市后，就娶了个家世不错的妻子。两人强强联合，现在在宁市拥有四五家公司，还有很多酒店和娱乐会所的股份。
齐家房产就是其中一家。
这人表面洁身自好，实际私底下玩得极花，光各种情妇就有四五个。
“连记者你这是要查他？”钱德信说完问道。
叶桑桑没回答，摸摸听他下面准备说什么。
钱德信一听没回答，心里就有了底，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妹子啊！我跟你说，你最好别和这样的人碰上。这个人我听他们说很不简单，非常阴狠，根本不是昌哥那个级别的人。我们别惹这样的人。”
“我知道。”
叶桑桑回复道。
钱德信又劝了两句，叶桑桑安抚后挂断了电话。
翻开剪彩的报纸，她拿出笔点了点顺序，在第四个人的身上画了一个圈。
现在她大概知道，王雪珍的结局了。
连藏心应该还在寻找资料，想找到真正的凶手。
现在叶桑桑知道了结局，就是选择的时候。
一、告诉蒋楚自己知道的一切，寻找证据抓捕沈良。二、像副本中的连藏心一样，装作还在寻找资料的途中。
叶桑桑选择第二种。
她在思考时，接到了蒋楚打来的电话。
“王雪珍被释放了。”
第48章 报应《藏心》副本完结
她想, 王雪珍会很得意。
从叶桑桑告诉她得偿所愿开始，她恐怕就开始心惊胆战自己不能脱罪。
现在真的脱罪，提起的心放下, 情绪反弹，她得意到恐怕恨不得立刻见到自己。
叶桑桑笑了，对着电话那头蒋楚道：“几点, 我去看看。”
作为一力促成王雪珍离开的人，总得去看看现在的情况。
蒋楚以为叶桑桑是为她高兴, 毕竟这个案子王雪珍能脱身, 少不了叶桑桑的努力。
现在人无罪释放了，总得去看看。
“在交接文件了，你现在来的话，应该能看见。”
【我也想看看, 我还想知道王雪珍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桑姐期待她的结局，是觉得王雪珍会死吗？】
【那个沈良, 按照钱德信的说法，王雪珍可能没有好结局。】
直播间聊着关于王雪珍结局的猜测，好奇她做了这一切的“努力”后, 会得到什么结果。
叶桑桑到看守所时，王雪珍已经换上了一身价格不菲的衣服，站在门口, 眼里眉梢带着笑。
叶桑桑看向一旁头发白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中年夫妻，走到了他们身边。
王雪珍径直走到了叶桑桑面前, 眼睛落在她身上，收敛了笑意，“谢谢你的恭喜, 我得偿所愿了。”
叶桑桑垂眸，她是真的在乎这句话，出来看见人就迫不及待还给她了。
“你本来就没有杀人。只是我比较好奇，你的选择，会不会给你带来好结果。”
人终其一生都在选择，还有一句选择大于努力。
这足以证明，选择的重要性。
小时候的选择不能作数，王雪珍被养在养父母家里。长大后从逃离工厂开始，她就一直在做选择。
选择成为陪酒人员，选择出卖自己，选择离开娱乐会所，选择和人结婚。
也选择替人顶罪，用良心博取一个未知的可能。
她依旧沉浸在海市的纸醉金迷里，想要重新获得那一切。
沈良或许给了她一个承诺，也实现了他说的一切脱罪手段。
可这个选择，真是最优的选择吗？
王雪珍迎着叶桑桑好奇的目光，眼中浮现自信，“当然是最好的，有些东西，是你现在的环境永远体验不到的。”
她表情满满的蔑视和傲慢，“我宁愿沉醉在繁华里，也不要再过这两年枯燥乏味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那种滋味你不能理解，所以你会问。”
她眼底有不满，还有强烈的自信。
对自己长相的自信，对自己做好的事即将迎来的回报自信。
而且她喜欢的一直是沈良那样的男人。
范吕蒙不过是中途的一个选项，她不喜欢那种无趣的人，她愿意为沈良付出。
她甚至有些高兴，沈良愿意为了她杀人，自己也能得到沈良的承诺。
这些事情，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她要丢弃陈旧的生活，迎接自己光明的明天。
而且她拥有沈良的把柄，而且不止一个，她不会输！
“都是因为你，我儿子才会死！明明……明明是你不安于室，为什么代价都是我儿子承担！”
尖锐的声音从叶桑桑身后传来，声音中夹杂着凄厉和怨恨。
一旁的中年男人死死拉住妻子，眼眶里血红一片，眼神牢牢锁定王雪珍，眼底是化不开的仇恨。
王雪珍的眼神越过叶桑桑落在两人身上，“我都说要离婚了！是他不愿意，他要愿意，不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吗？”
“王！雪！珍！”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出，女人强行掰开丈夫的手，推开叶桑桑，一巴掌扇在王雪珍脸上。
“啪”
现场响起响亮的耳光声。
王雪珍捂住脸，冲过来要打范吕蒙的母亲。
叶桑桑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别得寸进尺了，真的要我说点什么，让蒋楚顺着查下去吗？”
被牢牢抓住的手僵住，王雪珍的眼神落在叶桑桑身上，不服气收回手，“你知道什么。”
“我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但你要赌一把吗？赌我能不能说点什么出来。”叶桑桑回答。
她说得模糊，如同现阶段的连藏心，知道得并不多。
只是糊弄王雪珍是够了。
而且也不需要说什么，让王雪珍心虚就好了。
主要是王雪珍和沈良有牵扯，沈良这个人是钱德信盖章的不好惹。王雪珍要是说点什么，沈良难保不会盯上范家夫妻俩。
连藏心这个人，会尽力保全他们。
所以叶桑桑出手了。
王雪珍凝视着叶桑桑，眼中情绪莫名。
她对叶桑桑的恶意没有到要她死的程度，叶桑桑让她从看守所里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想要她死的程度。
她只是害怕。
看守所最后一次见面，她总有种她已经看清一切的感觉。
那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让她心底生出浓烈的不安。
她害怕再次回去看守所，她怕自己最后的青春在监狱里度过。
综合这些，她看着叶桑桑的眼神十分复杂。
“嘀”
一声尖锐汽车鸣笛声响起，打破了现场的平静。
王雪珍在想叶桑桑的事，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吓得一激灵，唇色瞬间泛白。
等回过神看向声音来源，她脸上的苍白才消失，进而因为愤怒泛起红晕。
“按什么喇叭！你不会停下叫我吗？”她冲下车的司机语带愤怒道。
司机沉默着走到她身边，“抱歉王小姐。”
王雪珍不是没有心机的角色，知道耀武扬威放狠话会得罪人，安静下来道：“走吧。”
她甚至不敢说这车是谁派来的，因为这会暴露给叶桑桑，她怕叶桑桑发现不对。
她不知道，身后的叶桑桑早就知道谁派来的人。
况且背后的那个人，也只是稍稍做了点隐藏，没有特地藏着掖着。
这是故意的，就像普通人做了一件自认为值得骄傲的事，获得了什么成就，就会想要炫耀一样。
只是这种事不能光明正大炫耀，只能这样隐晦炫耀出来。
在王雪珍即将上车时，叶桑桑回头安抚性地朝夫妻俩点点头，掏出一张名片走向王雪珍。
“你想做什么。”王雪珍狐疑地看着叶桑桑。
叶桑桑递出自己的名片，“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王雪珍下意识扯出不屑的笑， “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我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吗。”
“收下一个好人的东西，是好事，不是吗？”叶桑桑带着笑意道。
王雪珍：……
她觉得，作为一个坏人，碰见叶桑桑这种好人，真是让她又爱又恨。
嘴上说着不收，实际却在上车前抬起手。
在路过叶桑桑身前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将名片握在了手里。
或许，她也能成为自己利用的一环。
也或许，是为了她心底的不安。
车辆很快远离看守所。
叶桑桑回过神，回头看向眼神沧桑，短短几天就老了好几岁的两人。
王雪珍不是凶手被释放，杀人的周方死亡。
这看起来是个好结局，实际在两人看来，一切的导火索是王雪珍。
她一点惩罚都没有受，两人难以接受。
这就是一个人选择产生的连带后果，所以现代社会教他们要共情，要他们不要随意伤害别人。
叶桑桑看着，恍惚有一点懂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有点感觉，不过不太多。
安慰两人几句后，叶桑桑便离开了。
要从沈良那里获得真相的线索难如登天，叶桑桑索性就没继续动作，能跳过的时间线她都尽量跳过。
蒋楚那边似乎也发现了一点不对，只是很快就被沈良那边的人处理干净，线索再次断了。
他们尝试从王雪珍那里下手，可时常见不到她，传唤她配合调查又需要明确的文件。
案件陷入了僵局。
2005年这个时间节点，刑警是最忙碌的时候。
蒋楚他们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摸排得不到线索，又不能真正确定周方是凶手后，选择了暂时搁置这个案子，等到有线索的时候继续调查。
一切风平浪静下来。
“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在房间响起，打破一室寂静。
一只手从被窝中伸出，打开台灯，按动了电话的接通键。
“嗯……谁。”
叶桑桑开口。
跨过的时间线的次数多了，叶桑桑一时间没能适应现在是什么时间点，现在是晚上几点。
“长阳北路……工地……”
熟悉的声音响起，简短的五个字说完，电话挂断。
叶桑桑迅速从床上坐起来，再看电话，思索后没有选择回拨。
现在回拨过去太危险了。
她迅速穿好衣服和鞋子，拿着包和钥匙就往外冲。
到下楼的时候，叶桑桑想起还没通知蒋楚，还是要带警察一起的，避免单独上阵后被一起干掉。
她看了看时间，一个半月，沈良的忍耐心也2不怎么样。
凌晨的出租车没那么好打，叶桑桑等了两分钟才坐上车。还好长阳北路距离她居住的地方不算远，只有三分钟的车程。
【王雪珍会被杀吗？】
【她会因为这件事暴露出沈良吗？桑姐获得证据，将沈良绳之以法，完成副本。】
【感觉王雪珍真是，不作不死的代表。】
在观众的讨论声中，叶桑桑到达王雪珍说的长阳北路的工地。
昏暗的环境，如果还是自家工地，真是毁尸灭迹的好机会。
叶桑桑看了看环境，拿出携带在包里的小刀，为自己开辟了一个入口。
站在黑暗中抬头朝着这一片区域看过去，确认若有若无的光源后，朝着那处走去。
还没等她继续动作，手臂就被人抓住。
“别去。”
蒋楚的声音传来。
叶桑桑：……
来得真快。
还没等叶桑桑说什么，蒋楚就带着一队人朝着光源的方向走。
叶桑桑站在原地，望着晃动的光源，开始从那一栋楼开始，尝试分析王雪珍躲藏在什么地方。
王雪珍没那么容易抓到，或许她可以早一步找到这位。
突然，工地的电梯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扯了扯嘴角，朝着悬在八楼的电梯厢走去。
不能打草惊蛇，又不看不见，叶桑桑只能用手机屏幕的光亮让自己走过去。
没发出很多声音，叶桑桑到达目的地。
工地的电梯很明显。那些人却没查到，证明王雪珍可能躲在了什么夹角处。
叶桑桑观察了一下情况，最终确定王雪珍躲藏的点。
她上前踩在悬空的架子上，伸出手抓住了躲藏在建筑外墙角落的王雪珍。
“是我。”
王雪珍下意识准备惊叫出声，叶桑桑及时开口，提示她抓人的是谁。
她猛地闭嘴。
王雪珍被拉出来，捂着心脏的位置，整个人显然还处在惊吓之中。
“证据。”
叶桑桑瞧着她，询问她关于沈良犯罪的证据。
十分简单直白，摆明了不肯白救王雪珍。
王雪珍看向叶桑桑，眼底带着不情愿。虽然她确实是看中沈良的财富，可也确实对沈良有不一样的感情，不然她也坚持不下去。
她相信这一次只是自己失误，后面沈良还是会跟她在一起，把家里那个普通的老婆离掉。
“你确定吗？”看透王雪珍的想法，叶桑桑笑道。
王雪珍沉默。
有时候，沉默代表默认。
叶桑桑伸出手，在她身上搜索，很快找到一个U盘。
“你！”
“别幻想了，我早知道沈良是凶手了。他还给你做了承诺对吧，你真的觉得他会履行？”她顿了顿，“这一切，一直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叶桑桑手里的刀在手机的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她继续说道：“这就是你的报应，你随意践踏踩着别人的生命上位，那就要允许别人将你的真心和付出践踏。”
连藏心讨厌王雪珍，只是她确实不是凶手，所以她不会无视选择埋藏自己看到的，选择给她澄清。
可连藏心心里是不想看见这一幕的，看见始作俑者的逍遥法外。
所以她会用言语攻击王雪珍。
王雪珍也确实被她攻击到，表情变得阴沉，难辨情绪。
“践踏真心？那是他们活该……”她咬牙道。
叶桑桑沉默看着她。
王雪珍借着微弱的光和她对视，恍惚在她眼里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她的手开始产生剧烈的颤抖。
叶桑桑依旧看着她，澄澈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王雪珍却仿佛被审视了一般，眼睁睁看着叶桑桑收拾好那些东西放在包里。
她恍惚意识到，现在大势已去。
这也是她意识到自己要被杀人灭口，将证据携带在自己身上的目的吧。
她这个蠢货，还在想死了，顺带把证据也还给他。
而叶桑桑，比她本人更清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有她自己盲目沉浸在其中，一个月半月里问了五次沈良什么时候离婚，什么时候娶她进门。
她不是不懂，不是不知道没有结果，只是愿意盲目相信那个承诺。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叶桑桑手里的刀上。
“你做什么！”
叶桑桑还没反应过来，王雪珍就抢走了刀。
这是连藏心在钱家沟事件里，意识到危险一直藏在身上的刀。
毕竟是做那样的事，一点防身工具都没有怎么可以。
只是一直用不上，没想到现在用上了，又被抢走了。
王雪珍夺走了刀之后，眼看着叶桑桑有上来抢的架势，回身朝叶桑桑凌乱挥舞了一下，转身慌乱逃窜离开。
叶桑桑迟疑了半分钟，迅速跟上王雪珍的脚步。
【？？？啊？桑姐你……连藏心是无意被抢走了刀，桑姐你这就是纯故意了。】
【有时候我怀疑，连藏心在桑姐体内复活了，这都能有预料。】
【前面的，终于解禁可以说啦？太好了，天知道我被屏蔽得有多苦！】
【嗯？这么多人知道，为什么就我不知道。】
从王雪珍抢到刀开始，直播间弹幕汹涌出现，
叶桑桑瞥了一眼弹幕，这还真不是她揣测到连藏心也会这样，她只是为自己节省一些时间而已。
没想到意外和现实重叠了，王雪珍也是从连藏心手里抢到的刀。
她一笑置之，继续跟紧王雪珍的脚步。
作为记者，她得跟好自己的一手报道。
爱一个人会不自觉了解他，王雪珍大概也是这样的。
所以不需要多思考，她就坐车到达了一个别墅区。
或许是这一个半月王雪珍是这里的常客，她被保安允许进入其中。
叶桑桑就不行了，只能翻墙进入。
好在墙不高。
还好王雪珍没选择让出租车开车进去，叶桑桑翻墙后能勉强看到一眼她的背景。
【现在的桑姐给我一种狗仔的感觉。】
【哈哈哈哈，怎么这么会形容。】
【结局了结局了。】
叶桑桑看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她无所谓自己什么形象。在副本里她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了，何况这样的举动。
王雪珍站在别墅外，闭了闭眼，站在保镖看不见的角落。
现在是凌晨1点，别墅依旧灯火通明，栏杆后的草坪后是落地窗，里面橘黄色的水晶灯灯光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一男一女，一坐一站说着什么。
如果不是别墅的主人在等着她死亡的消息，那画面确实温馨。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别墅里传来的声音。
“在这里做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温柔的女声问。
男人抬起头，带着几分安抚道：“还有点工作上的事在等消息，你先去睡。”
“那我给你倒杯水。”女声转身，给男人倒了一杯水。
男人目光一直落在女人身上，双手接过女人实力手里的杯子。
女人带着幸福的笑转身上了楼，楼下的男人继续等着消息。
王雪珍突然就懂了，她不过是个工具，一个完完全全没有一丝情意的工具。
她攥紧了手里的刀，眼神里情绪不断翻涌。
王雪珍褪去一切滤镜，剩下的只有清醒和愤怒。
她朝着旁边走去，从车库到大门，避开了保镖会注意的点。
现在已经是凌晨，他们不会站着守到天亮，沈良也没到那个地步。
再次见到沈良前，王雪珍整理了狼狈的自己。
走进客厅，她表情十分正常，甚至还带着几分泪光。
“沈良，有人要绑架我，他们还要杀了我！”她哀婉又委屈喊道。
她是被面包车绑到工地的，逃出来了，慌乱中不知道谁绑她也是正常的。
沈良猝不及防看见王雪珍，镇了镇心神才没有露出其他表情。
看着狼狈的王雪珍，他眸光闪了闪。
想到王雪珍手里的证据，他上前双手抓住王雪珍的双臂，“怎么样，没事……吧……”
骤然的疼痛让他一时没回过神，过了一秒才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那里，在灯光下，反射出一截银白的光。
王雪珍睁大眼睛，在沈良后退时继续握着刀追上去，将他按倒在地，面目狰狞将刀具全部插入沈良的心脏里。
“我们一起死，杀了你，我也要被判死刑，你在下面等着我！”
王雪珍因为激动浑身颤抖，随后看着死去的沈良，眼底全是茫然。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真是这样，都是报应……”
她笑着笑着，跪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她肆意利用无视对别人的伤害，最终一切循环，报应在自己身上。
她记起来了，那个记者说的那句话。
“我以后会知道的。”
当时只觉得是挑衅，现在看来是事实。
随着一声尖叫响起，整个别墅乱起来，警车也在这时候开到了别墅门前。
叶桑桑走了进去，拍了几张照片。
蒋楚正准备说话，叶桑桑递给他一个黑色U盘。
望着跪在地上，任由戴上手铐的王雪珍，他的目光落在叶桑桑身上。
回想过去发生的一切。
“你早就知道凶手是沈良了。”这句是肯定的语气。
“蒋队长，我要完成我的报道了。”
叶桑桑没有回答。
因为连藏心不是不算早就知道，只是比他早一点。
连藏心给主编避免危险，她确实是避免危险了。
只是一个杀人案闹不大这点，主编没想到。
沈良作为宁市暗地里的半边天，晚报发表这半边天塌掉的消息，甚至早于很多消息灵通的人。
沈良这个人的过往，也随着u盘里的信息，被完全揭露出来。
牵扯宁市和海市两地，5桩杀人案共计11个死者，也随着沈良之死，被全部揭露出来。
系列报道，震惊国内。
叶桑桑退出副本时，看见的是关于案件的报道。
这件事，戏剧就戏剧在，沈良在海市和宁市盘踞多年，低调非常，见风向不对就赶紧逃跑。
这么谨慎小心的人。
最后却死在自己看不起的人手里，那人曾经只是他身边的点缀。
画面定格在王雪珍宣布被判无期徒刑的报道上，这一切以这个报道为终结。
叶桑桑望了一眼评分栏挂着的SSS级《藏心》副本评价，选择了下一个副本。
第49章 审讯。新副本《电风扇上的彩带》
【我还在想王雪珍的报道呢！那个报道之后, 连藏心从此成为调查记者，接连报道各种诈骗、拐卖、曝光违规排污化工厂这类事件，超级厉害的！】
【我也在看, 我还沉浸在怎么有人这么坚强伟大里，桑姐就打断我了。本来有点不爽，现在想想, 感觉桑姐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也不想占据别人的高光。】
【是的, 桑姐分得清楚什么是演, 什么才是真的。那是属于连藏心的故事，我们可以额外看，全身心观看属于藏心的精彩人生，没必要混为一谈。】
直播间弹幕疯狂刷屏, 猝不及防进入新副本，不少观众都还没反应过来, 还沉浸在上一个副本中。
反应过来，才恍惚发现，他们代入过深了。
把连藏心和叶桑桑混为一谈, 这是不尊重的体现。
骤然切换副本，让代入的人直接清醒过来。
切换后，不少人好奇起来新副本的情况。
【哇, 犯罪者副本吗？】
【审讯室耶！开局就被抓？】
【肯定是犯罪者了。】
叶桑桑没有理会直播间，她也没心思理会直播间。
进入副本后，光线变得昏暗。
看清周围的环境后, 叶桑桑随即一愣。
这一次，是风水轮流转？
轮到她坐在审讯室，接受盘问了？
她低头感受审讯室冰冷坚硬的椅子, 银色的手铐锁住了她的双手，安静放置在桌面上。漆黑的椅子、灰黑色的墙面、红色字体的时钟，无一不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更具有压迫感的是，她面前坐着两个面色严肃的警察。
显然现在正在审讯进行时，而作为主角的她才刚进入游戏状态。
“姓名。”
“……申复兴。”
“性别。”
“男。”
对面询问的女警大约二十五岁，眼角微微上挑，脸上全是朝气蓬勃。头发是齐耳短发，别了一簇头发在耳后，耳朵上没有任何装饰品。
听到叶桑桑的话，低头记录时，不忘记把另一边掉下来遮挡眼睛头发别到耳后，抬眼露出漆黑锐利的眼神。
她看着叶桑桑，神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装镇定。
“职业。”
“老师。”
叶桑桑如实回答。
听到叶桑桑的回答，女警拿着笔的手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混合了震惊和疑惑，还有几分初出茅庐的疑惑。
她记录的手停了下来。
一个老师，竟然会坐在审讯室里。
不只是她，旁边一同记录的警察，表情也带上了几分意外。
老师出现在这里，还被戴上手铐的概率。
比他们在这里看到学生的概率小太多。
两人怔愣后，晃了晃神才继续记录。
现在面前的人还不是罪犯，他们不能定下他的罪行。
两人对视一眼，掩盖住了心底的其他情绪。
坐在椅子上的叶桑桑看着这一幕，没有掉以轻心。
即使她非常清楚现在对面警察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她现在的身份，为什么进入了警察局，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叶桑桑也很好奇，眉眼低垂了一瞬掩盖住情绪。
转了转被手铐压住的手腕，背靠在审讯椅上。
再抬起眼，她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眼神平静直视面前的两人。这样的场面她见识太多，已经完全不能让她露出其他表情。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她进入的副本，操作难度好像有点高而已。
毕竟谁家开局就在审讯室，提示的资料都还没有读完就要面临审讯。
游戏不能暂停让她慢慢读资料，她也没有使用道具的意思。
只能一边拿到读取到的东西，一边回答面前警察的问题。
只是现在太过于无聊，她也确实该给自己找点乐趣了。
“对于叫薛奇的死，作为他的老师以及现场目击者，你有什么交代吗？”
翻阅资料的声音传来，抬头的警察目光紧紧盯着叶桑桑。想知道这位教书育人的老师，是如何卷入这起命案的，又在其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案子事发突然，发生的地方也特殊。
作为现场嫌疑最大的人，绝对值得深入审讯。
叶桑桑垂下眼，眼睛快速掠过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文字。
《犯罪档案》真的十分喜欢考验人，进来副本，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牌。
而身份牌不一样，需要交代的信息也不一样。
万一说错了什么，就不能收回去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尽快根据申复兴的个人资料得出性格。
再根据现在副本给的资料，回答警察的话。
看着描述的资料和现场照片，叶桑桑迅速抬眼，“之前在调查的警察面前，我就已经交代了。你们还需要重复一遍对吗？”
“是的，现在是正式地询问。我们希望你认真回答，因为根据我们调查到的情况，你在薛奇的死里，有一定的嫌疑。”
短发女警面容严肃，压低声音询问叶桑桑。
叶桑桑眸光动了动，“是案件发生的全过程吗？还是我说我看见的。”
“你废话很多啊，什么都说说，你不想被认定成凶手，就老实点回答。”一旁的男警察皱眉拿起笔点了点桌面，眼神里带着几分急迫。
叶桑桑漆黑的眸子和警察对视，眼底掠过两分了然，开口道：“你们这样问？那我交代……我杀了薛奇……”
她眼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拖长的尾音，带着一种令人愤怒的挑衅！
叶桑桑说完，双手交叉放置在灰黑色的桌面上。手腕上银色手铐反射冰冷的光，发出的声音将询问室场面一下打破。
她冷不丁说了这么大的事，毫不在意自己说出口的话，会引起怎样的波澜。
警察满脸的惊诧告诉她，自己确实刺激到他们了。
随着叶桑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副本的身份牌被激活。
望向骤然悬浮在面前，闪着蓝色微光副本和身份提示，叶桑桑愣了一秒。
然后她的眼神望向询问的两人，眼中渐渐堆叠起不满。
【玩家您好，您已进入游戏中，请遵守游戏的规则，开始《电风扇上的彩带》副本。】
【为您抽取到身份牌。】
【犯罪者】
和她预估得差不多。
她虽然选择了随机身份牌，但超智能一定能察觉到她内心隐秘的烦躁。
叶桑桑很清楚，自己内心在抗拒产生感情这种东西。
虽然这很违背她进入游戏的初衷，但结果确实是这样的。
她正在抗拒接受这些感情，哪怕它们只生出了一点点的苗头。出于叶女士的期望，她没有扼杀的意思，只是单纯在拥有后又不想接受。
感情会让人懦弱，被感情滋生的欲望束缚。
她不喜欢。
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就应该是自私，充满血腥暴力想法的人。没有感情，静静等待自我毁灭或者被社会法律毁灭掉。
超智能的智慧，足够它察觉叶桑桑的想法。
叶桑桑懒得点击犯罪，任由随机，就是笃定超智能的选择。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的犯罪者，是老师身份。
一个老师，堕落成罪犯。
绝大部分老师的耐心比普通人多很多，他们时刻教导人和理解书本，比普通人更克制才对。
申复兴的资料也很简单。三十九岁，十多年中学老师，性格严肃古板，有些爱钻营，为人处世比较世故。
从表面看不是一个伟光正的角色，最起码不是连藏心那种类型的人。
这样的人，成为犯罪者，叶桑桑是真好奇了。
她抬头看向久久没能继续问话的警察，又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手腕间的手铐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让询问的警察不自觉将视线定格。
“我说这个，你们会反而觉得我无辜了。对吗？”她问。
【没敢说话，因为我差点就以为桑姐投了。】
【是犯罪者，不意外，不过我很好奇，出不去怎么办。】
【这次是要脱罪对吗？感觉难度挺高，手铐都戴上了。】
叶桑桑承认后的反问让两个询问的警察陷入了沉默，忍不住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
确实，刚才除了愤怒，内心里对申复兴立刻承认的态度产生了犹疑。如果他真是一个犯罪分子，那么他怎么可能这么爽快承认。
记录的警察捏紧笔，想了想说：“万一你只是戏耍警察呢？你只需要解释，你当时为什么在那里，以及为什么现场会有你的指纹这件事。”
“如果你解释不清楚，我们有理由对你进行处理。”另一个警察补充。
叶桑桑选择沉默，并看了一眼汹涌的弹幕。
【拘留？现在不就相当于拘留吗？】
【薛奇死了，指纹留下了，要怎么狡辩（bushi）。】
【沉默的桑姐，寸步难行了吧。】
直播间好奇起来，现在的局面，叶桑桑要怎么破局。
叶桑桑皱眉盯着两人，过了两秒后才开口辩解，“他是我的学生，我碰到他是正常的情况，不管是他的书本还是他的什么东西。只要我不是在一些特殊部位留下指纹，就不需要解释。”
女警撇开头，申复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
他们这场审讯为什么如此艰难，大概是他们也不占理。
他狐疑的视线对上叶桑桑挑衅的眼神，眉头下意识蹙了起来。
男警的食指不自觉快速点动面前的纸面，维持着表面的冷静，面无表情问，“我知道你不舒服，但这不是你这样模棱两可的借口。一个人自杀，会割腕后又跳楼吗？现在刀上有指纹，你就有义务解释清楚，你不想出去了吗？”
薛奇的死，很有可能是谋杀。
叶桑桑的话语里暗藏挑衅，让他心底不由自主不爽起来。
焦躁急切的态度，让注意他的叶桑桑嘴角带上更明显的笑意。
她交叠紧握的双手分开，轻轻收握成拳头，嘴角的弧度慢慢放下来，眼神冷静望着面前的两个警察。
“我拒绝回答。我知道你们现在时间很紧迫，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凶手是谁，而我作为嫌疑最大的人，必定被你们逼问。”她垂眸看了看自己被束缚的双手，“只是你们一直没考虑过，我会不会有怨气，一心只强调义务。”
她已经知道，警察没有证据却拘留了人，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
另一个警察停下记录的笔，因为叶桑桑的回答对案子毫无作用，记录没有任何意义。
她敏锐察觉到了叶桑桑的意思，只是眼底依旧带上了一丝愤怒。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情绪，真诚看着叶桑桑，“这就是你的义务，你回答了我们就让你出去。我说真的，真的不骗你。”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你不信警察可以查出真相吗？
只是话没说出口便咽了下去，因为他们只是表面虚张声势，确实没查出什么。
这个案子看着很简单却没有找到凶手，外面对他们的嘲讽已经满天飞。
而面前的申复兴，是案子唯一的嫌疑人。
他现在有开口的苗头，他们必须抓紧机会。
只要画饼能让他说，那就画饼。
叶桑桑望着他们各异的神色，心里明了，半信半疑看着两人。
在两人再三的保证中，叶桑桑表情终于有了松动。
“好，我们来讨论指纹的问题。”她嘴唇微微向下撇，看向询问的那个警察，“那个刀，是我给薛奇的。”
男警察相对冲动，打断了叶桑桑的话问道：“所以，你承认了。那刀是你给薛奇的。”
“我就说，只要说了，你们就会解答成是我的破绽。”叶桑桑说完，陷入沉默。
女警有些疑惑，伸手拉了拉同事的衣袖，摇头示意他先别说，先等嫌疑人说了再说。
男警清醒过来，道歉让叶桑桑继续。
“那天我照例监督他们跑操。薛奇这个班级所在的队伍路过我身边，薛奇跑步的过程中掉落了这把刀。当时薛奇还想捡起来藏好，被我发现了，收走了刀。”
叶桑桑脸上表情好了很多，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靠在椅子上说完。
抬眼，果不其然看见了男警察恍惚的神情。
“我作为一个老师，不可能放任学生身上放着刀，要是他有伤人意图，那我的职业生涯就完了。”
女警伸手按住同事的手腕，像是发现了不对，问道：“既然这样，刀为什么又回到薛奇手里了。”
申复兴本人的资料不多，但关于这个案子的全部细节资料却多。
在警察死死盯着的情况下，叶桑桑不能一直盯着案件资料看。
所以就现阶段，她只能看一部分，再根据获得的资料回答警察的疑惑。
听见警察的话，叶桑桑不紧不慢说，“因为下午快放学了，薛奇和我说，这刀是他爸妈买的，价格不菲他要还回去，我就还给他了。你知道我，学生家长要是兴师问罪，我们可就要倒霉了。”
“你没问他家长吗？这会儿又不怕你早上收刀时猜想的事情发生了？”女警继续询问，神色严肃。
“放学了我怕什么，他都是司机接送，司机也能有个监督的作用。”叶桑桑说到这里顿了顿，朝着两人道：“实不相瞒，就算他不说我也得还回去了。我得罪不起薛奇，那是私立高中，要是得罪了薛奇，我工作也不用做了。”
“而且他拿着刀出了校门，那就是校外的事情了，真发生什么事那也怪不了我。”
叶桑桑双手摊开，语气里带着几分无所谓。
得罪不起，那就只能任由其发展。
警察对视一眼，想起薛奇父母，心里默默认同。
如果不给，那后面要是闹大了，最终道歉的一定申复兴。
“那你什么时间离校的？”女警问。
“六点，副校长叫我有点事。处理完就回办公室，准备拿起包下班，还没出门就遇见学生说，薛奇出事了。”叶桑桑如实说道。
刚才发泄了一下不满，双方冷静下来，她也愿意回答一下这些问题。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女警问出案件中的关键。
叶桑桑顿了顿，看向女警，“说破了天，薛奇那个样子都算自杀。就市里这些学校，哪年不跳两个，先通知校长问怎么处理才是正事。要是万一闹大了，不就不好处理了嘛。”
女警听着叶桑桑的回答，压抑不住恼怒道：“你就是这么为人师表的？有学生自杀，你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压下消息，让看见的学生离开？”
“学生看见死人是什么好事吗？”叶桑桑无奈反问。
审讯室内陷入沉默，对叶桑桑的话没人反驳，因为确实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叶桑桑继续说道：“我们大家都知道，纠结这些细枝末节没用，薛奇的死我们也很难过，可他确实是跳楼自杀。虽然我也不知道他自杀前割什么腕，但是和我真的没关系。”
她低头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眼底带着疲惫和沧桑。
按照资料，他已经在这里三天了。
“那关于薛奇为什么会自杀，你有什么头绪吗？”
女警依旧心存疑虑，询问面前的男人。
三天了，这人终于愿意开口说出全部过程，他们自然得趁热打铁。
叶桑桑听见这话眼中带上思索，手缓缓从自己头上落下，抬头直视两人，“真要说为什么，我感觉和他爸妈也有关系。”
“怎么说？”
“他爸妈管理非常严格……”
叶桑桑犹豫后道：“现在人已经死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什么事了。他爸妈要求薛奇主科每科140以上，这要求很高了。”
“如果薛奇是这块料还好，偏偏他又不是……”
女警好奇地看向叶桑桑，问，“他们会打薛奇？”
“不会打。是不许出去玩，砍掉零花钱，手机平板都没收这类，没有身体伤害的惩罚。”叶桑桑看向女警，“你应该也知道，有一类孩子，管得越是严格，就越是会糊弄撒谎。”
“薛奇后来不想他爸妈这样管他，就花钱找老师给他拿答案。这样就能保证他的成绩，而薛奇的爸妈只要他成绩好，买什么或者要多少钱，都会拿。”
“但他爸妈也不是傻子，几次下来，我感觉他们也发现了一点端倪。”
男警想了想，说：“你意思是，他糊弄不过去了，选择了跳楼。”
“不是，我是觉得薛奇挺会糊弄撒谎的，割腕会不会是想让他爸妈心疼之类的。至于跳楼我是真没想到过，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桑桑摊手说。
女警和男警对视一眼，从叶桑桑的话里，他们心里其实已经了解了真相。
只是关于真相的判定，还得等围观的人做决定。
叶桑桑垂着眸子，“其实我也理解你们，薛奇父母肯定让舆论施压了。他们不愿意相信薛奇的死是自杀，一定要找出一个“凶手”，告慰他们儿子的在天之灵。”
不愿相信事实的父母有钱，无理取闹的情况就变严重了。
在舆论的压力下，警方一定会细心调查这个案子。
在薛奇死亡现场刀上残留有指纹的申复兴，就成了第一个仔细调查的对象。
女警张口安慰道：“我们会仔细查清楚案子，不会让无辜的人蒙冤，你要相信我们。”
“我这个人，你们也知道，这件事我做得确实没那么对，可我真不会杀人。”她抬起头，脸上全是苦色。
两个警察陷入沉默，男警察的目光悄然偏向后方，想知道单向玻璃后观察的人是怎么看的。
现在问都问完了，没有实质的证据，得把人放了才对。
叶桑桑回答完毕的同时，关于案件的资料也完全阅读完毕。
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审讯室的玻璃。
这两个询问她的警察。
从她的经验来看，应该刚当警察没多久，她就是他们的练手工具。
藏在玻璃后面的，才是真正掌控这场审讯结果的人。
如果那人相信叶桑桑的说辞，那这场审讯的结果就是偏向她的。如果不相信，那叶桑桑就需要努力了。
叶桑桑相信，如果偏向不相信，自己这个任务可能就悬了。
【桑姐不玩副本，能写审讯心得了。】
【审讯还是被审都经历过，确实能写。】
【我唯一好奇的是，这薛奇是不是申复兴杀的。如果真是，那是怎么杀的人，没看见有点遗憾。】
【后续警方肯定还要调查。作为犯罪者，桑姐肯定也要了解作案手法进行辩解。等着吧，总能得到真相的。】
直播间看着审讯结束，两个警察收拾东西离开，弹幕聊起来。
一切刚刚开始，所有答案都是未知。
即使作为犯罪的一方，也会没有答案。
叶桑桑坐在椅子上沉默等待了半个小时后，刚才出去的女警带着两分喜色回来。
她打开了叶桑桑的手铐。
“队长要我送你出去，你的嫌疑暂时解除了。”
“……谢谢。”
沉默过后，叶桑桑认真道谢，眼里全是疲惫。
她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说：“你不是老师吗？三天不愿意说，害得我们真以为你是凶手。”
“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没有确切的证据就抓我。怕我说了那刀是我拿给他的，你们觉得我说谎……有指纹再加上外面的舆论，我害怕……”
她话语停顿了一下，“我真成凶手了。”
第50章 照片
看见门外的人, 叶桑桑心知肚明。
这位大概就是实际决定她去留的人。
说实话，临场发挥被审讯，还没有多少提示全看演技。
叶桑桑虽然有信心, 但是难保别人不会脑子一抽，出现意外。
主要是在审讯室，有些意外了。
她以为超智能安排犯罪者这种身份牌, 会给她安排到犯罪现场。
刺激一下正处于萎靡状态的她。
不过审讯室也有点意思，一切都是未知, 就连真相也是。
这种审讯的好处是, 玩家能比较轻易装出无辜。
坏处就是脑子如果不够快，回答得破绽百出，会导致不能离开审讯室。
她看向头发盘在脑后，穿着一身黑色便服, 眼神看起来平易近人甚至有些柔和，却暗藏锐利的女人。
“许队, 我这就送他出去，”女警看见女人，声音都高了两个度, 十分严肃正经开口。
她积极地表现，仿佛审讯时的嫌隙都不存在。
叶桑桑看向她，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审讯她的两个人, 都觉得薛奇的死亡是自杀。虽然有些行为没办法解释，但是他们的第一想法是，申复兴是被冤枉的。
所以她才会这么积极, 想着赶紧把人送出去。
还有种生怕许队会反悔的慌乱。
如果不是阵营不对，叶桑桑很想劝告她，带有个人偏见办案, 是警察办案的大忌讳。
许悠望向叶桑桑，视线移到自己徒弟孟姚身上，“好。送出去后，孟姚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叶桑桑挑眉，这语气，孟姚要被提醒了。
偏偏孟姚还一无所觉，兴奋回答“是”后，赶紧眼神示意叶桑桑快走。
【可怜的孟警官，还不知道会被师父训斥。】
【小孟警官，你真的没察觉出不对吗？】
【积极的孟警官回来，就要变成蔫头耷脑的孟警官了。】
直播间嘻嘻哈哈一片，调侃起了孟姚。
叶桑桑被送出去时，孟姚脸上还带着终于没冤枉好人的放松。
想起自己犯罪者的身份牌，叶桑桑第一次生出难得的怜爱感。
“再见！”孟姚喊，想到什么她挠头，苦恼一笑，“还是别再见了，在这里见到我们不是好事。”
叶桑桑摇了摇头，“再见。”
孟姚朝她挥手，转身快步离开，看步伐是去找自己师父了。
【有时候觉得，警察真是一份十分耗费心力的工作。这么朝气活泼的人，见识多了案子后，就要变成严肃正经，甚至苦大仇深的人了。】
【是的，多年后孟姚见着自己，恐怕都不敢认。】
【想当初，我也是这样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还没有成为一个毒妇（点烟）。】
没有案子，直播间依旧十分活跃。
真实的第二世界有些观众玩不转，因为太真实，或者太过于忙碌。
他们只能看别的玩家玩，点评这操蛋的人生。
他们见到真实的属于他们这种普通人的变化，话就会变多。
叶桑桑转身离开，直接去申复兴的家。
她很好奇，这一次的作案办法是什么，还有关于申复兴这个人。
了解这个人，大概就能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至于作案动机，她不是非常感兴趣。
反正不管怎么样，到后面总会知道的，她现在就比较好奇作案办法，以及接下来下手的人是谁，自己该怎么去接手这个副本。
申复兴的家距离学校不远，叶桑桑坐车顺便看了一眼背景。
是2011年的江城。
此刻的科学技术辅助刑事侦查已经很完善，摄像头这类辅助侦查也开始普及。
申复兴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才能让警方都不确定薛奇的死是不是自杀的程度。
私立学校的话，摄像头会更多才对。
站在申复兴的家门外，叶桑桑掏出钥匙打开家门。短短三天没回来，他的家里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灰尘。
关上门后，叶桑桑看向屋子。
屋子平平无奇，就是很平常的白墙黑色沙发，还有一些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装饰品。
地面还算干净，走进去后还能看见掀开的被子。
一个普通的独居男性的家。
按照资料，申复兴早年离婚，孩子交由前妻带到另一个城市抚养。因为失败的婚姻，他没有再婚，一心只有上班和钻营。
资料显示，他和自己孩子没什么联系，感情淡薄。
被关三天，手机也没有关心的电话打进来。
资料还有一些关于申复兴的关系资料，有好有坏，也有讨厌他的人。
至于关于案子的资料，叶桑桑这里全然没有。
没有下一个作案目标，那就是等待任务触发或者主动寻找触发。
这一次很有意思，叶桑桑决定主动寻找一番。
所以走进房间里走了一圈后，叶桑桑开始在房间里寻找或许是线索的东西。
除了书桌以外，叶桑桑没有获得任何一丝线索。
不是因为书桌有线索，而是书桌是她最后搜索的地方。
坐在皮质的椅子上，叶桑桑拿起教案查看起来，很平常。
依次拉开抽屉，就是一些杂物。
订书钉、 红笔黑笔、A4纸之类的东西，足足堆了三个抽屉。
关上前两个抽屉，叶桑桑的目光定格在最下面的抽屉上。
抽屉里放着的东西不算多，就是一个小的笔记本，还有一些杂物。
她拿起笔记本放到桌面上，还没翻开便注意到下面有些陈旧的，用订书钉订在一起的文件。
文件上的订书钉因为时间的关系生出斑斑锈迹，文件封面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文字，边缘因为抽屉打开杂物摩擦或者拿起来翻阅过，出现了上层纸张撕裂和上翘的现象。
叶桑桑将笔记本放到一边，拨开那些文具杂物，小心拿起来里面的文件。
【是案件动机的提示吗？】
【不知道时不时关键，其他地方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普通单身老师的宿舍。】
【副本名字也很奇怪啊，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着叶桑桑的动作，直播间开始聊起来。
《电风扇上的彩带》这个奇奇怪怪的副本名字，让大家一时间都看不清副本究竟什么意思。
可副本名字又和内容息息相关，让人不得不在意。
直播间讨论时，叶桑桑也小心掀开这份没有封面的文件。
看到内容，叶桑桑愣了一下。
因为内容。
不是有什么隐秘，而是根本没有隐秘。
上面是一个个名字，后面附带的是性别和年龄。
用普通人的话来说，就是一份花名册。
按照上面的年龄，是学生花名册。
她翻开下一页，依旧是名字。而且文件的厚度，还是全校的学生花名册。
这算什么提示，如果这是提示，那就太隐秘了。
不过叶桑桑并没有放下，而是继续翻阅，想看看有没有特殊标注。
值得注意的是，这是一本去年的学校学生花名册。
是去年得到后就顺手放到抽屉了吗？
按照申复兴当时准备晋升教导主任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按照资料，当时他已经在帮助当时的教导主任做事，得到花名册是肯定的。
教导主任按照情况是今年下半年调走，如果没有意外，下一任应该就是申复兴了。
这份花名册，可能对申复兴有晋升希望这方面的意义，所以留下来了。
叶桑桑全部看完后，放下了花名册，转而打开了看起来更像是线索的笔记本。
笔记本十分简陋，是那种街边常见的笔记本封面。
打开后能感觉到灰尘的味道，叶桑桑挥了挥手，才没有让自己打出喷嚏。
入目是黑色的字体，字迹书写十分认真，但稍显稚嫩。
叶桑桑皱了皱眉，仔细辨认起来。
直播间也认真看起来。
“老师真是太好了，我从没想到过有这样的解法，今天又是有收获的一天。”
“周计划：早上五点起来读英语、七点早操、七点半和同学们一起早读……”
笔记的内容很简单，是一份学习日记。
全篇都是读书的收获和计划，只要完成的计划，都在后面打上一个勾。
从字里行间透出来的语气来看，是一个十分活泼的小孩，同时也是一个十分相信努力就会有回报的小孩。
叶桑桑不紧不慢向后翻，基本格式不变，内容偶尔会有变化。
偶尔会抱怨自己太笨，学习很吃力，不如其他同学一点就通。
日期不是一天紧接着一天，是一周接着一周，吐槽或者记录收获是两三天或者四五天。
【这谁的笔记？】
【不会是校园霸凌一类的吧，我有点害怕。】
【写日记的人真可爱，不会是没了吧，我是真害怕了。】
【在凶杀案里发现美好，真的有种恐怖片里出现鬼的既视感。因为美好和鬼，都是奔着伤害你来的。】
直播间弹幕随着阅读变多。
凶杀案里的美好对观众来说，就像是包裹着苦涩夹心的糖。
尝一口是甜的，内核是苦的。
叶桑桑表情淡淡，直到阅读完毕。
笔记标注的日期是八月，叶桑桑看了看时间，今天四月二号。
看来是去年甚至之前的笔记本，看笔记本上沉淀的灰尘也可以得知这个消息。
是申复兴之前的学生吗？
叶桑桑思索这个答案，这个学生现在情况怎么样。叫什么名字，是生是死，薛奇的死和这个学生有什么关系。
甚至这个学生是男是女，叶桑桑都不确定。
只能从字里行间知道，大概是个女孩。
合上笔记本，把它连同花名册一起放到最下层的抽屉里。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一切都和学校脱不了关系。
这个学生的日记，还有花名册都暗示了这点。
那么要触发下一步任务，肯定需要返回学校。
这一点是确认的。
不过现阶段，有点困难。
他作为老师，涉嫌杀害学生被抓，现在又要返回学校，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不是她想回去就能回去，现在得考虑的是她会不会因为薛奇的事被开除。
申复兴肯定得罪了薛奇的父母。
虽然他们只是学校的股东之一，但决定一个老师的去留大概不成问题。
如果是公立学校，自然不需要担心。
可申复兴所在的德明高中，是一间私立高中。私立高中开除老师，和公司开除员工没什么不同。
叶桑桑拉出申复兴的关系网，眼中闪过思考。
申复兴这个人，擅钻营精通人情世故，还是校长的左膀右臂。
他接任教导主任，也是校长支持的。
叶桑桑决定，从校长那里入手。
处理好和校长的关系，有他从中进行缓和，事情可能有所转机。
“咚咚咚”
“请进。”
故作低沉的声音响起，叶桑桑握住门把手推门而入。
接近四十岁申复兴个头不算小，有175高。可在进门的瞬间，他的头便低到比校长矮半个头的程度。
正在签字的校长看了一眼叶桑桑，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叶桑桑心里骂了句老狐狸，面上依旧带着谄媚的笑。
“校长，我出来了，来看您一眼。”
她没有坐下，把礼物往自己面前放了放。
校长思索了一下，“东西放桌子旁边，你来找我什么事。”
叶桑桑知道大概能成，放在他书桌的右边，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关于我恢复任职的事，校长您也知道，薛奇的死根本和我扯不上关系，我就是被连累的。”叶桑桑带着几分委屈和苦涩说。
校长放下笔，叹息一声道：“这事儿啊，有点难办。”
“我只有您了校长。”叶桑桑低下头，“报警迟的事，我也是……”
“咳咳。有些话题我们就别聊了，警察那边怎么样，找到凶手是谁没？”校长手捏成拳在唇间，假装低咳两声，提起申复兴被审讯的事。
叶桑桑摇头，“没找到，大概就是认定自杀，没有凶手查什么凶手。”
校长跟着点头，“是，薛奇就是自杀，这孩子也真是，在学校跳什么。”
“连累我们……”叶桑桑愁眉苦脸吐槽。
校长听见叶桑桑的话，眼神微动，将放下的笔放到桌子旁边。
他望着叶桑桑，“我知道你怨我，我也是没想到，薛奇的父母这么犟，非不相信薛奇的死是自杀。”
“校长……我不怨您，就是你也知道，我没了这工作，年纪又大了，无处可去啊！” 叶桑桑继续卖惨。
校长准备让叶桑桑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的话哽在喉咙里，这话说的，不就是怨他做了等会儿报警的决定嘛！
不过这件事，也是薛奇父母的问题。
作为股东他们还不理解吗？
现在闹大了学校声誉受到影响，他们不光没了儿子，还会没了钱。
想到恼怒大股东，校长想了想道：“我已经和大股东说了，这事儿他也是站我们的。不过你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得跟我去和薛奇父母道个歉。”
“这都是小事，道个歉而已。”
叶桑桑立刻顺着回答。
申复兴他们这类人，对这种道歉毫无心理负担。哪怕错的不是他，为了利益，也会毫无理由道歉。
校长满意点头，“道歉这事儿差不多就能过去，如果过不起，那到时候大股东会开口的。”
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这三天的情况，薛奇的父母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给警方施压。
这三天在外面，薛奇已经被形容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神童。为什么会死，是因为学生嫉妒，老师助纣为虐。
老师嫉妒薛奇，故意实施了一切。
还故意支开学生，事发十几分钟后才报警，就为了把自己的作案痕迹抹除掉。
这一番毫无逻辑的话，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本地电视台都进行了采访。
因为这，许多德明高中的学生家长来退学，这让整个德明高中上层都极为恼火。
或许是意识到了这点，今天的风向收敛了一些。
夫妻俩少了之前的嚣张。
所以校长才会提出道歉，这是德明这边给夫妻俩台阶下，只要下了这事儿就完了。
德明这边继续处理退学的问题，夫妻俩可以自己去等警方给出答案。
叶桑桑听完，就知道大概稳了。
不过不确定薛奇父母会不会发疯。
至于道歉，请吃饭就不妥当。
校长带着叶桑桑，两人直奔薛家。
薛家确实有钱，小别墅装修华丽，外面是修剪整齐的大小花园。一路上，两人都有保姆带着，一直到客厅。
带礼物不合适，两人没带礼物。
保养良好的夫妻俩看不出有薛奇这么大的孩子，在沙发上端坐着，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只在看见叶桑桑时，才流露出一丝波动。
看着她卑躬屈膝低声连连道歉，两人眼中都闪过浓郁鄙夷。软骨头加势利眼，明明是自己被抓被关三天，出来还要第一时间道歉。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的怀疑消减大半。
剩下的一半，是觉得他被关三天，是他已经为他的决定付出代价。
他们心底已经有些相信，自己的儿子可能确实是自杀。
见两人的表情，叶桑桑继续卑微道歉，脸上全是后悔之色。
这给人的感觉，完全不是凶手该有的。
“坐下吧，这事儿就算了。”薛奇的妈妈启唇道。
薛奇的爸爸跟着点了点头，靠在沙发上随意伸手，让两人坐下。
叶桑桑和校长坐下后，对两人说的话都是连连点头，时不时继续自己的道歉。
看着两人逐渐满意的神情。
她有些感叹，申复兴给她一种咬人的狗不叫阴森感。表面臣服低头，实际内里已经疯了，正在张开獠牙试图咬断每一个猎物的咽喉。
他这样算计钻营，卑躬屈膝讨好的人，谁会觉得他是杀人凶手呢。
他们只会认为，这样的人，只会永远匍匐在钱权之下。
就好像有人觉得，长相老实和善的人不会杀人一样，一样的以表象决定自己的印象。
双方并没有聊太久，校长没有谈及什么开除的问题。
这件事要的是两人不要求开除，道歉到两人满意，两人不开口，那叶桑桑就是恢复自己职位。
离开薛家后，校长站在薛家门外。
“这两个人真顽固，还要查真相，我看就是他们当父母失职，不然孩子怎么可能自杀……”
他压低声音吐槽，显而易见这几天的事让他有多糟心。
叶桑桑低声附和着上了车，开车送校长回去。
回去后，叶桑桑试图跳过时间线，发现被禁止跳跃。
看来还有其他玩家。
叶桑桑只能选择放弃，决定提前了解一下关于自己学生的问题。
申复兴现在带的是高三（4）班，是这班的班主任。班级一共四十八个人，学习成绩都是中上行列。
这个小城市的高中，属于私立高中强于公立高中。
所以德明的教导主任，是一个挺有含金量的职位。
下线休息回来后的叶桑桑整理好自己形象，便出发前往学校。随着靠近班级，他表情越加骇人，板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冰冷的低气压。
“吵什么！”
刻意压低的嗓音，携带着怒气，让人不由自主安静下来。
教室和直播间都瞬间安静下来。
教室的学生没有反弹，直播间却是在安静过后，瞬间爆发弹幕。
【莫名幻视上学时期的老师了，看得我害怕。】
【原来我高中的时候那个谄媚，一味舔领导的男老师，面对我们和面对校领导，是这样的两副面孔吗？】
【无法直视，看得我感觉晚上会梦回高中时期。】
直播间的弹幕发泄过后，不少屏幕前的人才缓过劲儿来。
望着走上讲台的叶桑桑，观众心情复杂。
叶桑桑扫视整个班级，没有错过其中不服气的眼神。
其中一个表情藏着明显的挑衅，叶桑桑略过后，开始正经上课。
一节课结束，叶桑桑还没走出教室，就听到后面猝然爆发讨论声。
“这家伙还没被开除吗？”
“这么快就回来了，真晦气。”
“我也是服气，我以为我们要换班主任了，没想到还是他！”
不满的声音毫无避开同学的意思，显然整个班级都已经统一了讨厌申复兴的想法。
叶桑桑眼底没有丝毫波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得到同事或真或假的恭喜后，感受到跟着自己的小尾巴，想了想去了一个相对偏僻，确认没人的花园。
那人见叶桑桑走到偏僻的位置，脚步声立刻就加快，从暗暗跟上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跟踪。
最终他走到了叶桑桑面前。
看着叶桑桑淡定的眼神，他嘴角扬起得意的眼神。
他拿出手机，“申老师。要不要看看，在薛奇的自杀现场，我拍到了什么。”
叶桑桑好整以暇看着他。
他点亮屏幕，露出里面的照片。
叶桑桑瞬间瞳孔紧缩，锐利的目光锁定面前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