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能够看到时弦当初对自己施舍一般给出宗主令牌。
那种不屑为此的神情让他在往后的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寐,仿佛有人贴着耳朵告诉他。
你这个位子名不正言不顺。
你以为你是为什么能走到今天?
是他觉得你好操控……
那么多人里, 你最平庸。
景长老从方才斟茶起就偷偷看着紫微真人,这位宗主的脾气不算好也不算坏, 在宗中数年总是不苟言笑。虽未有何成就,但也未有何大错。
更何况,他是当初剑尊力推上位的。
在宗中长老们心里都门清, 真正能说话的是谁。
但既然他是宗主,景长老还是得殷切问候道:“真人可是有何不适?”
紫微真人回过神来,再看案上冒着热气的茶, 只是接过,并没有尝。
这种时候,难免需要人去猜,景长老大概想了一下宗门内最近貌似没出什么事。
外门倒是有件,甚至还和内门有牵扯,但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交给底下的人处理就好了。
那么真人所忧心的,只能是此次百闻大会。
他说:“真人可是担心大会不够隆重不够严谨?我已派手下弟子监工了,目前已经接待了御兽宗弟子和部分散修,其他宗门也在陆续赶来,相信此次大会必能继续振我剑宗威名。”
在上面的,无论心中如何想,面子工程总要做足。
紫微真人却面色微微一变。
景长老心中有些疑惑,难不成自己说错了?
紫微真人说:“我并非忧心此次大会。”
这就是自己能继续往下问了,景长老说:“那真人所忧何事,说出来也许能让诸位长老……”
紫微真人:“我今晨收到来信,蜀云观和洗墨宗有人要来。”
景长老心说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疑惑:“此前一个月两派就有过书……”
不对,这种事他知道,紫微肯定也知道。
那么他的意思,就不单单是两宗来人这么简单。
这世上有什么人,能直接书信突发给宗主?
还有谁?
景长老不需要去细想,因为这世上,有那样能力的人本就不多。
放在两派,就更不多。
他几乎可以喊出来那两个名字,如果不是他不配。
他声音有些颤抖:“那两位大人,如今也要来了吗?”
紫微真人依旧拿着茶不喝:“是的,今晨突然的来信,突如其来。”
宗内虽已为来往修行者做出足够仪式准备,但若要迎接两位大能,说到底还是礼数不够。
他说:“我现在派人去紧急排练一番?”
紫微真人却摆手,道:“不用了,两位大人来信中特别提及了勿要将此件事提前传出,他们只想看看这场大会。”
真就看看吗?
景长老不信。
那么紫微真人就更不会信。
时隔百年的大能突然出关,参加这一场对于新星是机遇对他们不过是沙砾的大会,那不叫关心修真界新秀,那叫浪费时间。
到了他们那个境界,天地间的灵气,大势气运都能看到,财富名望唾手可得。
他们该做的是继续当着人族顶天柱,到了合适的时机将自己的东西传给后辈。
而不是来观看一个,只要是修真者就能报名的大会。
这很荒谬。
但也足够传奇。
景长老道:“两位大人只是想看看?”
紫微真人看着他,无声的目光仿佛诉说了一切。
景长老遂而行礼告辞:“吾已知晓,会好好安排的。”
紫微真人对他点了点头。
景长老离开宫殿,殿外天池雾霭,几乎让人生出了一种错觉,天池的另一边是海市蜃楼,亦或者他们已经在仙界。
但没有人能到达仙界,这是百年来所公认的。
天池下流水清澈,各色禽类在其中抢食。
大人物们总是喜欢养些东西,他们无需自己动手去喂,这群畜牲也不需要知道是谁喂养的它们。
只需要记得每日呆在某一处,自然有吃食降落。
景长老冷冷看着汇聚在一块的鱼群,冷笑一声,从桥上离开。
*
沈见碌站在阵法和符道的报名摊位附近。
因为需要等待别宗弟子来,这场报名属于是宗内一次,面向外人又一次。
两个摊位离得非常近,或者说,两派其实也有共通之处。
就拿以往所学来说,点动成线,线动成面,面动成体。
符咒和阵法不也因此有了交集?
但两派重量级门派,蜀云观和洗墨宗弟子,排队起就互看不顺眼。
也不知是为何,总不能它们也曾听说过当初两位大能的泥潭大战吧。
还是说文人相轻?
看着蜀云观弟子袍上各种细小配饰组成的八卦,洗墨宗外袍上或秀丽或巍峨的山水画,沈见碌感到深深的羡慕。
两者结合,多么好的风水啊,这群人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洗墨宗内部已经有人在抱怨:“剑宗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和这群只知道拿着个罗盘天天金木水火的人一起报名,剑宗是没地方了吗?”
有人也表示同意:“还金木水火?要我说花那么大劲儿干什么立阵又慢,我们符师一张符就好了,还方便带方便用。”
蜀云观那边有人耳朵很好听到了,当即回呛:“我们只知道金木水火?我看你们还天天之乎者也呢,如今倒好,洗墨宗也是落魄了,手底下人之乎者也都不会了张口就粗鄙之语。”
蜀云观此人此话一出,当即得到无数人同意。
“就是就是,我们还没嫌弃他们呢。”
“这群人一来,我今日运势都要变差了。”
沈见碌也不得不说,实在好骂。
洗墨宗那边脸上过不去了,你说我可以,不能说我们宗门坏话,当即不逞多让:“骂人不带全家就不会说话了是不是?你们蜀云观学的棋局修心我看也不怎么样啊,而且我说你们阵法太慢了难道不是事实吗?我现在身上就一堆符马上呼风唤雨,让你来你能吗?”
蜀云观那边愣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的确,除了棋圣那样的大能,其余人布阵要算天时地利,讲究每一处方位,推演都需要好一会儿,怎么可能有符师快?
但是要让他们就此认输,也是不可能的。
有人当即就说:“既然都这样说了,不如我们待会儿就去比试一番。我现场布阵你当堂画符。”
洗墨宗有人道:“我凭本事画的符为什么不让我用,是不是怕输啊?你们有本事自己也存个阵啊!”
两拨人就此吵得不可开交。
在一旁嗑瓜子的沈见碌:“……”
有外门弟子有些担心跑过来道:“怎么办啊沈师兄,万一他们真的打起来了我们该帮谁啊?”
沈见碌看着洗墨宗人均孔武有力手握十斤铁笔。
又看看蜀云观人高马大浑身挂着罗盘仪器堪比负重训练。
他面无表情道:“我觉得你们不要上场最好。”
这种程度的争斗,果然还是太超过了。
而提前从巡逻大哥那得到消息的沈见碌,大概也知道宗门这样安排的用意。
或者说,那两位大人物的用意。
蜀云观和洗墨宗,阵法与符道,是否有底下弟子相互帮助,学习借鉴的可能。
如今看来,真是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沈见碌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因为前方似乎爆发了重大争执。
一名蜀云观弟子直接发话:“谁怕谁,明日午时试炼台,不来你孙子你认吗?”
洗墨宗也不甘示弱:“来就来,让你知道谁才是修真界最好的修行路。”
怎么回事?怎么还下战书了?
沈见碌拿着扫帚要清理自己嗑的瓜子壳,见状弱弱说了声:“比试还没开始,私下决斗不好吧?”
顿时,两路人马纷纷回头朝他看去。
在前面负责记名的外门弟子对他做了个多谢救命的动作。
沈见碌:“……”
他有些后悔开口了。
两路人都盯着他,那眼神复杂。
本来是两派两学派的斗争,如今沈见碌的突然发声,倒是提醒了他们一件事。
如今修真界,貌似剑修最多。
剑尊几乎是一己之力开辟了剑修大局势。
但那又如何,他们生在自己宗,也有各自的骄傲。
并不觉得自己的所学就不如剑修。
何况他们都有圣人,圣人的存在就是在告诉他们,这种学习不是无用的。
蜀云观的弟子先开口,问:“你是谁?”
沈见碌有点不太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万一被记恨了呢,于是他道:“我是剑宗外门一个扫地的。”
洗墨宗有人扶着下巴好好打量了他一番,道:“扫地的?看你衣着也难怪,你学过剑吗?”
沈见碌弱弱:“学过一点,但是不精。”
那名洗墨宗弟子当即一拍手,一副你就该换个学学的模样道:“不精很正常啊,要我说,你不如改修符吧,呼风唤雨多威风?”
蜀云观有人看不下去了:“圣人才呼风唤雨,你真当自己召唤个水球就了不得了是吧?”
“你什么意思,搞得好像你们就能控制水火。”
眼看两拨人又要吵起来,沈见碌赶紧说道:“我有了自己想学的东西了,我是想和你们说,你们不能随便下战术打架的。”
他这话说得诚恳,两边人都忍不住看他一眼。
洗墨宗有人问:“你们剑宗这么多规矩?”
沈见碌点头。
蜀云观那人说:“那得怎样才可以?这次大会可没有混组,我们不打就没办法打了。”
他对这场战斗十分重视。
沈见碌也实实在在为他们想,毕竟那边报名的几个外门弟子疯狂对自己使眼色,一副求求你的沈师兄,让他们不要私斗,被查出来了先遭殃的是我们的表情。
这让沈见碌很难不心软,但此次剑宗为了维持大会过程中的安全和平衡,是不允许私底下打斗的,这可怎么办?
两拨人见他始终没有说话,有些不耐烦了,但看他就是一扫地的,觉得还是不为难他。
沈见碌却突然道:“我有个办法。”
两拨人眼睛亮了:“什么办法?”
沈见碌眼神那一瞬间也变得很亮,用那几个外门弟子的话来说,就是好像突然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小狐狸。
他说:“我是剑宗内弟子,有几样东西还不知道效用,还指望此次大会往外售卖,如果几位愿意试用一番,这中程度的大豆应该不算是私斗。”
沈见碌信心满满:“这是我研制出的东西,各位都是朋友,为朋友捧个场不是吗?”
两拨人都觉得有理,但是也有疑问。
比如,蜀云观有人问道:“可是我们是要分高下的,我们怎么知道你的东西好坏如何呢?”
沈见碌道:“我觉得那样东西对各位都有好处。”
众人:“?”
沈见碌随即凑到蜀云观为首那人耳边说了,眼见那人脸色一变。
他又凑到洗墨宗那边,说了自己的想法,洗墨宗为首人脸色从疑惑变成前者一般的惊奇。
两拨人虽然都不知道对方听到了什么,但是士气突然就涨起来了。
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沈见碌,甚至握着沈见碌的手感叹:“真是少年英才啊,想不到剑宗竟然还有此等人物。”
沈见碌摆摆手表示自己还是师父教得好,而且那些东西还得几位试用一番才知道到底好不好用。
这波三方要达到三赢。
外门弟子不知道沈见碌和那群人说了什么,只觉得沈见碌几句话居然让两派重归于好。
下一秒两拨人不知道又碰到了什么,又互相对骂起来。
外门弟子们:“这修真界不同派之间的关系,真是比云还虚,比纸还薄。”
而身在其中的沈见碌,只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一大波隐藏顾客,并且能从中推广到无数人。
这样看,进军魔界妖界通商矿产,指日可待!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欠他良多,早日补偿……
棋圣和紫微真人同游天池, 雾气蒸腾,雾凇凝结,池中鱼禽嬉戏, 倒是个让人心情愉快的地方。
但棋圣却向来不按套路出牌:“你这池子水这么透, 居然还会有鱼?”
紫微真人心中暗骂这人真是有毛病,面上却只能忍耐:“圣人有所不知,剑宗的天池是自开山就有, 且时常有人照料。”
棋圣却摇摇头:“不不不,我们蜀云观的河湖也时常打理, 水不会这么清澈,年年都有不自量力的弟子不懂水的深浅掉下去。”
紫微真人笑了:“那可能是圣人太过纵容他们了, 如果真心治理,便不会有那些事。”
他也看着池中鱼, 鲜艳的颜色让它们在本就清澈的水里异常鲜明,但它们来来往往在里面生存数年,只有自己鱼吃掉自己鱼的份, 在有人忘记喂食的时候, 这些东西饿极了就会毫不犹豫向自己的亲属展开獠牙。
哪怕它们曾在水中玩闹嬉戏,曾经受过同一片日光。
终究是没有感情的东西。
但棋圣只是定定看着天池, 冒出来一句:“无用。”
不知道在说谁。
紫微真人难免有些不高兴,对于棋圣这个级别的大人物, 已经不是简单的某宗宗主掌门所能代表的地位权势了。
他在他的领域做到了极致,这意味着他在这条路上有无数拥趸,修真界无数人听过他的事迹。
他不需要接受某种地位象征, 他站在那里,就已经能让无数人为之欢呼。
这是身为剑宗宗主紫微真人所不能体会到的感受。
他走到这个位置,不说时也命也, 但每时每刻都是居安思危,担心着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身为棋子的自己,是否有天会被抛弃。
而棋圣不一样,像他那样的人,从来都是掌握他人命运。
如同那个该死的剑尊。
为了剑宗的颜面,紫微真人还是说了一句:“有用还是无用,还得是居中的人能感受。”
他已做好棋圣接下来发一大通牢骚的情景,谁知棋圣却敲着下巴,笑着说了一句:“你说的倒也不错。”
紫微真人很不解,这棋圣又是抽得什么风?
然而下一瞬就有密令传来,前厅本来安顿好洗墨宗一行人,墨圣本该落地休整,不知为何也要前来与自己一叙。
听着密令传来的那边表示没想到宗主您还和墨圣相熟,真是了不得啊。
紫微真人心里只想吐。
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和这几个人都不熟,此前更是面都没见过几次,天知道它们这次怎么突然要和自己叙旧,他们压根就没有旧。
这边心中刚骂完,棋圣就回头看向他,似乎是斟酌了一番才问道:“你们执事堂还在吧。”
紫微真人心说这又关执事堂什么事了,但还是带着笑容回道:“执事长虽然已经不怎么管理,但还是在的。”
*
报完名的洗墨宗和蜀云观大部队跟着沈见碌上了炼器峰,浩浩荡荡两条队伍,如此这般好不壮观。
沈见碌一边介绍着他们峰人少地方荒所以随便动手,众人转交就看到一片玉米地。
众人:“……”
沈见碌为自己找补:“那个是特殊的地方,我们绕开就可以。”
然后转角又遇到了黎尘。
沈见碌:“……”
这下他是真没话说了,不知为何,他好像遇到黎尘就习惯性保持沉默。
这次黎尘先开的口,他先是挑眉巡视了一番他带上来的人,目光再回到沈见碌身上:“你带上来的?”
沈见碌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来看看我研究的东西,都是客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这话要尴尬,明明做生意这是很正常的事,黎尘过问什么的也很正常。
自己虽然欠了巨款,但是也不是把山抵给他了,为什么带人上来还要这么不好意思?
但黎尘却没有对此评判什么,只是问:“都是百闻大会的?”
沈见碌有些惊奇,但还是点了点头。
黎尘只是再看了那群人一眼,就走了。
就和来得悄无声息一样。
沈见碌摸不着头脑,眼观这一切的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试问,你想试用产品到某人家附近,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询问带路大哥他们是谁。
带路大哥有些羞涩但是实话说,那人也只是再问了一下身份,确认了以后就走了。
留下带路大哥风中凌乱,确切来说,是留下他们一群人风中凌乱。
这架势,是不是非常眼熟,十分有意思?
沈见碌还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有无数人为他编造了无数个故事。
难以捉摸的感情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因为人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
但他还是及时想起来了什么,回头跟众人说:“抱歉啊各位,来的路上我没和大伙说一声,刚才那个人,大家出去了以后不要说出去。”
这是为何?
之前那位洗墨宗的大哥表示疑问:“为何不能说,不都是在剑宗里吗?”
沈见碌虽然觉得这群人应该不至于把这种事到处说,以及就算有人说他也有办法藏黎尘,但还是说一句保险:“其实,刚刚那位是我在人间的旧识,他不是剑宗人,我不太希望别人知道他在这。”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
很难说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还是沈见碌说出此话时的面无表情给人的冲击力太大。
蜀云观大哥也忍不住了:“好家伙,兄弟你这是……”
金屋藏娇啊……
后面的话隐没在唇齿间没发出声音,但是大家居然都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但是沈见碌没有,他以为大哥说的是私藏担忧啊……
所以他居然还能点头,并表示:“他家中情况有些复杂……”
沈见碌回想了一下此前在拍卖会,黎尘居然说自己见过百年前发生的大事。
不过不知道是骗人的还是真的。
可他看黎尘,总觉得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若是真的,估计就不只是家中复杂,黎尘自己就……
上山这么久也未曾听他说过家里的事,好像除了那一把剑,他就再无牵挂。
偏偏那一把剑还被自己弄坏了,如今这么穷根本赔不起,真是感谢别人的宽容大度。
所以他看着众人说:“我和他一同在山上有些不易,而且我欠他良多,希望能早日补偿,在此之前,还请大家能够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他说得诚恳,情感真挚,打动人心。
可惜这番话在他人耳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
且不提洗墨宗蜀云观打头的那两大哥,就是跟在后面年纪稍小的就已经热泪盈眶,为此编造了一出充满爱恨情仇还牵挂深深的故事。
沈见碌将两队人带着继续往山上走。
他们两路人远去,林子后黎尘靠着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沈见碌逐渐变小的身影和快被山壁挡住的衣角。
那片衣角被风吹动,转眼间随着人的拐过山路而消失不见。
他也就随之收回目光。
欠他良多,早日补偿么……
他最好说得是真的。
他刚准备离开,就闻有人踩着沙沙作响的枝叶来了,似有微风,树影摇晃。
江清月站在前方不远处:“你好像知道很多。”
黎尘淡淡地看着她,面上没什么情绪,或者说大多数时候,他对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情绪。
除了……
所以他只是回答江清月:“也许是你知道的太少了。”
江清月皱眉:“我知道我该知道的就够了。”
世上所有人,最好都不要对不该知道的事情多有好奇心,想去挑战自己不该挑战的。
黎尘却突然笑了,江清月分不清他是否心情愉悦:“你笑什么?”
黎尘笑着说:“我在笑,因为我突然发现了我们的共同点。”
“我和他的。”
江清月看着这个人,身上的谜团数之不尽,她很想破例去调查,但又觉得没有必要。
胡行知对此的表示是:他没有任何表示。
他对剑宗,对炼器峰,对沈见碌,几乎都是一样的。
或许略微给沈见碌多了些关注,但江清月不理解,大人物们的行为她向来不理解,难道因为她还不是大人物?
她只能对黎尘说:“那我希望有一天我们不要成为敌人了。”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难免带了一点小孩子赌气的意思在里面。
但她又实实在在是放狠话,绝非打肿脸充胖子。
黎尘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
沈见碌带着两路人上了山顶,不得不说山顶风光秀丽,就连灵气似乎也变得充裕了一些。
整座山峰的势都在山峰,这让炼器峰就像是一把直插入大地的长剑,山顶就是剑柄,虽不够锋利,却蕴藏力魄。
一把好剑,剑锋再锋利没有合适的剑柄也无法掌控,与其说剑鞘封住剑,不如说剑柄才让人有把握剑的能力。
上来的修士为这天地造物的山峰感慨,但又有些好奇,这座山真的是纯天然的吗?
会不会真的有某位大能御剑于此?
沈见碌从屋子里拿出东西,递给了两派要比试一番的人。
同时将二人牵到山峰远离屋子处,和他们说:“事先声明,我这可是拿自己住的地方让你们试试,待会儿还请照顾小弟家贫,不要打太过火。”
洗墨宗修士说:“小兄弟放心,你的法器我有信心控制范围,到时候一定能保你住所安全。”
蜀云观修士也不甘示弱:“放心道友,待会儿我就将你屋子用防护法阵围住,这小子在我面前肯定也跑不出多远。”
两人互看不顺眼不说,已然法器相对。
沈见碌得到了准话心满意足退场,说道:“既然如此,现在就交给几位道友表演了,还请两位待会儿好好感受一番,也好让我后续有改进的方向。”
两修士都面带笑容回看他并点头,转头看向对方继续火冒三丈。
双方宗门也是,蜀云观的和洗墨宗的弟子看向对方的目光就差没冒火星子了。
沈见碌处在其中只能庆幸自己不是干柴。
两位修士走到场地中央,大战一触及发!
蜀云观那位修士拿着沈见碌递给他的盒子打开,从中掏出一块很像是印章的东西。
于修士而言,许多法器的使用方法只需要注入灵力就能知晓。
他只是快速在这印章底部棋盘般的线条中调整珠子位置,然后往空中一按。
空气居然烧灼了一般,浮现那纹路的阵法。
蜀云观弟子惊叹,他们阵法修士就是苦于排兵布阵所需时间众多,计算还难以次次准确,如今这法器居然有拓印之效,岂不是……
他们笑观洗墨宗,这下好,你们说我们动手慢,现在轮到你们了。
洗墨宗的符咒按理说只要存货够多,不存在不够用的情况。
他们所面临的绝大多数情况是,出手太慢!
眼看前方建筑物倒塌,剑修能快速御剑飞行过去救下下面人们。
体修凭借自己超高速度和力量救下人。
换做符修,我防御符咒呢,我没写啊!
好像也防不住,得去救,我得先一张漂浮咒,一张加速符,还有一张减轻体力消耗的……
总为言之就是,事多,特别多。
当然也有别的修士不解,你们就不能一张符咒解决所有吗?
是没有那种符咒吗?
答案当然是有的,但是,普通修士,根本做不到啊!
如果真的做到了,那一天,你可能不需要符咒也能救人了。
所以,如何在一瞬间打出多张符咒,考验反应力,还考验控制力。
洗墨宗的人看着这一幕也有些忧心,此前他们还十分有信心,如今……
只见山间身披泼墨山水的洗墨宗修士,从盒子里掏出了一把……
巴掌大小黑黝黝的玩意。
他对着面前,哗啦啦发射出无数张符咒!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这要是我的山我就不会这么……
洗墨宗众人何时见过这等架势?
本来符师让人诟病的出招速度, 如今倒好,那不知是何的法器和个升级版加速符咒一样,大大加快了出咒速度。
如今空中天女散花一般散落下不同功效的符咒, 一时竟然都不知道, 是这法器先坏掉,还是符咒存货告罄。
蜀云观弟子不遑多让,不分地点, 不分情况的直接在空中,地面盖下无数印章形成的法阵。
法阵边缘泛着光, 似乎有什么力量封印了其中的风的流动,以此钳制着洗墨宗弟子的前进。
看得人一阵心慌, 他们平日里排兵布阵都是弄个大半天,有时候还需要同行伙伴为自己争取时间, 何时见过这等架势?
沈见碌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果然,还是这东西好用。”
蜀云观的弟子这才想起他,问道:“道友, 这真的都是你做的?”
这等宝物, 怎么现在才出来?
沈见碌挠挠头:“是的,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 可能有些不太好的地方,也还得拜托那两位师兄等下用完, 告诉我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蜀云观弟子心想:这哪还需要什么改进?这分明是一件东西把大部分问题都解决了啊!
放在以往,他们都是要向各位老师长老询问,或是找前辈师姐交流经验, 如何在自己基础水准一般的情况下,尽量快做好阵法。
还不出差错……
得到的答案都是,你在想什么?
老老实实的连接灵气线, 构建一个有点用的法阵就好了,战力不够外物来凑,谁让你一门心思学法阵不知道学点别的东西来傍身?
这让蜀云观的弟子可谓是痛心加崩溃,他们多么向往棋圣,希望有朝一日能如棋圣那样撒豆成兵,世间少有的几人才能这样又如何?
只要他们不放弃,好好学,总有一天会迎来转机!
这不,百闻大会真是没白来!
蜀云观的弟子几乎都要对沈见碌热泪盈眶,眼泪汪汪地说着:“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很好了!”
沈见碌闻言却皱眉:“这怎么行?第一版肯定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不要不好意思啊!东西都是自己用的!”
这位道友,实属大气。
洗墨宗弟子听言有些不悦,怎么话都让他们说了,自己这边还没说什么呢!
只见场上两位师兄出招火热,是真的火热,火焰法阵和燃烧的符咒都快化为旋风向对方席卷了,拼的就是一个谁的色彩更丰富。
到底是法阵的控制力压制力更强,还是那如同弩箭但是比弩箭快多了的法器所发射的符咒更为厉害!
在场众人心中几乎都开展了一场大战,等着场上这场大战结束!
然而在观众席的沈见碌突然坐不住了。
只见他本来也是笑意盈盈观看两位师兄比试,但有那么一点火星子,极其小的一点点,以至于飘过他头顶时候,沈见碌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两位师兄大家的狂风掀起无数烟尘,燃烧的木杆柳絮随风飘扬形成冒着红光的黑色龙卷风。
沈见碌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两派弟子不解其意。
沈见碌站起来,看着那空中四散的火星,面部表情一变再变,最终说出:“住手啊!你们不要再打了!”
两名师兄打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蜀云观的从未感受到如此方便的出招,洗墨宗的以前还未尝试过这新奇玩意的效用,两人那叫一个互相试探,互相练手。
骤然听到沈见碌这一句,他们表示疑惑,偏过头看过来。
沈见碌抱头哀嚎:“别打了!”
他们还是不解其意。
直到沈见碌崩溃道:“你们要把山烧啦!”
两人这才发觉,不知何时飘向远方的火星,已经点燃了一片丛林。
众人:“……”
大家如临梦醒,纷纷站起身,却不知所措:“怎么办怎么办?”
蜀云观弟子嘴角抽搐:“沈道友,那是你的山吗?”
沈见碌:“这要是我的山我就不会这么急了,啊不,如果是我的山我会更急!”
没人对他说得这番话表示异议,他们只是汇集在了一处,看向那远方冒着浓烟的树林。
有人问:“那是哪里啊?”
沈见碌弱弱回答:“我也不知道。”
其实他知道,就是不敢说。
众人一时也有些着急:“那怎么办?我们要上报执事堂还是执法堂?你们剑宗什么负责管这个?这火好像还要继续烧啊!”
也有人似乎从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询问沈见碌:“沈道友,这……把剑宗的山林烧毁,会怎么罚啊?”
这两位师兄可都是各自门派中的顶尖人物,可不能因此错过这个百闻大会啊!
沈见碌叹气:“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众人:“!”
这怎么行……啊不对,是这怎么办?
眼看着两派人都有些急,沈见碌想出来一个办法:“要不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人去那边救火,那边应该会有湖泊之类的,去的师兄们也可以用一些水类道法,另一路人就去剑宗执事堂那边告知此事。”
事到如今,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只能先尽量减少损失!
众人一听也有理,立刻分出两队,其中一队跟着他们去救火,另一队人较少,去执事堂那边。
沈见碌忍不住叹了口气。
蜀云观那位师兄有些不解:“道友为何如此紧张,虽说我们的确对此有所损毁,但一般修士所居之处的花草树木异于外界,这火总不至于烧太狠,我们总能控制住损失的。”
沈见碌先是沉默,紧接着用一种笑比苦还难看的表情说道:“我倒也希望是那样子。”
这群人大概是还不知道那座山是什么。
整个剑宗可以用一个圆形小岛来看待。
他们炼器峰虽然说位置确实偏僻了一点,但是这山高是真高,高耸入云,也就能够看到诸峰景色。
那火星越过云雾落在了远处一座山上,逐渐燃烧。
沈见碌为什么笑不出来呢?
不单单是他赔不起那座山的损失,更因为那座山——
是剑尊闭关居所。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和你有缘,对你无害
一行人匆匆忙忙奔向那座山, 方才在山上能看见那山山顶绿油油一片被烧的黑中带红,如今走到山底却很难从被层云与遮天蔽日的树木遮挡的天际看到那浓烟的方向。
众人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蜀云观那位师兄问道:“沈道友, 你知道那座山怎么走吗?”
沈见碌心说他可太知道了, 上辈子虽说和剑尊就是个表面师徒面子工程,但拜师的时候流程那叫一个多,让他一步一叩首上了山, 还点香敬茶。
他到现在还依旧不理解,人都没死点什么香?就算是真的对剑尊有天神一般的敬重, 这种隔着门板点香真的不会觉得怪怪的吗?
但是当时在场许多人都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也就不敢问。
当时可谓是泥腿子一招找到了出路, 心想一定要抓牢了,以后没准能一步登天。
现在想想也为当初的自己感到好笑, 想升天哪有那么容易?
上辈子自己虽然死得早,但是依稀记得当初的剑尊貌似出关受了重伤,登天之事又要一再耽搁。
想到这里, 沈见碌突然一梗。
上辈子是什么时候出关重伤的来着?
好像就在这个时期不久以后啊!
沈见碌看向那已经不知多久未曾触及的山路。
要是按照上辈子发展, 不久后的剑尊出山是受了重伤的,甚至还影响到了他某次出关与妖族对峙, 那要是放在现在,他们这火烧的比上辈子时期还要早。
剑尊上辈子是不久以后有的重伤, 那么,要么他本就有重伤,不过疗伤失败。
亦或者, 他在闭关中爆发了伤,那他们这火……
蜀云观那位兄台见他还愣着一句话不说,也有些着急:“沈道友, 这路是在哪里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怕这火势大了造成损失,波及到你怎么办啊!”
身在别人宗门,试用别宗弟子法器结果爆发了这场意外,在场的人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这怎么能让沈见碌出事啊!沈见碌出事了他们以后的法器还怎么办啊!
要知道,修真界可是有很多年都没有比较优秀的炼器师出现了,甚至仅存的炼器师大多年纪上来了,无论是思想上还是手艺上,终归比较保守,已经不太能跟得上如今这个剑修大爆的修真时代了。
他们阵师和符师,早就不知道被剑修压了多久,放在从前他们还能说一句,你们不就是仗着剑修有剑尊吗?大不了来比一比!
可是由于剑尊的过于强大,不说人族,可以说整个修真界的资源都在向他倾斜,同时人族的气运也在向着剑修倾斜,无数危险的秘境从以前的五人不同路子的小队变成了只要有足够强的剑修就能杀穿。
这对他们这些能力比较多元,见效不是特别快,学习时间与花费资源都要更多的修士变得有些举步维艰。
可以说,如果他们不发生改变,往后十年,百年,修真界不一定能允许他们继续大门大派这样存在下去。
修真界是广大的,像是灵气复苏之前的江湖,只要有一门看家本领,都能在其中生存下去。
但如何生存,还得看各人的本事。
而踽踽独行的人多了,难免就想强大起来后张开臂膀,去护佑和自己有着相同抱负的人。
既是保护曾经的自己,也是扩充势力,所以才会有后面逐渐壮大的门派,修行者之间也慢慢有了心照不宣的规矩。
如不可轻易上门寻仇,祸不及家人。
倘若没有人确定地站出来,修真界就会如同还未受管制的江湖,杀人寻仇成疯,夺宝夺取机缘以人炼体成性,变成一个地狱。
而他们这批处在修真界已经有了固定势力和地位的门派中的弟子,却仍忧心宗门未来的景象。
其实此次两位圣人出关,两边弟子也不是傻的。
他们之所以与对方互看不顺眼不对付,虽说有过往不快在,却也实在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他们前面说的都是实话,阵师苦于教习难成,效果微弱。
符师难在出招缓慢,难以招架突发情况。
但它们其实也有各自的优势,阵师不用太强,只要人多,便可建造法阵,借用天地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符师不讲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手中有符咒,哪怕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也能凭借此物护住自己。
要让这些逐渐被修真界的剑修热潮远远抛到后面,说实话,没有什么人会甘心的。
何况他们出自两位圣人所处门下,若是连他们都不知去路,修真界那些不知名的修士们,又该去往何处呢?
两位圣人此次出关,绝对不是想来看一看百闻大会这么简单。
沈见碌叹了口气:“我知道那路怎么走,但是实在是从未真正走过,待会儿的路,还希望各位道友们跟紧了,免得路滑摔倒。”
众人忙说:“不要紧不要紧,沈道友快些带路让我们过去便好。”
沈见碌收好自己的法器,带着一行人走过青石板的小路,上面的青苔绿意盎然,可见长时间不见光照。
空气中浮动着一种,雨天过后枝叶生长的潮湿气息,闻到这个沈见碌略微松了口气。
这里似乎不久前还下了场雨,这火应该不至于把整座山烧了。
但是这越是潮湿,估计待会火那边的烟尘也就越大。
跟着他的弟子一路上似乎也闻到了远处呛人的烟雾。
沈见碌拨开枝叶往上走,剑尊闭关的这座山并没有人把手,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会上来,所以前行路上的青石板难免滑溜,上面雨水带下的泥土青苔都容易打滑。
沈见碌居然还有心思感叹,这处本没有路,经他们此行一走,怕是就有了一条大路。
思及至此,他没忍住想笑出声。
腹中却突然一痛。
沈见碌动作随之一慢,腹部不知为何,方才似乎有股刺痛,像是错觉一般,转瞬即逝。
随之而来的,居然是暖洋洋的感觉。
沈见碌:“?”
后面跟着弟子们有些奇怪:“沈道友你怎么了?”
“是不是这山路上烟尘太多进眼睛了?要不你到后面来吧!”
两派弟子十分热情,沈见碌是招架不住。
沈见碌:“没有没有,我真的还好,就是可能真的路太滑了刚才不敢走太快。”
他这说得也确实是实话,可两派弟子却觉得是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把他塞在队伍中间,保证他无论是从哪里滑一跤都有人能兜住。
沈见碌一边感谢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
耳边却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哈哈哈,做得不错嘛!”
沈见碌听到这声音,就明白那个神出鬼没的小精灵又出现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我的脑子里和我说话?”
小精灵依旧一听这问题就气鼓鼓:“我就不告诉你,你什么时候自己想起来再告诉我吧!”
这……
沈见碌感到疑惑,难不成这小精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历如何?
那他为什么懂这么多?
小精灵似乎心情很好,今天不打算和他一般见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你地种的怎么样了?”
沈见碌心说:“今天有大祸,你帮不了我,至于地,种来种去不都是那个样子嘛!”
小精灵却觉得不然:“这算什么祸啊,你相信我你今天肯定没事的,种地你的地太少了,你需要有更大的地,不然你的法器用不了啊!”
沈见碌觉得心情有些沉痛:“什么叫我今天肯定没事,我把这山烧毁了,待会儿肯定没我好果子吃,至于你说的我地太少了,我劝你注意言辞。我已经种了一山的农作物了,你还想干什么,我直接承包上千亩地吗?上哪承包?而且我是个打铁炼器师傅,不是种地为主业的。”
小精灵有些唏嘘:“原来你不是真心种地啊,我之前看你那么喜欢种地……”
沈见碌可算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还是很喜欢种地的,但是种地的前提是我打铁也能养活自己好不好!或者说,铁都打不动怎么有力气种地!你到底怎么回事,总是突然出来,我的事情你知道这么清楚?”
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小精灵,初次相遇应该是在群山秘境里,这小精灵送了自己一把节操越低伤害越高的节减剑,后来在去黑市,还帮自己寻找合适铁矿炼制法器。
但它总是出现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沈见碌甚至还能想起它控诉自己居然将鉴心镜分了一半给黎尘。
思及至此,沈见碌又感到胃痛,不同于方才的不知为何,他这是很清楚原因。
这要是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估计是没钱还黎少侠了。
少侠还是自己带上来的黑户人士,万一和上去抄家抵债的弟子们起了冲突可就不得了了。
还有师弟师妹,自己带上来工作的王五等人以及钱多多,自己要是被抄了怎么办啊!
沈见碌几乎是立即清醒了,没有哪一刻他比现在更希望胡行知回来。
师父啊快来救救徒儿!
小精灵似乎是能听得这些,虽然小精灵没有实体,但沈见碌仿佛就能看到它那不屑的神情:“信我,你今天命绝对不该绝,今天,你还有好事啊!”
沈见碌:“……”
咋的,一朝重生他鸿运齐天百难不死了?
一行人上了山顶,看到那被火星逐渐侵蚀的枝叶,看到一旁有池水,立刻各展身手将那水吸去灭火。
一时之间人影来来回回,衬得沈见碌在其中一动不动,倒有点幕后主使的味道在了。
沈见碌要去兜水灭火,小精灵阻止:“你不要动!”
沈见碌:“我不动干什么,大家都在动啊!”
小精灵:“火不是你放的,你为什么要帮忙?”
沈见碌:“这……”说得好像有道理。
但是这么多人在灭火,他啥也不做会不会有点……
小精灵似乎也能听到这些,说:“你信我,你不要插手,你干脆就装作不适应这上面空气,有些头晕就好了。”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确定那群人能够将火光熄灭后,沈见碌捂着头,走路摇摇晃晃,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
已经有弟子看到他这脸色苍白的样子,赶忙将他扶到了一旁歇息。
沈见碌有些惭愧地说:“抱歉啊道友,都怪我不中用。”
那道友却是相当好说话:“沈道友,没关系的,炼器师嘛我们都懂,你好好休息就是,这里交给我们!”
沈见碌点点头,看着那道友用那宽袍大袖席卷一大片池水向那冒着黑烟的树干拍打。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他应该拿出一些法器来帮助一下他们。
但小精灵坚决不允许,就这样坐着也是奇怪,按照烟会往上飘定理,他坐着应该不至于被呛到啊。
他也的确眼睛没有被烟尘燎伤的痛感,但就是头有些发昏。
连带着前面灭火的人们,他都有些看不清。
肚子又开始疼了。
最近吃了什么?
还是今天吃了什么……
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的头发昏。
小精灵似乎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片刻后,它似乎是“咦”了一声:“你居然……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啊!”
沈见碌没办法回答它,或者说他也不知道小精灵说得是哪个。
这小精灵,说话都遮遮掩掩的,干脆直接炖了。
小精灵似乎也能听到这句,顿时有些生气:“我这是为你好,为你好,懂不懂?”
片刻后它的语调又变得柔和了一些:“应该是和那个小白脸在一起的时候弄的,真是,我一天不看你,你就要和他混在一起!”
沈见碌心说小白脸是谁,混在一起又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头昏真的想不起来啊!
小精灵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不过也还好,你早点拿到这个就早点吧,说不定这才是正常的发展呢。”
沈见碌肚子里面奇异的感觉似乎在慢慢减退,意识逐渐回笼的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先确定自己视力的同时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正常控制肢体。
没有问题,似乎……似乎自己的身体能控制地更加熟练了是怎么回事?
原因在于沈见碌重复一个抓握动作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十分稳,一点都不抖,还能慢慢地张开,合上。
但他前两天晚上熬夜赶工法器和关于大能们的八卦小本本印刷器材,他明明早上起床的时候胳膊都是酸的手都是抖的。
是因为什么?
肚子……
他吃了什么?
他想起来了!
在前几日,他们在地下黑市的拍卖场所得到的骨灰,他把骨灰吞了下去。
当时他的想法甚至是简单的区区骨灰,化学物质,多喝水可降解排出。
但是这里是修真界啊,那骨灰还是大能的。
大能的骨灰大概就相当于已经接受高放射性物质的存在,当然,这边的放射性到底是有害还是有益,都不太确定。
现在沈见碌虽然貌似接收到了部分好处,但也很难确定是不是有坏处。
他现在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回来就催吐。
这东西不会已经被自己消化完了吧!
沈见碌:“……”
小精灵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表示:“放心好啦,没事的,这个东西和你有缘分哦!”
沈见碌:“你知道有问题为什么不出来和我说一声?”
这小精灵不是危急时刻就会出现吗?
小精灵哼了一声:“你少和那小白脸接触,我就会常在你身边了。”
沈见碌这个时候居然能将小白脸三字与黎尘对上,虽然听到的时候难免抽了抽嘴角:“你怕他?”
他察觉到了非常微妙的一点。
小精灵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怕他干什么,我就是不想让他发现我,有问题吗?”
它又“哼”了一声,十分傲娇。
沈见碌问道:“你不怕我把你的存在告诉他吗?”
小精灵又生气了:“你要是敢和他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不知为何,沈见碌确实不想让小精灵生气,也不想让小精灵不理他。
所以他哄道:“好了好了,不告诉他。”
他说:“那我能问一下,这个东西对我有害吗?”
这小精灵貌似知道很多的样子。
小精灵:“和你有缘,对你无害。”
沈见碌点点头,算是放心了。
耳畔传来有人踏着山路上来的声音,而且貌似还不止一人。
沈见碌心领神会,赶紧靠着树干在隐蔽的地方闭目装作晕倒。
小精灵也没了声响,任凭他心中如何呼唤都不出来。
山路传来大能灵力的威压,即便是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其压迫力。
沈见碌大概明白了一点,小精灵似乎是不敢在大能面前现身。
也许是大能修为高深,能发现它的存在。
第80章 第八十章 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来人不知何人, 但沈见碌心中却大概能猜到一些。
洗墨宗和蜀云观的这批弟子从前还未曾来过剑宗,可以说是并不熟悉。
那他们寻求帮助大概是找一些外门弟子加上执事堂,执法堂也许看到了也会前来帮个忙。
毕竟是自己的宗门的山头。
思及至此沈见碌有些心虚, 那两派弟子不清楚状况, 但是剑宗内许多弟子可都知道这山是什么地方。
尤其是执事堂那批人,平日里就差没把剑尊画像挂在堂前日日参拜,他们这一路上来的心路历程估计……
沈见碌觉得换做自己, 自己也受不了。
首先传来的是有人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实在是觉得好笑的一声:“紫微真人,这便是你们剑宗的防护能力?”
这道声音十分陌生, 至少沈见碌上辈子都没听过,这辈子更是头一回。
但是这道声音远远传来, 明明相距有数米,人声却丝毫不减弱, 说话的人也好像闲庭漫步一般,并未用多大力气。
他不过是寻常聊天般问了一句,这声却让人心中一颤, 连带着山头轻吹火苗的风, 都凝固了一瞬。
看来真的是大人物。
沈见碌额头冒出细汗,觉得那小精灵可真是识时务, 往后该多找它说说话,这样若是在路上它突然不见了, 估计就是遇到无法抵挡的大人物,该尽快跑路才是。
紫微真人的拂尘一挥,引了山下河流溪水浇灭部分火苗, 已经被火焰燎烧过的地面留下黑漆漆一片,还往上升腾着烟雾。
这座山上都不是寻常植物,却突然被点着, 着实是让人意想不到。
那么,这群弟子抢救如此多时间,也实在是情有可原。
但……
紫微真人皱着眉头巡视了一圈四处浇灭火星的弟子,心中既是愤怒又是后怕。
还好……
令牌没有异动,剑尊没有被本次意外惊动!
可这群人,到底是为何将此处焚烧!
那群弟子都是生面孔,但从衣着上不难看出是今日才来剑宗的洗墨宗弟子和蜀云观弟子,这两门都不是如何战力卓绝的派系,是如何将此处点着的?
棋圣对此却还是笑眯眯的。
他有些感慨地说:“真人啊,实在是抱歉,我观中小辈有些不大懂事,也不知是干了些什么,将贵宗弄成这样。”
他话是这样说,面上却半分歉意也无。
紫微真人心里也明白的很,对于他们这种大人物,多半是看戏,对于此事说上一两句就是在给你台阶下,想让别人真心实意道歉。
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所以他也只能装作大度:“哪里的话,都怪我派弟子看管不周,没有将贵派弟子送到合适的场地,才造成如今局面,好在是没有酿成大祸。”
如果真的惊动了剑尊,他心中居然还隐隐有些窃喜和期待。
不知道他会将这群弟子如何?
灭火的弟子们发现了他们的到来,蜀云观的弟子看到了棋圣就如同见到了信仰,纷纷跑上前来,却又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
“圣人好!”
棋圣笑着向他们挥手,就如同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甚至还有空关心弟子们的安危:“都没事吧?”
弟子们答:“没事没事!”
也是,那火并不算大,如今大人物一挥手便灭掉,能有什么事?
要是真有事,沈见碌只觉得背后发凉,紫微真人怕是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动手灭的火,弟子们感谢棋圣,他又不可能上来就说这里是剑尊闭关所在之处,你们惊扰了剑尊如何如何。
对于他这种大人物来说,格局和性情也很重要,因为他面前站着棋圣。
在棋圣面前,他无法向那群弟子发难。
本次百闻大会,他也很难向任何一派表达不满。
棋圣出关本就不易,若是他不想善了此事,棋圣大可因为觉得自己面子没被看护而直接走人,那么后世对一场百闻大会,紫微真人怕是要被戳一辈子脊梁骨了。
沈见碌不得不觉得,有时候大人物也怪难当的。
棋圣看了那群弟子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又看向穿着洗墨宗袍子的弟子,有些戏谑的语气:“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对我们蜀云观的道法很感兴趣吗?”
洗墨宗虽说和蜀云观向来不对付,但这种不对付是在外界拉出来评比上,在弟子之间的讨论上。
但棋圣不一样,棋圣是和他们洗墨宗墨圣一样传说般的存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宗内也很少见过墨圣,如今见到棋圣,还如此亲切,真是如何都不能无视了。
强者在哪里都是让人敬畏的。
洗墨宗领头那位弟子,先前还和蜀云观嘴皮子争得你死我活,如今却也好像不好意思了起来,带着众多弟子向着棋圣行了礼。
棋圣挥了挥手以示免礼,说:“你们墨圣此次没有和你们同行吗?”
洗墨宗的弟子互相看了看,不太能明白棋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是那位领头的先说话:“墨圣他老人家还在船中休息,他说想看看剑宗风景。”
棋圣一笑:“剑宗风景他不是早就烂熟于心,年纪上来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洗墨宗弟子没有说话,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做出答复。
怎么感觉这棋圣也不太好说话的样子,莫非大人物都是如此?
紫微真人咳了几声,长时间被忽视的感觉让他不爽:“你们都是如何到此处的?”
讲的话却一针见血。
两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双方好像都能读懂对方那陌生面容下的话,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壮士断腕神情。
异口同声:“我们自己找上来的!”
躺倒在后方树丛的沈见碌:“?”
他是真没想到,他本来只是想装一装身体不适晕倒,就此避开审问。
这倒好,两派弟子对他是避而不谈啊!
都是好兄弟!
紫微真人只觉得额角青筋狂跳,都快压不住自己攥着拂尘的手,但保持大能风范,他还是得面目不变看着众人,表示疑惑:“你们是如何自己找上来的?火又是怎么回事?”
蜀云观有弟子说:“我们只是和洗墨宗的弟子相互探讨道法的时候,不小心将此处点燃,当时看着远方山头起火,我们进行了各种推算和符文定位,才找到了此处。”
这话说完,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场上所有人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棋圣笑吟吟地看着那位开口的兄弟。
该兄弟是真的感到慌了,他是怎么敢的,居然在棋圣面前说谎,他怎么可能骗得过去。
众人都心惊胆战。
沈见碌啥也没干躺着也瑟瑟发抖。
大概就一个呼吸的时间,棋圣又笑了,这次笑出声来。
不知为何,场上所有人几乎都松了一口气。
棋圣道:“看来两派的道法至今都在不断比试中啊,也好,就是玩得有些过了火,损害了剑宗这片土地。”
还好,棋圣没有说什么。
紫微真人有些不悦,他不觉得此事是普通的斗法就造成的,而且为何那么巧,偏偏在剑尊闭关的山?
棋圣回过身看他,说:“损害了这座山头,也不知对贵宗是否有太大损失。”
紫微真人皮笑肉不笑:“一座山头而已,不值得动气。”
底下的弟子听着两人的交锋,只觉得棋圣好生了得。
棋圣一挥衣袖,仿若山间流云汇集于此,众人目光皆被他所吸引。
那一团云卷过土地上焦黑的部分,明明是白日,天空中却亮起了星辰一般的东西,与大地相映照。
土地逐渐恢复生机,小草从地里冒出嫩芽,树干抽出新枝。
沙沙的声音,是生命在茁壮成长。
沈见碌不禁想到,棋圣虽是修行大能,给予万物生机活力却如此厉害,若是自己有招一日也能如此,不知多少土地才够种。又能种上多少土地,供多少人生活。
但这一切他都不敢睁眼,只能闭着眼睛细细体会。
整座山就好像被棋圣施了法,就是他的棋盘,他可以让河流从棋路上绵延而下,无视山丘沟壑,他可以让绿叶新枝繁荣生长,无视万物自然的生长规律。
他好像短暂成为了空间的主宰。
而沈见碌躺在草地上,听着耳边生长的声音,只觉得小腹似乎也有一股暖流,顺着溪流慢慢蔓延。
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棋圣慢慢停手,看着整山的奇迹,没有说话。
在场的人却无一不被他的手法所惊叹,尤其是蜀云观的弟子,他们都没能棋圣的弟子,但从小听着棋圣的传说长大。
如今看到这番奇迹,如何不为棋圣自豪?
紫微真人胸口一大块石头可算是落了地。
还好,看这棋圣的样子,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有百年前大能所留下的空间所限,是该几乎没有人能发现什么。
棋圣又从天边揽过一朵云,就这样顺着云高高飘起。
他对紫微真人说:“这座山我已经恢复原样,就放过这群弟子吧。”
紫微真人连声点头,心中却怒骂这老匹夫不讲道理。自己压根就没说要惩罚这群弟子,如今这样说,倒显得自己不如他大度。
大人物果然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棋圣回头看向底下那群目光中充斥着仰慕和敬仰的弟子,再次向他们挥了挥手:“老夫等着你们在百闻大会来见我。”
然后他就和那片云一般飘向远方。
留在原地的只有紫微真人,紫微真人看了这群弟子,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挥了拂尘离开。
留在原地的弟子们心绪难平。
蜀云观的弟子一个个失魂落魄,有名弟子不敢相信地扯着身边人摇晃:“棋圣说得是真的吗?在百闻大会等我们?”
他的同伴扯着他的手不让这大力狂把自己弄窒息:“棋圣只是说等着我们百闻大会见他。”
这话其实说得很巧妙。
在百闻大会见他。
那么棋圣是会见最后的胜出者,还是要参赛者不计一切代价走到他身前?
洗墨宗的弟子不免也有些羡慕,墨圣还未说何时收徒。
但这都意味着,此次百闻大会所来不虚,能见识到圣人不说,没准还能看到他们收徒,想想都兴奋。
沈见碌也觉得这辈子的一切真是不一样,上辈子他虽然没参加这场赛,但是两位圣人都没有在百闻大会上收徒,倒是此次大会过后,才偶然间在凡间找到了合适的苗子。
当时的他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但是也没时间想那么多,赶紧就要继续练剑,不能给内门弟子这个名号以及剑尊丢人。
如今听到这,他不由为大家感到可惜,这么多人都想成为圣人的弟子,若是让他们知道圣人此次大会一人不收,不知会不会感到失落。
有人突然道:“等等,我们是不是把沈道友忘了?”
沈见碌浑身一颤,他差点忘了,自己这装晕有点久啊!
此话一出,大家才幡然醒悟。
“沈道友呢?谁看到了?”
“光顾着说话了,差点把沈道友给忘了!”
一群人立即如同满山的猴子四处乱窜,势必要找到沈见碌,仿佛找不到就要哭天撼地求大自然别来天灾人祸。
好在沈见碌装晕的地方不算隐蔽,很快便找到了。
沈见碌装模做样地咳了几声,才道:“刚刚发生什么了?”
他趴在地上久了,满脸黑乎乎的灰尘。
在场人有些惭愧,他们烧着了山还让沈道友帮忙善后,人家差点晕倒在这呛死了。
纷纷道:“没事,什么也没发生,火已经灭了。”
沈见碌心满意足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这话真心的。
他向众弟子告别:“后面如果还有什么事再来找我,我就在炼器峰那边久居。”
两派弟子点点头看他的眼神,如同发现了什么宝藏。
可不是宝藏吗,技术这么好的炼器师,居然让他们碰到了,这还不得供起来!
*
棋圣回到了自己的云船,他还是住不习惯剑宗的居所。
但那墨圣居然也没下地,他不是讲究自在人文,一直在船上待着有什么意思。
一旁的掌柜走上前来,询问:“先生,你可发现了什么?”
棋圣只是笑着为自己添了杯茶:“什么也没有,但我推演应该不会失误才对。”
那座山,肯定不简单。
一旁的陆老板依旧身着女装,鼻尖嗅了嗅,突然道:“先生,你刚刚见过那位小友了?”
棋圣神色凝固了一瞬,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陆老板皱了皱鼻子,道:“那位小友曾经在我店中取钱,我的钱都有店中特殊熏香,寻常人闻不到,方便查询错账。”
他道:“可是先生,如今你的身上也有那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