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0(2 / 2)

种种事件堆积在一起,让她不能理智下来,怒极反笑道:“我的琴师,怎么会在你这?”

“你说他吗,”裴淮义露出微微诧异的模样,像是对此一无所知,

“他淋着雨来到我这,听闻这些时你忙于政务,也不曾召琴师抚琴,倒是你那位堂妹时常召见,却并非听琴,而是频频欺辱,这如何行呢,毕竟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心尖尖上的人……

楚临星望着她的侧脸。

她总是这样的,同人谈判时周身也一副温和的气度,说出来的话还是那般模棱两可。

很容易让人误会。

譬如现在,她只是欣赏他的琴技罢了,却将话说的那么暧昧。

让人多想。

楚临星咬着唇肉,决定不再多想。

但仍旧错不开看着她的眼眸。

肖柏气笑了:“所以你把人拐走了?”

裴淮义微微摇头,笑说:“这是什么话,我在你这,还成拐子了?”

“楚公子,”她看着站在她身旁,神色疏冷中透着严肃的琴师,“是我拐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楚临星盯着肖柏带来的压力,缓慢比划着:“我自己来的。”

肖柏:“楚公子,我给你赎身,你从我这府上住不开心,便一声不吭,转头就跑了?”

“我……”

裴淮义微微抬手,打断他比划的动作:“你的堂妹意图对郎君意图不轨,你又成日不在府上,肖府没有为他做主的人,他住的不舒服来我这里,有何不可?”

肖柏脸色铁青。

她是周瑞的堂姐,自然清楚她的为人。

因着先辈的恩情,她母亲那般严肃的人,也因着亏欠任由她挥霍。

只要不闹得太难看。

裴淮义提起此事,她自然有些心虚。

会有谁好端端的上来杀她吗,恨周瑞的人太多了,欺女霸男后逃来京城投奔她们,却不知收敛,做下这等丑事来。

肖柏反驳:“但她死了……”

“她先前做下的那些丑事,你想要我细细数给你听吗?”

“就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怒火,“就算是她要对人图谋不轨,但郭瑞已经死了,这样紧要关头,接触了她的琴师却跑了。”

她看着裴淮义平静的眼眸,发出最后的警告:“楚临星涉有重嫌,裴大人,你当即刻交出人犯,否则便是包庇之嫌,触犯刑律,我母亲也不能保你。”

“我哪里要包庇,不过,肖大人是不是太心急了。”

裴淮义在她话音落下后道:“此案理应先交由刑部审理,若大理寺仍觉有失公允,自然可以驳回,进行复审,肖大人此刻向我刑部要人,是否很不合适呢。”

这句话彻底点醒了她。

肖柏沉默了一会,也意识到自己闯进来实在冲动。

不论如何,此案也是先要经刑部来审,还轮不到大理寺。

她看向一旁安静立着的楚临星。

他一声不吭,默默站在裴淮义的身边,着了不合身的素衫,外罩的鹤氅是唯一的彩色——像一只漂亮的花瓶。

肖柏执拗地看着她,硬邦邦地道:“但他是我的琴师。”

楚临星微微抿唇,生怕再被抓回去。

她双腿交叠,微笑道:“现在不是了。”

“你!”

“肖大人不会不知晓,楚公子没有卖身契,又非仆从,”裴淮义还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没想到他最终会到我这来,说来还是要多谢肖大人。”

肖柏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裴淮义。”

裴淮义示意他给肖柏递盏茶,道:“义母这些时日身子不大好,积劳成疾,你当劝说着些。”

温热的陈皮菊花茶被楚临星捧到她面前。

“我母亲有我管着,不劳裴大人操心,”肖柏没忍住,皱着眉头看她,“每次都用菊花茶招待我?”

不论哪次,只要是裴淮义来招待,她手中的必然是菊花陈皮茶。

裴淮义点头,煞有介事地道:“是啊,肖大人火气大,自然要降降火。”

肖柏是被她气走的,一口茶也没喝。

“我方才说的不对吗?”裴淮义起身,慢条斯理地擦着指节。

楚临星摇了摇头:“大人说的对。”

“是了,她火气实在是大,方才都将你吓到了,”她语气微顿,侧眸看他,“刑部接手了这个案子,我亲自来审你。”

楚临星一直因此惴惴不安,听到她说要

审,带着一点哀求道:“可以不动刑吗,大人。”

他太清楚自己的身子了。

这一胎原本就怀的艰辛,他步步小心谨慎才留到今日,若是动刑,他的孩子会死掉,他也会跟着死掉的。

裴淮义望着他这幅可怜模样,低低地道:“那要看楚公子是否配合了。”

在她的注视下,楚临星点了点头。

他有时候很像一只猫。

与成恩不同的一点是,成恩永远都是骄矜的小孔雀。

他被母父偏宠,从来幸福,自然养的娇蛮,但楚临星不同,他身上没有半点娇蛮的影子,小心谨慎,对危险有着敏锐的感知,做好了随时逃离的准备。

有时候裴淮义也会自我怀疑。

如果楚临星不是成恩,为何给她的感觉那么相似。

仅仅是因为错觉吗?

成恩的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楚临星与他相像,却清澈凌冽的宛若他的眼眸。

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之间的声线。

熟悉又陌生。

一如他的身份,朦胧,近在咫尺,却罩了一层雾,叫人琢磨不透。

“我都配合,大人,您想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楚临星担忧地道。

这话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发丝坠在他的肩头,还有几缕不听话的坠进了衣领,滑进更深的地方,唯有眼尾的淡红是浓烈色彩,清清冷冷的脆弱模样,也多出几分勾人来。

所以他露出这样委屈又坚韧的模样,温顺地说出这样的词句,很难不叫人多想。

“那要辛苦楚公子配合了,”裴淮义让他坐在一旁,“刑部问讯前,不论女男老少,要先搜寻身上物品。”

曾有人在刑部问讯时以匕首重伤一方,自那时起,刑部问讯必要搜身一遭。

“……好。”楚临星抿了抿唇,朝她打开了双臂。

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乖的不像话。

她带来的压迫力如山岳般庞大,令人窒息,而人力无法与之抗拒。

裴淮义只手落在他的腰间,察觉到他的瑟缩,道:“乖乖的,不要躲。”

“是……”

不仅是她周身气度带来的压迫力,还有他不停设想引来的恐惧,几乎要将楚临星的理智蚕食殆尽。

他的心脏也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情绪挤压着,再多一分,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热有力的指节从他的腰间缓缓向上,公事公办地摸索着他是否有藏匿什么。

寻常人或许没有什么,但他有孕在身。

孕夫的身子相较于常人敏。/感许多,裴淮义的手恰巧就放在了腰间——那是她从前最喜欢摸的位置。

准确而言,是她最喜欢揽在成恩的腰间。

每当裴淮义的手落在这个位置,他就再不敢动。

这个姿势会让他被裴淮义彻底掌控,只要他反抗,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叫出声来。

楚临星咬紧了唇瓣。

不能叫出来。

但腰间的酥麻愈演愈烈,他从未感觉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大人,我新换的衣衫,”楚临星偏过头,极力控制着嗓音,他生怕溢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声音,“大人给我的……”

“噢,是吗。”裴淮义缓慢排查着,指尖落到一处,抬眼看他,“这是?”

楚临星喉头上下滚了滚。

她的指尖落在拢起的小腹上。

因着出来的着急,他没能勒紧肚腹,不细瞧或许不能察觉,但裴淮义上手摸,必然是有所察觉的。

楚临星绝望地闭上眼睛,语速很快的低声道:“是一团血肉。”

倒也不算说谎。

未出世的婴孩,说到底也还是一团血肉。

“是了,王郎中的确说过。”裴淮义颔首。

积聚之疾。

在她指尖离开楚临星肚腹的下一刻,九月不安地动作,传来了微小的胎动。

楚临星忽而俯身,露出一副难以承受的模样:“唔——”

他原本紧绷着,生怕被发现什么,这时候的胎动带给他的刺激更强烈。

楚临星头皮有些发麻,撑着身子,险些跌坐在地。

她抬手,扶住眼前看上去快要倒下去的人:“楚公子安心,我的友人不日会便来京城,届时让她来为你诊治。”

彭氏彭禾有,江湖上无人不知晓她的名号,当年皇贵夫痼疾发作,病入膏肓,还是先帝请了彭氏女娘来。

没等楚临星拒绝,她继续道:“但我方才问的不是你的病。”

裴淮义指了指他腰间坠的物件。

“这么锋利的东西,要贴身戴吗?”

楚临星有些为难地皱了一点眉头。

那是他藏的刀片,防身用的。

从知州府带出来的。

他静默着,垂着头,一副做错事被责罚的模样。

不打算拿出来。

裴淮义:“楚公子。”

仅仅是一个称谓,楚临星终究没有坚持下去,在她开口后彻底丢盔弃甲。

“好,请大人稍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妥协着,背过身去。

素色的交襟衣衫腰侧还有绑带。

他身子清瘦,被这不合身的中衣罩着,显得有些空荡荡。

而今背对着裴淮义,他慢吞吞地解着腰侧的细带。

楚临星最怕她忽而走到自己身前,发现他费力掩藏数月的秘密。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裴淮义是端方的君子,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论她立场如何,不论她是否温和,她也不会做出如此出格唐突的举动。

裴淮义先前对他太好了,只要不涉及到朝堂政事,权臣立场,楚临星便全身心信任她——他坚信裴淮义不会如此。

裴淮义不知他在短时间内想了多么繁多又复杂的事。

只是看着他解衣带的背影,便想起成恩的话。

“要是我有孕了,你会让我生下来吗?”还没有褪去青涩的小少爷依偎在她的怀里。

成恩总喜欢在两人温存的时候提一句孩子。

他很渴望一个孩子。

裴淮义的指腹擦去他眼角的湿痕:“你很着急要一个孩子吗?”

“嗯……我只是觉得,你生的这般好看,我也是公子中的翘楚,我们的孩子必然不差的,”成恩忽而意识到自己扯远了,戳了戳她的胳膊,“那你让不让我生?”

“让,自然让,”裴淮义无可奈何,“你要生,我还能拦你不成?”

得到了想听到的答复,成恩满意地亲了亲她的面颊。

“姐姐真好。”

他从来不主动提起成婚的事。

寻常男子想方设法,也要嫁做心爱之人的主君,未得到承诺前,必要夜夜缠着,日日求着。

成恩显得那么洒脱。

或是说,他根本不打算做她的主君,夫侍的位置也不曾想过。

他不谙世事,被家中娇宠着,自然不知道裴淮义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天子近臣,年纪轻轻便坐到侍御史的位置,兼任刑部郎中,后被卷入党政,贬为监察御史,但回到原本的位置是必然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有时候会很担忧:“裴淮义,要是我真的生下一个孩子,你的俸禄能养得起她吗?”

成恩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对她存有误会。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有正面回复成恩的问题。

“姐姐做我的赘妻。”成恩飞快地道。

这是一个早就想好的答案,在他看来是既定的,否则他不会说的如此顺畅。

但没有多少女人愿意做赘妻。

裴淮义的手指稍稍用力,怀中的人就委屈地叫了一声。

不高兴,但是不敢反抗,只能看着她用眼神逞凶:“坏透了,就知道欺负我。”

那么渴望生一个孩子的小少爷,是否如她梦中那般,嫁了

人,生了孩子,看到她会惊恐地逃离,叫她不要来打扰自己的生活。

裴淮义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在成恩没能拿出一个解释之前,他最好还没有新欢。

光线柔和,落在楚临星的侧颜与柔顺的发丝上。

因着乌发尚未擦干,不能以簪子束起,他只用一截青纱挽起。

鬓边几缕不大听话,溜进他的后颈衣领里。

烛光将他神色照映得柔和,宛如圣洁持重的仙子下凡,以身渡世间众人。

或是神子温和地解开衣带,哺育身旁的婴孩。

裴淮义的注意却不在这:“楚公子,好了吗?”

因为过度充盈带来的痛感,茱萸渗出了一些乳白的露珠。

解开衣带,拿出贴身藏的刀片,再系上。

不算太柔软的衣料只会为他带来更多的折磨。

楚临星转过身来:“好了。”

他的面颊还有些红,隐藏在发丝中的耳尖更是不必说。

仿佛经历了什么不可说的事。

裴淮义接过带着男子体温的刀片。

这样危险的、泛着冷光的利刃,竟被他贴身放着。

“你胆子真是大。”裴淮义淡声评判道。

楚临星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大人过奖。”

“我是在夸你吗?”听到这个回答,她笑出声来,“这一点,倒是你同你师兄很像。”

裴淮义看着他,眸光却好像已经透过了他:“他会很自然的将我说的每句话当做是夸奖。”

被爱浇灌着长大的孩子,自然而然的认为世间美好当属于他。

楚临星也是这么想的。

裴淮义太扎眼了,即便她不是穿着最出众的,可气质是骗不了人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独到,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原本他只是想接近她,将这个看上去无权无势的小官员蛊惑回家,做他的赘妻。

他母亲是知州,为人正直两袖清风,一个没什么油水的清水衙门。

但楚知州的主君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他是楚知州唯一的孩子,自然着急有个女人帮他守家业。

家里有了女人,还是当个了官的女人,他那些姑姨才不会明着打他家产的注意。

刚打哈欠,老天就给他送了枕头。

裴淮义周正儒雅,性情温和,是顶好的女娘。

他一眼就看中了。

“恩恩,”她唤着他的乳名,“一整日也没有写完吗?”

裴淮义说那张册子。

他熟练地扯着借口往她怀里钻:“字太多了,我手腕又开始痛呢……”

总是一副无赖模样。

裴淮义毫不客气地戳破他的谎言:“痛的是左手,和写字的右手有什么关系?”

“小撒谎精。”

什么小笨蛋,小撒谎精,这类词语在成恩看来都是爱称,毫不计较,并欣然接受。

但他现在不是成恩,是楚临星。

替代成恩的楚临星。

和成恩很像这句话,对于一个替代品来说或许是夸赞,但对他来说只能引出最深的恐惧。

楚临星有时会庆幸。

他庆幸在他刚出生时,便有大师对他母亲说:“此子命格特殊,出门更易招来无妄之灾,寻常,还是莫要叫他出门的好。”

“必须时常更换名姓,待到公子有了心仪的女子,方可安定。”

自懂事起,他唯一不变的就是乳名“恩恩”。

他用过的名字太多了,母亲也将他保护的很好,以至于母亲的友人都不知晓他用过的名姓。

假面易容是另一份保障。

他泡在蜜罐里,艰难的活到现在,等到了裴淮义。

那个他心仪的,能帮他压制灾祸的女子。

因着时常更换名姓,此刻就连裴淮义,也不知晓他正是那位楚知州的亲子。

“师兄纯真可爱,大人说什么,师兄都会当真。”

他回答着方才的话。

锐利的眸光剖开他的故作镇定和一些伪装。

然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仿佛正如雪竹风兰所说,楚临星就是楚临星,同她们数次探查的结果是一致的。

她们两个仅是师兄弟的关系,不可能是同一人。

因为这太匪夷所思了。

裴淮义捏着逐渐褪去他体温的刀片:“你也很想念你的师兄,对吗?”

楚临星不敢说不,顺着她的话频频点头。

倒真一副思念师兄的好师弟模样。

她垂眸,体贴地为他系好鹤氅的系带:“我会让你们师兄弟团聚的。”

她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挖出来。

楚临星只当是玩笑话。

这两者都是他本人,裴淮义如何能变出两个人来呢?

不过他如此说,也是一件好事,这证明裴淮义对他的怀疑在逐步削减。

楚临星那口气没有松完。

亲卫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主子,有位成恩公子,同主子描述相符,要属下带来吗?”

第28章 第28章一股奶香

裴淮义的眸光向下移动,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说:“你很像见见他,对吗?”

“不,我是说……”楚临星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先前又是怎么回事,大人让我为师兄烧些纸钱。”

裴淮义平静注视着他。

她久久没有开口,直到楚临星喉头发干,空空地吞咽了一下,才问:“他有没有活着,楚公子当真不知晓吗?”

他面不改色地撒谎:“我不知。”

相比那个天真单纯的成恩,楚临星已经不会因为一个谎言被识破,连撒谎都不会的人,是活不到京城的,他为了活下去,已经舍去了太多东西。

裴淮义轻轻道:“是吗,我还以为楚公子有意欺骗我。”

雨声阵阵,那股压迫力消失后,手腕的痛感才渐渐传回。

在极度的恐惧下,痛觉是会被暂时麻痹的。

与之而来的,是在肖府被灌了酒,后涌上来的醉意。

直到此刻他才大梦初醒地将手腕藏起来,在袖口里轻轻颤抖,听她道:“外面下着雨,楚公子身子骨弱,安心待在府上。”

这就是不许他去见了。

楚临星并没有放心。

他不知究竟是什么人顶着他的名头来京城,更不知那人究竟接近裴淮义为了什么。

裴淮义吩咐道:“楚公子累了,带他下去休息。”

在她迈出内室时,感受到袖口一股拉扯力,回头看着抿着唇,眼神不肯退缩的人:“怎么了?”

“大人,您要去哪,”

脱口而出后,他也感觉这样问并不合适,毕竟裴淮义是主子,说好听些,他是琴师,难听点,就是暖床的小侍,甚至连小侍都算不上。

他没有名分。

看着裴淮义扬起的眉头,不安的情绪更浓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淮义解释着,“我知晓这些不是我能过问的,只是,如果大人要去见师兄,能否也带上我?”

裴淮义温和地抚了抚他的面颊:“不能。”

话音刚落,一个侍人便上前,站在蒹葭方才的站位,朝他倒:“公子,咱们回去吧。”

声音很是熟悉。

待看清他的面容时,楚临星心瞬间提到最高处。

用成恩这个身份时,他曾在成府小住,这人当初服侍过他几日。

而那位名为楚临星的师弟,早早病死在了老师的府上——他是孤子,楚府当年收留他,要他陪着楚临星一起学琴。

为了保护公子,他更名为楚临星,与公子同名。

直至那年他旧疾复发,死在了寒冬腊月。

江南孤子楚临星死了,活着的只有知州府的楚临星。

而这些,旁人通通不知道。

楚临星维持着唇角的弧度,神色还有些僵硬:“大人从哪里找来服侍过师兄的侍人?”

成府不是也被烧成了灰烬吗,听闻那夜火光冲天,没有一个活口……

“颍川颠覆,知州府被歹人一把火烧光后,你师兄的成府也受了牵连。”裴

淮义声音平平地叙述,“往后,他和蒹葭来侍候你。”

让成恩的侍人来侍奉他,如何不算一种监视。

她想看他露出马脚。

侍奉过成恩的人,应当能辨别出,他究竟是否是成恩的伪装。

楚临星不愿,但由不得他。

裴淮义还没有离开,是在等着他开口。

“多谢大人。”

即便心中再不情愿,如今他在裴淮义的手中,家主多派一个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这是莫大的爱重,他也无法推拒。

“嗯,不必客气,”裴淮义拢了拢外氅,没有再看他,迈步朝外走去,一旁的风兰为她撑伞,女人的声音透过雨幕,“回去好生歇息。”

雨幕将身后视线隔开。

京城鲜少有人知晓成恩这个名字,而今有人敢顶着这个名字,在诸多官员面前晃。

准确来说,这是对她的警告。

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有关李云邦的事更不要掺和,这是上面的意思。

裴淮义并不着急去看。

她踩中了大人物的痛脚,让那位稳如磐石,不可撼动的大人对她生出了忌惮。

至于那位恐吓她的,假的成恩公子,也是另有图谋。

今夜,兵部尚书伏刻炎要围剿李云邦的手下。

裴淮义阖着眸子听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今日只做看客:“她们人到哪了。”

“回主子的话,那几位大人到齐了,伏大人的人还有一会。”

“我们来得及?”

“里面也有我们的人,完全来得及。”

她微微颔首:“走吧。”

“去会会诸位大人。”

榄风楼。

三个官员还不知将要发生什么,正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多亏了步大人,”中年女人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赏识,“难怪伏大人看中,步大人竟有如此才干,叫人钦佩。”

被她夸赞,步千里笑着回敬,说着场面话。

自李云邦女儿纵马踏死了人,下狱受罚后,她便有一段时间未顾及朝堂政事了。

当初她对裴淮义表露出拉拢的意思,裴淮义也说着尽力帮她把女儿带出来。

但纵马伤人哪里是那么好了结的。

裴淮义本就有意伤她根基,明着应下了这件事,当着李云邦亦是这般做的,但挑起此事,鼓动百姓,也是她的手笔。

李云邦兴许有所察觉,却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如今误认为她与伏刻炎为一条线,要借此敲打她们一番。

只是她打错了算盘,这一举动只会让伏刻炎更加视她为眼中钉,从而壮大裴淮义的势力。

“大人,”淸倌上前,低声提醒裴淮义,“今日忙完,可要留在卷舒这?”

裴淮义示意风兰递给他银子,算作他方才见人拖住,通风报信的答谢,随后提醒他:“卷舒,你是淸倌。”

“大人这话,真是叫人伤心,”秦卷舒苦笑一声,收下银子,“可卷舒在大人这里,早就不是淸倌了。”

内室传来响动。

伏刻炎的手下应当已经进去了,今日是一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戏码。

看时候差不多了,雪竹才进去,潇洒利落地给这帮大人们解决了宵小。

“谁、谁的人?”

“来人,有刺客!”

任凭她们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应。

这些官员的手下,早已被伏刻炎的人解决了。

风兰为她打开门,裴淮义从容地走了进去,三位同僚瞧见她进来,面色各异:“诸位大人,莫急莫慌。”

丝毫不像闯进去胁迫她们站队的模样。

工部的王大人年纪最长,不知气的还是吓的,指着她的手还在发颤:“你、你想残害同僚?”

“王大人何出此言,我可是在帮王大人,”裴淮义坐于她对面,为自己斟了一盏酒,“看来大人还不知,若非我收到消息,及时赶来,只怕诸位大人今日要命丧李大人之手了。”

她语气平和,面色真挚,因着在朝风评极好,方才应激的王大人一时间也有些猜疑,梗着脖子质问:“那裴大人未免来的也太及时。”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戏给我们看。”

步千里起身,透过窗隙,品出那么一丝不寻常来,随即关闭窗子道:“何不听裴大人说完。”

“我与诸位是同僚,得知消息前来搭救,”裴淮义抿了一口酒,指尖一下下叩击在桌案上,莫名叫人心焦,“留给诸位的时间不多了。”

——————————

楚临星焦急地攥着袖口:“蒹葭,大人还没有回来吗?”

裴淮义已经出去两个时辰了。

明明待在她身边会紧张不安,这会儿人走了,他反倒更担忧起来。

不止是因为一切潜在的危机,更有源自对那个替身的,未知的恐惧。

那个替身,想要彻底取代他。

他担心裴淮义被那来历不明的人蛊惑。

蒹葭摇了摇头,随后问:“大人是去见那位公子了吗?”

他看得出,楚临星是知道一些实情的,否则不会在得知来人时如此紧张。

雨有了要停的意思,他没有要下人去关窗户,雨水的潮气混着嫩草和湿土的味道往里钻。

楚临星走进屏风后,对着铜镜,将胸束起:“是,你说,大人会把他带回来吗?”

生长痛带来的难忍令他羞愤,却又无可奈何。

寻常孕夫若是身上有什么难耐的,自有妻主为他们纾解。

但他不同,即便此刻就在妻主的身边,他也没有理由让裴淮义帮他缓解这样的胀痛。

那样会被她发现身份的。

他的努力便功亏一篑了。

裴淮义那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她的。

“毕竟大人寻觅那位公子多时,若是找到了,定是要带回来的。”蒹葭看着他,神情纠结,“那我们怎么办呢,公子不就是为了替代他才留在这里吗?”

她们是否又会再次被赶出去。

毕竟正主回来了,这里也不该有他们生存的余地了。

蒹葭听他忍着疼痛,偶尔溢出一声闷哼,心中也不是滋味:“公子,您这又是何苦呢,为何妻主不在,您还要独自孕育这个孩子。”

纵使蒹葭不知实情,也清楚这件事一旦佩裴淮义发现,她们主仆将会面临什么。

蒹葭纠结地出言:“不若公子、公子坦白吧。”

这个节骨眼,更不能出现其他的事。

“坦白,我们也没有活路。”

楚临星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束胸勒的更紧。

谁知这一动作反倒起了反效果。

原本单薄的胸口逐渐丰腴、柔软,这会本受不得任何刺激,此刻布帛显出两团不规则的湿痕来,清甜的相似随之弥漫。

楚临星觉得,自己或许要被折磨疯了。

这与他所受过的狼狈都不同。

又溢出来了……

“公子,这是今日的牛乳。”

门外是那个曾经侍奉过他的侍人,芦苇的声音。

成恩是每日都要喝牛乳的。

楚临星将剩下的声音尽数吞咽下去,哑声道:“……放在一边就好。”

“公子,家主吩咐过芦苇,要看着大人喝完。”

既是裴淮义的吩咐,不论他还是芦苇,都要照做。

温热的牛乳触及唇瓣,楚临星垂着眸子,忍耐住干呕,迅速将最后一口吞咽下去,因着忍耐到极限,眼睫还带着点湿润。

他对气味愈发敏感了。

先前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情况。

即便是被郝掌事虐待,吃弦月堂的残羹剩饭,也不曾出现恶心呕吐的情况。

好像只是在她的身边,这具身体就不由得放松下来一点,被收留就已经是惯坏他了。

芦苇接过了空碗:“公子好生歇息。”

裴淮义能将成府曾经侍候的下人翻出来,就证明她是铁了心,要将他找出来。

“我在大人离府前说想要见师兄,待大人找到师兄,兴许会将他带回来。”

楚临星散开乌发,任由柔顺

浓密的发丝落在腰间,蜿蜒在锦被上。

“我要等大人回来。”

他留在这里,就是为裴淮义暖床的。

裴淮义不回来,他怎能睡。

昏暗中,楚临星隔着衣襟,贴紧胸口那一方帕子。

他要看看,假成恩如何蒙混过关。

——————————

裴淮义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官员:“人,我帮你处理好了,剩下的路,自然该有诸位大人来选。”

工部的老大人后脖颈都湿透了。

她不是很着急等待这些人答复,吩咐身旁的雪竹:“不留活口。”

只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便让屋外血光四溅。

一滴温热的血随着刀锋破开夜空的声音,被甩到了这层的窗纸上,瞬间晕开一道血花。

惊得工部老大人连退几步。

裴淮义顺势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为这位天命之年的老大人顺着脊背:“大人莫怕,我还是很好说话的,你考虑一下?”

好说话……

这句话是彻底崩坏了工部王尚书端着的礼节和脊梁,她哑声道:“我哪儿还有什么选择的机会。”

裴淮义说着给她们选择的机会,一副留有余地的模样,实则把她们的路全部堵死了。

今日一事势必引起轩然大波,不论从何角度来说,她们都不再被伏刻炎所相信。

这群人习惯了结党,在危机四伏的官场,唯有成立、加入一个党派,才能获得归属与安全感。

伏刻炎从来果决,今日一事过后,如果三位官员活着从李云邦这条疯狗手里逃脱,也不能再获取她的信任,彻底失去在党羽中的权利。

失去权利,对官员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裴淮义恰恰是抓住了这一点,她平和地看着眼前三人,少倾,步千里道:“裴大人救我母父,我愿一心效忠裴大人。”

裴淮义意有所指地看了工部尚书一眼:“谈何效忠,你我本是同僚,一心为了朝堂,为了君主。”

“裴大人所言极是。”

“你、你!”工部尚书看着迅速“叛变”的同僚,目光沉沉,而后在裴淮义含笑的注视下缓声道,“哼,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到底年轻,也气盛,就看在,你今日救了老身,又救了我夫女的份儿上,姑且信你一回。”

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如计划那般,今日将这三位拉进她的阵营,再将假成恩带回去。

李云邦不计后果地如此行事,可是会被那位厌弃的。

做完这一切,裴淮义才问起暖床的事:“他睡下了?”

“回主子,不曾。”

“他知道我出来接成公子,可有做什么?”

楚临星依附她,又不知何时对她生出了情愫,私藏了她的锦帕,贴身带着,而今又得知成恩要回来的消息,他真的想要见到这位“师兄”吗。

毕竟他今日入府,就是说要做好他师兄的替代品,才得以有了入御史府的机会。

成恩回来的消息,在寻常人看来,这府上自然没有一个替身的容身之处了。

但风兰道:“楚公子在妙音院,不曾出来。”

“师弟性子冷,大人莫怪。”成恩模样的男子柔声道。

裴淮义:“嗯,我没有怪他。”

起初她不曾将硬闯这些事的消息透露出来。

但成恩假死,想要彻底逃离她,朝堂繁杂事务堆积,想要让成恩害怕,停止继续玩猫鼠游戏、逃窜,并让朝堂这些人觉得有机可乘,成恩就是最好的诱饵。

裴淮义适当放出一些消息,让这些人自认为了解她,会开始动作。

如此一来,她也看清了这些官员的下一步计划,而真正的成恩也一时间不敢动作。

眼前的“成恩”与他容貌有几分相像。

若说那时的成恩还没有长开,也未尝不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些时日她也正无聊,李云邦想试探,送人来为她解闷,她也乐意奉陪。

御史府。

“夜深了,公子,歇下吧,大人今日兴许不回来了。”

楚临星披了一件薄衫,坐在烛光前,温声道:“再等等吧,我还不困。”

蒹葭叹了口气,忽而耳尖动了动,道:“好像回来了。”

一股潮热难耐的感觉阵阵上涌,楚临星呼出一口热气,试探着摸上自己的额头。

没有发热。

但那股潮热难耐的感觉久久不散,令他头脑发昏,神志也不清醒了。

“好像是小日子来了。”楚临星气若游丝,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线。

男子的小日子总是难捱。

这是男子最易受孕的日子,要经历万般折磨。

没有妻主的,要被关在家中,有父亲或者兄弟陪伴,喝药熬过这几日,有妻主的郎君,则有妻主帮着纾解。

孕夫的小日子格外难捱。

贞洁锁紧紧束缚着,将细嫩地皮肤磨的发红,发烫,叫人坐立难安,楚临星披散着的乌发坠在面侧,半遮着他俊秀的面容。

好痛。

不只是痛,另一种奇异的感觉与痛交织着,引诱他沉沦。

楚临星咬紧牙关,原本瓷白的面色,此刻更惨败几分,宛若薄纸,渗着细细密密的冷汗。

并非他忍着不动,贞洁锁带来的难耐就会消减。

蒹葭瞧他这副模样,着急上千扶住他,却听他道:“……蒹葭,去问府上的仆从,有没有小日子喝的药。”

他自从有孕后,几乎不喝安胎药以外的汤药。

但今日不同。

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小日子格外难忍。

寻常他只是想着裴淮义的面容,她温和的话语,低柔的安抚,就能扛过去,可今日的胀痛难以忍受。

他担心痛下去会动了胎气。

“是,我这就去,”蒹葭脚步一顿,旋即问,“可家主回来了……”

“快去。”

楚临星撑着酸痛的腰,低低地喘。息着,正想着办法,忽而听外面说:“家主过来了。”

裴淮义派人安置了“成恩”,听闻妙音院这位琴师未寝,等她回府,便来瞧瞧他究竟在做什么。

推开门扉,那股淡淡的奶味将她迎进门。

楚临星衣衫单薄,乌发从肩头划落,半遮半掩着他身前的光景。

裴淮义扬起一侧眉头:“楚公子,这是方喝过牛乳么?”

第29章 第29章会暖床吗

她突然进来,吓到了楚临星。

他毫无防备,原本虚虚拢着衣衫,此刻听闻她的声音,牙关用力,将唇瓣也咬破了。

殷红的血流从唇角细细溢出一条红线来。

他艰难起身,朝着她俯身行礼:“大人……”

裴淮义抬手托住他的手肘:“这是怎么了?”

她看着楚临星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嗫嚅着道:“是……小日子、我小日子到了。”

非亲非故,同外女说这些,的确很难以启齿。

男戒男则对男子的言行严格要求,小日子这样的事,更属于男子私密的事,哪里能这样说出来,也难怪他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日子,是男子最易受孕的日子。

这样私密的事,只有家中父兄,亦或是妻主才能知晓。

如此说与外女厅,实在太放荡了。

楚临星很害怕被她当做荡夫,开口为自己找补:“大人,没关系的,我捱一捱……”

“我能侍奉大人的。”

他几乎要站不住了。

不知道这副模样,是怎么说出还能侍奉她的话的。

细腻薄软的肌肤发烫,被她这么托住,为他带来了身心上的刺。激。

看出他身子都在发颤,软着身子要滑倒的模样,裴淮义上前拦住他的腰,不出意外地,怀中的人要挣扎,躲开她的触碰。

仿佛手心拢住一只手上的蝴蝶,

他颤抖着有些残破的翅膀,却反抗不了身上罩着的温热掌心。

裴淮义惩戒一般,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按在了他塌陷的腰窝上:“乖乖的,你想摔倒吗?”

“我何德何能,让大人、纡尊降贵。”

楚临星颤抖着睫羽,终究抵不过本能,轻轻抓着她的衣襟。

又不是先前没有抱过。

当初她在原府遇刺,楚临星为她挡了一箭后,也是被她打横抱起带离的。

而今流落到她的府上,名义上是琴师,实则暖床的事也要管,偏偏做出一副贞洁烈男的样子,也没有争她恩宠的意思。

他的动作忽而顿住。

一股男子惯用的脂粉香传来。

裴淮义身上染了旁人的味道,他仔细地嗅闻,辨别出这是揽风楼的人惯用的——那是京城最大的倌楼,各样的男子都有,受权贵们喜爱。

抓着她衣襟的手又紧了几分。

“一边不肯让我纡尊降贵,一边紧紧抓着我?”裴淮义揽着他的腰,将人带到榻上,“既然小日子来了,就安心养着。”

楚临星急急地喘了口气,被折磨得声音都在发颤:“……谢大人体恤。”

她一副熟练的模样,看起来像是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

当初她们在颍川时,裴淮义并没有赶上他的小日子,如此熟练,是照顾过谁的小日子呢,又是怎样的人,甘愿让这个手握权力的女人去照顾。

就算裴淮义去倌楼,那又如何呢。

他连名分都没有,只是御史府的一个下人,哪里有什么资格管裴淮义去哪里。

她是主子,而他只是御史府的一个下人,下人不该去过问主子的私事。

要是裴淮义想,她就是纳侍,纳三房四房,都与他没有关系,从他离开裴淮义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意识到这一点,柔软的心口被利剑戳穿,剧烈的痛意要将他撕裂。

冰冷的锋利无情地将心脏捅开一个血淋淋的洞,在那团软肉中切割,给他带来不可抵抗的痛意。

楚临星仅出神了一瞬,贞洁锁察觉到了般,将他磨得痛痒难忍。

他蜷缩起身子,喉间溢出呻。吟:“唔——”

“男子的小日子,要吃什么药?”裴淮义问一旁的蒹葭。

蒹葭到底也是未出阁的公子,受着男戒男则的约束,同样觉得这样的话难以启齿。

他磕磕绊绊地道:“这,男子小日子会去医馆买药,只说小日子就是了。”

“但是,”蒹葭咬了咬牙,又快又急地补充,“男子的小日子硬抗不得,需要妻主的安抚,大人,我们公子身子骨弱,还望大人怜惜。”

“嗯,你去找府医,让她配药,”裴淮义松开了揽着他腰的手,楚临星痛得狠了,眼角渗出泪滴来,却没有松开她的衣襟,“这么痛吗?”

痛,自然痛得很。

银质的贞洁锁内壁粗糙,紧紧束缚着要紧部位。

原本皮肤就细嫩的地方,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磨,再加上小腹带来的别样感觉,就将这种痛生生变了味,叫他不能自已。

“痛,”往日疏冷平淡的声调也变了味,尾声都带着小勾子,叫人心都跟着酥麻一下,“大人,求您,别看我……”

他要忍不住了。

从小日子发作到现在,他一直死命忍着,不肯出声。

唇瓣的殷红晕开,格外眼里,裴淮义指腹压在那个位置,引来他一阵低吟,水淋淋的眼眸带着哀求:“别看我了,求您。”

裴淮义指腹摩挲着他的软唇,将那点血迹擦掉:“小日子需要妻主的纾解,是吗?”

她方才明明听到了,还要求证一般再问一次,似乎故意折磨他。

楚临星这次彻底放弃了抵抗:“是,是。”

这次小日子来得格外急,恍惚间,楚临星也想明白了原因。

都是郭瑞那盏酒的事。

他鲜少饮酒,而今有了身子,胎像不稳,更是不能饮酒,偏生那时躲不开,被他灌了酒,不慎咽下去些。

若非心中恐惧,但又被拆穿身份,他兴许早就醉了。

这会人没醉,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小日子被引得提前到来了。

他头脑懵懵怔怔的,身子还传来阵阵难耐的灼烧,一边又要提防着裴淮义发现他的身份。

只要裴淮义不要他侍奉,不摸他的肚子,怎样都可以的。

温热的指尖从他的唇瓣上撤开,因着方才的蹂/躏,柔软的唇瓣带着血痕,平白添了一分勾人:“既如此,为何频频往外推我。”

“不想我帮你纾解吗?”

她没有被拒绝后的生气,反倒还生起了几分兴致。

楚临星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连支撑身子的力气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力气反抗她,只要她想,今日不论对楚临星做些什么,也是合情合理的。

毕竟,官员们暖床的小侍,不就是用来纾解欲/望的吗?

裴淮义没有非要他回答,只平静地说着自己此行的目的:“你师兄回来了。”

回答她的只有压抑的气声。

“如今安置在了府上,你不是想见见他吗?”她问,“今夜晚了,你师兄也累了,若是想见,明日便见到了。”

他挣扎着回复:“多谢、多谢大人。”

此刻身子已经达到一个可怕的临界值,但裴淮义的话,他不得不回复。

她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若是不能让裴淮义满意,只要她想,想要处置他,玩弄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楚临星不希望自己沦落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下一刻,眼前炸开了绚烂的白光。

在他双目失神的一瞬,彻底软下了身子,顺势倚在裴淮义的怀里,就这么滑了下去,也如愿埋在了女人的怀里,闻到了心心念念的瑞香。

这太丢人了。

在他心爱的人面前如此,同发了情的公狗与什么区别。

这比任何羞辱都叫他难以接受,楚临星终究没忍住,在她怀里低低地呜咽起来。

“抱歉,我不该如此的,可是、可是并非我能控制……”他祈求裴淮义的原谅。

相比被她原谅,他应当是更期待自己方才什么都没有看见。

裴淮义轻轻拍着怀中颤抖着的身子,没有戳穿他的想法,只温和、包容地环着他:“为什么道歉呢,这不是你的错。”

单薄的脊背在她的安抚下,颤抖地更厉害了。

春衫料子薄,她能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还有他滚烫的眼泪。

寻常这样一个疏冷,难以接近的人,此刻委屈地在她怀里呜咽着,大滴大滴的眼泪沾湿了她的常服,氤氲出深色的水痕来。

可怜极了。

但裴淮义莫名不想再安慰。

她觉得楚临星流泪的样子很招人怜爱,面上挂着泪痕,就格外漂亮,难得的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也更真实了一些。

那个疏冷的,谪仙一般的琴师太假了,像个琉璃冰雪人。

这样的儿郎才算生动。

“师兄回来,您是不是要赶我走了……”许久,怀里的声音闷闷的,楚临星在她耳边发问。

他的声线已没有寻常清冽,带着点低哑。

烛光明亮,将两人的身影映照在一旁,看上去像是一对交颈的鸳鸯。

“楚公子,记得自己的用处吗?”裴淮义嗓音依旧温和,只是说出的话那么不留情面,“我这府上不养闲人,你会暖床吗?”

过近的距离会令他耳朵酥麻,尾椎骨也跟着泛起异样的感觉。

他喉结滚了滚:“……我会。”

在颍川时,他日日同裴淮义在一处。

她的喜好,他很清楚。

裴淮义喜欢他露出怎样的神情,在榻上如何恳求她,楚临星都清楚。

他无数次设想与裴淮义重逢的场景。

唯独没有想到,自己顶着新的身份,来给她做暖床的下人。

一个低贱的,没有身份的下人。

“很好,”她毫不吝啬地夸赞,随后抬起他的下巴,望着那双眼睛,笑说,“小日子会影响暖床吗?”

楚临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还有身孕,不能侍奉,只能字面意思的暖床。

但他虚弱地道:“不会。”

“你的未婚妻主教过你如何侍奉吗,”裴淮义

指腹擦过他的泪痕,“还是无师自通?”

楚临星险些因着羞耻咬破舌尖:“是我,无师自通……”

“我是一个挑剔的人,解决私事,还是喜欢干净些的男子。”她擦着被楚临星泪痕浸湿的指尖,慢声道,“好生侍奉。”

天色已晚,楚临星撑着病恹恹的身子等她到现在。

此刻裴淮义自然没有那样的心思,但怀中的人的楚临星,一个可怜,好欺负,惹人怜惜的清冷琴师,她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不会真的欺负一个病人。

但她的戏弄被当了真。

楚临星眼尾鼻尖还红着,面颊也带着泪痕,凡是他刚刚蹭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潮湿的痕迹。

潮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裴淮义没有动作,安静地看着他。

在温热的唇瓣紧紧与她贴合,那股清甜的牛乳味道也浓烈了一些。

他是用竹盐和茶净了口。

青竹与茶叶的香气清淡,随后是微微的咸。

那股牛乳的味道并非是因着楚临星饮用牛乳,味道不在这里,又会从哪里来呢?

裴淮义指节穿入他滑凉的发丝里,扣住他的后脑,借着这个动作撬开他的齿关。

“嗯!”楚临星瞪大了眼眸,彻底无法挣开了。

但他的抗议无效。

湿软的舌尖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长期压抑产生的暴虐情绪,也在这时冒出头来。

寻觅成恩数月无果,被他屡次欺骗后,遇到了这位与故人极度相似的师弟。

裴淮义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楚临星身份不明,但她无数次试探,都没能试探出什么。

他太谨慎了,成府的下人也不曾看出端倪来。

也就是说,她在极度清醒的情况下,将自己对成恩的情绪,尽数发泄在了他的是滴,楚临星身上。

原本的抵触已被彻底软化。

楚临星化作一捧温水,从反抗到迎合。

因着小日子的缘故,所需时间并不长,他此刻格外需要安抚与帮助。

“大人、大人……”他轻声呢喃。

像是勾人魂魄的鬼魅。

她的接近,只让疼痛更为剧烈,但楚临星甘之如饴。

他紧紧攀附着裴淮义,直到那股奶香味明显浓烈了一些,在她生出探究的情绪时,楚临星头脑也清明起来,那点惊慌也一闪而过,道了声歉,自觉地软着身子从她身上离开。

像是在瞒着她什么。

男子的体香都不相同,但奶香味的,她还是头一次闻到。

楚临星道:“夜深了,我送大人回主院吧。”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现在不认人,要下逐客令?”她带着点玩笑的语气,问,“哪有这样无情的人?”

楚临星微微抿唇,摇头否认:“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楚临星瞪圆了眼睛,涩声问:“您这是,要留宿妙音院吗?”

裴淮义没有否认:“我以为我表现的足够明显。”

“……”他彻底哑然,而后道,“我服侍大人歇息。”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裴淮义方才的吻,莫名就安抚了一些躁动。

但他身前的布帛湿了,紧紧裹着身子,实在不好受。

楚临星沉默地为她铺上新的被褥。

两条被子,一人一条。裴淮义任由他为自己解开衣衫:“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暖床的。”

暖床还分被子盖。

烛火被他吹熄。

内室昏暗,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楚临星摸索着上了榻。

他很是小心,生怕碰到她,紧张地用锦被将自己裹紧。

楚临星暗暗责怪自己的心急与鲁莽。

这副模样,哪里能伺候得了人,他分明知道裴淮义是如何凶狠的。

她总是喜欢看他哭。

小日子的到来,似乎将他的理智也蚕食了,居然刚刚说出那样危险的话。

察觉到他的视线,裴淮义转头看向他:“不困?”

“困。”楚临星攥着被子的一角,“痛的睡不着。”

这句话怎么也不该出现在初次暖床的琴师,和位高权重的家主之间。

这当是同枕边人的亲昵密语。

“你身子很弱,”裴淮义中肯地评判,“而且刚喝了药。”

这幅身子能否撑一夜都是问题。

但楚临星捕捉到更重要的信息——她不喜欢药味。

彼时。

李云邦整个人看起来沧桑了许多,她不安地捧着那盏茶:“老师,我、失败了……”

上首白发苍苍的老人没有应声,天将明,她半阖着眼睛。

“学生自知没有脸面来见老师,但还请老师看在我们同僚数十年的份上,再帮学生一把。”李云邦抹了把脸,垂首道。

沙哑的声音似粗糙的树皮:“你太鲁莽了。”

为获得老师的帮助,李云邦果断认错:“都是学生的不是。”

“你不是将一个假公子安插到御史府了吗?”即便是上了年岁,为她镀了层慈爱的味道,此刻也不敢令李云邦放松警惕,“你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不、不是,”李云邦后觉不对,“我本是想让她害怕,知难而退,没想到,她竟真将人收了进去。”

闻人宗政闻言顿了顿,而后笑出声来:“是个有胆识的女娘。”

颇有她年轻时的风范。

她问:“可能为我所用?”

若是裴淮义能为她所用,那将是最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如此一来,李云邦的燃眉之急、心腹大患也解决了,她的手下亦能多一位得力干将。

毕竟依着皇帝对她的看重,裴淮义再升回御史,也不是不可能。

“此女狂妄固执,胆大妄为,不可为老师所用。”

闻人宗政对最近眼前这个学生十分了解:“是不可,还是你没有劝说的动?”

“……二者皆有,”李云邦咳了两声,“她是兵部尚书伏刻炎的人。”

并不与她们向来不对付。

闻人宗政摇了摇头:“兴许是你诚意不够。”

寻常说一不二的女人,在她面前同鹌鹑没有区别:“老师教训的是。”

“我将她曾经宠爱谁的消息给你,不是让你将自己的把柄递到她手中的。”

“今日她自身救下三人,只会被皇帝看中,伏刻炎看中。”

“想办法拉拢她,说服她,若不成,就做的干净些,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她态度也冷了下来,被身旁的男仆扶起来,吩咐道,“若不能为我所用,便是心腹大患。”

她不会留一个这样的人做敌人。

——————————

问讯结束,楚临星撑着身子出来。

男子的小日子还没有结束,照理来说哟啊持续三五日之久,这时候不宜出门。

但刑部传唤,他不能不去。

“公子,没事了,没事了。”蒹葭抹了一把眼泪,笑着安慰他。

有裴淮义在,问询结束的很快,他们也没有被为难。

这些人对他们的态度也与往常大不相同。

裴淮义亲自到场,反倒是印证了百姓口中的那句:琴师勾走了裴大人的魂。

见他出来,不远处的围观百姓窃窃私语,不免有些话语落到他的耳朵里:“……肖大人买下后,他就跑了,跑裴大人府上去了。”

“裴大人心善,就收留他了,可对他也忒好。”

“他还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做裴府的主君吗,未免太妄想了。”

“最多做个小侍。”

这些带着恶意的揣测纷纷朝他袭来。

楚临星麻木地站在一旁,幕篱遮着,谁都看不清他的面容。

直至看到裴淮义出来,他的眼睛才明亮一些,像是被注入生命的木偶。

她的出现打碎了方才的流言,一时间四周静可闻针。裴淮义没有理会,只让他上马车:“你师兄在府上,回去陪陪他。”

“……那您呢?“楚临星着急地朝她比划手语。

他并非哑巴的事,不能暴露。

这件事只有裴淮义和她身边的亲卫知晓,旁人一概不知。

知道的人越多,他的处境才越危险。

但裴淮义要他回府,陪一个假冒的自己,楚临星一万个不愿意。

一个暖床的,没有名分的琴师,不该过问主子的行程。

但裴淮义耐心地回答了他:“朝堂上还有要事,你先回去陪着他。”

“不是很思念你的师兄吗,楚公子?”

第30章 第30章别赶我走

离得近了,能闻到楚临星身上的淡香。

“大人说的是,”楚临星顺从地颔首,“我这就回去。”

他有意将清苦的汤药味盖过去,不知用了什么香粉,倒显得有些奇怪。

“什么味道?”她探究地看了楚临星一眼,后者有些不好意思,头扎地更低,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她声音不大,但因着周边过于安静,这样有些暧昧的话语还是被周边百姓听到了。

方才嘲讽楚临星的男子,无不脸色难看。

裴淮义这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多少世家公子对她芳心暗许,她都礼貌相待,谁曾想会选楚琴师这样无根无萍,只有琴技拿得出手的人。

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面容未知便罢,还是个哑郎。

裴淮义却对这样的人另眼相待。

楚临星还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京城男子当做了公敌,回到府上后,他并没有先去看那位假的自己,而是先凭着记忆找到膳房的位置,挽起袖子开始做糕饼。

膳房的厨郎眼熟他,笑着招呼:“公子想吃什么,放着我来就是。”

楚临星摇了摇头:“我为大人做糕。”

厨郎给他把东西收拾出来,从旁提点:“少放点糖,大人不喜太甜的,这个也要多放一点……”

思绪渐远,耳边厨郎的声音似乎也远了。

他以为裴淮义喜欢很甜的东西。

在颍川的时候,他时常买一些很甜的糕来,趁着裴淮义伏案的时候凑上前,将又香又甜,还冒着热气的糕递到她唇边:“来,张嘴。”

她都来不会拒绝他。

那些递到她唇边的糕,裴淮义都吃了进去。

若是碰到太甜的,她会饮一口浓茶,现在想来,是她不喜过甜的味道,要将难以忍受的甜压下去。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拒绝。

“公子?”厨郎看他出神,有些内疚地看了眼身旁的蒹葭,“是我勾起了公子的伤心事吗……”

他刚刚说了太多话,这会回想起来,也不知哪句话让楚临星伤心了。

“没事,”楚临星打断了厨郎的胡思乱想,“这里有蒹葭就够了,非晚膳时间,你不必忙碌。”

小日子的余韵还没有散去。

但想到昨夜裴淮义那个吻。

带着血腥味,湿热、蛮横。

将他彻底占有。

那种心悸感,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也会为他带来程度不一的刺/激。

裴淮义会喜欢他吗?

楚临星将面前的糕放进蒸屉,看着逐渐冒出的热烟:“蒹葭。”

被他点到名,蒹葭看着他,听他道:“你说裴大人,她会喜欢我吗?”

“这,蒹葭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很高兴地道,“但裴大人或许会喜欢公子的,若是大人真的喜欢公子,我们是不是就能在这里住下了。”

楚临星轻声道:“以什么样的身份住在这?”

“小侍?侧夫?”蒹葭偏着头想了会,看他神色淡淡,没有半点憧憬,“……公子,你不想住在这吗?”

他想。

他当然想。

可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交代这个孩子的存在。

楚临星覆上自己隆起的小腹。

九月醒着,感受到爹爹的触碰,也高兴地碰了碰他。

因着长久束腹产生的青紫痕迹,也随之淡了些。

裴淮义会让他留下这个孩子吗?

“我想,”楚临星朝他笑了笑,“夫侍也挺好的。”

他不该奢望什么。

在他离开裴淮义的那一刻,所有美好、甜蜜的回忆,就都成了过往。

她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但老天垂怜。

非但让他见到了裴淮义,此刻还让他住进了御史府,日日能看见她。

这就够了。

能远远地看着她,顺利生下她们的孩子,独自抚养长大,这就够了。

蒹葭宽慰他:“公子别难过,我觉得大人对公子是不一样的。”

“那日咱们无处可去,大人却收留了我们主仆,可见大人心善,后来公子生了病,家主非但没有为难,还照顾了公子,”他一一数着裴淮义的好,最后感慨,“多少人渴求不来的福分,谁能不喜欢裴大人呢?”

楚临星没有告诉他,那夜并非是照顾。

裴淮义吻得他无法呼吸,滚烫的眼泪摔成数瓣,甚至来不及吞咽。

她那是好好欺负了他一次,哪是什么照顾。

但他不会讲这些话说给蒹葭听,只道:“你说的是,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我会讨裴大人的欢心,留在这做她的夫侍的。”

如果裴淮义愿意要他的话。

蒹葭心思单纯,听他这么说,自然不会怀疑,直接道:“那太好了,我也想随公子留在府上。”

水汽将膳房填满,他这才急匆匆地回过神来,将蒸屉打开。

两人手忙脚乱之际,楚临星还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如果当初裴淮义将他带回京城,是否会给他主君的位置,若是当时跟他回来,一切会不一样吗?

好像不会。

他是罪臣之子,这点迟早会被揭露。

而裴淮义站在与他母亲相反的立场,若是幸运,裴淮义会因着对他的喜爱,保下他,若不幸一些,便被交出去,与母亲在地府相见。

她太敏锐了,就算瞒,也瞒不了多久。

他永远都做不了裴淮义的正君。

“师弟。”膳房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这个称呼令楚临星掐紧掌心,遏制着自己的情绪,看向门口的人。

青年逆着光,面容不大清晰,但依稀能看出与他有些相似。

不知她们从哪里找出来的冒牌货。

“师兄怎么来这了。”楚临星朝他打着手语。

他不是很想看见假冒自己的人,故而对他也疏冷。

“成恩”听完蒹葭的复述,笑道:“你我许久未见,本该先来看你的,但昨夜回来太晚,想着你睡下了……”

“师兄,”楚临星打断他的话,平淡地看他,“师兄不是说,将大人让给我吗,为何又回来了?”

成恩轻咳了一声,道:“我一颗心都系在了裴大人的身上,先前的气话,如何能作数?”

如此拙劣,被他牵着鼻子走。

楚临星发出一阵气声。

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只是眼神看得人毛毛的:“师兄当言而有信。”

成恩也担心自己多说多错,索性不回答他的问题。

楚临星朝他缓缓走去:“师兄,为什么要回来呢?”

——————————

一夜之间,朝堂双方党羽受到重创。

却无人知晓,大难不死的三位大人,此刻成了昨夜得利渔人的手下。

兵部尚书与户部尚书还被蒙在鼓里,不曾察觉到第三方势力的入侵。

朝堂众人绝对才想不到,她们眼中那个温和友善的裴淮义,此刻手握多少势力。

起初只当裴淮义是装出来的,可哪里有人能数年如一日的装到现在,从来不露馅呢。

若是这样,那就太缜密、太可怕了。

没人想要跟这样可怕的人做同僚。

倘若她们知晓裴淮义正是这样的人,只怕要疏远,要群起而攻之。

“什么?”听完风兰的话,裴

淮义微微扬起眉头,露出些玩味的神情,“噢,那楚公子说了什么没有?”

“楚公子与成公子寒暄了一阵,成公子便离开了。”风兰道,“主子,今日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诸位大人那边也是。”

她将掌心的缰绳递给身旁的下人,叫她们将马牵回马厩:“他这会还在膳房?”

“……大人。”

楚临星从一旁走了出来,有些拘谨地低着眉眼,道:“我为大人做了糕,早就从膳房出来了。”

她微笑着问:“你都听到了?”

“是,但我并非偷听。”楚临星为自己解释着,“我知晓大人政务繁忙,请您允许我为您磨墨。”

她不大在乎楚临星究竟有没有偷听,又并非什么重要的事:“不必日日拘在府上,你想去哪里都好,出去转转吧。”

她没必要将人束缚在自己身边。

但这话听到楚临星耳朵了就变了味道:“您、是厌恶我了吗?”

女人的脚步没有停,径直向书房走去。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楚临星亦步亦趋,紧张地远远跟着她。

裴淮义知道他没走,就故意逗他:“你师兄回来了,楚公子这是做什么?”

“可是,可是您答应我了。”

“我答应你什么了?”

“您说,只要我会……就留下我,我会做得很好的。”楚临星下唇上还有一道浅浅的齿痕,“别赶我走。”

“会什么?”她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要他将方才省略的两个字说出来。

楚临星莫名就生出了几分被欺负的错觉。

只是裴淮义这样从容成熟的女人,会妻夫一个孤立无援的男人吗。

应当是不会的……

“暖床。”所以楚临星坚定地看着她,“我会暖床的。”

“所以请您不要赶走我,我什么都会做,”在她的注视下,他的底气越来越不足一般,声音也小了下去,却还是坚持道,“我来为您磨墨吧。”

楚琴师颇得裴大人青眼。

数日以来,亲自服侍,寸步不离,从不假借她人之手。

人都说,楚琴师已经算不得琴师了。

没有谁家的琴师会日日夜夜侍奉主子的。

更何况,楚琴师这几日也不曾探亲,谁知道他在怎么侍奉。

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不正经。

一个不正经的,装的疏离冷漠的男人,却留在了裴大人的身边。

狐狸精楚琴师入府的第六日,他为裴淮义按揉肩膀放松的手被按住。

裴淮义停下了笔,漫不经心地道:“楚公子,你师兄入府这么久,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吗?”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