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这个孩子了。
“再坚持一下,等爹爹找到那位大人,就不会拘着你了。”
他悄声向它保证。
“爹爹今日又见到你娘亲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聪慧,几乎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差一点爹爹就被发现了,”楚临星问它,“你是感受到娘亲了吗?”
他不该指望这样小的生命给他什么答复,但血脉相连,小家伙也在这时给予他回应。
楚临星眸光比雨丝还要柔软:“你当时闹得好厉害,原来是因为感受到娘亲了。”
可裴淮义真的没有发现吗。
她一定怀疑他了。
楚临星再没有力气去想其他的,疲惫的身躯被云一般的棉花包裹,他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午后,蒹葭为他端来汤药,试了温度才松了口气:“可算退热了,公子真是吓死人了……”
楚临星望了一眼汤药,问:“是安神的吗?”
他闻着味道有些不像。
自有孕后,楚临星对于气味格外敏感,自然发现常喝的药味道不对。
蒹葭只道:“这是祛风寒的汤药,公子是淋雨受凉了。”
他将汤药递到楚临星面前,却见他摇头,示意自己不喝。
蒹葭不懂他为何要这样,劝道:“公子,身子是自己的,这么病下去也只会让郝掌事他们看笑话,公子得快些好起来。”
他以为楚临星是因为那些话受到了打击。
楚临星扯了扯唇角,难得露出一个淡笑来:“你喝。”
蒹葭很为难:“我只是下人,抗一抗就过去了……”
乌润的发丝顺着肩头垂下,半遮住他的面容,显得整个人愈发苍白病弱:“但你也染了风寒,快喝吧,为我煎一副安神汤。”
他病了总是不肯吃药,不论蒹葭怎么劝,他都是雷打不动地只喝安神汤。
蒹葭自知劝不动他,被汤药苦地皱起脸:“我为公子煎药。”
楚临星半靠在冰冷的床栏上,望了一眼窗外。
寻常他病了,郝掌事也以还钱为由,照旧叫他去为权贵们抚琴。
今日居然破天荒地让他睡到现在,难不成是碍于裴淮义这一趟,暂且放过他了?
裴淮义微笑着逼问他的模样突然浮现,他不由得攥紧了被角:“对不起、对不起,别讨厌我……”
他垂着眼睫,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裴淮义一定讨厌他了,不,兴许是恨极他。
她最讨厌这样了,楚临星知道,她一定恨自己,否则怎么会四处搜寻他的尸身,可他做的万无一失,裴淮义真的会发现什么吗?
下过雨后,手腕总是隐隐作痛,在颍川的时候,裴淮义总是会笑着为他暖着,会在他很痛的时候亲一亲他,思及此,楚临星轻轻地覆上小腹。
他不奢望裴淮义的原谅,错了就是错了,待他查明真相,裴淮义要如何惩戒他,他都会受着。
可是,如果裴淮义认出了他,又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不允许他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又该怎么办,他怎么能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
楚临星被这个念头吓坏了,以至于蒹葭出声时,他警惕地看向来人。
“公子?”蒹葭把汤药递给他,“你是不舒服吗?”
楚临星接过那碗温热的汤药,指尖被短暂地暖热:“今日不用抚琴吗?”
蒹葭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忘同公子说了,裴大人买了您三日的时辰,却没有叫您去府上抚琴。”
闻言,楚临星眉头皱起了一些,蒹葭看懂他是问“为什么”。
“这,蒹葭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兴许是裴大人心善,想要公子好生养病,”蒹葭想了想,道,“裴大人确实没有传来消息要公子过去,没准是要公子过几天在殿前惊艳四座呢。”
楚临星垂眸抿着苦涩的汤药。
裴淮义总是很温和,很良善,倒是有这种可能。
七日后,他的确要入宫为皇帝献上新曲。
“要如何感谢裴大人呢,”楚临星放下药碗,问,“她帮了我们许多,也不能欠人家的。”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现在他却要考虑如何躲开裴淮义,如何还她的情。可悔恨痛苦也解决不了什么了,再来一次,他依旧只能这样做。
苦涩无端蔓延,只有楚临星知道,成恩欠裴淮义的早就还不清了,可那个假身份已经死了,他终究不再是成恩。
那他楚临星不能再欠她的情。
彼时,裴淮义看着眼前皱着眉头的府医:“可瞧出来什么了?”
府医再次拨开药渣,道:“这汤药,瞧上去的确是普通的安神汤药渣,并未有何不同啊大人。”
裴淮义微微颔首:“知道了,下去吧。”
她这会不想见任何人。
裴淮义担心自己再这样忍下去,身体真的会出什么问题。
分明事实都在为楚临星辩解,但她就是固执地想要试探他,楚临星一定知道些什么。
额角抽痛,好容易安静下来,裴淮义抵着那处缓缓揉着,风兰的声音同时从外面响起:“主子,有要紧事!”
眸光扫向她时,风兰知她心绪不佳,去掉了虚头巴脑的前缀,那双眼眸发亮:“成公子、不,那具尸身,尸身的假面皮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