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被压得起不来◎
藏经阁内熏香袅袅, 岁音坐在案桌旁翻看着手中的门规。
厚厚一本,大眼一看少说也有几千条。
抄一个月,还不把手给抄断了。
还不如罚她挥剑一个月呢。
拿毛笔沾了沾墨水, 岁音心念一动,摊开一张纸在其上勾画起来。
一双眼睛的雏形逐渐显现,隔空看去, 那眼睛就像在盯着纸外之人一般,眸色凌厉,暗藏锋芒。
岁音放下笔,不再勾画其他五官, 就这么手撑着下巴与那双眼睛对视。
这双眼睛她时常见,却又无处寻。
这么一看, 夏时的眼睛倒是很像,可其中神韵又天差地别, 夏时相较她画下的这双眼睛更为内敛沉稳。
她细细地看着,半晌忍不住抬了手, 指腹抚过眼尾,未干的墨迹晕染开,像是哭泣下的一滴泪。
“哭什么呢, 我又没死……”
无意识呢喃的一句话, 就连说话者自己都无所察觉。
“无为长老,请。”
岁音陡然回神,连忙将画了眼睛的纸张攥成一团塞在案桌下。
她站起身伸长了脖子朝楼梯那边看, 果然看到夏时慢慢走上来。
“师尊!”她大喜, 赶忙迎上去。
“你来看我?”
夏时被她问得一愣, 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是被罚抄来的, 只得含糊不清地回问了一句:“抄得如何了?”
岁音脸一垮, 嘀咕道:“我这不刚来嘛。”
两人一前一后被罚,时间相隔不多。
“也是。”夏时轻咳一声。
“无为长老。”藏经阁弟子端着纸砚笔墨过来,恭敬地问:“这些放在何处?”
夏时随手一指,那弟子放下笔纸便离开了。
岁音眼睛顿时一亮:“师尊要帮我抄!?”
这这这这也太好了吧!
夏时看了她一眼,“……”
多大脸啊,还帮你抄。
“赶快抄,今日的抄不完,罚期便要延后一日。”
撩起衣袍坐下,夏时拿起笔杆直接开始默写。
岁音惊奇,巴巴地凑过去,趴在案桌上看着夏时写了一条又一条,无一差错。
“师尊,你都记得?”
“嗯。”
夏时心想,原本是不记得了,可这笔拿到手自己就写下来了,当初抄的千八百遍仍历历在目。
唉,丢人,以前和师姐一起罚抄,现在又和徒弟一起罚抄。
她轻叹了口气,将已经写满的一页放在一边。
一转眼就被脸大的徒弟拿在手里。
“谢谢师尊!”岁音喜滋滋地看着没一个错字的纸张,心里开心的要冒泡。
这么久以来,夏时都对她不冷不热的,原来还是想对她好呀。
蓦地,手中一空。
岁音呆愣了一瞬。
夏时将纸张重新铺好,“这是我的,自己写去。”
岁音眨眨眼试图理解她的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师尊,你也被罚了?”
夏时:“……”
非得说出来。
看着师尊脸色不大好看,岁音慢慢退回自己的案桌旁。
气氛略微有些沉默,岁音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要不……我帮你写点?”
她的声音和哼哼唧唧没什么区别,再加上阁中四处还有细碎的翻书声,很难听清这句话。
岁音见对面没什么动作便以为她没听见,其实她自己也是客气客气,毕竟一个师尊一个徒弟。
拿起笔准备认真抄写,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抬起头,就见夏时拿着一沓空白纸张,唇边还难得带着些笑道:“徒儿有心了。”
岁音:“……”
多嘴!
减轻了负担,夏时心情甚好,又晃悠到一楼去拿了些有意思的话本翻看,隔一会儿还要去敲打敲打岁音,生怕她偷懒。
这么看来收个徒弟也不赖。
“师尊。”
夏时捻着书角又翻一页,“嗯,何事?”
半晌没个回响,夏时轻轻掀起眼皮。
“哐当——”话本掉在地上。
“呦,过得不错啊?”叶萧呵呵冷笑,身后还跟着沈淮闻。
夏时起身时脚尖一动,将话本踢远了一些,面上有些勉强的笑意:“二位师姐来看我?”
“看你做什么?找气受吗?”叶萧没个好脸色,“路过藏经阁便过来看看,谁知就看到你这么没正经的样子,让徒弟帮你抄写,脸皮都不要了?”
夏时低着头不敢说话。
“好了,少说两句。”沈淮闻拉了威严掌门一把,走到案桌旁把药碗放下。
“虽然被罚在藏经阁,但每日汤药不能少,以后我会让人准时送来,放心,不会凉的。”
夏时咬牙道谢:“多谢师姐。”
沈淮闻轻笑:“不必谢。”
“把药喝了老实点,你的抄写我会亲自查。”叶萧暗带警告道:“你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了,别耍小聪明。”
夏时:“……知道了。”
两人来了这一会儿就要走,临走前沈淮闻还叮嘱岁音:“看好你师尊,这药一定要喝。”
岁音乖顺点头。
待两人走后,岁音拿着刚刚写好的门规,小心翼翼地问:“师尊,那这些……你还要吗?”
夏时正喝完药苦得恨不得龇牙咧嘴表情抽搐,又碍于徒弟在场只得苦苦忍耐,听到她问,冷声道:“还要什么啊,没听到掌门的话嘛。”
岁音低头忍着笑:“好。”
耽误了这半天功夫,岁音写的还不能用,夏时不得已拿起笔写了起来,字迹也跟着潦草乱飞。
相反岁音原先要帮着抄写已经完成了大半,这会儿倒是有些清闲。
她停了笔,偷偷瞄向对面。
女人低垂眉眼半遮下眼底的烦躁,不时地张着嘴嘀咕什么,旁边听不真切,看样子不是什么好话。
眼前虚晃,岁音手腕处的淡青玉珠开始发热。
她被烫得一惊,这才意识到方才似乎又要神识离体,靠着这玉珠才稳住神识。
抬手抚摸着玉珠,岁音不由心想,砚姨给的东西果然有用。
索性直接趴在桌上,静静地看着对面。
看着看着那种心悸的感觉又冒了出来,甚至比以往更强烈,她伸手捂着心口,眼神茫然地看着夏时。
目光下移至案上,那些龙飞凤舞的字竟一个个飘了起来。
她记得,她应该记得的。
可是…应该记得什么?
玉珠愈发地烫,神识离体的苗头已然压不住,岁音痛苦地低吟一声,她抬手捶着脑袋,一下又一下。
记得什么……
一双冰凉的手攥住她的手腕,耳边传来低语:“你做什么打自己?”
岁音仿佛抓住溺水浮木,翻转了手紧紧抓住那抹冰凉,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看她:“你告诉我,我该记起什么?”
手被死死抓住,夏时抽身不得,只得半弯下腰看着她。
她不知道她该记起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可谁知突然发了癫的人看了她后突然起身朝她扑了过来。
两人摔倒在地,红白衣衫混在一起。
夏时被砸得结结实实,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腰也被岁音的双手死死箍着,她忍了忍推搡两下。
……没推动。
“你给我起来!”
手劲多大心里没点数啊,腰都要断了。
藏经阁里也不能妄动灵力,被发现了又是一番处罚。
夏时无望地仰看着阁顶,耳边是断断续续不清不楚的话。
“我不死,别忘了我……”
“等我……”
“等我……”
“你等我……”
到最后只剩“等我”两个字,尾音还带着些哭腔,像极了生死离别时有情人之间说的话。
难不成还真有个负心人负了她?
可她才多大啊,就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半点风浪呢。
夏时起不来就躺在地上东想西想。
直到感觉腰上的力道松些了,夏时才一把将人掀到一边。
“咚”地一声响,是什么硬物和地板相撞的声音。
站起身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夏时拿脚尖轻踢了一下意识不清的某人。
“你想干什么啊,大逆不道!刚入门就想欺师灭祖啊?”
“嘶~”
夏时扶着腰侧倒吸一口凉气,两边侧腰的位置一碰便疼。
该死的,她都要怀疑岁音是不是故意的了。
看到地上那人还皱着眉胡言乱语,夏时又凑了过去,这次没敢靠太近。
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脸,白皙的侧脸不一会儿现出红痕。
“还真是娇嫩。”夏时嘀咕了一句,顺手又捏了一下脸颊。
好歹也是亲徒弟,总不能不管。
夏时转身拿了杯凉茶,手指点了点,然后弹到岁音面上。
如此反复,倒是激起了夏时的玩心,杯中水被弹出大半,岁音的脸也像水洗了一样,人才悠悠转醒。
弹水的手停住,夏时轻哼:“醒了?”
岁音眨了眨眼睛,眼睫上挂着的水珠让她有些不适。
“师尊……”
“别叫我师尊,我不是你师尊。”夏时扶着腰走回案桌前。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窝囊的师尊。
岁音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她的动作,问:“师尊,你的腰怎么了?”
“被鬼掐了。”
“……哦。”
“那我为什么躺地上?”
“鬼压床。”
“……哦。”
虽然不知道夏时为什么这么生气,岁音还是慢慢凑了上去,替她将茶续上。
她瞄了一眼师尊揉腰的手,“我……给你揉揉?”
“一边去。”夏时现在看她就心烦。
“我学过的,不会弄疼你。”岁音试图伸手。
夏时看她,“给之前的情人揉过?”
岁音:“?”
她干笑了两声:“师尊在说什么?”
她哪来什么情人。
夏时没再说话,又勤勤恳恳拿起笔准备抄写。
她可不想一直待在这藏经阁。
气氛沉默着,耳边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岁音看了一会儿,发现她的姿势十分挺直,甚至可以说是僵硬。
腰伤这么严重?
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会模仿字迹。”
“……”
一滴墨落下,将下方的字染了一团黑。
夏时抬头瞪她:“不早说。”
把笔一扔,起身让位:“你来写。”
作者有话说:
有这么一句话:看得多了,也就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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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药比命苦◎
观星台。
沈淮闻看着眼前满山风雪不断, 轻呵出一口气,眉眼下弯:“你想让她俩留在藏经阁?”
叶萧点头:“仙门大会快要开始了,她在藏经阁要好一些, 有岁音陪着应该也不会寂寞。”
“就知道你疼她,自从上次偷跑出去回来后,你的眼睛都快长到她身上了。”
沈淮闻说罢便看到掌门脸色变了变, 然后嘴硬地说了一句:“我没有。”
垂眸轻笑,沈淮闻也不和她争辩,而是转了个话题:“大会过后,我想去一趟神医谷, 小师妹的毒实在诡异难辨,这几日我心底有些猜想, 可能只有去了神医谷才能得到答案。”
“最好…别是我想的那样。”
“神医谷自二十年前便已封谷,你去了, 她们不一定会让进。”叶萧眉间有些愁绪。
二十年前神医谷为十三鬼域所害,从那之后闭谷自封, 不见来客,虽说冤有头债有主,可保不住她们会不会将这仇恨加注到夏无为身上。
“万事再难, 总要有一试。”沈淮闻的话随着山间冷风飘得越来越远。
最终入了观星台外另一人的耳中。
,
今日来给夏时送药的是温知书,她一边分出细微灵力确保汤药不凉,一边好奇地看着藏经阁内的一切。
跟着引路弟子来到二楼抄书的静室, 那静室门敞开着, 她一眼便能瞧见里面光景。
里面——岁音恨不得长八只手正埋头疯狂地写着, 动作都有了残影, 而她对面的夏时靠着座椅悠哉悠哉地品着茶, 轻闭眼眸十分享受。
“……”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夏……无为长老,这是您的药。”话到嘴边,温知书舌头打了结又硬改了回去。
明显看到夏时身体一僵,睁开眼睛时有一闪而过的厌恶和恐惧。
温知书把药碗放下,余光去看满头大汗的岁音。
不由地问:“处罚这么狠吗?一刻都不能停?”
夏时摩挲着碗边垂眸思索人生。
她的命跟这碗药一样苦。
另一边的岁音差点要哭了,她的命也苦。
但也不能她一个人受罪。
“师尊,药要趁热喝。”少女唇边带笑,表情真诚。
真是个为师着想的好徒弟啊。
夏时抬眼横了一下,那碗药也没端起来。
她需要莫大的勇气。
“知书啊,把那窗户开开,我透透气。”
温知书看了一眼两人中间那紧闭的窗户,也觉得静室有些憋闷,便走过去将窗打开。
下一秒,鼻尖扫过苦药味。
淡金色流光在眼前划过,那抛向空中的药碗瞬间化作齑粉散得一干二净,药汤也蒸成了褐色雾气。
唇角勾起极淡的笑意,温知书敛下眼中神色转身。
身后夏时坐得稳稳当当,面上没有半点心虚。
淡定得差点让人觉得刚刚那只是错觉。
“你……”
夏时食指抵唇,轻声开口:“不许说哦。”
下一秒——
“夏无为你想死吗!?”
独属于沈淮闻那温柔又不失压迫感的声音突然炸响在静室内。
夏时表情呆滞,而后一瞬间将目光定在温知书腰间的玉牌。
“师姐???”
“别叫我师姐,我当不起你师姐。”玉牌又传出声音。
夏时:“……”
这话听着耳熟。
小动作被看得一清二楚,夏时乖乖坐好,飞快低头:“师姐我错了。”
敢倒沈淮闻的药,她还是头一个。
“呵。”玉牌传来一声冷呵。
“知书你先回来吧。”
温知书给了夏时一个同情的眼神,退出静室。
“师尊,药要趁热喝。”
又是这句话,夏时抬眼看去,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表情中的窃喜。
“好笑吗?”
岁音立刻绷紧了脸,摇头:“不好笑。”
“那就赶紧写!”
夏时也拿起了笔不时写两个字,因为她知道,再过一会儿还会有人来送药,那人必定是她笑面虎师姐沈淮闻。
正如她所想,两个时辰后,沈淮闻唇角含笑地走了进来。
夏时没抬头,身子却不自觉地抖了抖。
她努力装出认真抄写的好模样,可笔尖不受控制,在纸上乱爬。
沈淮闻就在案桌前站着,手里端着一碗药,药味浓郁冲天,对面的岁音都不由地皱起眉捏住了鼻子。
这药……会死人吧。
夏时缓缓抬眼,一副惊讶的样子,“哎呀,师姐您怎么来了?”
都用上敬称了,真怕了。
岁音把笔放下看戏。
沈淮闻站着也不说话,把药一放,就盯着她。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回有人盯着,这碗药不喝也得喝。
夏时哆哆嗦嗦举起碗,怕它不掉又怕它真掉了。
不掉,她受罪;掉了,她更受罪。
还未凑近鼻口,那比命苦的药味就冲上头,夏时差点要哕。
她干笑两声,讨好道:“师姐,这药…怎么不一样了啊?”
这比她倒掉的那碗苦多了吧。
沈淮闻终于开了口:“我看你病又重了,稍微调试了一下,你尝尝。”
稍微……
夏时看着手里药碗,似乎能从里头看到一个丑陋至极的妖怪对她狰狞地笑。
她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招惹淮闻师姐了。
怕什么!一碗药罢了,还能苦死她了?
在心里鼓足勇气,夏时屏住呼吸一口闷下。
好苦……
整个人都被苦麻了,夏时用手捂住脸,遮挡住被苦变形的脸。
沈淮闻见她喝完,眸中这才见了笑意,她放下一纸袋甜栗子。
“以后莫要耍滑。”
夏时连连点头:“不会了。”
沈淮闻走后,夏时对对面招招手。
岁音正辛苦忍笑,见她招呼自己,伸手掐了一把大腿忍住,装得云淡风轻地过去。
“师…尊。”声音还有些抖。
夏时这会儿没空管她声音抖不抖笑不笑的,伸手指着桌上的纸袋,“快给我剥几个。”
她满嘴的苦味,顺着喉咙向下,哪儿哪儿都是苦的,说个话都仿佛又把那碗药重新喝了一遍。
岁音将纸袋打开,热气带着栗子甜香扑面而来,还是热乎的。
她剥了两个递过去。
捏着栗子的手指突然触到一抹湿软。
这触感十分新奇。
她心下疑惑,便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让她怔住了。
因为夏时并没有用手去接,而是倾身过来张开嘴探出舌尖将那栗子卷走,栗子挨着她的指腹,软滑湿润的舌头不免会碰到她的手指。
“再来两个。”
岁音听后迅速低下头,面上有些热意,那湿软的触感在指尖久久不散,她剥栗子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一个……
两个……
…
十个……
一个喂,一个吃,好不惬意。
直到苦味压下大半,夏时这才放开遮挡的手,刚想要倒杯茶顺顺,面前就出现一只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捏着她想要的东西。
这徒弟……真上道。
夏时接过茶水慢慢喝着。
“剩下的你拿去吧,奖你的。”
岁音听后也剥了一个塞进嘴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咬着那颗栗子时,静躺在口中的舌头竟也学着夏时方才的样子将栗子卷入。
指腹湿润,却意外地令岁音觉得不适。
明明方才就没有这种感觉。
栗子粉糯香甜,让人意犹未尽。
“师尊,我也想喝茶。”
夏时刚把杯中茶水饮尽,听到她要,顺手便把杯子递了过去:“自己倒。”
岁音给自己倒了一杯,就着杯口喝着,心跳慢慢加快了些。
不知为何。
————
夜深时分,梦最深时。
秦安于睡梦中瞧见了她的剑,那把剑悬于白雾之中,若隐若现。
她顿时心下疑惑。
向前走了两步,那剑竟也离她远了些。
“这是你的剑吗?”
听到有人问,秦安下意识回答:“师姐送我的,那便是我的剑。”
说罢她才反应过来,刚刚说话的是谁?
她看着四周水雾袅袅,明显不是现实。
谁入了她的梦?
不对,是谁控了她的梦!
秦安心下警惕,冷声问:“你是谁?”
梦境中有人轻笑,并没有回答她,还在说着剑,“你说那是你的剑,可你控得住它吗?”
秦安沉默了下来。
她确实控不住,用起来也不得心应手。
“也不像岁音那般,能与剑心念相通。”
“这剑是岁音的吧?”
“不是!这是我的剑!”秦安生气地大喊,她想上前抓住那把剑证明自己的话,可那剑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于水雾之中。
“你看,它都不想让你碰,它只有在岁音手里才能发挥出它原本的实力,在你手上,还不如一块废铁!”
“你闭嘴!”秦安捂着耳朵不想再听,可那道声音却如魔音入耳缠着不放。
“你想掌控这把剑吗?想比岁音更出色吗?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点头,我就能实现你心中所想。”
秦安耳边嗡嗡作响,她蓦地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脱离梦境时,她听到那人气急败坏的一声:蠢材!
梦中惊醒,秦安浑身似水里捞出来般,在她看不见的暗处,一缕青烟顺着窗缝溜走。
秦安擦了擦额前的汗,转头看去,光影斑驳,已经大亮。
她想起那梦仍心有余悸,是梦,还是……别的什么?
可三清界能有什么腌臜东西。
她带着疑惑捏了净身诀,穿戴整齐后,余光扫过床边搁着的剑。
犹豫片刻,她轻叹了口气,拿着剑走出房门。
一出院子便有同门师姐笑着打招呼:“秦师妹,早啊。”
秦安此刻正思虑繁多,听后也只点点头,随后又脚步飘忽地走远了。
恍惚走到藏经阁前,她又停了下来。
她在乎的不是这把剑,只是这剑是师姐相赠,意义重大。
可这剑……
她确实控不住。
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做下抉择,秦安大步走入藏经阁。
作者有话说:
好朋友们元宵节快乐!!!
第38章
◎师尊人可真好啊,真伟大啊◎
“师尊, 我手累。”
“小小年纪,累什么累,快写。”
夏时曲起手指轻敲了敲桌面催促着。
岁音苦着一张脸, 看了一眼旁边堆得快比她头高的纸张。
秦安在静室前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知道岁音被罚在藏经阁抄门规,可没想到无为长老也在。
“无为长老。”有礼貌地敲敲门,秦安规矩地站在门口等回复。
“进。”
看到秦安过来, 岁音一骨碌站了起来,喜极涕零。
“你人真好,还来看我。”岁音能够借机偷懒,心里已经对秦安感激了千万遍。
真是好人啊。
“那个…岁音, 我有话和你说。”秦安看了一眼旁边的无为长老。
有无为长老在,她满肚子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岁音看出她的意思, 有些无奈:“我不能出这静室。”
“秦安,你心境不宁啊。”夏时支着头, 明明在盯着案桌上的卷书,却又似乎什么也逃不过她的眼。
秦安蠕了蠕唇道:“昨夜做了个梦, 吓着了。”
夏时终于抬了头,看向秦安时眼中多了几分思索。
半晌后,道了一声:“你过来。”
秦安听话地走过去, 在案桌前半蹲下。
微凉的指腹贴上额头, 秦安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灌入,并不难受,反而带来一阵舒适, 原先的心慌意乱也渐渐平息下去。
夏时手中揪着一缕青烟, 那青烟很是灵性, 眼看被抓住当下便灰飞烟灭什么也不剩。
岁音看见那“见光死”的青烟好奇地凑过来, “师尊, 这是什么?”
那东西一晃而过,夏时也说不让来到底是个什么。
“秦安,你先在此静心打坐,等我回来。”说罢她又看向岁音,蹙眉:“抄你的门规去,别偷懒。”
岁音:“……”
靠着腰间玉铃,夏时在三清界行动也方便些,还好当初她闲着没事就缠着玄华给自己的东西设这个法阵设那个法阵,如今用起来倒是方便,不费太多灵力就能到三清地界任意她想去的地方。
转瞬即至玉清殿,门外的弟子刚要行礼便被夏时摆手拦住。
她快步走到殿内,还没见到人就开始喊:“掌门!”
叶萧恍惚,还以为自己最近太忙听错了,谁知一抬眼,没听错。
“你不是在藏经阁吗?跑出来作甚!?”叶萧一时横眉冷对。
“等会儿就回去了。”夏时神色严肃:“我有要紧事告知。”
叶萧见她不像是开玩笑,掌门威严一下放了出来:“说。”
“三清界内有异。”
“不可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百年前修补结界时,我曾分出一缕神识在其中,若是有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境,我定然会立即知晓。”
夏时眼中掠过寒光:“若那人能避开结界法阵呢?”
“这九州上的法修,恐怕除了青云城主玄尘,没人能做到如此。”叶萧说罢又问她:“你为何说三清界内有异,它找上你了?”
“那倒没有。”接着夏时和她说了秦安的事,“那东西不像是灵力,邪性得很,若非我今日察觉秦安神魂不稳也发现不了它,看样子应当被缠上有些时日了。”
叶萧在她说话之际又放出灵识将境内里里外外都查看了一遍。
什么也没有,一切照常。
可她师妹既然如此说,那便不会错,那鬼东西定然存在。
“我会多留意。”
夏时点头,也放心下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就听到身后人说:“私自离开静室,罚期延后七日。”
夏时猛地转头,不可置信。
叶萧对她一笑:“公事公办。”
——
静室。
秦安将手中的剑递上,明明脸上表情是万分不舍,牙关都还紧紧咬着。
岁音眨一下眼:“你做什么?”
“它在你手里才能……”
“唉——”岁音打断她,“这话不对,就别说了。”
白净玉质的手将剑推了回去,岁音一改往日散漫,颇为正经道:“剑修怎可赠剑于他人。”
秦安低下头,抚摸着剑身,无力道:“是我配不上这么好的剑。”
肩膀蓦然一重,秦安抬头一看,岁音正抿着笑看自己。
“谁说你配不上,你能凭自己入三清界内门,不论资质和悟性都是极好的,别说这一把上品法剑,就是神武,你也配得。”说着,岁音曲起手指弹了一下她手中剑的剑身,那剑震颤一下。
岁音收回手,垂眸敛下眼底锋芒。
砚姨说过,她自小便能用许多剑,就算那剑已认了主,她也能握在手里耍出花样来。
她是天生的剑修。
可她不能这么当着秦安的面说,也不能因为这点让一个剑修心境不稳做出赠剑的事。
一个剑修再如何,也是不能弃剑的。
除非……
岁音脑中忽然闪过后半句:剑已毁。
在岁音这片刻呆愣时,秦安已经抬了头目光灼灼地望过来。
岁音的一番话点醒了她,她不该妄自菲薄。
内心燃起一团火,秦安兴奋地浑身轻颤,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演武场练剑了。
她握紧了剑,郑重地朝岁音施了礼:“多谢。”
心中豁然开明,秦安也记得无为长老的嘱咐,便就地盘腿打坐,静下心来入定。
岁音回神,一抬眼便看到脚边坐着个人,她微微挑眉,这么听话,说让打坐就真的打坐。
趁着师尊不在,她能偷懒一会儿是一会儿。
于是她也学着秦安的样子盘腿而坐,双手放在膝盖上。
闭上眼……
睡着了。
等到夏时回来,看到地上两个人眼角抽了抽。
一个动作规范周身已有灵气环绕,呼吸之间都在修炼。
再看另一个,脑袋一点一点,脸上还带着憨傻的笑。
她走到案桌前拿起一卷竹简,毫不留情地敲打岁音的脑袋。
敲下去时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原来教训弟子这么有意思啊。难怪师尊以前动不动就拍她脑袋。
岁音被敲得一激灵,双手捂着头生怕又来一下。
“偷懒呢?”师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岁音自知理亏,只好拖着一条被压麻的腿慢慢挪到案桌旁。
正好,秦安此刻也运转了几个周天,察觉到外界有动静,便结束入定睁开了眼。
一双眼睛水洗般清澈明亮,还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朝气。
夏时微微诧异,她就走这么一会儿心境变化这么大?
这里就两个人,她又将目光转到徒弟身上。
能靠几句话改变一个人心境,不仅是说话的人会说且说到点上,也要听话的人心性本就向上,借以一点点外力便能重回大道。
秦安能做到如此也是不可多得。
“无为长老。”听听,说话的声音都洪亮了。
“秦安啊,你是哪座峰的?”
“景阳峰。”
夏时心中了明,景阳峰是范文师叔的地界,虽说每峰都有守峰长老,但也不是所有被分配过去的弟子都是长老的徒弟,所以长老并不会管她们修炼如何课业如何,只会规范她们的言行举止。
除了一些亲传弟子能学到一些独属于她们师门的东西,其他的内门弟子所学大都一样,比较光泛,并无针对。
她先前也提过这个问题,门内弟子所学应当贪精不贪多,可师尊却说,她们所学的就是精,那些也不算多。
她无法反驳,之后便不了了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个路数,看来叶萧师姐和师尊一个想法。
“以后你每隔三日便来一趟藏经阁。”夏时从纳戒中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古书来,那书页脆得仿佛风一吹便散了。
秦安心一惊,双手捧着接过,也不敢太用力了。
“你回去修习这个心法,可辅以三千弱水剑式。”夏时笑看着她:“虽然只有三式,莫要嫌少。”
“剑修一生,能有惊世一剑,便已经够了。”
管对方多少剑招多少花样,你只需一招。
秦安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惊讶。
无为长老这是……在教自己?
“多谢无为长老!”
秦安走后,岁音的声音幽幽响起:“师尊人可真好啊,真伟大啊。”
这话听起来很酸,还很阴阳怪气。
夏时:“……”
笔杆一放,岁音越想越气,不满道:“我也要学!”
“学什么?在哪儿学?”夏时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想拆了藏经阁?还是想让掌门拆了我俩?”
一连串问题给岁音问熄火了。
她蔫蔫地趴在案桌上,嘴上还嘟囔着:“教别人不教我。”
静室就这么大点,说给谁听的两人心知肚明。
夏时突然轻哼了一声:“万物逢春你不都会了吗,我还教你什么。”
岁音一个激灵坐起来,“万物逢春?”
“那日你与左霁比试最后用的那一招,便是万物逢春,只是剑气中没有丝毫剑意,生生用成了万物逢‘冬’。”夏时一想就来气,她那么好一个剑招,被改得面目全非。
百转千回的剑招变成了阎王取命的杀招。
岁音低下头:“左霁师姐也说我没有剑意。”
“你一直都没有?”夏时略微诧异,这么久以来她从岁音的剑气中都察觉不到剑意,还以为是对方不好意思故意藏起来了。
毕竟剑意这东西透露的是剑修最真实的心性,难免千奇百怪,有些人不想显露便会想办法遮掩。
但夏时没想到她是真没有。
她见过有人没有剑心,没有剑气,却从未见过没有剑意的剑修。
剑意源自剑修自身,从剑修握剑挥剑的那一刻起,便会有剑意。
“师尊,何为剑意?人人都有吗?”岁音发问。
是的,人人都有,就你没有。
夏时没回话,也不知道怎么回,说实话伤人心,干脆就不说了。
这事她真没见过。
“待为师…帮你查查。”
有没有相似病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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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师尊不听话,不要了◎
罚期将尽, 随着每日按时吃药,夏时的脸色也要比一个月前好了不少。
这日天气格外地好,夏时将窗户开了一半, 让日光能够泄进来,她就搬了软垫沐在日光下,像只慵懒晒暖的大猫, 时不时还要睁开眼睛瞅一瞅旁边的人。
而另一边日复一日地抄写,岁音对于模仿夏时的字迹简直得心应手,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那九百九十九条门规她都能一字不差地顺下来。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无为长老!”秦安欢愉的声音打破静室内的片刻宁静。
三日一来,她从没忘。
夏时抬了抬眼, 看着进门的人,竖了手指放在唇中央。
“嘘——”
秦安抿了下唇, 乖巧地点头。
“今天这么高兴?”岁音趁换纸的功夫抬了头,看她脸上洋溢着笑便问道。
“当然啦。”秦安怕吵到无为长老声音刻意放低了些, 她走到岁音的案桌边,继续说:“范文长老说我最近进步很大, 给我报名了大比。”
“大比?又有比试?”
夏时耳朵动动也睁开了眼。
“欸,你不知道?”秦安有些疑惑。
齐升师兄和左霁师姐都在大比名单中,岁音怎么会不知道呢。
“十日后仙门大会, 之后就会有各门派弟子的比试。”秦安说着又兴奋起来:“你知道大比魁首的奖励是什么吗?无归啊!传闻是千年前的仙君所佩之剑, 这回昆仑山巅的玉凝真人特将此剑作为比试大奖。”
“仙人之物,看一眼已是无憾。”
“无归啊……”夏时低声呢喃着。
她见过那把剑,曾经也被当做大比魁首的奖励, 只是当时她已有了无情剑, 就算品阶再高再好的剑也入不了她的眼了。
她得了魁首, 无归却被原封不动送回了昆仑山, 据说玉凝真人还生了好一顿闷气, 气了足足半年。
“真的啊!我能参加吗!?”岁音有些蠢蠢欲动。
仙门大比,肯定很有意思!
夏时泼了盆冷水下来:“罚期都没结束呢。”
“还有十天呢,一个月的罚期还能没过吗?”岁音数着手指算时间,不久后神色一喜:“大会前两天处罚就结束了!”
夏时:“……”
哦,是她自己的罚期没过,忘了她比岁音多七日。
“那太好了!如果岁音你参加得话,说不定无归就是你的了!”
这份信任太重,岁音有些不好意思,她笑了两声:“我也想看看那无归长什么样子。”
夏时又闭上了眼。
到时候岁音走了,她的罚抄谁来写呢。
要不……让她提前写完七天的再出去?
这么想着,夏时的唇角扬起小小的弧度。
她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
于是第二日。
“师尊,今日的抄写为何多了许多?”岁音呆愣地看着手边明显厚出一指高的纸张。
“可能是纸厚了。”夏时扯了一个很敷衍的理由。
岁音:“……”
她不傻。
今天!她就要叛逆一次!忤逆师尊!
“我不写了!”毛笔被她啪嗒一下拍在桌上,笔尖的墨汁溅在四周。
夏时挑了挑眉。
挺有骨气。
“但如果师尊能和我说明原由,我可以把这些都写完。”
有骨气,但不多。
夏时叹了口气,拿起书卷挡住脸:“秦安第一次来那日,我擅自离开静室,被掌门多罚了七日。”
“但你决定要参加大比,我作为师尊怎能缺席。”
一句话又给岁音哄开心了,她把那张溅上墨渍的纸团吧团吧扔到一边,重新拿起了笔。
落笔之前却又手腕一顿。
“师尊。”
夏时应了一声,“嗯?”
“我还没有佩剑,大比会很吃亏。”
“出去之后,去剑阁挑一把。”
这样一个可以说是天生剑骨的资质,剑阁内除了一些极特殊的法剑,应该没有岁音用不了的剑,这并不算什么问题。
“可是剑阁的剑,太吵,我不喜欢。”岁音暗戳戳地去看夏时案桌旁的霜雪长剑。
“吵?”夏时皱了皱眉,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剑。
“那你去问问秦安愿不愿意把剑借给你,你俩轮着用。”
岁音皱着鼻子:“这也太磕碜了。”
两个人用一把剑,还是三清界内门弟子,说出去都要招笑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夏时掀起眼皮,“那你想如何?”
顺着对方炙热的视线,她看到了自己手边的剑。
伸手一挡,无情开口:“想都不要想。”
岁音又想叛逆了,手中笔一放,态度摆在明面上。
不给剑,那她就不写了。
夏时:“……”
这算是威胁挑衅吗?
心底冷呵一声,夏时拿起笔写了起来,甚至还在两人案桌前加了一道屏障。
眼不见心不烦。
岁音神色一僵,倒是她忘了,夏时那么宝贝她的剑,如今修补好,不就更宝贝了。
直到岁音罚期结束,两人也没再说一句话。
临走前,岁音朝着那屏障说了一句:我走了。
没有回音。
哼!
岁音憋着闷气扭头就走,不就是一把剑嘛,摸一下碰一下都不行了,跟个老情人一样护着。
她走出藏经阁大门,转身抬头向二楼看去,那里的窗户开了一条缝,一闪而过白影。
有本事偷看,有本事说话啊!
什么师尊!什么也不教,还净使唤她,见鬼的师尊!
气性上头,岁音想卷铺盖走人。
说走就走!
回到小院子收拾收拾东西,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臭着一张脸给谁看,不就一把剑嘛,等我找到了我的剑,非要拿到你鼻子下面看看谁的更好看!”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岁音手一顿,以为是夏时追过来了,难掩心中暗喜,她绷着脸硬生生道:“就算你拦着我和我道歉,我也要走!”
“阿音,你把我当成谁了?”身后女人的声音尾音上挑带着些许勾人。
不是夏时!?
岁音放下手中物件转身,压下那一点失望又转为惊喜:“砚姨!”
砚歌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省省吧,还想骗我,以为是谁来了?”
“没有谁。”岁音收拾完东西,“砚姨,我们回去吧。”
管她什么剑,什么夏时,都见鬼去吧。
“你现在还不能走。”砚歌拉住她,手掌裹着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帮我拿一样东西。”
岁音:“什么?”
“我要那把无归剑。”砚歌将她鬓边的碎发挑起绕到耳后。
“夺得魁首,把它给我。”
岁音从没听过砚姨跟她要什么,但只要她要,她就会给。
“好。”
砚歌又牵起她的手,在那颗玉珠中留下一道灵力。
“不要担心,那些人赢不了你,一群凡夫俗子根本不配做你的对手,但难免不会有些不要脸的老东西掺和进来,这东西滋养魂体,亦可护你三息之内性命无忧,莫要摘下来。”
岁音点头,她方才察觉到砚姨在提到无归剑时神色语气都明显有变化,便问道:“无归剑,对砚姨很重要?”
砚歌垂眸,眸光随之黯淡:“嗯。”
“那是我寻了千百年的东西,很重要。”
“那是你的剑?”岁音又问。
“不是。”砚歌抬眸轻笑着,细微碎光于眼中划过:“问这么多做什么,取来就是。”
美人落泪,见者忧心。
岁音乖顺点头,不再问。
砚歌接着又替她稳固了一下神魂,随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结界一撤离,岁音便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不是说她罚期到了,怎么不见人啊。”
“兴许是搬去了问天峰。”
“哦也是,她都拜那人为师了,合情合理也该去问天峰。”
这嘲讽嫌弃又趾高气扬的语气除了陆辞忧还能有谁!
岁音快步走过去开门,果然看到了院外的大小姐和阿离。
“你们怎么回来了!?”
陆辞忧哼了一声:“鎏金阁也算是仙门前列,百仙大会怎能缺席。”
“也是。”岁音的闷气被这见好友的欢愉抵消了大半,她拱手向陆辞忧一揖,笑道:“是我多问了,少主莫怪。”
陆辞忧也被她这一套逗得一乐,一挥袖子:“走,本少主请你吃饭。”
几人又去了承仙小馆,依旧是夏禾招待。
上次岁音随着夏时一起来,她便记住了,这回见到人来,还另带了两位客人,夏禾连忙做完手下的事就过去了。
“小仙君要点什么?”
“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一遍,再来两坛子好酒。”陆辞忧豪气地将几块上品灵石往桌子上一放。
她拿出来的这些,都够买下整个店了。
夏禾结结巴巴应好,连忙去吩咐后厨准备了。
“你喝不了酒还要酒?”晏漓在一旁提醒道。
陆辞忧眉毛一皱,看着她:“你是少主我是少主,今天好友相聚,你不要坏了气氛。”
转头又问岁音:“能喝吗?”
岁音想了想,她时常见砚姨喝,每次喝脸上还都带着满足愉悦的笑,想必滋味应当不错。
“能喝!”
酒菜很快上齐,中途老板也上来了一趟,她将一副画像交给岁音。
“这是裴仙君的画像,我后来想起来了一些,就找人画了下来,麻烦您帮忙交给恩人。”
岁音接了画像扔到纳戒里,正和陆辞忧喝得开心便随意应和了几句。
一坛酒还未过半,两人就已经睡桌上了。
陆辞忧手里还举着酒杯,“来!喝!”
晏漓:“……”
三清界禁弟子饮酒,更别说喝得人事不省地回去。
她唤来夏禾结了饭钱,然后看着两人发愁。
大小姐她能带回去,可岁音怎么办,她这张脸谁不认识。
总不能刚从藏经阁出来就又进去了吧。
无奈之下她只好拿出藏了许久的玉牌,传去符音。
“师叔,岁音醉酒,承仙小馆。”
三言两语说完,晏漓坐着静静等人来。
与此同时,藏经阁。
夏时还在疯狂地补今日的罚抄。
玉铃在腰间叮铃响个不停。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开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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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凉凉香香好舒服◎
夏时阴沉着脸来到承仙小馆, 看到桌上醉得胡言乱语的两人脸又拉了下来。
她目光扫过桌上的酒坛:一坛还未打开,另外一坛剩了一半还多。
晏漓见人来,连忙起身行礼, 低声道:“师叔。”
“听掌门提起,你做事一向稳重,怎么不拦着点。”
“……拦不住。”
“来新朋友了啊, 还这么漂亮,喝一个?”陆辞忧突然站起身往旁边倒,伸手捞了一把,被晏漓扶正, “少主。”
“阿离,你松开我。”陆辞忧推搡着, 嚷嚷着往前就要去拽夏时,憨笑道:“这人长得跟仙子似的, 叫什么名字?”
夏时:“……”
酒品忒差。
晏漓伸手捂住大小姐的嘴,连忙带人走, “师叔莫怪,我这就带人回去了,岁音还要劳烦您多照顾。”
说完, 她便搂着醉得腿脚发软站不直的大小姐御剑离去。
夏时轻叹了口气, 撩起衣袍坐下,开了那坛未动的酒,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清酒溢香, 散了满座。
并指拿起精致小巧的酒杯, 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当她想要再倒一杯时, 一只滚烫发热的手突然搭了上来, 严丝合缝地扣在她手背上。
“你……嗝!为什么要喝我的酒……嗝!”
岁音晕乎乎抬头, 然后又重重地低了下去,额头磕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倒也没听见她喊疼。
夏时低笑了一声,将她的爪子一根一根扒拉开。
刚把爪子拿开,那人又开始不老实地拉自己的衣襟,酒后的热气上来,潮红从脖颈漫上耳根。
“热……”
夏时看过去,领口向下的白晃了她一眼,她当下垂眸,伸手将岁音扯乱的衣领整理好,忍不住出言训斥一声:“坐好!”
岁音抬起头,额头上还有刚刚磕出来的一片红印:“嘿嘿~”
夏时:“……”
她跟一个醉鬼说什么。
手还没收回来,就被一把抱住,胳膊挨着一片绵软,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夏时身子陡然一僵,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快放开我。”
岁音搂得太紧,那个地方,她的胳膊不太好动。
“不放。”岁音低下头,把红彤彤的脸颊贴在冰凉顺滑的外衣上,嘴里嘟囔着:“凉凉的,香香的,好舒服。”
夏时抬眼望天,她要是真带这么个醉鬼回去,掌门不会放过她的。
她向旁边看了看,此刻店内客人不多。
恰巧碰到夏禾招呼完客人要下楼,她便招了招手。
夏禾见到恩人当下就笑开了,三两步走过来问:“恩人有何吩咐?”
“店内可有客房。”
“有的。”夏禾看着紧抱着她胳膊的岁音,又多问了一句:“需要准备醒酒汤吗?”
“嗯,麻烦了。”
——
晏漓将陆辞忧带回客院时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费了一番功夫躲过夜间巡视和其他仙门的人。
若是让别人看到了鎏金阁少主在三清界夜醉,免不了要有些闲言碎语。
抱着人将她放到床上,晏漓又取来热水替她擦拭酒气蒸上来的汗,动作手法格外娴熟。
“阿离。”陆辞忧睁开眼,意识比在承仙小馆清醒了不少,她静静看着阿离替自己擦手又擦脸。
“嗯。”晏漓轻声应着。
醉酒的人突然抽回手撑着床面支起上身,她呼吸间的酒气尽数在两人之间扩散。
晏漓眼瞳颤动,薄唇轻抿着。
大小姐还在往前凑,还伸出手勾着晏漓的脖子将人拉近。
酒气渐浓,晏漓撇开了脸。
“少主,你醉了。”
陆辞忧听了眉毛一皱,不满道:“阿离,不是说了,别叫我少主。”
晏漓顺应着她,“阿辞。”
“真听话啊。”陆辞忧笑着,手臂一用力将人整个抱住,脑袋钻进颈窝。
“阿离,今夜你陪我睡吧。”
晏漓:“……”
“少主,不可嘶……”
颈侧皮肉被牙齿挤咬着,大小姐并未用力,似乎只是泄愤。
随后轻咬又转为湿吮,晏漓猛然瞪大眼睛,怔愣了片刻后手忙脚乱地将人推开。
“哐当——”后脑勺磕在床沿,陆辞忧疼得一皱眉,然后晕了过去。
晏漓脸颊绯红,帕子也没捏住掉在脚边。
一道符音传来,她这才回过神令自己镇定下来。
符音只有两个字:速来。
晏漓毁去符音,将陆辞忧牵好被子,又在房中点了安神熏香,这才关上房门离去。
片刻后,晏漓来到玉清殿,此时殿外弟子已经被支走,她快步走入殿内。
“师尊。”
叶萧也早在等着她,见到人眉峰突然一拧:“你喝酒了?身上怎有如此重的酒气。”
“弟子谨记门规,自然不敢,这酒气是从陆少主身上带来的。”
晏漓说话时神色坦荡,叶萧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知道她不会撒谎。
“你跟在她身边,莫要沾染了她的一些习气。”叶萧走近两步,想抬手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目光落在某处时忽地一顿,手也僵在半空。
“师尊?”
“荒唐!简直荒唐!晏漓!”叶萧突然暴怒,她指着晏漓痛心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之后要接任掌门之位,你说要报恩十四年,我也允了,可你现在却如此贪念情|欲,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罢她一甩袖子背过身去,胸口上下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晏漓被训得一愣,师尊从未对她说过“失望”一词,这算是极重的话了。
双腿一弯跪在地上,她紧咬着牙硬撑着不让自己落下泪。
“师尊,敢问弟子做错了何事?”
“何事?你自己看!”
叶萧话落,晏漓面前便出现一面水镜,镜中倒映着她惨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睛,亦让她看清了颈侧的暧昧咬痕。
“不!师尊,我没有,这是陆辞忧醉酒后不小心咬的。”晏漓急着解释。
叶萧:“……”
掌门的脸色越来越黑,厉声喝道:“你欠下的账为师会帮你还,从此刻起不许再待在陆辞忧身边!给我老老实实做你的掌门首徒!”
掌风迎面而来,晏漓眼睫颤动,跪得腰背挺直一动不动,脸上的半截面具掉了下来,她做的掩饰也被去除得一干二净。
“明日我会把你的名字加到仙门大比的名单上。在这给我好好跪着!”
叶萧甩袖离去,一张脸气得铁青。
她气冲冲地朝着秋林峰去,御剑上空时却又忽然转了个方向——藏经阁。
——
翌日一早,岁音醒来便觉得头疼欲裂。
她吸了口气,却不想嗓子干得跟地裂一样,疼得她忍不住咳嗽。
“小仙君,水。”
岁音接过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等嗓子好一些了才开口:“谢谢。”
她环顾四周,发现房间有些陌生。
“这是承仙小馆的客房,昨晚小仙君醉酒,恩……我们掌柜便自作主张让你歇在这里。”夏禾谨记着夏时的话,不让岁音知晓她昨晚来过。
“多谢了。”岁音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问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呢?”
“她们已经回去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已过了一半了。”
岁音一惊,连忙起身匆忙收拾了一番赶回三清界。
回去的路上遇到不少别的门派弟子往上走,一路上免不了说谈轮道。
岁音跟在他们后面,听了不少八卦趣事。
直到有一人提到:你们听说三清界多了一位长老吗?
后面便很快有人跟着说:“有所耳闻,叫什么无为长老。”
“无为……无为,那不就是夏无为嘛!”
“不是说夏无为死了吗?”
“什么死了,渡劫失败后躲在三清界苟且偷生罢了。”
“那她还敢出来?还当上一派长老,脸皮够厚的,真当没人记得四百年前的事嘛!她害死了那么多资质上佳的仙门弟子,就连鎏金阁陆清羽和青云城的玄华都因为她遭受无妄之灾,无情无义的东西!我呸!”
倏地,一道破空的剑气挑飞了最后说话的人,一旁围着的其他人也被剑气波及不得已向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好强的剑气。
“谁!?”
没人想到会有人在三清界内动手。
被挑飞的那人穿着太一门的弟子服饰,此时猛摔在地上,口鼻都流出血来。
其他人见状齐齐拔出剑来,看向剑气挥来的方向。
只见那边站着一个极漂亮的女修,一身红衣飒爽,眼眸深沉地看着这边。
奇怪的是她手中明明没有长剑,周身却隐隐有剑气围绕。
“这位仙友,不知你为何突然伤人?”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你们刚刚在说谁?”岁音的视线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说话时唇角微扬带着看似和善的笑意。
笑里藏刀,若夏时在场,定要以为这个岁音是淮闻师姐假扮的了。
“夏……夏无为啊。”有人见她笑了便回了她的话,被旁边的人猛地拍了一下才止住。
“他嘴巴不干净,我出手教训一番,不可吗?”岁音冷哼一声,眼神蔑过躺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人,若不是此处在三清界,这人早死了。
“岁音师妹!”
有人远远地喊了一声。
岁音抬头看去,正是左霁御剑而来。
“左霁师姐。”岁音行了一礼。
左霁收了法剑,靠过来,低声问:“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被掌门派来山下接待上山的其他仙门弟子,远远就看到那一身红衣的师妹和一群人对面而立,她便急匆匆赶过来。
在三清地界,怎么还能让门内弟子被欺负了。
这些人不认识岁音,却都认得左霁,刚到三清界,谁也不想惹事。
“没有没有,左师姐误会了。”
“对对对,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一群人脸上挂着虚伪假笑,你推我我推你地急急忙忙上山了,还不忘分出两个人去抬那个倒地不起的太一门弟子。
见人走远,左霁才道:“岁音师妹,仙门大会即将召开,你也快回去准备准备吧,我记得你也报名参加了大比。”
岁音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师姐再见!”
左霁颔首。
两人一上一下擦肩而过。
路过主峰客院,岁音碰上刚醒了酒的陆辞忧。
大小姐揉着后脑勺左右张望,似乎在找什么。
岁音走过去:“找啥呢?”
“阿离啊,平时我醒来她就在外面守着的,今日怎得不见人影。”陆辞忧说着低呼了一声,手揉的力道轻了一些,自言自语道:“谁昨晚上打我了吗,这么疼。”
“哎呀,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岁音说完想起来兴师问罪了,“我还没问你呢,昨晚把我一个人留在承仙小馆!太没义气了吧!”
“别说你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昨晚怎么回来的。”陆辞忧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结果半点影子也想不起来。
“晏漓师姐。”
岁音和陆辞忧同时抬眼看过去。
院外有几名三清弟子路过,正对着一个背身而立的人行礼。
那人对那些行礼的小弟子微微颔首,然后偏头向院中看了过来。
陆辞忧的脾气炮仗一样被一下点着:“看什么看!走远点,别坏了本少主一天的好心情。”
晏漓垂下眼,竟真握着剑走了。
作者有话说:
晏漓:我去看看她醒酒了没有。
陆辞忧(凶巴巴瞪眼):看什么看!走开!
晏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