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子闪烁了一下,“你又不是第一个。”

话音落下,陆明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最后闭上眼,冷淡的面容终于再维持不下去。

不是第一个。

寡淡……

“没关系,段宁……”陆明大力把他按进怀里,不知道是在哄对方还是在哄自己,只能低喃似的喊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和他更亲密一些。

很显然,就算是到了这种时候,悲伤和晦暗的情绪肆意交错,他依旧做不出伤害段宁的事。

再汹涌的浪潮,遇到岸礁,也只能止步。

第46章 醉酒 疯狗。

但无论怎样, 总得收回一些利息。

陆明压制好自己的情绪,把人按在墙上亲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放过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人。

他眉眼深沉地望了他几秒, 似乎暂时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想吃什么?”

段宁被亲得大脑有点缺氧,大力推开他, 像是有些不明白他这个时候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嘴唇上都被亲得有些微微发痛, 他冷冷瞪了男人一眼,没直接回答问题,看上去十分凶狠:“昨晚上没亲够?今天又发什么疯……”

闻言,陆明垂下眸,没说话。

他是有点疯了。

这一点, 他自己也承认。

下午还有工作, 为避免自己继续失控下去,他强行打断这种氛围,转身, 走进了厨房。

他给段宁做了最拿手的早餐,沉默地看着这人吃完,才稍稍放下心。

但在道别之前, 他还是强行把段宁的联系方式加入到了自己的手机当中。

前几天摔碎的眼镜还没有去配新的, 陆明把彻底摔坏的那一幅收进眼镜盒, 坐进驾驶位, 往原来的那家眼镜店开去。

无怪有人会觉得他无趣。

陆明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总习惯于用旧的东西, 或者说他会一直使用一件东西,直到他们坏掉,然后拿去修好,再继续使用。

他会一遍又一遍维修,直到他们真的不能再使用为止。

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节俭, 以他的家境完全可以一直换新的,但他就是会习惯于用刚开始那一个,无论那样东西多旧了,只要还能使用,他就不会轻易丢弃。

就像配眼镜这件事一样,一副眼镜摔碎了,他会尽可能选择维修,要不是这次彻底摔得不能用了,他恐怕还会维修之后继续用下去;但哪怕再次拥有一副新的时,他还是会挑选同样的镜框,同样的镜片,而从不觉得厌倦。

对一副眼镜如此,待人待事就更是如此。

陆明的朋友一直不多,却都是从小时候就一直延续到长大的,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死亡把他们分开,他们的友谊还将继续维持下去。

从段宁口中听到寡淡这个词时,陆明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曾经已经有人这样评价过他了。

但如果评价他的这个人是段宁,他发现自己心中,还是会有些难过的。

配眼镜的小姑娘一直在盯着他看,除了容貌上的出色,大概也是因为觉得奇怪,毕竟他的神态看上去太过淡定,一点也不像是近视的模样。

不过心中奇怪归奇怪,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毕竟这是在工作中,她还是很快地配好了新眼镜,然后把它递给了这位一直坐在椅子上,安静等待的男人。

男人对她道了声谢。

那道平静的目光顺落到手中窄薄的银丝眼镜上,眼里的神色忽然变得难以辨明起来。

他每次都会选择这样的款式,在死之前的那个世界是这样,在这个世界依旧是这样。

尽管跟其他工艺更加炫酷的眼镜相比,它看上去已经有些落时。

他淡淡垂下眼,心想,已经成为长久以来的习惯了,要改吗?

思索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给段宁发了一条消息:你喜欢金丝边的眼镜吗?

段宁似乎正在忙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条语音过来:“什么金丝眼镜?我不喜欢眼镜。”

嘈杂的环境里,这道声音显得十分清晰,便更容易让人察觉出其中的冷峻和不耐烦。

陆明微微一怔,心里像被什么很轻微地被扎了一下。

不喜欢眼镜……

也不喜欢他吗?

这一边,段宁已经准备上舞台了。

手机上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问句就没了其他,段宁蹲在角落等了半天,那边的人才回过来一条:好,我知道了。

隔着屏幕,段宁判断不出对面的情绪,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多去琢磨,他的队员已经在喊他上台,他应了一声,放下了手机。

走出眼镜店,陆明难得有些调整不好心情。

他回到自己家,想了想,还是给段宁做好了午餐,又在网上找了一个快递员,给他送了过去,里面还放了一张“好好吃饭”的小纸条。

做完这些,他终于开始吃自己的午餐。

下午的工作依旧忙碌,但比起前段日子,还是要闲了许多,陆医生甚至有了一点点空闲的,可以供自己发愣的时间。

不过在下班时,陆明却忽然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陆医生,这段时间医院很忙,大家都辛苦了,好不容易如今空闲一点,下午下班之后有办公室团建,你记得来啊——”

此条消息涉及到新剧情,久未出现的系统再次弹了出来:“宿主,这是新的剧情任务喔。”

看见自家宿主晦暗莫名的表情,它又忍不住补充着,“别担心,没有什么特殊任务,喝一点点酒,走个过场就好啦。”

角落里那盆海棠就快要开花,陆明盯着它发了一会儿怔,戴上新配的银丝眼镜,点了点头:“知道了。”

团建的地址选在天镜ktv,环境还算雅致,只是灯光有些赛博朋克世界的风格,五颜六色的光污染晃来晃去,晃得人眼睛生疼。

陆明不喜欢这种场所,角落里的昏暗总是有利于罪恶滋生,极其容易出现意外。

这种感觉随着逐渐的走进越来越强烈,更令人不喜的事,果然还在后面——同事们开始玩酒桌游戏了。

照陆明的水平,玩这种游戏本来常年是赢的一方,奈何任务有要求,他不得不被迫输掉,又被迫一次次拿起酒杯。

而系统口中的只是喝一点酒,却在几轮游戏下来之后,直接让陆明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脚步发飘,头脑昏沉。

连那双冷而疏离的眼眸都带上了微醺的酒气,虽然并没有浓重到熏人,但和平时相比,也足够系统啧啧称奇了。

陆明不喜欢这种有些失控的感觉,他还是认为人在大多数时候应该是理性的,不应该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

包厢里的氛围已经越来越热烈,他找了个理由从酒局上脱了身,大步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的灯光比走廊要亮上许多,他洗了把脸,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与平常的状态完全不同,又借冷水缓了许久,也没有要清醒的意思。

这种状态,让男人不由拧了一下眉。

他抬起眼皮看向镜子,镜面上印出来的人眼眸晦暗,衬衫领口因为发热被解开两颗,颊边生着一抹薄红,更是直接打乱了那种禁欲冷淡的气质。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外面转角的走廊上坐下,盯着手机发呆许久,才终于点开了最上面的对话框,给段宁发了一条消息。

这一次,电话那头,段宁久久都没有回应。

眼看着自己越来越难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理智也在渐渐溃散,他只能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段宁……我喝醉了。”他声音低哑,“能不能来接我……?”

段宁刚做完一场表演,正在中场休息,周围音乐声震天,他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听清陆明的声音。

男人清冷的音色明显比平常失了更多分寸,段宁心头一跳,就听见男人说他醉了,让他来接他。

醉了?

段宁顿时蹙紧眉心:“喂?陆明?”

“喂,你跟谁在一起……陆明……?”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被挂断的忙音,段宁心中开始有些慌乱。

他是乐队队长,表演事项都由他负责,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匆匆跟队员们解释了一下情况,便大步跳下舞台,朝陆明发来的定位跑去。

醉酒这种事可大可小,但是陆明那么冷淡理智的人都能失序成这样,那一定是醉得不轻。

要是被人捡尸捡走了,说不定就……

段宁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要不是马路上不允许超速,他都想借自己兄弟的宝贝爱车冲到那个地方去了。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心急如焚地刚走出电梯,就看见了倚在角落长椅上的男人。

昏溃迷离的灯光下,男人衬衫微敞,轻轻阖着眼,一副任人挟取的模样。

段宁松了一口气,同时脸色又变得很差,却也没办法,只能搂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扛着他慢慢往外走。

在这期间,陆明强撑睁了一下眼,仔细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意识到是谁,轻轻把头挨过来:“是段宁吗……?”

段宁冷笑一声,回答得冰冷又绝情:“不是。”

陆明竟然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凑过来闻了闻,然后又重新靠了过来:“你是。”

段宁差点被他这番动作气得发笑,挑起唇拍拍他的脸:“陆医生,你到底是醉没醉啊?”

陆明又沉默不语了。

因为这番行为,段宁便以为他喝酒就会比平常看起来乖顺一些,结果却是大错特错,一回到家,或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段宁门都还没来得及关上,就直接被压在鞋柜上吻住了。

段宁跌跌撞撞,一路被陆明拥吻着进卧室,衣衫散乱,最后被强硬地按在了床上。

白天还强装淡定,说着没关系的男人,到了晚上,就格外磨人。

或许是在酒精的刺激下,他不断亲吻着段宁,还一遍又一遍问着:“……是谁?”

在我之前,是谁?

但其实根本没有谁,段宁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现在哪还说得出什么答案,只能攥紧了床单,声音都在抖,“没……没有,陆明,我骗你的……”

醉了酒的陆医生可不像平时那么体贴,他凑到他耳边,咬了下他的耳尖,又轻轻含.弄着,说出的每一个字,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像在惩戒:“撒谎。”

段宁被他ding得浑身chan.栗,整个身子都在发红,又没了力气,声音抖得不行,最后只能闭上眼,低声骂道:“疯狗……”

第47章 银丝 他会在做.爱时摘下眼镜。

毫不意外的, 这幅新出炉还没有带上超过二十四小时的眼镜,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再次受到损坏, 需要更换镜架。

那声疯狗当真没骂错,段宁第二天浑身酸痛, 抬个胳膊都费劲, 把陆明骂了又骂,也没力气爬起来去乐队。

巧的是,陆明也是喝酒不断片的那种人,自己干了什么,昨天对方说了什么, 全记得一清二楚。

想起昨天醉酒时的一些不良行为, 他沉默了一下,打开被子,想看一下段宁身上被自己咬出来的痕迹, 只是稍微有点动作,段宁就已经睁开了眼。

段宁冷笑着踢了他一脚,只可惜这个时候软绵绵的, 没什么力气:“滚, 离我远点。”

陆明怔愣了一下, 垂下眸, 掀开被子的力度又轻了许多:“给你上完药就走。”

段宁并没有真的想赶他走, 听到这句话没吭声,又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词,只能静下来,全算是默认。

昨夜天气有降温,清晨从窗缝里吹进来的风都有些许寒凉, 指尖微温的触感便像被放大了一般,显得格外明晰。

痒意像是蚂蚁一样钻进伤口,段宁忍着没往被子里缩,后背却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陆明瞥了一眼,以为他是在犯冷,抬手把窗户关严了,俯下身询问:“这样好些了吗。”

浅淡的影子打在眼前,耳边的声音低沉又温柔,段宁的心忽然又渐渐难受起来,只可惜不像平常那样能找到遮掩伤疤的东西,只能暗自压抑,尽力不被身后的人发现。

上药上到腰间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段宁下意识伸手去摸电话,却被陆明按在床上,没办法起身。

他眉目微凝,有些咬牙切齿地转过头:“你干什么……?!”

面对这种威胁,陆明不动如山,伸手把不断震动的手机递到了他耳边,找的理由还无比正经:“只是怕你难受。”

段宁怒气无处发泄,抓过他的手臂用力咬下去,牙齿扎破皮肤,微微有些疼,但陆明没松手,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提醒道:“……快挂了。”

段宁这才放过已经被咬得出血的手臂,接听了电话。

昨天匆匆忙忙,虽然已经简单解释过一遍了,但是后来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队员们还是很担心。

更何况,昨天突然暂停表演,已经算是临时请假,今天肯定是要继续的,不可能中途突然罢工,这件事,也得跟队长段宁商量。

段宁也没避着陆明,直接就跟他们安排好了具体的表演时间,“还是老地方,你们提前去,我可能会晚点,但今天一定来。”

陆明在旁边听着,精准捕捉到对方喊他的称呼,上药的手顿时一重:“段哥……?”

叫的这么亲近。

段宁没听出他话语中的深意,微微挑了下眉:“怎么,嫉妒?”

他说这话的原意是陆明嫉妒他有这么好的队友,但到陆明没听清他要去做什么,段宁也没有具体告诉过他这件事,所以稍微联想一下,就成了和段宁有亲密关系的,确实不止陆明一个。

陆明帮他套上衣服,忽然从身后把他揽进了怀里,像昨天那样吻了吻他肩上的疤痕,又轻轻咬了一下:“能不去吗?”

段宁被他咬得一个激灵,用力推了他一下没推动,语气微妙:“我表演你也想管?”

刚才的某种理解被推翻,陆明心中一松。

他稍稍松开段宁,语气中隐含歉意:“你现在还能表演吗,昨晚我……”

段宁心说你还知道啊,却故意继续追问:“你怎么了?”

气质冷淡的男人却略略移开眼,倒是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抚摸上段宁的后预,在自己咬过的地方来回反复地摩挲,就像是野兽在欣赏自己的领地,又忍不住凑过去吻了一下,赢得猎物微微的颤栗,“……我能陪你去吗?”

话音落下,段宁睨了男人一眼,想的却是别的方面——

这是又想去勾搭什么小男生?

地下酒吧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到时候又弄出一个张朝李朝出来……

段宁本就心思敏感,刚才心中的难受又卷土重来,让他不由得眯了眯眼,面色不善:“你想去?”

不等陆明回答,他就已经拒绝了:“……不行。”

段宁的衬衫还没扣好,陆明重新又搂上来,轻轻扯开他的衣服,细细密密的吻从后颈一路向下,口中还含混地喊着他的名字:“段宁……”

段宁最受不了这样的触碰,这样温柔的珍惜的感觉,会直接拆开心脏外面那层盔甲,深入其中,握住那层温暖的内核,让人头皮发麻,腿脚发软。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开这个怀抱,转过身抓住陆明的衣领,眉目凶狠冷厉,眼尾却泛着红晕。

“陆医生,”他凑近面前的男人,嘴角挂起一点嘲讽的笑,“真该给你的那群同事都看看,xing骚扰你的病人,还和他上床,又拿这种事来威胁他不准出门,这就是你的职业素养?”

陆明微微一怔。

从某种方面来看,段宁说的并不为错,但陆明今天怎么也不可能放到段宁一个人去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昨天自己做得有多过分,段宁在途中因为过度劳累晕过去的这种情况,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更何况,在原剧情当中,段宁这段日子一直过得不太好,虽然没发生什么危及性命的大事,却一直小麻烦不断,磕磕碰碰,总像是难以避免的日常。

陆明摸了摸他发红的眼睛,声音有点低落:“……你不喜欢吗。”

段宁受不了他这种语气,身上的冷气一下子散了大半:“我……”

那双向来清冷又平静的眸子还在望着他,眼里透出些微的难过,只是被隐藏得很好,整个人看上去依旧冷淡如常。

段宁被他看得喉头微动,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会栽在他手里,也只能妥协:“行,你不就是要跟着我?”

他眯着眼睛,威胁意味十足,“去了谁都不准看,只能看我,明白吗?”

陆明想去本来就只是为了看着段宁的,这种要求对他来说根本不算要求,答应的非常迅速:“好。”

段宁面色微霁,这才稍稍满意。

怕再有什么事节外生枝,陆明直接在医院请了一整天假,要走出门时,段宁却直接攥住了他的手。

他皱着眉头,神色又变得很不好:“你去哪儿?”

陆明只能把那幅被压弯了的银丝镜框拿出来:“出去修眼镜。”

段宁挑眉:“就为了这个?”

陆明“嗯”了一声,又重新抬起眼望向他:“……要和我一起去吗。”

段宁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连连别开眼,声音都低了下来:“去就去呗……”

段宁的表演晚上七点开始,需要提前去,所幸修眼镜花费不了太长时间,主要路程都在车上,最后还是堪堪踩着前十分钟的点赶到了。

段宁甚至没时间跟自己的队友们多介绍几句陆明,只能说:“这是我朋友。”

然后就没了下文。

陆明的眼眸因为他的介绍深了一瞬,但时间太紧张,在称呼这种事上纠缠只会浪费更多有效时间,他也只能跟着点点头:“你们好。”

队员们的眼神各异,但大多都是好奇。

毕竟看陆明这副冷淡禁欲的神仙样子,鼻梁上还架着副银丝眼睛,怎么看都不像能和自家队长凑到一块儿的……他们队长之前又没什么朋友,突然拉过来这样一个,肯定有猫腻。

不过他们也跟段宁一样没有太多时间去细想,拿上自己的乐器,换好表演服,匆匆上了台。

摇滚的音乐总像是一股浪潮。

从上世纪一直烧到现在,每个见到它的人都难以从那种灼烧感里脱身,只要烙印在身体的哪处,就会成为这辈子无法抹去的生命印记。

而在这一刻,舞台上的男人带着面具,心里的那股火,突然就烧到了明面上。

聚光灯打向他,他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略带沙哑的独特声音,穿过遥远大陆的一瞥,在这个动荡又混乱的世界里,直击灵魂。

陆明站在台下,周围的人都情绪高涨,而他望着台上的段宁,心里的情绪也跟着声音慢慢动荡,根本移不开眼。

野火烧到最盛大的时候,段宁朝他们走过来,脱掉身上装饰繁复华丽的外套,扔向了观众席。

外套朝着他的方向扑过来,陆明分明地看见段宁对眼睛望向了他的方向,全覆面的面具上,那个可怕的骷髅图案,上扬的弧度,好像在冲他挑衅一笑。

欢呼的人群中,他伸手接住尚有余温的外套,深邃的目光探进段宁那双好像有火焰在跃动的眼睛,然后微微垂下头,像在给某人展示什么似的,摘下了刚修好的银丝眼镜。

动作极其刻意、极其缓慢。

段宁本就沸腾的心脏骤停了一瞬,失神之间,一个不小心,就被同样激动的姑娘摸到了有着漂亮线条的胸口。

他瞬间有些慌乱,下意识望向了台下的某处。

那个男人站在人群当中也极其出众,他并没有像周围的人一样看向段宁,而是垂下眼来,用漆黑的睫羽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但那几根修长的手指,却在不断地、灵活地,把玩着手里的眼镜。

银丝的边框,是每个深夜动情的时候,会被摘下来的。

一股热流直从下腹往上,段宁感觉自己有些腿软,冷酷骇人的全覆面面具之下,他整张脸从头热到底,整只耳朵都染上了绯红。

第48章 吃醋 关起来。

节拍逐渐接近尾声, 舞台的最后是像彩色焰火般绚烂的灯光,歌手们鞠躬谢幕,段宁这时候再去看台下, 混乱的人影里,男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他心不在焉地跟着队友一起退出舞台, 脸上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人呢?

段宁心里越烦就越找不到人, 一路走过来,始终都看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面色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莫名有点心焦:这就走了……?

难道是又去找哪个小男生了?

刚刚调戏完他就跑……不会又是那个乔朝,一个电话就把那个王八蛋叫走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 他忍不住磨了磨牙, 焦躁中带着一丝怒气,心里升起一种冲过去掐死他的冲动。

操蛋玩意儿,又中途把他丢下……

但是不等他骂完, 走到半途当中,他却突然被人拉进了换衣室,几乎就在这一瞬间, 咔嗒一声, 门同时被人反锁了。

对危险的警觉让他下意识就要打过去, 但在看清面前的男人过后, 他的拳头却霎时间顿在了半空中。

段宁愣了一下:“……陆明?”

昏暗狭窄的空间里, 男人眼眸晦涩,满腹情绪被压抑在眼中,就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

他没有给他多问几个问题的机会,把段宁困在角落里,盯着他看了几秒, 抬手摘下了段宁脸上的面具。

上一次这狗东西逃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段宁下意识抬手去挡,却被男人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段宁的演出服还没有换下来,各式各样的金属饰品戴在他身上,越是昏暗的光线下越不断流动闪动着光泽,只要微微低头,便依稀可以窥见这个人方才在台上的光芒四射。

陆明的目光落到他胸口漂亮的胸链上,用手指勾着摩挲了几下,声音哑得不像话:“她摸你了。”

段宁难得心虚了一回,别开眼,倒是还想装作无所谓的模样:“管这么多?不小心摸上的,表演的时候常有的事……”

常有的事。

常有的事……

理智上来说,段宁说的没错。

但陆明此刻显然不能再维持什么理智,惩罚似的低头吻住了这个看上去无所谓的人,从嘴边泄出一声:“段宁……”

链条随着胸口的起伏微微晃动,陆医生的力气比想象中还要大得多,段宁数次挣扎无果,被他吻得面红耳热,只能接着骂:“又突然发疯……”

身体却渐渐软下来,边喘.xi着边不安分地挑衅:“陆明,你吃醋了?”

他这话当然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快,没真的想要什么回应,面容冷淡的男人却低低“嗯”了一声,重新又吻住了他。

陆明确实生起了一些不好的心思。

但吃醋太轻飘飘,准确来说,这是陆明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嫉妒。

就算没有看过剧情,他也早就知道这个人身上的光芒怎么也隐藏不住,早就知道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早就知道那些伤疤根本就算不上是任何缺点。

他希望他走向更加花团锦簇的,就像小说中描绘的那样,在经历了极度的恨意之后,在一个艳阳天里,走上光明又盛大的通天坦途。

可嫉妒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魔鬼,他用爱欲和人类做交易,陆明的教养、理智在这一刻统统毫无作用,只能全盘溃散在这个人身上,同意魔鬼的要求。

外套扔向他的那一刻,他想的是段宁被按在床上红着眼睛骂他的模样,想的是段宁被cao哭的时候一翕一张却无处可逃的手指,想的是段宁嘴里只有他的名字,眼里只有他时候,想的是入侵,是占有,而不是爱护。

只有他。

周围的人都冗杂,吵闹,不约而同朝台上的人簇拥而去,他却垂下眸,希望把台上这个耀眼的人困在他身边。

但这种想法对于他来说,却在冰雪融化之际,夹杂着一些生涩的疼痛。

陆明的前半生光明温暖,父亲正直热情,母亲美艳健谈,偏偏养出来他这样一个性格冷淡的儿子,沉默寡言,喜欢独处。

但除了这一点,父母显然把他养得很好,他是别人家的孩子,理智斯文,又事业有成。

别人花天酒地的时候,他在准备出国考试;同龄人左拥右抱,再不济都快结婚了,他身边却空无一人,陪伴他的,始终只有工作和书本。

他从没有喜欢过谁,对感情的认知全部来源于父母,如今头一遭动心,不仅过程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今天产生的这种想法,也实在有悖于父母教给他的那种爱。

在细腻温柔的感情之外,他好像平白生出了什么偏执得甚至有点疯的东西,没有循序渐进,没有水到渠成,他只是想把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于是陆明抽出自己的皮带,手指迟疑地顿了一下,然后把段宁的手捆了起来,眸色又深沉了许多。

许多话他说不出来,所以他只能把他压在墙上,轻轻喊他的名字:“段宁……”

“段哥?段哥你在里面吗?”外面忽然传了一阵敲门声,本来脸上还冒着热气,腿有点软的段宁顿时重新挣扎了起来。

段宁压着声音,咬牙切齿:“……你真疯了?快松开,他们还在外面等我。”

陆明对此无动于衷,甚至把他压得更重了一点,轻轻吻咬着他的侧颈,感受着他身体不断加重的颤.li,显然没有要就此放开的意思。

带着薄茧的手滑过腰间的皮肤,段宁呼吸顿时重了:“你大爷的……操……”

队员们却因为担心,在外面商量着,嘀嘀咕咕的,像是要硬闯了。

段宁只能紧攥着手指,尽力压抑着呼吸的异常,只是尾音还是不由自主带上了一点颤抖:“我在里面,你们先别进来……”

队员们有点奇怪:“队长你在里面啊,那怎么半天不说话?”

还不是因为这个王八蛋……

这一刻,段宁心里把陆明千刀万剐了无数次,却还是要替他遮掩:“你们别管,先别进来……听,听到没?”

在队员们的应好声中,陆明像是对眼前的情况毫无察觉似的,剥开段宁的衣服,手指摩挲着他的伤口,还要咬着他的耳垂,在他耳边低声补充着:“……你兴奋了。”

他低下头,在段宁肩膀的瘢痕上落下一个吻,声音有点哑:“刚刚我摘下眼镜,你也兴奋了……”

段宁耳根红透,还欲再骂,陆明却已经轻车熟路……,段宁顿时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这里的白炽灯很多年才检修一次,虽然还能用,却不时会失焦和闪烁。

段宁身上的链条跟着灯光时不时轻微晃动,偶尔剧烈晃动一下,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明……手指……,按住他的腰,继续同他接吻。

但他们已经在换衣室里待了太久,队友们怕出事,又来敲门询问:“队长,你没事吧?是不是被链子什么的困住了,需不需要我们进来帮忙啊?”

“队长?你说句话啊,你待在里面这么久,大家都担心你会出事,所以就来问问,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出个声呗?或者需要我们帮忙,兄弟们都在,你叫我们一声,我们谁都有时间,进去帮你也行啊。”

“队长……?”

恍惚间听到熟悉的声音,段宁身体一紧,再次极力去挣脱,却还是被陆明按着吻了许久,男人才稍稍退开,允许他利用这间隙说个话。

段宁已经没力气骂人了,全用来哄外面自己的队友,他半靠着墙,再一次尽力平稳着呼吸:“在跟,跟朋友打电话,这里,这比较方便,你们先别进来……”

好心的队友们只能再次悻悻而归。

真奇怪,打电话这么久还是能理解,但为什么,时不时还有链子碰撞到门上的声音呢……?

还有之前队长介绍的那个朋友,现在也看不见踪影,队长也不着急,也不急着去找,还有心思在这里打电话,他们就没办法这么镇定……

众队友把自己的乐器放回座位上,挠了挠头,不约而同地想道:难道,这就是他们当不了队长的原因?

段宁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确实不像被胸链什么的困住了的样子,队员们也就放下心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若他们再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他们队长出来没多久,队长那位似乎有猫腻的朋友,也跟着从换衣室走了出来。

一前一后,相差不到五分钟。

那如果他们再仔细观察一下,又会发现,那位朋友的手臂上,正搭着他们队长今天舞台上穿的裤子和外套。

不过他们这时候并没有心思关注到这些,因为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队长,过几天是你生日了,你打算怎么过啊?”卷毛的鼓手被众人推出来委以重任,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段宁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生日?”段宁蹙了一下眉,眼皮垂下去,似乎带着一丝什么厌恶的情绪,语气平静又淡然,“不过。”

“啊?你又不过啊……”卷毛小将挠了挠头,回头瞪了他们几眼,做了几个口型,又把头转回来,“好吧,那……不过的话,那一天总该休息吧?”

段宁挑了下眉:“你们想休息?”

卷毛下意识回头和众人对视了一眼,又转过头来坚定地点点头:“是!”

段宁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多说什么,竟是同意了。

陆明刚把那两件表演服放上车,走回来就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再走近几步,就听到段宁一声清晰的“不过”。

门外的男人脚步微顿,恰好望见段宁眉宁间一闪而过的戾气。

他怔了一下,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不过生日么……?

第49章 生日 亲爱的主角,有您的未接来电哦~……

陆明不知道别人, 但他的生日对全家人来说向来是最重要的事之一,在那一天里,从来不需要他主动去表达自己想要什么, 他的家人自然就会为他准备惊喜。

虽然父母之间的爱大于他们对他这个孩子的爱,但他一路走来, 也知道生日应该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才对。

是因为厌恶自己, 所以连生日也一起厌恶吗?

系统告诉他,他现在所拿到的小说原文,其实是根据原主做出的选择,而与剧情有所偏离的。

在最原本的,比手上拿到的这本小说原文还要早的正常剧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连系统也不知道。

但陆明隐隐有一个声音, 告诉他,段宁就是那种人。

他会记得陆明的每一次生日,会叫来整个乐队的人给他帮忙, 在河边给他准备过烟花;他在正月十五的晚上抱着吉他,冒着风雪来找他;他甚至还在床上铺满过玫瑰花,一边骂着这谁想出来的东西, 一边在自己的脖子上系上蝴蝶结。

段宁一点也不浪漫, 他所有的只是一颗诚心, 放到别人手里, 随时都可以碾碎它。

但若是原主, 肯定一次也不会去。

所以世间的轮回真的很奇怪,有人连自己都不爱,却能把残存一点的爱意留给他人,尽管那爱意看上去比任何人的都要稀薄,却是他能拿出来的所有了。

陆明比任何一刻都庆幸自己来了, 又比任何一刻都遗憾自己没能更早点来。

怎么办呢。

陆明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撞了大运捡漏的人,一路跟着段宁,一片一片把那些碎掉的爱意捡起来,每一片都弥足珍贵。

他握着门把,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系统,段宁为什么不想过自己的生日?”

“这个……”小光球闪烁了几下,查遍资料没有得到答案,有点茫然,“可能因为不重要吧,小说原文中也没有提到,所以我也不知道。”

主角的生日,也不重要吗?

陆明拧了一下眉,心里的酸痛更甚。

他推门走进去,段宁正屈着腿窝在角落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部手机,又在玩那个对战游戏。

仿佛刚才的对话无足轻重,在段宁心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陆明的心脏软塌下来,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低声问:“累不累?”

段宁头都没抬,轻嗤一声,语气和姿势一样懒散:“你还挺好意思问?”

男人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俯下身在他耳边:“……要我抱你回去么?”

不等段宁回答,他已经把手臂段宁的腿弯,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段宁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稳住自己之后立马看向周围,果然收获了不少来自自家队员的惊异眼神。

段宁死死盯着不知天高地厚的陆明,把手机扔回口袋里,手骨捏得咯咯响,像是要吃了抱着自己的男人:“陆医生,你这是生怕他们不知道我们在里面做了什么吗?”

陆明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当着众人的面,轻轻在他嘴唇上碰了碰:“……知道也好。”

段宁瞳孔缓缓缩紧,手臂霎时间失了力道,刚刚消退的热意又重新爬上脸颊:“你——”

众目睽睽之下,段宁实在受不住周围这样炽热的目光,把脸埋在男人颈侧,声音低哑:“操……”

陆明真他爹的越来越不要脸了……

陆明在副驾驶上准备了软垫,一路把车开回自己家,还把那两件金贵的演出服也拎了进去。

段宁蹙着眉头,很是不解:“这衣服,你带回来干什么?”

陆明目光不明地扫视了一下段宁的身体,也不知是在说什么:“很漂亮。”

这话暧昧不清,段宁喉头滑动了几下,想骂些什么却骂不出口,最后只能移开移,大步往房间里走去。

但陆明随意一瞥,就能发现他发茬里露出来的半只耳朵,已经红得要冒烟了。

陆明目光微微一顿,抓着衣服的手无意识收紧了几分,走进了浴室。

这种复杂的表演服不方便机洗,刚刚被溅到了,只能手洗。

他细致地把上面每一处液体留下痕迹搓洗干净,段宁一开始还双手环胸站在旁边看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脸红,骂了几句又走了出去。

陆明淡淡看了他一眼,把纠正脏话这件事也列入到了以后的清单当中。

等他把两件衣服晾晒起来,走出去,却发现段宁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但段宁明天还有夜场表演,他不得不把人喊起来,让他先去洗澡。

今天体力消耗确实大,段宁迷迷糊糊爬起来,走进浴室洗了个澡,也没有要清醒的意思,浴巾围在腰间,欲掉未掉。

他的身上还有许多新添上去的痕迹,深深浅浅,愈发漂亮。陆明眼神一暗,带着把人塞进了薄棉被里。

这天晚上,他洗的是冷水澡。

段宁生日那天很快就到了。

果真如他所说,和这一年里的任何一天没有任何区别,完全没有要庆祝的意思。

甚至于,陆明这几天又开始忙碌起来,几乎没有时间跟段宁主动联系,这一天连续做了几台大小手术,天已经黑了许久,才勉强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陆明迅速看了一眼时间,眼神微变——已经将近十点了。

他把手机号拨了过去,铃声响了许久,连续好几个电话,段宁却没有接。

想起上次突然受伤的事,他的眼神微微冷下来:“系统,最近有什么相关的剧情么?”

很显然,有任务系统都是会主动提醒的,剧情不是没有,只是和陆明没什么关系。

看见自家宿主冰冷的脸色,系统斟酌了一下用词:“有,但是宿主你可以休息的啦。”

陆明拧了一下眉:“……什么意思?”

“那个,宿主,”系统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他的脸色,“你是不是没有看番外呀?”

陆明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番外?”

谁都看得出来自家宿主和主角如今关系匪浅,系统顿时尴尬地咳嗽了好几声:“就是……其实主角他,在原文当中,按照本来的剧情来说,就是,可能,大概,应该……是有原配的伴侣的。”

“所以……”系统战战兢兢,实在是没办法把这一段原样复述出来,心一横,“哎呀,还是我现在就把这段剧情传送给你,宿主你自己看吧!主角他,他就是就是有官定伴侣的呀!”

“只是因为我当时想着番外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我就没有把那一段传送给你……”

……有伴侣?

陆明冷沉着脸,接受了这一段所谓的甜蜜番外。

果真如系统所说,和他这个渣男前任一点关系也没有。

还是读者们忍不下去,强烈要求给主角安排一个官配cp的,但那时候正文已经完结了,按照正常走向,段宁就是会孤独一生,但是由读者们的要求太热烈,作者才不得不勉强在番外里加上了一笔。

虽然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两人前面也没有什么交际,突然就在综艺节目上一见钟情了,但也勉强算是有了一点念想,至少故事看上去圆满了一些。

但小说原文是原文,回到正常的世界,不合理的地方会自动补全,所以按照时间轴来算,段宁这时候刚被星探发现,参加了一个素人x明星的联动综艺,正在此夜,准备在海边和他的番外cp,来一次甜甜蜜蜜的相遇。

看到这里,陆明的气息彻底冷下来,身上的疲惫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要结上一层冰霜的寒凉。

系统被他这种气势所震慑,刚想装死,就被他抓了回来。

陆明目光深沉地盯着手里的小光球,哑声吐出两个字:“……在哪?”

系统瑟瑟发抖,不得不给他指明方向。

但它还想稍微再挣扎一下:“宿主,在剧情之外,世界意识管不了你。但这是在剧情之内,是严重的ooc行为,这个世界意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老是喜欢放暗箭,你可能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的,要不,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陆明对此置若罔闻,淡淡道:“定位。”

很冷很重的语气,即使是刚开始见面没有确定系统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说过话。

系统整个身体一抖,只能哭着给了他具体位置。

官配cp……

陆明心里微沉,一只手扣着方向盘,油门越踩越里。

这是他第一次飙车,周围的光影几乎要疾驰成一条线,系统老实地待在一旁,已经对接下来剧情的崩坏有了具体预感。

冷色调的月光洒在海滩旁边,段宁蹲在帐篷旁,耳边不断传来聒噪的声音。

好吵。

他从来没想过,只是试着看上一个综艺,就能遇到这么吵的男人,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后续源源不断念的什么酸诗,说的什么爱情预言,听着就让人烦燥。

要说他本来也没有这么烦,但这个人什么都要跟他抢,拍摄了一下午,最后剪出来,他愣是没有了几个镜头。

不仅如此,由于这人太过殷勤的表现,大多数人都开始默默远离他,有的甚至因此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再加上他的性格长相本来就不是讨喜的那种类型,他每次冷脸拒绝这个男人的帮助,在现实生活中倒是没什么,展现在屏幕上,就让讨厌他的人越来越多。

偏偏这男人似乎也是什么富二代,他惹不起,只能继续忍受着,希望赶快把这个综艺结束,就能有机会参加几个月之后的歌手比赛。

这也是他之所以会来这个综艺的原因。

过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回应,身边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他的冷漠,说了两句什么他没听清,悻悻离开了。

今天的拍摄一直很忙碌。

段宁根本没空打开自己的手机,离开了这个镜头,这位富二代也一直喋喋不休,更让他没了自己的空间。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热闹的人群,抬腿走到那栋低矮却安静的旧楼旁边,默默给自己的手机开机。

手机用了好几年了,开启有些慢,在这个间隙里,他抬起头,忽然发现今晚的月光格外冷淡,似乎有点像某个人身上的气质。

微亮的屏幕上,应用小程序不知道从哪里盗来他的信息,弹出一个生日快乐,他这才突然想起,今天原来真的是他的生日。

但他对此毫无兴趣,抬手滑开锁屏,除了队友们的祝福之外,忽然发现了一排未接来电。

仔细一看,来电的姓名后面赫然标着两个字:陆明。

第50章 海风 他们好像在私奔。

段宁豁然站起身, 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急匆匆打了过去。

“喂?”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知为什么有点抖, 甚至有点想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只是想起什么, 终究没有那么做。

“段宁。”

电话里回复他的声音仿佛就贴近在耳边, 伴随着风一起传进耳朵里,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吹过来的,又或者,只是在身后。

段宁听见陆明问着,“你想见我么……?”

男人的声音还是那样清冷低沉, 说话时有明显的颗粒感碾过, 就像是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吹着海风一样。

段宁喉头忽然有点发涩,他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上, 又从右手换回左手上,感觉自己像一块生锈的磁铁,一开口就声音沙哑, 怎么也说不出那一个字或者几个字。

于是只能这么沉默僵持着, 直到陆明率先打破僵局:“那, 先回头。”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段宁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天, 才僵着身子回过头,有些不敢置信地低低出声:“……陆明?”

段宁自那天早上过后就没再和陆明见过,醒来时连男人的身影都没看见,只看见牛奶、三明治以及一条叮嘱他好好吃饭的小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清楚,透着一股凛冽之气, 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的字迹。

早上因为没看到人影紧蹙的眉头松了几分,但总归还是有一些隐隐的不安,直到他在家中一直等到中午,男人都没有回来的迹象,他才忽然想起,男人始终都没有答应过复合的事。

打开手机,信息栏空空荡荡,没有一条新来的提醒。

陆明大概……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了pao.友。

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又慢慢松开,最后他还是只能走了。

毕竟留一个pao友过夜,已经算是顶好的待遇。

但是这一刻,几日未见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身上能看见几分匆忙和凌乱,手上还拎着一个装着蛋糕的粉底透明小盒子。

段宁低下头,声音沙哑:“……你来干什么?”

陆明慢慢走到他面前,想说,本来是想给你过生日的,但是一切都不如计划中的那样完美,他好像搞砸了。

虽然有些事是事实,可他总不能这样反复解释:“其实我在璞玉定好了桌,但是太晚已经歇业了,所以只能紧急买了这个小蛋糕。”

“我还跑了几家店给你定做乐谱腰链,但是时间太紧成品不尽人意,所以拿不出手。”

每一条都像在为自己开脱罪名,所以他只是把小蛋糕递过去,很轻很轻地说:“……对不起,生日快乐。”

瞥见朝他递来的粉色小盒子,段宁蹙了一下眉,把脸扭过去:“……都说了不过。”

陆明拎着小蛋糕的手慢慢收紧,过了好一会儿,才向一旁的垃圾桶走去:“嗯。”

似乎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段宁连忙抓住他的手:“诶!”

感受到陆明望过来的视线,他摸了摸脸颊,“你……你就这么浪费食物?”

陆明垂眸,看向他们手指相接的地方,发现段宁的手不知是因为吹了太久的风还是什么,似乎已经有点冰凉了。

他顺势把段宁的手拢进自己掌心,像是有些开心地轻微晃动了一下,“……你想吃吗?”

段宁其实不爱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二十多年一次也没有尝过,他蹙了下眉,脸色不好,语气不坏:“你都买了,不吃等着它放坏?”

这话说得别扭,但陆明听懂了。

他有点克制不住地勾下段宁的口罩,把他抵在洁白的矮墙边,低下头,很轻柔地吻了过去:“段宁……”

他总是很喜欢喊他的名字。

很多时候他不善言表,再多溢出来的东西,也只能被融化在这样的称呼当中。

有了前车之鉴,这几日,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很想段宁。

忙碌会让人忘记时间,但只要空闲下来,那些被压抑在角落里的思念就会像藤蔓一样疯长,渐渐包裹住整颗心脏。

段宁不太想推开他,但也能意识到现在是什么场合,很不坚定地让男人亲了一会儿,然后用力把他推远了一点:“……别亲了。”

陆明眼神黯淡了一瞬,但被掩饰得很好,也完全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他蹲下来,姿态严谨地把盒子打开,按照提示把代表年龄的蜡烛插上去,点上火,总让人感觉像在做什么学术论著。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望向坐在楼梯上的人:“……要许愿么?”

段宁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场合,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淡淡道:“……没什么愿望。”

要硬说有,其实也有一个,但是这东西又不能真帮他实现。

别说这只是两根蜡烛和一个蛋糕,每年求神拜佛的人那么多,神佛听过他们的心声吗?

真不懂这玩意儿有什么好——

陆明又重复地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许愿么?”

段宁微微一愣,暗骂一声,还是走了过去。

他跟着陆明一起蹲下来,眉头又不由得皱了起来:“这东西要怎么许?”

陆明道:“闭上眼,默念心中的愿望,然后睁开眼,吹灭蜡烛。”

段宁嗤笑一声:“就这样?愿望能实现?”

但不知为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照做了。

从前的段宁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做曾经他认为很傻逼、很没有用的事。

等他许完愿,还未吹灭蜡烛时,陆明却忽然道:“……把愿望说出来,也能实现。”

说出来就能实现?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段宁不相信这种说辞,但他转过头,看见憧憧烛火映在陆明眼中,像是有什么暗调的光在流动一样,身体一顿,喉头不由得滑动了几下。

他移开眼,盯着微微闪烁的蜡烛,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安静和沉寂:“我想要……”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人中途打断了:

“段宁老师,你在哪儿呢?”

“段宁老师,我们该回酒店了,外面很危险,等会儿可能还会下暴雨……”

“段宁老师,你走了吗……?”

摄制组终于意识到有一位嘉宾的失踪,开始匆忙寻找起来了。

段宁眼神一变,抓着陆明的手,下意识带着他朝外跑去。

海风呼啸在他们耳边,却不寒冷,反而有一种很舒服的力道。

他们不知跑了多久,跑到身后的声音都完全听不见了,才慢慢放缓脚步,停了下来。

在这样的夜里,迎着海水的气息,段宁牵着陆明的手一路疾跑,竟然有了一种私奔的味道。

陆明完全不想松开他的手,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明显不是合适的场合。

所以等段宁慢慢缓过气来,他选择问了他最关心的一个:“段宁,最近,你……有遇到什么人吗?”

摄制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找过来,刚走到这里,只看见地上一个崭新的蛋糕,上面插着两根蜡烛,还没有被吹灭。

导演正疑惑着这里突然哪里来的蛋糕和蜡烛,就收到了段宁发来的消息,说他已经回酒店了。

导演也不再纠结,只是把蜡烛吹灭以免引起火灾,带着众人,朝着酒店的方向,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