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以前还真被高浓度的圣光泼过。
现在,该要进行秘仪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了。
异魔,光明十字神教的重要打击对象以及神职人员最好的帮手,这两者如此矛盾,却又真实发生着,而能让归顺的异魔如此卖力做事,就不得不提教会颁布的,针对归顺异魔的契约书了。
在光辉之主的见证下,每个有智力,有实力的异魔都要在秩序神教编写的契约文上签上花押。
从此契约成立。
归顺教会的异魔变成了打手,奥洛维斯曾经仔细想过,乌尔里希主教他们肯定也尝试过这种方法来让它听话,但结果,显而易见,教会失败了。
光辉教义中,不管是主教还是传教者亦或是神甫,执事,修士,修女,都认为自己是代光辉之主守护人类文明的牧羊人,他们驱赶邪恶,将普通脆弱的人类收拢在光辉之主的怀抱中,而归顺的异魔就是很好用的工具。
这个世界,各大神教的主流观点就是如此,这是必须的,因为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常人无法抵御的危险。
所以,奥洛维斯对光明十字神教总体感官是倾向正面的,因为他自己就是受益一方,哪怕中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奥洛维斯当然不准备契约黑塔异魔,他也没有那个能力,他只是从《光明圣典》中受到了启发,再以卡巴拉魔文作为媒介,来一次黑暗版本的神迹。
《光明圣典》中,有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
光辉之主将葡萄酒和洁白无垢的圣饼赐予了一位异教徒,异教徒被光辉之主的仁慈所感动,决定终身侍奉,追随他。
也许在普通人看来这只是一个故事,但在教堂内部,这个事情是真实的,它就是神迹显像。
虔诚的信徒模仿着主的行为,遵循着主的教义做事,神迹就会再次降临。
奥洛维斯又想到了卡巴拉魔文中恶名昭著的魔人秘仪,一个异魔用卡巴拉魔文把他的名字刻在了一个人类的脑门上,连接他的灵魂,控制他的身体,从此这个人类就会听从异魔的吩咐,变成魔人。
两者有一点类似,他要结合使用。
奥洛维斯看了看快被腐蚀掉的长袍,守护咒光芒马上就要消失了,他胸前的伤口还未愈合,黑塔异魔上一次离开时,顺带撕拽下了他的一块皮肉,心脏处更是还在汩汩流血。
它在等着守护咒的消失,会像之前那样钻到他的心脏里?奥洛维斯直觉现在处于暴怒状态下的塞缪尔有可能会生吞了他。
早就做好决定的奥洛维斯不再乱想,月华流转,趁着异魔被攻击的时候,他解放出自己的一条手臂,然后向自己心脏伸去。
奥洛维斯咬紧牙关,冷汗直流,取了一点自己的心脏血肉出来,在掌心揉捏成圣饼的形状,剧烈的疼痛让他指尖都在颤抖。
遵循神的意志,践诺神的言行,发扬神的荣耀。
神迹显露。
光辉照耀间,用他的心脏血肉做出的圣饼逐渐形成,奥洛维斯看向愈发狂躁的黑塔异魔,突然拽住了它湿腻腥气的黑色长发,将他血肉做出的圣饼塞到了它的嘴里。
熟悉的血肉口感让它吃了下去。
有种奇妙的联系将两人连接了起来。
趁着它不动,奥洛维斯连忙用染血的手指在它额头上用卡巴拉魔文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的身体有一片它的灵魂碎片。
而它的身体则有他的心脏血肉。
两者互相牵制融合,互相控制,这才是奥洛维斯的办法。
用了一个安睡咒后,黑塔异魔仍然不肯消停,奥洛维斯不得不撑着精神给它连续下了十几个安睡咒,它这才昏睡过去。
散落在屋内的肉块血液缓慢回到它的身体里。
而奥洛维斯坐在地上,无力的垂着头,眼前一阵阵发黑,每一次和黑塔异魔交手,他都要花费很多精力,而这次受的伤不比刚见面时好上多少。
奥洛维斯低头看着黑塔异魔。
它的身形大半部分蜷缩着在他的腿上。
它仍然习惯性的屈膝蜷头缩腿,好像仍然在黑暗牢笼里,这让它的形体看起来比刚见面时小了一倍还多,奥洛维斯估计着它若是站直了,和莉莉身高差不多。
同时奥洛维斯感概异魔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在莫利托城,它的整个身体都没了,就剩下了肉块,结果,到他这里半个月,有个人模人样了。
奥洛维斯捂着发疼的心口,正要站起来,却没成功,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奥洛维斯干脆躺倒在地面上,异魔被他刚才的动作翻到了一侧。
奥洛维斯转头看了它一眼。
它的后背脊梁骨弯曲到了拱形的地步,肩胛骨两侧凸起,奥洛维斯起初以为是它的手,毕竟它的手总是到处乱长,后来把那些头发丝拿掉,才发现是萎缩退化的翅膀。
也是,黑暗牢笼那么小,仅只能够手指伸出来,哪里来的空间给它长翅膀,所以,它的翅膀就这么退化了,像是两个黑疙瘩紧压紧挨着他的肩胛骨那块地方。
奥洛维斯又看向它的指甲,纯黑色的,甲尖弯鈎,甲片厚重,细细的手指出奇的长,手掌连满了手指,像是多指怪。
奥洛维斯看了一会,慢慢坐起来。
等积攒了一些体力后,他站起来,关上灵性之屋的门,用仅存的圣灵之力给它又加固了两遍,这才上楼梯,进入卧室。
蜡烛静静燃烧,奥洛维斯闻到了羊油味,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药剂就开始喝,恢复干涸的魔力和治疗伤势。
暖黄的烛火在紫色的窗帘上投下半圆光晕,奥洛维斯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他还活着,它也没死,也没造成破坏伤亡,已经是他预料中最好的结果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奥洛维斯拉开窗帘,想吹吹风,若是可以,他还想喝一杯冰镇的葡萄酒愉悦自己。
奥洛维斯刚想推开窗户,眼神猛的一凝,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
半圆的弯月洒下绯红的月华,照亮了夜晚的大地,也照在了奥洛维斯的脸上,奥洛维斯这一刻的心情宛若像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他推开窗户,抬头看着这反常的红色弯月。
距离月底还很远,为什么今天会出现红月。
绯红的弯月挂在高空,和月末颜色一样,猩红欲血。
奥洛维斯想起刚才用卡巴拉魔文的事,不由升起一股荒诞的情绪,应该和他没关系吧,他也没做什么事。
重新关上窗户,奥洛维斯喝着修复药剂,准备过几天问问老师,说不定以前也出现过红色新月的事。
自己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不过,今晚女巫格蕾丝应该不会来了吧,她胆子一向不大。
坐了半个小时以后,奥洛维斯去屋子后方给自己简单清洗了一下,换上另一套长袍,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奥洛维斯醒来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
塞缪尔也醒了。
他下床拉开窗帘,晨曦喷薄,山雾缭绕,风吹进屋子里,带来一屋子凉快,灵性之屋的入口就在他的卧室衣柜旁边,奥洛维斯打开小门,进入地下室。
塞缪尔正在破坏灵性之屋。
奥洛维斯脚步声略重,让它知道他来了,然后就受到了一次攻击。
但它并没有攻击到他。
奥洛维斯这才散去他手心的圣光。
塞缪尔的手臂像橡皮一样拉长,黑色的爪鈎已经触及到了奥洛维斯的眼前,可始终无法再进一步,因为秘仪中的灵魂呼唤,在卡巴拉魔文的帮助下,塞缪尔会不自觉的靠近奥洛维斯的想法行事,但它的思想是混沌的,这一点,在两人的灵魂呼唤中就处于了下风。
因为奥洛维斯此刻与它相连。
他们的血肉,灵魂共通。
奥洛维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塞缪尔它不明白,它变得更加暴躁,发现始终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后,开始自残自伤,因为它的分身肢块不再受它控制,一旦无用,它就把它们视为累赘给丢弃掉。
奥洛维斯弯腰捡起它挖出的眼珠子,看着它疯狂的举动。
黑塔异魔那张脸狰狞的对准他,佝偻着腰背,四肢错乱的趴伏在地面上,显出一种像是失去一切濒死的愤怒挣扎。
奥洛维斯停顿了一下,走向它。
他跪在地上,双臂笼罩住它,将它抱在怀着,轻轻的抚摸它畸形的背部,喊它的名字,语气温和。
“塞缪尔…”
它的手心被扳开,奥洛维斯用手指在它掌心写它的名字,就像和以前一样,手柄手教导它写字,一次又一次的带领着它,重新建构它的安全感,让它平静下来。
“塞缪尔…”
奥洛维斯不停的轻声呢喃着。
第37章
奥洛维斯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塞缪尔不再那么狂躁,后果就是两人的手快黏在一起了,它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每次写完,它都会停顿一下,等待着什么。
奥洛维斯就会低声念出它的名字。
他的声音近距离的回荡在它的周围,在这期间,被它撕扯掉的肢块也在慢慢向着本体融合复原,许是满地血腥看的多了,奥洛维斯面不改色的看着这一过程。
塞缪尔受的伤应该是挺重的,从它的分身碎肉回归主体的速度越来越慢就能察觉到了。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困扰布朗先生的污血肯定失去了活性,在教会的帮助下,布朗先生不用更换机械肢体了。
现实世界中,唯一一个有关于黑塔异魔的线索就这么没了,他的安全性大大提高,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魅惑魔女拿走的魔镜中关押着塞缪尔的一部分碎肉体。
当初,奥洛维斯向乌尔里希主教说起魔镜下落的事,就是希望教会能派人将魔镜抢回来,自己再搞点小动作,说不定可以得到魔镜,这样一来彻底解决后顾之忧,二来就是奥洛维斯自己就很想要那个魔镜。
奥洛维斯不确定自己后一个心理是不是受到了禁忌物阿莱克特琉斯魔镜的影响,总之,对于没能得到魔镜,他心中一半庆幸一半遗憾,还是挺矛盾的。
如今,那魔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奥洛维斯顺手柄它的眼珠子塞回塞缪尔的眼眶里,他仔细端详着它的脸,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丑丑的。
时间应该快到中午了,奥洛维斯站起身,他的手仍然牵着塞缪尔的手,他低头看着身体畸形的异魔,想了想还是带它出去了。
“塞缪尔。”奥洛维斯喊它的名字:“我们要出去了。”
它不懂后面那句话,但是奥洛维斯觉得时间长了,也许它就懂了。
他走了一步,发现它完全适应不了正常人类所走的步伐,极度压抑矮小的黑暗牢笼让它的腿部骨骼完全变形,它还没能习惯出笼,所以腿部一直呈现弯膝状态,似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压着他。
奥洛维斯觉得这是它的心理作用,在一个环境久了,它的身体已经自然形成了条件反射,哪怕站立也是弯腰蜷腿。
就连和圣子战斗时,也是蹲坐趴伏居多。
它从来不站起来。
动物园中,一头小象哪怕长大成了大象,还是会被小时候的一根链子拴住。
奥洛维斯蹲身,看向它的腿弯,捏了一下,它多长了两条腿出来,其实按照动物平衡的话,六条腿才是更好的选择,不过,奥洛维斯将同一侧的两条腿并了并。
自从他松开了牵着它的手,它就变成了兽类的走姿,腰椎脊柱被外力塑造弯成拱形状态下,受力会让它的手部变成前爪,当它发力时,它可以如同一只灵活的豹子攀爬上墙壁。
但奥洛维斯更想让它当人。
它蹲坐蜷曲在地面上,起初没有动,黑色的头发像海草杂乱铺散了全身,位于腋下的一条手臂按在地上,似想站起来,奥洛维斯蹲身在它对面,将那条手拉开,不让它借力。
动物走路时大多数都是先探出前爪,就如同此刻的塞缪尔一样。
奥洛维斯阻止了它。
他再次碰了碰它同一侧的两条小腿部分,将它们合并在一起,奥洛维斯知道它可以做到的,大约过了一分钟,两条腿融合在了一起,奥洛维斯又碰了碰它另一侧的两条腿。
“塞缪尔…”奥洛维斯唤它。
终于,它还是变了一下。
灵魂呼唤秘仪,让奥洛维斯对塞缪尔有了一种模糊的掌控,两人就好像在拔河比赛,现在是他这边略胜一筹。
从怪异的四条下肢变成了人类的两条腿,奥洛维斯忍不住夸奖道:“很好。”
“对,就是这样。”奥洛维斯再次牵住异魔的手,刚牵上,它的手就变成了七八条手触缠绕上了他的手臂,奥洛维斯任由它攀附:“慢慢站起来,腿伸直了,站好了。”
当它的下肢以一个正常人类站立的时候,奥洛维斯忍不住再次夸奖:“做的很好,塞缪尔。”
异魔捕捉到了熟悉的低音频,黑色的指甲一时暴涨,一时又缩回去,没有了两条腿以后,它的行动受到了阻碍,突然的变化让它很不适应。
“对,就这样走,用两条腿走路。”奥洛维斯不急不缓的出声,看着它踏出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
腿部的直立让它高了些,它步伐僵硬直挺挺的,因为没有了前肢作为探测前方是否有路障,当碰到了被它破坏掉的屋内设施,它就停住了,奥洛维斯隐约察觉到它烦躁的情绪,笑了一下,带它离开了灵性之屋。
离开的那一瞬,奥洛维斯身上的那些手触就回到了黑塔异魔的本体内,它似是再次感觉到了自由。
它从被困的地方出来了!
两秒后,奥洛维斯就看着它从正常的走路退回到四肢并用的爬行,用手触扫荡一圈后,找到了楼梯出口,然后把屋子弄的一团乱,最后沿着敞开的窗户跑了出去,撞倒了桌边的小花盆和桌上的怀表。
奥洛维斯跟着它,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它强烈的兴奋情绪,没有任何理智的高亢沸腾,属于另一个物种的种种欲望传给了他,在它有分裂迹象的时候,奥洛维斯连忙用灵魂呼唤控制住了它。
他只能看住塞缪尔的本体,实在没有精力看守它那些活动的碎肉分身,它的那些碎肉体只是一堆会活动的肉块,是受塞缪尔的欲望产生的畸形产物。
奥洛维斯一直跟在它身后,灵魂的链接让他很容易就能找到它,它一直在往有风声,水流声,动物声的方向奔跑,已经跑到了黑沼森林内部,快的像黑色的闪电,几乎没留下痕迹。
四面八方都是自由,它可以随意跑到任何方向,奥洛维斯受到它内心情绪的感染,弯了弯眼睛,尽量让它不要靠近格蕾丝那边地盘,其余的就随它了。
一直跑了两个小时,它的速度才慢下来,它蹲坐在一颗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枝干上,奥洛维斯降落到它旁边,也坐下来。
一只红尾尖喙鸟啾啾叫着。
塞缪尔的手触抓住了它,吓得小鸟叫声凄厉,手触就要裹紧,奥洛维斯从那条手触下解救那只小鸟,让它飞了。
手触里的口器猛的对他张开细密的尖牙。
奥洛维斯感知了一下,奇怪的看了一眼凶凶的手触,他并没有感知到塞缪尔有愤怒的情绪,还是说只有特别激烈的情绪,他才能感知到。
做完了这个实验,奥洛维斯继续观察它。
异魔的四条手触延伸,一直在摸索着这颗大树,从大树的冠顶到树上的鸟窝,树枝上的树叶,粗壮干糙的树干,树下的落叶,以及森林里的各种活物,昆虫,鸟类,刺猬,灌木丛里不知名的小花小草,它不放过任何东西,遇到活物第一反应就是缠绕上去。
树下的虫类,野兔,就比较惨了,它卷起它们,柔软的手触像吮薄皮里的果肉般,先吸再吞,吃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
由这颗大树为中心,它的手触变成了一张狩猎的蛛网。
林间光影有些阴暗,它的手触在软塌腐烂的大量落叶中穿梭,把底下那些遒劲交错的老树根都掀露了出来,不知在找什么,奥洛维斯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终于有了答案,它在追一条蛇。
奥洛维斯站在树上,看着它进食和试探周围。
毫无疑问,它是森林里食物链的顶端,那些手触从落叶中钻出来,微微晃动。
太阳又偏西了一点,咸蛋黄半藏在云边。
塞缪尔回收了它的手触,又去了好几个地方,它没有目的,自由就是它的方向,奥洛维斯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黄昏妖精出没的时间了。
“塞缪尔,该回去了。”奥洛维斯对它说道。
黑发的异魔循着熟悉的音频波动看向他。
它站立起来,在黄昏的剪影下,像是一个刚变成人的怪物,它在原地停留了很久,最终迈着怪异的步伐走向他。
奥洛维斯将它手上的泥土脏东西拍了拍,异魔抓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水。
“我知道了,明天带你去有水的地方。”奥洛维斯做出保证,主动牵起它的手。
他走的慢,黑发异魔更慢,因为它一路在意的东西太多了,石头底下的蟋蟀声都能引起它的好奇,从而让它停下来翻找。
奥洛维斯从不催促它,给足了它活动的空间。
等回到小木屋,奥洛维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圣光在上,他已经饿一天了。
在小木屋里,异魔仍然可以自由活动。
奥洛维斯吃晚餐的时候,塞缪尔正在摸索着壁炉的烟囱。
奥洛维斯洗完碗,转身发现它用手触抓到了一只老鼠。
额,好吧,奥洛维斯揉了揉额头,将它手触里的老鼠拎出来:“塞缪尔,很感谢你抓到了一只老鼠,但是,它不能吃。”
像小鸟,兔子,刺猬什么的他忍了,但是老鼠绝对不可以!
“也许我该给你做个饭?”奥洛维斯把老鼠扔的远远的,他看下午塞缪尔吃了不少,难道饿的这么快?奥洛维斯不确定它是想玩还是饿了,还是给它煎了两个鸡蛋和一杯牛奶,三个面包。
他今天实在累了,等身体休息好再做丰盛一点,就连他自己的晚餐也是随便对付一口。
但塞缪尔根本不买账,对煎蛋面包一点也不感兴趣,倒是把牛奶喝了。
真挑食,奥洛维斯只能把煎蛋吃完,面包收起来当做明天早饭。
他把盘子里的红浆果洗了洗,喂了它一个。
洗碗的时候,它一直跟在他旁边。
听着水流声。
等回到卧室,看着一地狼藉,奥洛维斯简单打扫了一下,发现买的怀表坏了,表面裂了两条缝,但针秒还是准的,正发出规律的细微哒哒音。
奥洛维斯正想收起来,黑发异魔却是突然凑了过来,抓住了它。
一直到奥洛维斯睡觉,它还在听怀表那种单调机械的微音。
银色月光从窗户照在床头。
奥洛维斯感到安心,圣光在上,今天月亮是正常的。
睡到半夜的时候,奥洛维斯身上躺了一摊肉液,异魔正在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黑色的头发像一床被子流淌到了地下。
它喜欢单调,规律,固定的音律。
匀速的水流,机械的针表,平稳的心跳。
这彷佛代表着稳定,安全。
奥洛维斯睡的迷迷糊糊,他想,明天他得给它用香皂洗个澡,然后给它穿件衣服。
第38章
以前每天起床笫一件事,奥洛维斯会给自己留一个清醒的时间,坐在床上靠着背枕眯睡个几分钟,再慢悠悠的穿衣洗漱,开启新的一天。
现在起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找塞缪尔,顺便感知一下它的情绪。
嗯,没察觉到有出格的情况,拥有一小片灵魂碎片的好处此刻就显露出来了,哪怕教会和老师明令禁止卡巴拉魔文是邪恶的,但奥洛维斯这一刻还是喜欢上了卡巴拉魔文秘仪。
他先是看了眼被子,没有它,又看了下卧室,也没有,房门开了,奥洛维斯感知了一下它的位置,就在不远处。
睡前的灵魂呼唤还真有用,他昨晚担心塞缪尔会乱跑,又不想再次把它关到地下室的灵性之屋中,万一它误会应激了,那他白天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想来想去,奥洛维斯还是对灵魂呼唤这个魔文秘仪下手了。
利用他们之间的魂体联系,趁着现在主动权还在他这里,奥洛维斯给塞缪尔下达了不要跑远的隐晦命令,但没想到效果会那么好。
奥洛维斯打开床头柜抽屉,取出两支修复药剂,治疗修女给了半年的量,短胖的药剂被码的整齐,短短两天,他用了半个月的修复药剂份量。
喝完以后,奥洛维斯感觉体内的圣灵之力恢复了一些,他检查了一下心脏处的伤口,还没愈合好,先甩了五六个治疗术,再用圣光当创口贴把它糊住让伤口慢慢好去。
打开衣柜门,奥洛维斯给自己换上深色的宽松亚麻衬衣,这种衬衣很受奥洛维的喜欢,就是太容易皱了,但是没关系,圣光是万能的。
这是奥洛维斯从熊熊圣焰中发掘出的一点居家小技巧,适当的温度加上手掌完全可以把圣光当成熨斗使用,捋捋就能把亚麻衬衣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
赞美光辉之主,感谢圣光,奥洛维斯打了个哈欠,走出房门。
上次去蒙比利埃,他也给自己采购了一些衣物,除却神职人员经常穿的束腰长袍,他买的最多的就是各种亚麻衬衣,还有一件质量稍好的羊毛披风,等着天气变凉的时候保暖用的。
奥洛维斯倚靠在门边,对着屋内扫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塞缪尔。
它…有点忙,好像。
木质餐桌上的果盘原本放着一些红浆果,这是黑沼森林特有的一种叫红林莓的野果,秋天才会成熟,口感甜蜜带点微酸,但往往等不到人们采摘,就被森林里的鸟儿,野獾,狐狸,虫子吃掉了。
昨天深入密林,奥洛维斯回程途中碰巧遇到了一从,便摘了一捧兜在衣服下摆,奥洛维斯喂它昨晚吃了一个,还剩下十几个红林莓。
现在,果盘里已经一个不剩了,塞缪尔蹲在地板上,手触一卷一个,也不需要张嘴,手触里的口器就能代替嘴巴吃饭这个功能,但红林莓染色功能很强大,导致它的手触紫红紫红的,乍一看,像中毒了似的。
而它下腋的另一条手触则卷着小木桶,小木桶被它晃的哐里哐当,奥洛维斯忽然明白它的想法了,为什么没有水出现?
以前小木桶里的水都是他打给它的。
四条手触,另外两条沿着屋子爬的到处都是,因为它肢体良好的延伸柔软性,导致屋子地上好像到处都是软趴趴的肉液状态的手臂。
“塞缪尔。”
奥洛维斯对它打了个招呼。
在发音的第一瞬间,沙发那就露出了它的半个头部,黑发纠缠淩乱,看不清它的脸,屋内的所有手触都转向了他的方向。
“…早上好。”奥洛维斯说完剩下的词,他让自己注意不要踩到它的手触,打开了木门。
“今天天气不错。”奥洛维斯对着跟过来的塞缪尔说道,奥洛维斯觉得它还是挺聪明的,昨天让它把四条腿变成人类的两条腿,睡了一觉醒来,它还维持着人类下肢,并用它走路。
“继续保持,塞缪尔,你做的非常棒。”奥洛维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对着黑发异魔就是吨吨一顿夸。
黑发异魔垂着拱形脊背,过长的手触碰到地面后,寻着音波振动,缠绕上了他的手臂,其他手触则绕过篱笆,在小屋周围到处游走。
它真的特别喜欢空旷无边的地方,奥洛维斯感受到了它的高兴情绪,心情也欢快了几分,他看了看天空,和山坡下的树林,没有发现女巫格蕾丝的踪迹。
等塞缪尔玩了一会,奥洛维斯带它去洗漱,走前拿了它的小木桶。
到了水井旁,奥洛维斯给它的小木桶打满了水,不过眨眼功夫,塞缪尔的手腕就有两条沿着山下的石阶流到了下方的湖泊中。
另一条则卷着盛满水的木桶,时不时的把手触伸进里面。
奥洛维斯刷牙洗脸,忽然把缠在他手臂处的手触拎到他的面前,这个举动让塞缪尔头转了一下,不再关注湖泊。
奥洛维斯则在苦恼着,怎么给它刷牙,他记得它昨天可吃了不少东西,拿出备用的牙刷,挤牙膏,漱口杯装满水,一切准备就绪。
“塞缪尔。”他呼唤它,等它走到他面前时,奥洛维斯微弯腰,想看看它的嘴巴,手触里的口器那些尖牙也要刷,他算了算,居然要刷五张嘴巴,这还是塞缪尔收敛状态下的手触,奥洛维斯可没忘记初见时,黑暗牢笼里伸的到处都是的手。
以后还是教它正常吃饭吧,用一张嘴巴吃饭的那种。
“塞缪尔。”
异魔头抬起来,一直佝偻的背脊稍微直了些,它在捕捉熟悉的声音。
奥洛维斯拨开它散乱的黑发,顺便理了理,让它的脸露出来,略有点苦恼还带着一点小心,用手碰了碰它唇上露出来的尖牙。
异魔张开嘴巴就咬。
“塞缪尔,别紧张。”奥洛维斯让它的手触卷到自己手腕上,在它张嘴的瞬间,迅速观察了一下它的牙齿,很尖利,就是和手触一样,太多了些,也不知道拟态的哪种生物。
奥洛维斯决定尽快做出初级炼金人偶,让塞缪尔正确认知人类长相。
他把水杯送到塞缪尔面前,异魔卷起水杯,像喝牛奶一样把它喝干净了。
早有预料的奥洛维斯又碰了碰它的尖牙,趁着它张开嘴巴,快速的把牙刷伸进它嘴巴里刷了一下,结果就是牙刷被咬断了。
奥洛维斯换了一把新的,继续给它刷牙,这一次在它要咬的时候,喊它的名字,声音比平时大了一点。
异魔停止动作。
奥洛维斯快速高效的结束刷牙,又恢复成平时的音调,夸奖道:“很好,塞缪尔。”
高低不同的音频波动让异魔的手触轻轻晃了晃,半透明的眼瞳里增生了许多细小的游虫,奥洛维斯俯身仔细查看,发现是魂体状态的噬魂圣甲虫。
他在心里给它的危险性又提高了一些。
接下来,奥洛维斯用同样的方法给它四条手触里的口器都刷了牙,结束以后,青苹果口味的牙膏明显扁了下去。
奥洛维斯带着香皂和它去湖泊,异魔卷着小木桶,速度很快。
奥洛维斯想笑,刚才刷牙的时候,它有点不开心,但也只是不开心,并没有发脾气,他发现只要不把它禁锢在一个地方,让它能活动,大多数情况下,它是不会发脾气的。
到了湖泊,奥洛维斯想起了一个东西。
梳子。
因为他的头发很好打理,从不毛躁打结,所以奥洛维斯自然就忽略了梳子这个东西,不过当他真的给塞缪尔洗头发的时候,奥洛维斯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塞缪尔的头发虽然看起来又硬又乱,但却不容易断,有了水流和香皂的帮助,黑色的头发在水中荡漾出了光泽,它泡在湖边水中,正用手触在湖里玩,一点也没关注它的头发。
奥洛维斯笑了笑,用小木桶冲走它头发上的泡沫,然后看着黑色的发丝飘荡在水面上,神色略有怔忪。
湖水粼粼倒映着他头发的颜色,浓郁的,璀璨的金色。
微风吹拂的湖面,黑色的发丝绕着他的手,有时候,奥洛维斯也分不清帮助塞缪尔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还是一些移情作用。
他好像把自己最深处的思念投射到了塞缪尔身上。
因为它身上有太多显著的特征,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每一样都能让奥洛维斯关注。
但在这个世界,黑色经常与不详,死亡,毁灭挂鈎,黑色曼陀罗,黑乌鸦,教廷对外的惩戒机构是黑十字,黑骑士…
“谁说黑色不好看的,这不挺好的。”奥洛维斯望着水里长长的黑色头发,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回过神,用香皂给它洗了个澡,返回屋内拿了一件长袍,铲子和一个小筐过来,回到湖泊处时,异魔还在水中,手触卷了条鱼。
它的黑发被顺到了脑后,显得更…不像人类,奥洛维斯叹了口气,算了,丑就丑点吧。
奥洛维斯坐在岸边,挖了些泥土到筐子里,用作初级炼金人偶的基础材料,还需要借用一下格蕾丝的一些魔药,以及点灵棒,支撑人偶活动的材料还需要一些坚硬的东西,树心也可以,早知道留一些沙拉曼德的骨头了…
大城市的大贵族还会买会做家务的人偶女仆,那种炼金人偶售价非常非常高昂,他做的就是最低级的泥巴人偶。
不过,也够塞缪尔用了。
奥洛维斯想完人偶材料,抬头一看,塞缪尔已经从水中出来了。
“塞缪尔。”
奥洛维斯把杂草拔掉,继续铲泥土,塞缪尔蹲坐在他身边,奥洛维斯看了它一眼,给它套了一件宽宽荡荡的长袍,顺便把它的两条手触从袖子里拿出来,剩下的两条藏在袍子里。
塞缪尔的手触到处摸着这件长袍。
它从袍子伸出一条手触,卷上了奥洛维斯的衬衣一角,微微歪头。
奥洛维斯把它的头发从衣领里拿出来,让自然的风吹干湿湿的黑发。
看着安静听话的塞缪尔,奥洛维斯再次感叹灵魂呼唤真好用。
等铲完一篮子,奥洛维斯带着它离开。
“塞缪尔,走了,回去做饭给你吃。”
奥洛维斯准备中午煮份番茄浓汤,刚走到半山坡就发现了塞缪尔的异样,它的手触异常快速的游走在草丛里,身体伏低。
一声狗叫远远传来。
应该是格蕾丝来了,莉莉的魔犬就寄住在她家里,奥洛维斯把塞缪尔带回湖泊旁,让它在有水流的地方,同时低声喊它的名字安抚它,让它安静以后。
奥洛维斯快速返回了木屋前。
“奥洛维斯,我给你送魔药了。”格蕾丝牵着魔犬走过来。
“谢谢。”奥洛维斯关心道:“前天晚上,你还好吧。”
格蕾丝小脸煞白:“一点也不好,奥洛维斯,前天晚上的红月吓得我这两天没有出门,这太反常了,我用水晶球占卜,查找真相,结果水晶球炸了,还受了伤。”
“以前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吗?”奥洛维斯问道。
“没有,没有。”格蕾丝摇头:“我等会去找教父,问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等格蕾丝走后,奥洛维斯回头一看,一条手触正趴在木板上,手触方向是那条在呜呜叫,尾巴夹的紧紧的魔犬。
“塞缪尔。”
白色的长袍里钻出了一头怪物,异魔从墙角处爬出来。
中午做饭的时候,奥洛维斯抽空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的异魔,洗完头发后,虽然丑丑的,但是看起来干净了一些,好像睡着了,很久没有动。
该不会它昨晚没睡吧?
毕竟它分不清白天黑夜。
奥洛维斯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只怀表去哪了?
塞缪尔连小木桶都要带着,没理由把怀表扔了,他在屋子找了一圈没找到怀表,于是,将目光看向了塞缪尔。
会在塞缪尔那里吗?虽然不值钱,但奥洛维斯还想修一修的。
他打量了一下,没发现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手触里也没有。
那会藏在哪里?
该不会是烟囱吧?
奥洛维斯无奈,刚想走,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他停下脚步,俯身靠近异魔,静心凝神。
睡着的异魔更是安静。
奥洛维斯听见了怀表极细微的哒哒声音,从塞缪尔心脏处的位置传来。
奥洛维斯直起身。
他一直觉得作用是相互的,他的体内有塞缪尔的一小片灵魂碎片,可以用卡巴拉魔文秘仪控制它。
那塞缪尔呢?
用他心脏血肉做出的圣饼在它的身体里,说不定它的心脏就是他的。
否则,他怎会感知到这么多。
真是可怕的神迹作用,奥洛维斯拍了拍额头。
他居然明白了塞缪尔做这件事的逻辑思维。
因为太喜欢了,就把怀表藏到身体里。
这样怀表再也不会掉落,不会和它分开了。
第39章
在塞缪尔睡觉的时候,奥洛维斯已经把地下室的灵性之屋收拾了一遍,塞缪尔造成的破坏足以把屋子里的桌柜碎成粉末,幸好因为多年无人居住,灵性之屋没有多少东西。
用扫帚打扫后,奥洛维斯给灵性之屋巩固了一下,望着干干净净的灵性之屋,一个优秀的炼金术士一定也是一个优秀的魔法师,这两者总是密不可分的,因为除却魔法阵的功能不同,两者使用魔法的媒介还是克鲁密比斯文。
他的初级人偶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产生灵智,只需要手脚关节灵活,最好再结实点就行。
人偶作用只有一个,就是供塞缪尔认识人类表面模样,至于内脏器官,奥洛维斯就没办法让它认知了。
据说高级的人偶已经和人类无异了,它们体内会有一颗人偶之心,人偶之心大多数是用特殊珍贵的魔法宝石做成,拥有了人偶之心的人偶会痛会受伤,会回应主人,拥有一定的智慧,可以理解事物,奥洛维斯翻阅着手中的《炼金人偶手册》。
这是老师书房里角落里的一本书,当他看见它时,这本书已经落了满满一层灰,书籍老旧泛黄,上面还有老师年轻时的读书笔记,书的夹层里还有来借阅同学的小纸条,有点像是课堂上看的小漫画书被同学之间传来传去。
奥洛维斯在心底划下重点,他需要清澈洁净的泉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捏成人偶的外形,这个简单,可以用圣光在水里搅和一下。
然后就是一截白桦树的树心,用来制作支撑它的身体,柔韧的橄榄枝是人偶的四肢。
最重要的是制作人偶的水银魔法炼金阵,以生命之树的象征灵态作为炼金人偶魔法阵的阵纹,加入双宫魔法符文,屋里暂时没有水银,可以朝格蕾丝借一点。
奥洛维斯收起书籍,开始绘画炼金人偶魔法阵,魔力融合,渗透,连接继而接触符文产生各种奇妙的反应,他特别喜欢研究魔法之间的奥妙,像是在创造奇迹。
老师以前经常说他不需要为发圣光而感到惊讶,可奥洛维斯始终改不了这毛病,魔法之间奇妙的碰撞让他更加醉心于知识。
其实,知识与智慧神教也不错,奥洛维斯画完魔法阵后,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希望圣光保佑,人偶顺利完成。
接下来,他需要去格蕾丝的树屋一趟,人偶的完成还借用她的一些魔药,草药,其中包括给人偶上色的魔釉,而这又需要到了女巫的点灵棒。
等有空他得弄个专属于他的魔法屋,奥洛维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奥洛维斯回想了要准备的这么多东西,怪不得有些炼金术士会铤而走险炼制瓶中小人,因为正经传统的人偶制作步骤相当繁琐,这还只是一个初级泥巴人偶,反而,瓶中小人的话就简单多了。
不过,奥洛维斯是不会炼制的。
瓶中小人最主要的炼制条件就是男性炼金术士的静液,这也太奇怪了,奥洛维斯做不到。
做完前期工作,奥洛维斯离开了地下室的灵性之屋,意外发现伪装成入口的衣柜门被打开了。
出去就看见了站在窗台旁的塞缪尔,距离他最远的距离,异魔穿着拖地的白色长袍,袍下的手触满地,对他张开手触里的口器,略显狰狞。
奥洛维斯回头看了一眼衣柜门,如果打开衣柜门,沿着木楼梯向下,就是灵性之屋了。
奥洛维斯曾经把它关在里面过。
这真是个误会,奥洛维斯已经从灵魂呼唤中感知到了塞缪尔对地下室那个灵性之屋有极度的恨意,它非常非常讨厌那个地方。
“塞缪尔。”奥洛维斯轻声喊道。
异魔徘徊在窗边,它的心情不太好,从它手触张牙舞爪就可以看出来了,它在暴躁生气,又因为无法表达而显得更加愤怒,导致它的情绪有点失控。
奥洛维斯趁着它破坏之前,走近它:“塞缪尔。”他轻轻的弯腰抱住它,嘴巴里哼唱着一首调子,趁着它冷静一点的时候,带它远离了那个衣柜门。
已经是傍晚了,屋外晚霞漫天,多彩的像一副油画。
这要怎么去格蕾丝的树屋,奥洛维斯原本还真想过把塞缪尔先放在灵性之屋一小段时间,然后在屋子里放个小木桶,和它喜欢的东西,但是发生了刚才的事,他就打消这个想法了。
它不喜欢任何封闭性的空间,就比如现在,他们在客厅,塞缪尔的手触把门,窗户都打开了。
“算了,算了,一起走吧。”奥洛维斯认命的重新找了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斗篷,给它换上,它还是挺喜欢接触新东西的,新的衣服让它转移了注意力。
“塞缪尔,走了。”奥洛维斯拎着他的手提箱去女巫格蕾丝那里进货。
异魔跟在他身边,奥洛维斯把它的兜帽往下拉了拉,它身上的斗篷是奥洛维斯自己的,大了很多,足以把塞缪尔全部遮掩起来,只要它不乱动。
他牵着它的手触,免得它露出破绽。
对于出门这件事,塞缪尔无疑是最开心的,奥洛维斯有时候不得不喊它好几声让它不要乱跑,因为它会拽着奥洛维斯走另一个方向。
“好好走路,塞缪尔。”黑沼森林内部的天色总是比外面黑的更早,奥洛维斯点亮一团圣光,在前面照明,隔着斗篷顺便拍了拍塞缪尔那畸形的脊梁:“挺直一点啊,塞缪尔,你可以的。”
他让它的手触摸了一下他的后背,做一个示范,又重复了一遍。
过了一会,有骨节错位移动的声音慢慢传出来。
黑发的异魔停立住了,它站在原地,奥洛维斯扳正它的肩膀,随着脊椎的变化,它的头一点一点抬起来,正对着音频波动源的方向。
“已经没有笼子了,塞缪尔。”奥洛维斯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你是自由的。”
他继续牵着它,因为奥洛维斯的有意躲避,又熟悉路线,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好奇心过重的黄昏妖精。
藤蔓之墙移动时,奥洛维斯听见了魔犬可怜的小声的低低呜呜声。
“奥洛维斯?”格蕾丝看见奥洛维斯有点惊讶,又把目光转向奥洛维斯身边穿着黑色斗篷的奇怪人物:“他是谁?”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专门从蒙比利埃来看望我的。”奥洛维斯回道,说明自己的来意。
“当然可以,我这里有很多草药魔药,点灵棒也可以借给你,不过,你要做什么呢?”格蕾丝好奇道,忍不住把视线看向藤蔓之墙那边,奥洛维斯的朋友看起来挺孤僻的,一直站在外面,不动也不说话。
“我对炼金术很感兴趣,想试着做一个人偶。”奥洛维斯对大方的格蕾丝十分感谢,他把需要用到的草药魔药放入他的手提箱里。
“这可不容易。”格蕾丝来兴趣了:“你做的人偶有多大,男性还是女性,需要人偶衣服吗?”
“大约一米高,男性,暂时还不需要。”奥洛维斯看向格蕾丝:“格蕾丝,你去问过老师,红月为什么会出现吗?”
格蕾丝看了一眼外面穿斗篷的人,小声说道:“教父一天前接到蒙比利埃教堂的信就急匆匆走了,说是要参加红月会议,还没有回来。”
奥洛维斯沉思,一天前刚好是红月发生的第二天,蒙比利埃那么急,说明总教廷从红月出现开始就通知各大教会负责人了,连莱塔尼亚这么偏僻的地方都参加了进来。
“听说,是与魔女有关。”格蕾丝更是小声了:“现在教堂是希兰修女他们在忙。”
这与魔女有什么关系?似是看出了奥洛维斯的疑惑,格蕾丝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奥洛维斯一直在想着前天反常出现的红色弯月,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是正常的银白色。
等快走到家时,奥洛维斯才发觉这一路塞缪尔安静的过分,他连忙看向它,发现塞缪尔已经摘掉了兜帽,它的头正在以各种不同的角度朝上看。
奥洛维斯:……
明明还有很多事要做,但奥洛维斯看着搞笑中又带着恐怖氛围感的塞缪尔,却笑了起来,塞缪尔立刻看向他,虽然脊背还是会习惯性的弯着,但它真的很听话,在格蕾丝面前表现的非常优秀。
趁着月光正好,奥洛维斯让照明的圣光消失。
塞缪尔的手触扫荡过灌木林,深坑树洞,卷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奥洛维斯。
奥洛维斯分辨之后,一一在它手心上写字,它用手触感知着各种物体的形态大小模样。
当最后一个手触把东西卷过来时,奥洛维斯把它接过来。
“是花啊,塞缪尔。”
早就过了格蕾丝的魔药种植局域,所以这朵花就是路边不知名的小花,秋天的夜里,粉色的花瓣上已经有了露水,真不知道塞缪尔是怎么把它卷起来的,这说明塞缪尔对自己手触的控制力又强了不少。
“做的很好,塞缪尔。”奥洛维斯夸奖道,在它手心写下花,让它对外界有更多的认知。
后果就是到家的时候,奥洛维斯的怀里抱了一堆花。
塞缪尔喜欢听夸奖的话。
奥洛维斯给黑发异魔备注了一下,以后可以再多一些夸奖。
第40章
大概是白天睡了一觉的原因,晚上的塞缪尔在屋内,后山,前面篱笆小院里到处转悠,奥洛维斯看了它一会,发现它活动范围最多也就到杉树林,便打开卧室房门去了地下室的灵性之屋,把手提箱打开放在灵性之屋内。
另外也该给灵性之屋添加桌椅,方便他捏造人偶四肢模样,给人偶涂抹魔釉,以及把他早上铲的泥土给拎过来。
奥洛维斯把从女巫那里要来的水银倾洒在炼金人偶魔法阵中,自从到了黑沼森林,他就没闲下来过,也亏得他这具身体素质好,不然早累趴下了。
等奥洛维斯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并没有多余的长桌,他只能把两张椅子拎到了灵性之屋,拼起来凑合下当桌子用,摆完以后,奥洛维斯估计再也没有比他更寒酸的灵性之屋了。
一切准备就绪,奥洛维斯盘腿坐在地上,凝聚出圣光放进小木桶的水里,再铺了一张防油纸垫在小桌上,小筐里的泥巴已经干了,他分了小半泥巴出来浸到圣水中,等泥巴湿润后,揉捏了一下,发现还是有点干,又少量多次的慢慢添加,直到将百分之九十的泥巴变成大块的湿润泥团。
接下来就是制作支撑人偶的躯干和四肢,一截长度适宜的白桦树树心。
白桦树是大地的守护树之一,代表着坚强,生命力,用小刀削去外皮,在树心刻下人偶魔文,刻好以后,奥洛维斯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魔文上面。
他的血液,他触摸树心的温度,人类的气息渐渐渗透到白桦树树心里,和魔文互相映射。
奥洛维斯等了一会,见树心没有出现破裂的痕迹,这才放下心,这相当于第一步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用橄榄枝制作四肢,柔韧的枝条在圣水里泡过,剪切八根长短的橄榄枝,分别是人偶手臂的上臂,下臂,以及大腿,小腿。
将泥巴大致捏成人型,把白桦树心,橄榄枝,放入人型中合适的位置,再用手指,刻刀,小型微刀塑造雕刻出人的头颅,眼窝,鼻梁,嘴唇,耳朵,脖子,喉结。
眉毛下是眼窝,眼皮,眼眶,睫毛,最重要的是眼珠,奥洛维斯放了一种果实的种子。
黑色的,圆形的种子,不大不小,刚好可以镶嵌到眼眶里。
挺直凸起的鼻梁。
弧度自然的唇窝。
薄厚适中的,张开的嘴唇。
里面是用泥土做成的人类的舌头。
外表正常的喉结。
显露在外的手尤其重要,如果以后不出意外的话,塞缪尔会经常穿着带兜帽的各种长袍,斗篷,或者是披风遮挡它还不够生动鲜活的脸,于是,手就成了它的另一张脸,它将用手来代替各种对外社交,比如握手,再见,用餐。
所以奥洛维斯做的特别仔细,正常人类的五根手指各有轻微的高低落差,甲盖长椭圆形,手背皮肤上有细微的皮皱,指腹要有指纹,掌心要有生命线。
做好以后,奥洛维斯把手掌,手背,骨节,手指又更细致的添添修修,直到满意。
当他制作到人偶下部分时,奥洛维斯犹豫了一下,望着已经快成人型的人偶,还是认真的把它完成了。
最后就是脚踝,脚趾,脚掌,刻刀将脚背上的青筋也仿真出来时,奥洛维斯忽然听见了上方哗啦的闷响,他将多出来的一条痕抹去,按压修复了一下,这才放下泥土人偶,人偶被放在椅子拼接成的小桌上,长度自然没有一米,但等它进入炼金阵后,就可以随着比例长大。
接下来就是调制魔釉上色。
但更要紧的是,看看塞缪尔在干什么?
奥洛维斯站起身,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创作总是需要消耗心神的。
打开灵性之屋的门,一条手触就这么沿着木质楼梯流到了门前不远处,屋子没有点蜡烛,塞缪尔是不需要,奥洛维斯是担心没有他看着,屋内会引起火灾,所以木屋上面黑漆漆一片。
奥洛维斯还是凭藉着灵性之屋里的圣光看清塞缪尔手触的。
而塞缪尔的本体正爬在木质楼梯口处,似要往下,它没有视力,一旦无人带领,它又习惯性的恢复成了以前的习性,身躯前倾,微微趴伏,身上斗篷乱成一团,
“塞缪尔,你怎么了?”奥洛维斯捞起它的手触,走向它面前,发现它斗篷下,其他的手触都在外面卧室里,随着他的走近,塞缪尔退出楼梯口处。
奥洛维斯先观察了一圈卧室,靠近床尾书柜的书籍哗啦倒了满床满地都是。
一向爱看书的奥洛维斯捏着塞缪尔的手触,语气低沉了些:“原来是干坏事了。”
“自己做的错事要自己解决。”奥洛维斯把一本书放到它的手触里,等它卷好以后,捏着手触让它摸到书柜的位置,并放好,这个举动重复了两遍,奥洛维斯就放开了塞缪尔的手触。
黑发异魔的四条手触在地面,床铺上摸索缠绕著书籍,沿著书柜的空格一一放上去,有几本是晦涩难懂的魔法巨著,比普通书籍高且厚,寻常的隔间肯定是不行的。
就在奥洛维斯想上前帮忙的时候。
塞缪尔的手触先是快速扫荡了一遍每个书柜隔间大小,发现都放不进去,它就用手触把魔法巨著放平,横着塞到了书柜空隔间里。
虽然知道高等异魔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力,但每当塞缪尔表现出思考的迹象举动,奥洛维斯还是会由衷的感觉到喜悦。
在奥洛维斯看来,塞缪尔大多数时候都是遵循兽类本能的那种。
所以,显得这种时刻尤其特别。
在塞缪尔靠着自己整理的时候,奥洛维斯又开门看了看客厅,餐桌厨房,发现没什么大乱,就自动忽视那些小地方淩乱了。
回到卧室,奥洛维斯发现塞缪尔还在收拾它自己闯的祸,便笑了笑,其实他刚才根本没生气,书掉了放回去就是,只是想让塞缪尔有个模糊的概念。
自己碰掉的东西要自己弄好。
趁着它在忙,奥洛维斯去地下室完成人偶剩下的部分。
但当奥洛维斯下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楼梯口,本应关上的衣柜门,再次被打开了,塞缪尔无声的爬到了楼梯口位置。
异魔的黑发垂蜒到楼梯上,整个身体都在黑暗里,只有那只拟态噬魂圣甲虫的眼瞳带着冥界的虚光,有点像奥洛维斯记忆力中,乡下坏了的老旧电视机屏因为不停闪着雪花而反射出的惨淡聒噪的白光。
为什么像呢?
奥洛维斯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那只白瞳里的虚足又多了吧,像是游虫。
自从利用灵魂呼唤,它似乎变得无害了。
奥洛维斯知道这是他的错觉,它只是接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又因为暂时弱小被压制住了,现在它是单纯的,但不会永远单纯下去。
随着它心智的成长和理解能力的提升,它很快会接收到更多的信息,会拥有自己的想法,毕竟它真的很聪明。
到那个时候,他估计就无法再利用灵魂呼唤控制它了,它自己的思想会自动的反抗他。
奥洛维斯进入灵性之屋,把灵性之屋的门打开,屋内魔法阵和人偶模型都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用点灵棒和各种魔药草药制作给人偶上色的魔釉。
分出一点注意力给外面的塞缪尔,奥洛维斯就开始制作魔釉。
万能的太阳花精油,月光草是必不可少的,几乎所有的正统魔药都会加这个,因为有着良好的稳定性,加上黑沼莲花,山鹿的角,阿提瑞之血,魔蛙的精囊…
奥洛维斯正研磨着这些魔药,门外突然多了一条异魔的手触,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塞缪尔的一条手触快速进入灵性之屋,又以更快的速度出去。
反覆几次后,它本体终于从黑暗中现身了,它对灵性之屋仍然很警惕和讨厌。
奥洛维斯继续制作魔釉,在用点灵棒搅拌的时候,魔釉已经变得有附着感了。
塞缪尔还是进了这间特别令它讨厌的屋子,奥洛维斯用刷子给人偶上色,塞缪尔就围在他身边,捕捉他的任何动静。
冷白的釉色让人偶有点像人类,它有一头常见的棕色长发,女巫格蕾丝送给它的。
格蕾丝的妈妈莫娜女士送了很多玩偶给小时候的格蕾丝,格蕾丝便送给人偶现成的玩偶头发,一个附生魔法便可以让人偶拥有一头长顺的头发。
塞缪尔的手触碰到了魔法阵,嗖一下缩回,本体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灵性之屋。
奥洛维斯趁着这时候把人偶放到炼金阵中,开始激活人偶。
繁复光芒中,人偶慢慢睁开眼睛。
它站在魔法阵内。
奥洛维斯望着它,没去管又把手触伸进屋内试探的塞缪尔。
魔法阵光芒散去,奥洛维斯捏了捏人偶的手臂,腿脚,检查它肢体的灵活仿真程度。
终于确认自己可以自由来回曾经被关着的房间,塞缪尔再一次进入灵性之屋。
“塞缪尔,你的人偶。”奥洛维斯把人偶递给它,对于自己辛勤了一整天的劳动成功比较满意。
黑发异魔用手触卷起这个比较大的东西,触摸着它,感知着它,很快发现了相似之处。
奥洛维斯撤掉防油布,让塞缪尔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触搂抱着炼金人偶,自己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就在它的对面。
他望着它的手触快速的扫过人偶的全身,对于人体它应该是不陌生的,可它应该不知道人体位置不能随便移动,在塞缪尔的手触想卷出人偶眼眶内的眼珠时,奥洛维斯制止了它。
“眼睛,塞缪尔,那是眼睛,不能拿掉,也不能移动。”奥洛维斯阻止它的动作,把它的手触按在眼睛的位置,让它仔细的感受它:“眼睛。”
他在塞缪尔的另一条手触掌心写下眼睛的名词:“眼睛。”
奥洛维斯刚想继续教它剩下的,塞缪尔的一条手触摸到了他的脸。
奥洛维斯一怔,异魔那类似手指的手触柔软,冰凉,同时它也是锋利的,危险的,只需一瞬间,它就可以完成拟态转化,手触不过是它探索新环境习惯用的工具。
那条手触轻轻的摸到了奥洛维斯的眼睛位置。
带着些许好奇。
奥洛维斯那瞬间想起了它手触的拟态形象,手触内满是尖密牙齿的口器。
可最终,奥洛维斯只是带着微微的笑意任由它抚摸,
塞缪尔的力道轻的和卷起一朵花没什么两样。
等它摸过眼睛后,奥洛维斯开始细心教学,异魔的脸部开始变化起来,睫毛浓密,鼻梁突显,它的手触摸着人偶的脸,时不时的又摸向奥洛维斯的脸,好似在做对比,然后鳞片褪去,唇肉生长,覆盖牙龈,牙齿拟态成正常形状大小,嘴巴张开,舌头略长,略尖。
下腭骨下,脖颈处的喉结显露。
手触缩回体内,变成两条正常的手臂,拥有正常人类拥有的手腕,手掌,手指,以及黑色的尖细指甲。
异魔黑色的长发衬得它的皮肤异常的苍白,阴森,冷漠。
奥洛维斯看了看塞缪尔怀中抱着的炼金人偶,他以圣光做保证,当他捏造人偶的脸时,他是向着阳光的方向发展的,他甚至把微笑的唇角弧度也加上去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奥洛维斯看向塞缪尔面无表情的脸,平直的唇线,安慰自己,也许,当塞缪尔笑的时候,面容就会变得开朗温暖些。
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奥洛维斯站起来。
异魔歪了歪头,捕捉到音频波动,也站了起来。
奥洛维斯伸出右手,将对面塞缪尔的右手也拿过来。
两手交握。
奥洛维斯笑道。
“你好,塞缪尔,我叫奥洛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