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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醒吗,我的夫人。”

宛如惊雷落下,沈怀栀心里再无一星半点的怀疑与奢望,毫无疑问,正如她所恐惧的那般,最不希望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她紧紧闭着眼睛,仿佛想要逃避现实一般,不肯睁开眼面对残酷的现实。

这副拒绝的姿态被对方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他只是用她熟悉的语调一字一句的唤道,“沈怀栀。”

“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相伴多年的夫人,抑或者,永嘉侯夫人?定国公夫人?”

“你喜欢哪一个称呼呢,真珠。”

随着那声声句句入耳,沈怀栀的身体也一点点的充满了紧绷与戒备,终于,她放弃幻想,睁开眼面对现实。

她的眼前,自然是薛琮,但又不是薛琮。

年轻的薛琮是意气风发孤傲不群的,他还尚未学会收敛自己的傲慢与气势,但经年之后几经磨砺的薛琮,却是威严内敛声威势重的,这截然不同的神态,最熟悉的枕边人轻易就可分辩。

所以,薛琮和她一样,也有了奇遇。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怀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不清楚眼前的薛琮心里在想些什么,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生辰那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就回到了现在,并且,近日里她的种种言行,以她对薛琮的了解,只要他还记得那些记忆,毫无疑问会被她触怒。

毕竟,她的言行与手段当真是毫无顾忌。

尤其,在她亲口承认了对陈理的在意之后,他们之间那曾经遮遮掩掩许久的矛盾与心结,就这样彻彻底底的被摆在了明面上。

果然,和离书还是应当早一些拿出来,她心中生悔的想。

“真珠,”薛琮又一次唤了她的小字,在沈怀栀满心戒备的看过来时,他微微笑了,“看起来你对于见到我这件事,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沈怀栀没回答,这沉默的态度无疑代表着默认。

薛琮看在眼里,却并不生气,他只是将她更亲近的搂进怀里,和她轻声耳语,“可是,我却很高兴重新见到你。”

“在你移情别恋抛弃我之后。”

沈怀栀不适的往后侧了侧身体,但却被薛琮充满禁锢意味的动作制止,他轻轻摩挲着她颈间的命脉,以一种温柔到让人胆战心惊的姿态,轻声对她道,“你想象不到,见到你我有多高兴。”

“尤其,在知道你是你之后。”

沈怀栀不觉得老夫老妻重逢这件事有多值得高兴,如果从前对年轻的薛琮她还有所收敛的话,那现在眼前这个薛琮,她说起话来再无任何顾忌。

“是你亲手把我从沈府带出来的?”她神色冷静的问,“现在什么时辰了,沈家有没有发现我失踪的事?你是怎么善后我失踪的事的?”

薛琮定定的看着她,面上笑意渐渐淡去,换成了一种格外冷硬的漠然,“你总是在不该分神的时候,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沈怀栀不觉得眼前有什么不该分神的重要事,纵然她对薛琮的出现有些难以接受,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无可挽回,那能做的就只有面对。

现在,她就在冷静的面对薛琮,处理她即将成为烂摊子的新生活。

而导致这一切即将失常的祸源薛琮,似乎消了和她浪费口舌的心思,姿态强硬的将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束缚在身上的力量如钢筋铁骨一般难以撼动,以致于沈怀栀

没有半分反抗之力,当她分神思考的间隙,头发被揪扯的痛楚瞬间唤回她的神智,然后,被紧紧按在薛琮怀里的人,再无一丝发声的可能。

温热的肌肤相贴,她的挣扎宛如蚍蜉撼树,丝毫抵抗不了对方的入侵,对方一步步逼迫着攻城略地,她只觉得自己的嘴唇又痛又麻。

这短暂的接触已经无法满足对方的贪婪之心,而她抗拒的姿态与咬紧的牙关瞬间点燃了压抑许久的怒火,让对方用沙哑晦涩的声音发出命令。

“张嘴。”

那两个字在唇齿间含糊而过,沈怀栀自然是不肯听话的,但当薛琮的手在她颈间咽喉处随手一拨,她下意识汲取空气的动作立刻给了对方可乘之机,至此,她再无反抗余地。

即将窒息的前一刻,拼命后退的沈怀栀已经退无可退,好在薛琮终于肯大发慈悲放过她,安静的密室里随之响起急促的呼吸声。

神智恢复清醒的沈怀栀挣扎着夺回了那么一点主动权,然后在薛琮从容不迫的目光里,一耳光狠狠地扇了过去。

薛琮没躲也没避,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生生受了这记耳光。

清脆的声响成为了此时密室里最大的动静,因为那扇人的力道微微侧脸的薛琮,用有别于之前的暗哑冷酷语调问道,“你生气,是因为觉得身为你丈夫的我亲吻你冒犯,还是因为,你有想要守身如玉的对象?”

沈怀栀努力平复呼吸,用同样冷酷的语调反问道,“结果都一样,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薛琮微微笑道,“这决定了,我将会如何对待那个让你移情别恋的对象。”

平静语调的背后,沈怀栀听出了不善,她紧张的盯着薛琮的眼睛,发现他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他是真的会对陈理不利,这一刻,她清晰的有了这个认知。

第37章 第37章——

四面封闭的密室里,煌煌烛火映照出一派富贵锦绣。

沈怀栀置身其中,却宛如置身数九寒天,浑身上下的每一分感觉都是冰冷的,而薛琮的那句话,无疑让她彻底深陷冰窟。

眼前这不止是一个密室,应当说,这是一个用来关押富贵鸟的牢笼,抑或者,这就是薛琮的惩罚,让她在这场密室捕猎里再无反抗余地。

而她可能放弃抵抗吗?显然不能。

室内温暖如春,而她穿着一身单薄里衣坐在薛琮怀中,衣衫凌乱,气息急促,无需细看就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

置身于这样弱势的情境里,还被迫同薛琮亲近,她应当是会感到羞耻与愤怒的,但很可惜,她不觉得被逼迫的自己需要羞耻,她对薛琮,只有愤怒。

愤怒让她冷静,同时让她更加顽强的反抗。

在薛琮好整以暇的眼神中,她神色平静的慢慢收拢好自己的衣襟,看着他开了口,“薛琮,你夜袭沈府,将我掳到这里,就只是为了做这些事?”

沈怀栀面上还有因为刚才激烈亲近残留的红晕与春-情,但和她这副妩媚面容不同的是,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澄澈的冷漠与坚定,她就这样看着自己过去的丈夫,直言道,“你该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十六岁小姑娘,发生这种事并不会让我哭天喊地羞耻恐惧,夫妻多年,我们之间坦诚相见过那么多次,这种手段对我并不管用。”

认真听她说完的薛琮,突然莫名一笑,重复起她的用词,“手段,羞耻,恐惧……”

“看来,在你眼里,我这样亲近你,只是为了羞辱你,”他微微摇头,用一种看幼稚孩童的不赞同目光轻声道,“真珠,你太不了解男人,也太不了解我了。”

看着薛琮丝毫未被激怒且还充满了兴致盎然的目光,沈怀栀心中糟糕预感更甚。

眼前的薛琮,她完全预料不到他的反应与应对,眼前的人确实是她曾经的丈夫没错,但绝不是她印象里那个即将和离的丈夫。

“怎么这么看着我?”薛琮坦然笑问她,“是不是觉得我变化太大,你快要认不出来了?”

沈怀栀沉默着没说话,但只看她的神情,就能明白她此时心中的复杂难言。

显然,她确实是这样的想法。

薛琮看起来并没有想要为她解惑的打算,他只是亲近的将她搂在怀里,用一种愉悦的充满教导意味的语气道,“我的宝贝真珠,让你的丈夫来告诉你,如果他想羞辱你的话,会用一种什么手段。”

沈怀栀微微皱眉,然后在薛琮意味深长的笑意中,再次被轻薄了个彻底。

被扯乱的衣襟凌乱的挂在身上,她宛如风浪中被无情摧残的飘摇小船,每一次随风浪而起时都有种无可抵抗的恐惧感与无力感,主宰她命运的人这时候并不会给出多余的疼惜与同情心,他是残酷的强势的,一定要让她随他操-控摆布才合心意。

呼吸时断时续的沈怀栀终于再一次无力的跌坐在薛琮怀里时,他慢条斯理的沿着她的唇角蹭去指尖湿润,在她耳旁轻声笑道,“如果我真的想羞辱你,那你心心念念的陈理,此时一定在旁边。”

原本神智还有些混沌的沈怀栀,在听到这句话后仿佛尖刺入耳,瞬间恢复清醒,眼神下意识去探寻这个看起来极其封闭普通的密室周遭。

她那副宛如惊弓之鸟的模样,引得薛琮低笑出声,他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声音含糊的道,“看起来我们真珠好像不怎么信任我。”

“不过放心,夫君再坏也不舍得这么对你,毕竟我们真珠这么可爱,我可不舍得你被别人看到。”

闻言,惊魂未定的沈怀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从未见过眼前这样惺惺作态的薛琮,对方装模作样的姿态宛如鬼魅上身,仅仅只是用看的,都仿佛多了几分阴诡之气。

她第一次,切切实实的,从心底生出了几分迷茫和慌乱。

这场本该让她弥补遗憾的迷途知返之梦,突然间变得荒诞可怕了起来。

“薛琮,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怀栀突然问道,“你能不能清楚明白的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薛琮抚摸着她长发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心满意足的道,“现在这一切,就是我想要的。”

“现在这一切?”沈怀栀道,“你是说,掳走我,囚禁我,让我自此在京中身败名裂,成为人人嘴里的笑谈?”

“还是说,单纯只是让我成为你的禁脔,在你腻味了之后,放我自由抑或者生死随意?”

“你能清楚的告知我,我的未来是哪一个吗?”

沈怀栀问得毫不客气,但薛琮的态度却是温和的纵容的,甚至是充满了怜爱的。

“你总是这么心急。”他说。

“那你能告诉心急的我答案吗?”沈怀栀直接道,“我需要知道答案。”

“答案啊,”薛琮轻叹一口气,用一种充满不解的眼神看她,“真珠,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为什么你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坏。”

因为你就是有那么坏,沈怀栀用眼神直白控诉道,否则她现在不会身处密室是一副如此狼狈的模样。

薛琮仿佛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上前给了一个足够缠绵的吻后,才在沈怀栀急促的气息里低声道,“看来,你还是像从前一样,既有足够的天真可爱,转头对我又有足够的冷酷无情与铁石心肠。”

沈怀栀不忿,薛琮说她的那些话她一句都不认同,以致于她忍不住出言嘲讽他,“天真可爱?你对你刚过完三

十二岁生辰的妻子说可爱?对一个和你相敬如宾多年的贤妻良母说她冷酷无情铁石心肠?”

“薛琮,你倒打一耙的本事,看起来是越发长进了。”

沈怀栀这番毫不客气的话让薛琮沉默,他面上那点令人不虞的笑意终于淡去。

面无表情的薛琮看起来是有些可怕的,他身上那股深重的浸透在骨子里的冷漠无情肆意蔓延开来,让所有一切都变得凝滞迟缓。

“生辰……”他轻声念着这两个字,用一种沈怀栀无论如何都辨不真切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她,“你给自己的生辰礼是和离书,同时也给了我一份毕生难忘的惊喜。”

终于谈到旧事,沈怀栀很有话说,她直言不讳道,“那份和离书在我这里依旧作数,那时候你没来得及签,现在我们可以补上这份缺憾。”

“补上缺憾?”薛琮遗憾摇头,“真珠,恐怕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弥补遗憾了。”

“既然从前我没签,现在自然也不会,这份奢望,你可以打消了。”

沈怀栀闻言沉默,她神色不快的看他,“不签也无所谓,上辈子的夫妻又如何,已经过去的事,除了你我没人知道,既然不知道就是不存在。”

“至于这辈子,比起来寻我的麻烦,我觉得你还是早些去寻你那位太后娘娘才是正经,万一哪一日她又被送入五皇子府,恐怕你还要再尝一次相思之苦。”

“太后娘娘?”薛琮嗤笑一声,用一副格外轻慢不屑的语调道,“你是说那个,用你和怀逸的私情做把柄,用先帝觊觎臣妻之事威胁我,让我对她妥协让步的太后吗?”

沈怀栀已经分不清这是她今天第几次被惊到了,她看着薛琮,脑海里转着他那几句话,几乎转不过弯来。

“我需要解释。”她听到自己犹豫又迟钝的干涩嗓音。

薛琮端过一旁早就备好的水,喂了她两口后,见她不想再喝,自己顺手一饮而尽。

在沈怀栀满心焦躁的等待中,他不紧不慢的道,“这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和李玉瑶打过交道,应当知道她是个有几分心机的人,一个毒蛇一般野心勃勃的女人,为了权势地位荣华富贵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倒是你,”薛琮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但凡你有她半分野心,也不会把你的丈夫变成一个天真的蠢货。”

纵然是说自己,薛琮也不曾口下留情,倒是沈怀栀听到“蠢货”这两个字,皱了皱眉,“你到底是在骂你自己,还是在骂我?”

“骂我自己,”薛琮笑道,“我们真珠这么可爱,谁舍得骂你呢?”

“油嘴滑舌不适合你,”沈怀栀一言难尽的道,“你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像从前那样好好和我说话。”

“一个丧妻的鳏夫,你不能指望他还像从前一样,”薛琮淡淡道,“人都是会变的,你就当我换了性子吧。”

这是换了性子吗?这简直是换了个人。

听薛琮的话,沈怀栀不免觉得,或许生辰那天就是她的死劫,而她并没有熬过去,只是不知道她离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以致于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薛琮是这副模样。

薛琮既然不想说,那她也无意深究,只是将话题重新扯回李玉瑶身上,神色平静的道,“我以为你喜欢李玉瑶,所以想成全你们。”

不管是深夜梅林相会,还是外间那些被放纵的流言蜚语,既然薛琮喜欢李玉瑶,那她自然觉得和离对他们都好。

“成全我们?”薛琮难得露出两分讥嘲之色,“真珠,你真正想成全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在你眼里,我喜欢李玉瑶这件事,不是正巧给了你机会达成所愿?”

“所以,我应该是喜欢李玉瑶的,”薛琮冷嘲道,“而且,我必须喜欢她。”

“你这是在怪我?”沈怀栀有些被气笑的冲动,“薛琮,在指责我之前,你不妨想想你曾经做过些什么!”

“是啊,我是做过很多让你误会的事,”薛琮半点不否认,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的意味,“但那又如何,身为我妻子的沈怀栀,既不在乎,又半点不曾质问过我,她只会用那种好像彻底解脱一般的眼神看着我,一日日的盘算着何时要同我和离。”

“这种滋味,我当真是尝够了,”薛琮冷笑道,“恐怕就连我的政敌,都没你羞辱我来得多来得深刻。”

“他们应该高兴,我身边有个不竭余力一心为他们雪耻的仇敌。”

这番话实在是荒谬,听得沈怀栀气血上涌,她呼吸起伏不定的看着薛琮,似乎在打量如何再给他一个清脆的耳光,以结束他这些胡言乱语与胡说八道。

现在的薛琮,比起年轻的他,不止心性沉稳老辣许多,就连脸皮都变厚了,沈怀栀觉得,厚颜无耻说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看看,我只是稍微说几句,你就恼羞成怒了,”薛琮凑近她低声道,“你以为,现在还是从前,我会容忍你,放纵你心安理得的离开我?”

“真珠,不要做白日梦了,现在在你眼前的,可不是当年那个年轻天真的蠢货。”

“蠢货也比厚颜无耻好!”沈怀栀没忍住反驳道,“现在的你简直不可理喻!”

闻言,薛琮哼笑一声,凑过来在沈怀栀颈侧的胎记上狠狠地咬了一下。

沈怀栀忍痛闷哼,换来薛琮低声自语,“不管是厚颜无耻也好,不可理喻也罢,现在重新出现在你面前的都是我,若是换做当年那个天真的蠢货?他可不会这么对你。”

“他当然不会这么对我!”沈怀栀忍怒道。

那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夫妻关系早已陷入僵局,薛琮在外面同太后娘娘的风流韵事传遍帝京,而她怀抱着和离的期望日日努力,夫妻关系僵冷,两人大半时间都是分房睡,就算睡在同一张床上,彼此也绝不越界。

实话实说,沈怀栀更喜欢那时候守规矩的薛琮,而不是眼前这个肆无忌惮又厚颜无耻的男人。

“他确实不会这么对你,”薛琮缓缓道,手指往下滑过沈怀栀的腿,“他只会怀抱着无用的愤怒和天真懦弱的期望,用一些简陋愚蠢的手段逼你正视他,期望你吃醋,期望你后悔,期望你忘掉心里那个人,简直愚蠢的可怕。”

事情早已经过去,沈怀栀着实不想再听薛琮这些刻薄无用的话,也不想再和他纠缠那些旧事,因此直接伸手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对她的抗拒,薛琮浑不在意,他轻轻摩挲着手边的肌肤,对沈怀栀道,“接下来这些话,关系到你的日后,你确定不听完?”

沈怀栀犹豫了下,最后到底还是求生欲占据上风,放任薛琮把话说完。

但听完之后,她只恨自己没有捂死眼前这个男人,才让他污了自己耳朵。

因为薛琮说,“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我和你从前认识的薛琮,截然不同。”

“就像他,舍得放纵你独守空闺,我却是做不到的,”薛琮带着强硬力道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腕,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际道,“我有没有说过,我们真珠这双腿,又细又直,漂亮极了,尤其是缠在我腰上的时候……”

在沈怀栀羞恼愤恨的眼神中,薛琮自顾自的接了下去,“若是我,在知晓你背叛我时,一定会立刻将你关起来。”

“关在我日日触手可及的地方,关在谁都不知道的密室里,只能被我一个人看见。”

留在耳畔的声音愈发的小了,以致于因为愤怒耳际轰鸣的沈怀栀几乎听不清薛琮接下来的话,但那握着她脚腕的手顺势往上滑动的动作却是清晰可见的。

“很漂亮……”他呢喃低语道,“若换做是我,必定会日日……你合不拢腿……”

在沈怀栀不可置信的目光里,薛琮微微一笑,手滑到了她小腹之上轻轻按压,“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孩子,也不怎么想让你再为我生儿育女,但是——”

带着气音的语调在她耳际盘旋,“被……也是不错的选择。”

沈怀栀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她不敢置信自己从薛琮嘴里听到了什么,就在她震惊不已的目光中,薛琮神情自然的凑过来轻吻了一下她脸颊,好似刚才那个极尽卑鄙无耻下流的人不是他似的。

她觉得自己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做出这么荒诞不羁的梦。

沈怀栀在那里怀疑人生的时候,做出了种种荒诞之

举的薛琮本人却状态良好。

他抚了抚沈怀栀披散在背后的长发,从容坦然的道,“放心,知道你害怕,不会把你关起来。”

将沈怀栀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他微微笑道,“沈家那边的善后我早已准备妥当,你不用担心会传出什么贵女被掳的流言,我也可以很快放你回去。”

“但是,我并不想做赔本生意,真珠,你若想要达成所愿,总要做点什么来哄我高抬贵手吧?”

看着沈怀栀那副迟疑踌躇的模样,薛琮神色安然的等待结果,半点不将妻子的为难看在眼里。

毕竟,一个丧妻多年心理扭曲的老鳏夫,你还能指望他有什么良心呢。

第38章 第38章——

被等待答案的沈怀栀,并未如薛琮所愿,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因为她在开始思考薛琮的问题时,就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误,她像从前很多次一样,又一次陷入了薛琮的节奏与陷阱。

他这种人是这样的,总是仗着心思机敏玩一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把戏,一旦她开始跟随他的节奏走,不用怀疑,她很快就会在这场较量中落败。

以往的教训早就让她学会了审慎戒备的应对他,但这次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她没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但不要紧,她清醒的反应来得比预料中更快更及时,毕竟,她早已养成了下意识的习惯。

旧日本能及时拉回了沈怀栀的理性,她放弃思考薛琮的问题,转而道,“好,我相信你会放我回去,但在我付出代价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一下,我突然死掉的原因。”

她坚定明澈的眼神中映出薛琮的脸,语调缓慢却有力,“我身体一向都很好,没道理突然一觉不醒,如果我是生辰那天过世的话,我不觉得自己的死是自己的原因。”

“如果深究一下,我怀疑自己有八成可能是被人害死的,那么,我们精明睿智无所不能的定国公大人,能不能告诉你已经为此丢掉一条命的妻子,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番话一出,薛琮身上那种始终游刃有余的姿态终于消失,他坐在那里,像是突然被人一鞭子狠狠抽到了脊背和脸上似的,无法控制的露出两分狰狞与扭曲之色。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沈怀栀还未看清,他便整个人低下头来,将自己埋进了她怀里,这下子,她再无法窥见薛琮半分反应。

勒在身上的手,力气大到人发疼,沈怀栀耐心的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对方有所反应。

于是,这次换做她居高临下了,她抚着薛琮肩头那片被她揉皱的衣襟,神色平静的追问道,“看来我的死因,让你难以启齿,这是不是说明了,至少我的死因和自己无关?”

那一瞬间,沈怀栀感觉到薛琮抓着她的手下意识颤抖了一下,但她并不在乎他受不受刺激,只是语气平淡的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

“薛琮,害死我的凶手,是你吗?”

他们两人都很清楚这个凶手是什么意思。

薛琮自然是不会对沈怀栀动手的,但他未必不是害死她的主因,沈怀栀此刻追求的答案,就是这个。

当人想要互相伤害时,一旦抓住对方的软肋,立刻会毫不留情的出击,沈怀栀其实根本不在意自己是被谁害死的,她人都已经死了,上辈子的仇人也不在跟前,如果薛琮还顾忌和她的夫妻情分以及儿女们母亲早亡这件事,他必不可能轻易放过凶手。

所以,只从结果来看,她的仇应当是早就被报了的,但这并不妨碍此时的沈怀栀以自己的死作为武器,来逼迫薛琮。

只要他在意,那她的手段就是有用的,而且她将会极尽能事的将其利用殆尽。

因此,她甚至不介意用一种温柔的语调来再问一次,“薛琮,我是因你而死,对吗?”

薛琮依旧低着头,是半个字也不肯回复,但沈怀栀反而对他多出了许多容忍与耐心,她的手滑到他的背上,像曾经安抚儿女们那样轻轻拍着,温言软语道,“定国公大人,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只能这样一直问下去了。”

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在沈怀栀充满耐心的等待中,他终于肯抬头,然后露出一张不由自主写满了痛苦的脸。

看得出,身体的主人在极力控制压抑这份痛苦,但他的眼睛与身体却并不能做到顺应心意,蕴满泪水红通通湿漉漉的眼睛,写满疼痛与折磨的眼角眉梢,此时出现在沈怀栀面前的这个人,身上的每一分每一毫似乎都在无声的彰显着痛苦这两个字。

“你看起来真痛苦啊,”沈怀栀温柔的捧起薛琮的脸,轻声道,“好像比我这个已经死掉的人还要痛苦,以致于我在这么情深意重的你面前,都有些无地自容了。”

“你说是吗,我的定国公大人。”

如果语言能化作利剑,那沈怀栀觉得,眼前的薛琮应当已经被她一剑穿心,至少,他的表情和反应是这么告诉她的。

一直挺直的脊背终于弯掉的薛琮,就这样挣脱了她的手,整个人颤抖着身体扎进了她的怀里,像是躲避外界无情风雨和伤害的雏鸟一般,蜷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沈怀栀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然后听到了极其微小的话语声。

声音自然是薛琮发出的,他那双手纵然依旧束缚在她身上不放开,但一双颤抖不已的手,显然已经不具有强硬控制她的力量,沈怀栀顺势侧了下身,靠近对方,努力想要听清薛琮在说些什么。

含糊不清的字句快速的从耳旁滑过,她耐心的听了许久,才发现薛琮是在念经文,不知道是哪篇经文的沈怀栀就这样听了许久,最后默默地离远了一些。

她一向不信佛,但薛琮的祖母太夫人信佛,眼前这副模样,大约是她死后,心怀愧疚的薛琮为她念了些往生经文吧。

只可惜,沈怀栀对薛琮的痛苦无法有半分感同身受,就像他之前那副看起来很爱她的模样一样,她同样无法生出什么想法。

事到如今,他痛不痛苦,又爱不爱她,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总归于她而言,全都是不重要的前尘往事罢了。

就这样,沈怀栀安静的等待了许久,等薛琮恢复到能自控的程度,她正想说话,却发现他只是换了个姿势,将自己贴近她的胸口之后,闭着眼靠在那里,又开始继续念他的经文了。

肌肤相触的状态下,那些经文像是通过无言的震动一点一滴的传递给她,沈怀栀犹豫了下,到底没选择打扰他。

念就念吧,再是往生经她人也还活生生的呆在这里,没必要纠缠这点细节。

于是,多出不少时间的沈怀栀难得有心情观察眼前这个诵念经文的薛琮,闭着眼的他看起来庄严端肃清冷孤高,和此前那个莫名发疯的人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不看他紧贴着她仿佛寻求庇护的姿态,这大约应当是一副极为庄重的画面,但很可惜,现在只剩满怀艳色。

终于,等薛琮彻底念够了经文后,他再睁眼,看沈怀栀的眼神多了两分清明。

这两分清明让他动作温柔的拥美入怀,在沈怀栀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交换了一个清且浅但极尽温柔缠绵的吻。

沈怀栀没拒绝也没反抗,顺其自然的任由一切发生,直到薛琮依依不舍的分开后,她神色淡淡的问他,“既然恢复正常了,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真相了?”

“我很想亲耳听到你亲口说出的答案。”她说。

薛琮用那双依旧通红的眼睛看着她,仿佛沈怀栀的视线重到他难以负荷似的,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随之而来的还有格外简洁的几个字,“是李玉瑶,用毒。”

所以,是李玉瑶派人用毒弄死了她?

听到这个真相的沈怀栀丝毫不觉得意外,她一直觉得李玉瑶对她有种深深的恶意,从前以为是薛琮的缘故,现在再看,大约也是这个原因。

不过,以她对那位太后娘娘的了解,除去嫉妒她容不下她之外,大约还牵扯到朝堂上的权力之争,毕竟,身为小皇帝的生母,对方一直不怎么甘心深居后宫。

想想,多少觉得有些可笑,她的死因竟然是这个,而且恰恰选择在她生辰那天动手,以致于和离书都未曾交到薛琮手里,让她饮恨至今。

沈怀栀得到答案就算,没有继续深究背后的

隐情,而是继续问薛琮,“你替我报仇了吗?李玉瑶死得惨吗?”

自己活生生的一条命,自然要让仇敌血债血偿,纵然对方是一国太后,她也没理由让步。

闻言,薛琮终于肯抬头看她,轻声道,“挫骨扬灰。”

这个结果对沈怀栀来说显然是很满意的,薛琮看她就此歇了追问的心思,觉得怀里的妻子一如既往的心软天真。

仅仅只是挫骨扬灰怎么够呢,他要让李玉瑶自此之后永坠十八层地狱不得解脱,要她生前死后彻底身败名裂,至于小皇帝,一个身世有瑕的野种,自然不能再高居皇位。

姬家宗室留存的血脉那么多,想上位做皇帝的人不知凡几,纵然他被人叱骂一手遮天,再立新主依旧是他一句话的事。

那些人应该感谢圣人曾经对他的信重与宠爱,否则,薛琮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生出改朝换代的心思,但即便如此,他与沈怀栀的女儿也必须成为新帝的中宫皇后,生下具有薛家血脉的继承人做皇帝,这样,才能保证家族的富贵长长久久。

至于他死后,外孙会不会对亲族动手,那已经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了。

荣华富贵他给了,后路他留了,扛不扛得过这场风雨靠的是活着的人的本事,至于他,人死成灰,哪还管得了死后洪水滔天。

而现在的他,只管眼前,只管他和沈怀栀之间待续的情缘以及更好的未来。

被认为是心软天真的沈怀栀,收回搭在薛琮肩上的手,问他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什么时候送我回沈家?”

薛琮亲昵的动作停滞一瞬,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继续与她亲密。

但沈怀栀无疑很不买账,她捏着薛琮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与她对视,淡声道,“如果你对我心怀愧疚的话,是不是应该满足我的愿望?”

“我给你机会让你消解这份痛苦和内疚,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把握我给你的机会?”

至此,一直装作充耳不闻的薛琮,终于有了反应,他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我不需要。”

“不需要……你确定?”沈怀栀反问道,“薛琮,你不是看起来很爱我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满足我的愿望?”

薛琮握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口,那里面,有一颗正急速跳动的心脏,他对她说,“我不需要你原谅我,也不需要你消解我的愧疚,你可以永远责备我怨怪我憎恨我,只要——”

只要你永远不离开。

沈怀栀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但薛琮的心愿和她的愿望显然是背离的,她不可能答应他。

莫名的,她竟然笑了,笑过之后,沈怀栀是这么对薛琮说的,“你看,既然是如此自私虚伪的虚情假意,就不用表现得你好像很爱我离不开我一样。”

“我被人真诚用心的爱过,真的不想看见也不想接受你这份所谓的情意,所以,你不如直接说我于你而言是禁脔好了,这样我们相处起来还能体面些。”

真诚用心的爱意……

提及那个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人,薛琮许久没说话。

“你可以爱他,”薛琮突然说,“随便你心里怎么惦记他,但我要人,要活生生的人。”

已经死去的陈怀逸,死在沈怀栀最爱他的时候,他既不可能重生出现在她身边,也不可能从他身边再抢走她。

纵然陈理同样是他,但沈怀栀却不见得会和他在一起,薛琮清楚的记得此前发生过的一切,自然明白她对陈理的心思和态度。

对于这个尚未成长起来的情敌,他只需要让沈怀栀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永远都只是陈理,而不是陈怀逸,她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而恰好,他对此早已有了准备与成算。

在薛琮心里想着如何处理过去的情敌时,因为他那两句话颇有些震惊的沈怀栀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你确定你不是在说胡话?”

“我确定,”薛琮贴近她,对她露出一点温柔笑意,“真珠,我是想你开心的。”

“开心?”沈怀栀都想嗤笑他这句言不由衷的话了,“你大可不必如此口是心非,你如果想让我开心,就放我南下,我想离开帝京去梧州,你想讨我欢心的话,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允许你南下?”薛琮凑过来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嘴唇,“相信我,只要你想,都会如愿的。”

“你说真的?”沈怀栀实在很难相信眼前这个此前还将她视作禁脔的人所说的话,但薛琮看起来是如此坦然,仿佛真的自信能让她如愿,以致于她竟然忍不住生出了两分奢望。

她希望薛琮说的是真的,也无比期望那能变成真的,为此,她觉得自己可以暂且忍受被他控制。

就像薛琮说的那样,想让他高抬贵手,就要付出些代价,她不想和现在的薛琮为敌,让他费尽心思的玩弄手段摆布她的人生,如果只是给出小小的甜头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这个交易她愿意做。

毕竟,在从前那许多年里,她早已经受了许多来自内心的折磨与拷问,情感与身体,真爱与责任,世俗伦理与规矩,忠于自我与叛逆……

如今的她,早已不会为此迟疑犹豫,自然也不会生出愧疚与牵绊。

“答应我的话要做到,”沈怀栀认真的盯着薛琮,直接道,“你发誓,用你对我的愧疚发誓,如果你违背誓言,你和我这一生都会不得好死。”

难得的,薛琮对她这两句起誓的话生出了怒气,但沈怀栀不在乎,她只一心等着他的回答,为此不惜将他对她死去的恐惧利用到极致。

最后,薛琮到底是咬着牙根发誓了,相对应的,他也没那么轻松的放过沈怀栀。

在她终于如愿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时,他抱着人直接放到了旁边的床榻上。

沈怀栀看他,不咸不淡的道,“你似乎很喜欢我的身体,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哪天换一个人?”

在她离开之前最好,离开之后当然更好。

“我当然喜欢你的身体,”薛琮凑过来让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轻声叹了口气,“很喜欢很喜欢。”

活着的,温暖的,柔软的,心脏每时每刻都在跳动着的沈怀栀,是薛琮曾经无数个梦里的妄想与奢望。

现在,曾经的幻梦变成现实,他当然要竭尽全力的去靠近去品尝,以弥补曾经错失的每一次机会与光阴。

如果他当年但凡能聪明那么一点,就该早早的把她藏起来关起来,那样才是真正的禁脔,而不是像现在,抱着她的下一秒都有可能被驱逐被分开。

“睡一会儿吧,”薛琮说,“等睡醒了我送你回去。”

沈怀栀看他一眼,暂且相信了他这句话,老实闭眼安睡。

纵然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也不妨碍她在该犯困的时候陷入沉眠,等沈怀栀睡饱后,昏暗密室里,她是在薛琮的搅扰中清醒的。

身体为他所控,他在很用心的取悦她,手段多种花式多样,几乎称得上是颠覆她从前对他的认知。

她并不想知道薛琮这些手段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她只是闭着眼,任由他恣意讨好,等待一切结束并过去。

薛琮这个人,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在讨好她的时候也不忘犒劳自己,当身上被迫沾染滚烫的痕迹时,他突然轻声在她耳边道,“真珠,你抱抱我吧。”

那是再轻微不过的,宛如请求一般的话语。

沈怀栀没睁眼,但依言伸手

回抱了他,很快,耳畔有温热水迹划过。

即便装作视而不见,她也清楚,那是薛琮的眼泪。

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正常的薛琮,她真的不想深究这些行为背后的任何一点真意。

薛琮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早已习惯,毕竟这种毫无预兆的事,他已然经历了太多次。

从他那天抱着死去的沈怀栀无能为力开始,他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愚蠢懦弱的人不断地后悔,后悔,直到整个世界都被这份悔意淹没。

但现在,他怀抱着活生生的她,依旧可以向她祈求拥抱,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她不会嘲笑他,也不会像梦里那样,冷酷无情的转身就走。

所以,他当然会无法自控的爱她,然后因为这份爱,在愉悦与痛苦中无限沉沦。

第39章 第39章——

沈怀栀再一次醒来后,是在沈府自己的闺房里,薛琮诚如他所说,实现了她这个不算愿望的愿望。

“姑娘,您终于醒了?”听到里间动静的冬青试探着轻声问道。

作为自己最信任的心腹,沈怀栀将人叫到跟前,即便此时外间无人,她依旧压低了声音询问冬青,“之前是怎么回事?”

薛琮在送她回来之前,只说已经做好善后,具体更多的却并没有说,而是在竭力抓紧时间轻薄她,仿佛少了这一刻半刻的亲近他就活不了似的。

那时候即便她想要威胁他,也怕适得其反突然让他打消主意,因此反而忍了下来,只等回来问冬青。

冬青不愧是自家姑娘的心腹,将所有情况尽数告知,“前天夜里您突然留书一封,说是文谦先生那边临时有事需要紧急出府,然后大半夜的就偷偷带着绿柳和护卫出门去了,等我看到信时,天都快亮了。”

说到这里,冬青有些忧心的看着她道,“您知道的,我向来不拦着您做任何事,但这大半夜的突然出府,纵然身边有护卫跟着,依旧让人不放心,下次您若是再突然有事,一定要带上我,好歹婢子也会点拳脚,总比绿柳跟着您让人放心。”

沈怀栀听完,终于明白薛琮说的做好善后是什么意思了,他的心思和手段比她想象中还要周全。

既然不需要她操心事后,那她更关心的自然是时间,一个“前天夜里”说明了她此时的情况,今日本该是她南下的日子,结果没启程不说,现下看院里院外,都是非同一般的平静,其中情况显然有异。

此时的沈怀栀很需要知道这个有异,到底是个什么内情。

“虽然老师那边有事需要我,但按理说我们今天该启程南下,老夫人那边怎么说?”

冬青道,“昨天您不在府里的时候,老夫人那边就遣了红莲姐姐过来说您南下的事暂时延后,周府那边也让人传了话过去。”

“还有陈公子,”冬青压低声音道,“我也让人传话了,您不必担心。”

“还是你做事周全,”沈怀栀欣慰道,“对了,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您还敢说,”冬青有些哀怨的瞪了她一眼,“昨天听说您回来,我赶紧去接人,结果接到人的时候吓了一跳,看您昏睡不醒的样子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心吓得都快从胸口里跳出来了,结果绿柳告诉我说您是在先生那边熬夜写文章,一整天没怎么睡,这才在回程的马车里睡着了。”

说是这么说,但冬青显然还对之前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此时看着沈怀栀的眼里还满是幽怨,显然对自家姑娘这次的贸然行事很不认同。

“您下次一定要带上我啊!”最后,冬青这么请求道。

这可真是……

沈怀栀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薛琮了,他这手段当真是一套套的,冒用她老师的名义行事也很肆无忌惮,显然有把握这谎话会被圆上。

她懒得再去想那已经被抛之脑后的人,只问冬青道,“既然南下的行程延迟,那老夫人那边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

“您昨天累得狠了,回来一直睡到现在,红莲本来传话想让您去荣辉堂见老夫人,被我给拦了,”冬青道,“您这会儿要是睡醒了的话,等梳洗完用过早饭就去看看吧。”

沈怀栀自然也是这个想法,等她将自己打理好填饱肚子,这才去了荣辉堂见祖母。

至于换衣裳这件事,她自然是自己来的,纵然薛琮没在她身上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但也仅仅只是外露的地方,其余一些隐秘之处,他并不怎么收敛客气。

想起绿柳这个频繁出现在冬青嘴里的帮凶,她临走之前吩咐道,“你去把绿柳找来,最近让她在我身边待着吧,我有事要她去办。”

冬青自然痛快的应下吩咐,而荣辉堂这边,沈老夫人也终于等来了她的好孙女。

沈怀栀一进门,就察觉到上座老夫人看她的复杂眼神,那神情怎么说呢,是既信重又觉得她麻烦。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安然处之,进门问安之后,被老夫人招到了身边坐下。

身边无干人等被清空之后,老夫人很不客气的直接道,“栀姐儿,你可真是给祖母找了个大-麻烦!”

“这话怎么说的,祖母恕孙女不明白,”沈怀栀道,“这两日我一直在老师那里忙碌,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提及文谦先生,老夫人眉心抽了抽,脸上那一两分怨怪之意多少淡了些,但瞧着依旧不太爽快。

“看在你是为了帮文谦先生的份儿上,祖母就暂且先不计较你夜半出府之事了,”老夫人道,“但即便如此,你依旧给家里惹来了麻烦,以致于早就商议好的南下之行,现在看来要被迫无限期延后了。”

见沈怀栀依旧满脸茫然,老夫人神情无奈的道,“就在前两日,对,就是你夜晚出府那日,祖母突然收到了一封密信。”

“看来这封密信就是关键了,”沈怀栀问道,“不知信里写了什么,让祖母为难至此。”

老夫人痛快的说出了密信内容,“密信是谁人送来的暂不可知,但唯一清楚的是,信中写了你被五皇子相中,有意聘娶为侧妃,上皇家玉牒一事。”

这下子,沈怀栀终于明白自家祖母怎么是这副表情了。

但凡这封信能来得再早一些,早到她没有展现出自己的价值,现在祖母就不会如此为难,亦或者再早一些,早到五皇子还未像如今一般失势,大约她老人家也能开心两分。

只可惜,如今想得再好,局面都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地步,难怪老夫人心情如此不畅快。

毕竟,在老夫人心里,儿子升官进爵固然重要,但若是能嫁一个孙女给夺嫡的有力人选五皇子,这笔买卖也不是不能做。

但偏偏五皇子倒台得如此恰巧,纵然如今还有几分余力,在激烈的夺位之争中也已经尽显颓势,这种情况下,将沈家的希望嫁进五皇子府,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她老人家是决计不可能做这种赔本生意的。

所以,暂时不能南下已经是小问题了,眼前真正的难关,是如何打消五皇子的念头,保下她这颗家族振兴的重要棋子。

不怪老夫人如此作难,就五皇子那个脾性,纵然他如今风光不复往昔,但娶一个像沈家这般不能助益他夺位的贵女罢了,无论是圣人还是他那些兄弟们想必都懒得使绊子。

尤其是圣人,照他以往的脾气,只怕出于对这个儿子的愧疚和疼爱,说不定还愿意亲口赐婚,这如何不能算是沈家面临的大-麻烦呢。

当然,对老夫人来说是苦恼不已的麻烦,对沈怀栀而言却未必。

以现在永嘉侯府里她那个前夫的脾气,五皇子若是能如愿,沈怀栀愿意从此改名薛怀栀,还有眼前这封突如其来的密信,百分之百是薛琮的手笔。

她不管薛琮到底打什么算盘,她只知道延迟可以,但南下之事势在必行。

见孙女不说话,老夫人耐心不足的问道,“栀姐儿,您心里就没想法?”

沈怀栀摇摇头,反问道,“祖母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老夫人没好气的道,

“这皇子府你肯定是不能入的,为今之计,就是在五皇子派人上门提亲之前先一步给你定下婚事。”

“祖母英明。”沈怀栀小捧了老夫人一下,“孙女都听祖母的。”

虽然有些坏心眼,但沈怀栀却是乐见老夫人费尽心思为她解困的,总不能只许她老人家为难孙女,不准孝顺的孙女给祖母使绊子吧。

想用一颗好棋子为自己铺路,总得付出点什么,不然,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被好孙女满心信赖的老祖母,心里可没那么轻松,她想了许久,突然叹了口气道,“栀姐儿,你能不能让人上门求亲?”

“祖母这话我听不明白,”沈怀栀装傻道,“哪有姑娘差使人上门求亲的?”

“咱们祖孙之间就别打马虎眼了,”老夫人神情严肃的道,“周家那边,我已经问过了,若是没有五皇子这桩麻烦,他们是很乐意娶你进家门的,但若是为了娶你得罪五皇子,说实话,没几户人家有这个胆量和魄力,所以,周家自然是不成的,你也别怪你表哥家,这事上,他们确实无能为力。”

“祖母的意思我明白,我不会怪罪表哥和周家的。”沈怀栀神情诚恳的道。

“这点上祖母信你,你一向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老夫人多少有些安慰的道,“既然周家不成,那就只剩薛家和陈家了,这两个你是怎么想的?”

不待沈怀栀回答,她细细的琢磨道,“薛家的话,虽然此前被你拒婚,但未必没有答应的胆量,且对薛世子来说,五皇子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能解决,总归他在御前还是有几分宠爱的,至于陈家……”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陈公子虽然不错,但吏部尚书那个老狐狸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就算他愿意纵着儿子,怕是也不肯因为一桩婚事对上五皇子,但若陈公子一力坚持的话,也未必没有希望……”

“只要能用婚约暂时拦住五皇子,等日后他没了兴趣,两家再解除婚事也简单许多。”

沈怀栀看着老夫人在那里琢磨出路,心中大致明白了薛琮的打算,他确实如约放她回来了,但也在她面前摆了一个难题。

他想的,大概就是要让她亲耳听到这些话,好让她清楚自己到底处境如何。

有过此前他说五皇子觊觎臣妻那番话,现在再听到对方打算纳她为侧妃,沈怀栀是真的惊讶不起来,最多意外一下前世今生同样的巧合上。

但对于陈理,她已经可以想象出薛琮会对她说什么了。

薛琮会说,陈家是决计不会插手皇子之争的,就算陈理愿意,他也不能违抗父命令陈家陷入与皇子为敌的境地,一字一句里尽是政客的精明与利益权衡。

这大约就是他为她和陈理安排的决裂之路,当然,决裂这个词或许有些重,但薛琮打击情敌的本意就是如此。

嘴上说着允许她心里依旧挚爱陈怀逸,但行动上却要彻底阻绝她和陈理之间的每一分可能,冷酷黑心如薛琮,显然依旧不改本性。

“栀姐儿,你打算怎么做?”琢磨完自己的解决办法后,老夫人问孙女,“祖母能想到的办法也就这些,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抑或者让文谦先生出面帮一帮你?”

“不用,”沈怀栀摇头拒绝,“祖母若信我,这事就不用管了,我有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闻言,老夫人立时来了精神追问道,“说来祖母听听。”

“佛曰,不可说,”沈怀栀耍了个小小的滑头,“现在还不到时机告诉祖母,等我有了确切消息,再同祖母明说。”

“好,祖母信你一回。”老夫人道。

最差的结果就是沈家少了一个重要的进身之阶,老夫人想,但若是五皇子哪日万一翻身有望,沈家说不定也能一步登天。

只能说,这桩麻烦到最后,好坏参半吧,只希望孙女当真有翻盘的希望。

第40章 第40章“为老不尊。”

沈怀栀很清楚,薛琮打的主意未必是逼迫她低头,让沈薛两家成就好事,但即便如此,他的用意也绝不单纯。

之前在祖母那里,她只是没说,但不代表沈怀栀没有其他破局之路。

出家或者守孝,这两个都是可以阻止她入五皇子府的手段,当然,在老夫人面前,守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不能说的,毕竟沈家现下只剩她这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但出家,却是没有顾忌的,无论是入道为女冠还是入佛为尼姑,都不失为一条出路。

心中已有主意的沈怀栀,回了春芜院之后见了绿柳,只第一眼,她就清楚眼前的婢女换了人。

从前的绿柳虽然不如冬青得她重用,但也是个得力的婢女,但眼前这个,无论是眼神还是神态,都与从前大为不同,纵然相貌还是那副相貌。

永嘉侯府武勋起家,暗地里是养着许多得用人手的,作为薛家曾经的主母,沈怀栀也是见识过他们改头换面伪装另一个人的本事的,眼前的绿柳,真要说的话,无非是薛琮派到她身边的奸细罢了。

对于这个奸细,沈怀栀问得直接,“你真正的主人,是谁?”

她倒要看看,薛琮能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

假绿柳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回复道,“我听姑娘的话。”

“是吗?”沈怀栀不置可否,“既然如此,那我就暂且先信你一次,至于你到底值不值得信任,那就用行动来说话吧。”

嘴上的说辞永远都是虚的,她只看实际行动,如果眼前这个绿柳当真能做到将她放在薛琮之前,视她为真正的主人,那沈怀栀也愿意付出自己的信任与重视。

聊过这个问题之后,她又问道,“我的婢女呢?”

“一切安好,”假绿柳道,“暂时被安置在文谦先生身边,以代替姑娘照顾老师的名义。”

“看来你们安排的没有纰漏。”沈怀栀不管这中间涉及多少关节与隐秘,她只要知道薛琮没肆意妄为即可。

“以我的名义,给老师那边再送些东西,包括她的份,”沈怀栀淡声吩咐道,“还有她的家人那边,你们也要做好安抚,我不想听到日后有任何问题。”

虽然有些心惊于眼前这位新主人的镇定和冷静,但只从气势和行事来看的话,这确实是一位能做侯府合格宗妇的姑娘,尤其,她还深得世子爱重。

“你换个新名字吧,”临出门前,沈怀栀对自己这个新的替身婢女道,“绿柳不适合你,从此以后,你在沈家改名为冬桃,若是哪日我将你退回去,这个名字也不必用了。”

毕竟是帮着薛琮将自己掳走的帮凶,沈怀栀暂时是做不到亲切待人了,不迁怒是她的极限。

沈府今天发生的一切,薛琮虽然暂时不知,但心里多少是有数的。

他今日早早的结束了公务回家,当先第一选择却是转道去了祖母的小佛堂。

太夫人依旧在那里认真念佛,薛琮悄无声息的走进佛堂内,在祖母身边跪下,也开始闭目认真的诵念经文。

结束每日重要活动的太夫人,起身走到一旁看着自己这从前一向不信神佛的孙子,这会儿的薛琮感觉与以往大为不同,确实是在虔诚的念经拜佛,太夫人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薛琮念的是《涅槃经》,而《涅槃经》认为,“一切众生,悉有佛性”,眼前的孙子身上,就有着两分难得的佛性。

涅槃涅槃,无有涅槃佛,无有佛涅槃,灭者灭无,择灭无为,即体涅槃,涅槃者,生死之因果灭无,故谓之灭,是小乘之所归趣也……

太夫人转着手里的佛珠,忍不住闭上了眼,无论眼前的孙子是浴火重生也好,还是身具佛性也罢,总归是薛家的子孙。

有时候,知晓太多探究太深,只会自寻烦恼,而她已经很多年不愿再行此道了。

认真念完经文后,薛琮也顺势起身,扶着祖母一路离开了佛堂。

“沈家那位姑娘,好好的送回去了吗?”作为薛家的另一个主人,家中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太夫人的,她或许不知道孙子做了什么,但她很清楚身具薛家与崔家两家血脉的孙子,不是个好打发的人。

以他近日来对那位沈姑娘的在意,能做出这种事太夫人是一点

也不意外。

“祖母放心。”薛琮言语简洁,面上还有两分难得的笑意,“我不会伤到真珠。”

亲昵的“真珠”二字让太夫人脚步顿了一下,她神情复杂的看了薛琮一眼,“你最好如此。”

看着眉眼含笑的孙子,太夫人不觉得这人脾气变好,她只觉得他成为了更难缠的麻烦,尤其是对那位沈姑娘而言。

诚实来说,不管是遇上薛家人还是崔家人,被看中被缠上都是倒霉催的,就算太夫人自己姓崔,她也是这个想法。

她现在只希望——

“别走家里人的老路。”

这是她对亲爱孙儿最真心最恳切的叮嘱,这家里不管他走了谁的老路,那都必然是一场悲剧。

“如果你不想彻底失去她的话。”

闻言,薛琮面上的笑容短暂的消失了一瞬。

很可惜,祖母的教诲来得有些晚,毕竟,他已经大错特错过一次了。

和担心孙子的祖母告别后,薛琮回去前院洗漱,他认认真真的洗干净自己,让人将之前备好的色彩明艳的锦缎华服全部奉上,一件件的亲手挑选起来。

那副挑拣华服的模样,宛如女子挑选心爱的首饰,认真又仔细,似乎生怕挑不到最能映衬自己美色的装扮似的,用心的不得了。

总之,旁边伺候的那些人是不敢多看的,至于心里怎么想,那就无人得知了。

装扮一新的薛琮站在铜镜前,能看到镜子里矜贵又英俊的年轻人,只论外表的话,这应当是一副能引得姑娘心动的男颜美色,但若细看眼神,就知道这不是盏省油的灯。

年轻的薛琮,一向是沉稳持重的,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身处的位置,都要求他不能轻浮,且他从小就是冷漠寡淡的性情,一路长到大,自然也不会更改。

可是此时站在这里的他,却选择对着铜镜露出笑脸,再仔细看镜中人的话,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选择带来的却是另一种风姿。

不知道真珠会不会喜欢,他想。

从前他曾经在许多人面前测试过,那些女人纵然畏惧他的威重权势和阴晴不定的性情,依旧会忍不住飞蛾赴火来引诱他,薛琮只希望,这样的他对沈怀栀来说是有一二分魅力的。

至少,要先做好她身边的男宠,虽然她不太想要。

但是,心中无他不代表身边无他,这个现实,她总得认命。

自认开始变得脾气好且爱笑的薛琮,就这样精心装扮自己后,带着满身的风流俊俏于夜间离了侯府。

太夫人难得多关心了一下最近行踪诡秘的孙子,就知晓了他这些与以往不同的行径,当从嬷嬷口中听说这些时,她并未给出过多反应,只淡淡的应了一声以示知晓。

等只剩自己一个人后,她突然轻笑了一声,果然是薛家的男人,对女人动起心眼来都是这个鬼样子。

他最好别像他的祖父和父亲闹出那么多事端,不然有的他苦头吃。

沈府之中,还未到休息时间的沈怀栀,就这样迎来了不速之客。

改名为冬桃的假绿柳轻声走进来同沈怀栀道,“姑娘,世子在外面,想要见您。”

沈怀栀自然是不想见这个麻烦的,但她拒绝的话才说出口,就见冬桃有些为难的低声道,“世子说了,您若是不见他,他就夜闯香闺了……”

末了,她低眉垂眼的小声补充道,“世子带的人里,有些很擅长潜入,有些手上还有上次带您离开时的秘药……”

所以,如果不想她这座春芜院重演上次的夜袭被掳之事,最好的选择就是识时务的同意薛琮的深夜“拜访”。

沈怀栀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外面夜色,春夏之交的夜晚,天上繁星满布,这实在是很好的天气很好的夜色,奈何,她即将迎来的这位不速之客实在不讨喜。

“进门可以,”最后,沈怀栀冷声道,“等我忙完再说,先让你家公子在外面等上一个时辰吧。”

冬桃老实回话去了,至于被通知的人会不会听话,已经不是沈怀栀能控制的事了。

所以,当写完手上的文章时,她并不意外自己房内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大半夜穿得花枝招展只差在身上写明卖弄美色的男人。

说实话,当沈怀栀看到这样的薛琮时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眼前这花孔雀一般的男人当真是她那个冷漠寡情的前夫?

虽说她已经知道他现在脑子有病,但有病到这种程度,还是多少让她震惊不已。

“看来你不讨厌我这种打扮,”薛琮吹熄屋内烛火,走到沈怀栀面前弯下腰将人抱进怀里道,“在这里不适合你仔细欣赏,我带你换个地方。”

所谓的换个地方是跑到沈家隔壁,沈怀栀完全不知道他们隔壁就职于太常寺的王大人什么时候搬了家,注意到她眼里的惊讶,薛琮笑着解释了一句,“我用金鳞卫办案的理由,假公济私了。”

“你还真是明目张胆。”沈怀栀只能这么说,眼前这个薛琮,当真是屡屡让她惊讶处处让她吃惊。

从前姓王现在改姓薛的府邸里,薛琮站在焕然一新的主卧内逼着沈怀栀欣赏他的全新模样。

“不说别的,我这张脸还是不错的,”薛琮面上带笑实话实说道,“我们真珠当年看上我,我这张脸也称得上是功不可没吧。”

沈怀栀无言沉默,她是不想提从前旧事没错,但被薛琮这么当面说出来,总有种被人揭黑历史的感觉,好像年轻时的她就是这么浅薄轻浮。

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薛琮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他就这么花枝招展的在她面前招摇,身上半点不见从前本性中的半分沉稳持重。

“我突然想知道,你死的时候是什么年纪,”沈怀栀道,“薛琮,我觉得有一个词应当很适合现在的你。”

纵然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好听话,薛琮还是笑着应了,“什么?”

“为老不尊。”沈怀栀淡淡道,“从前古板得像个贞洁烈妇,现在倒是完全变了个模样,我很怀疑,我死之后,你是不是广纳美人夜夜笙歌了,这才有了现在这种浪荡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