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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盛阳之下》首映:夏末的山茶花

太惨了这位男主。

被观众们无情嘲笑, 越努力越好笑的柳大老爷在发泄完情绪后,就地一躺,直接赖在远离洋楼的公路上摊开四肢, 做咸鱼状。

老黄还以为他受伤了, 忙冲过来跪在他身边悲痛大呼:“大老爷——”

“还没死呢……”柳盛阳伸手拦住他还未说出口的话,转头真诚地望着他道出试图摆烂的意图:“老黄,咱就当今天没来过,先回家吧。”

老黄变了脸色,“小白她……”

柳盛阳爬起来, 说着不太靠谱的话:“不用担心, 我帮你看过了,小白她过得可好了。她化身为了一只小狗, 在里头被女鬼养得白白胖胖的。小狗那么可爱,谁会虐待一只小狗呢?我算了一下, 她在这儿也能修炼,咱们就当她找了新家,让她在这里快乐生活吧。你要是想她了,反正也知道地方,随时来看她便是。”

说完或许是觉得站着没那么舒服,又就地躺下,还抻了抻四肢, “哎呀……”

有句话怎么说的?当你不急,有的是人帮你急。见柳盛阳真要放弃,老黄急得尾巴都露了出来,在身后甩得像个螺旋桨,“不是这个道理啊大老爷!你不管小白……那,那木雕的仇你也不报了吗?”

柳盛阳嫌他烦, 捂住耳朵,翻身的时候还闭上了眼睛,一副不看,不听,不管的架势,“不报了,木雕肯定不会怪我的,我努力过了。你没亲眼见过所以不知道,那俩实在太恶心了,我反正是不去了。”

老黄一时没了办法,他欲言又止,只能趴在他身上,抓着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开劝:“大老爷,您想啊,您都已经去了两回了,虽说失败了,但是咱们得有越战越勇的精神对不对?说不定再去一回就成功了呢!您轻言放弃,等这女鬼道行成了,传出去她还是在您的手底下长成的,到时候您的面子往哪儿搁?”

讲完道理,他又小声哄道:“您就再去一趟嘛。等回家了,老黄给你炖猪蹄,好不好?”

柳盛阳张开嘴,欲吐,“现在别跟我提吃的。”他推开老黄,翻身盘腿坐起,苦着脸,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老黄,你也别说老爷我没用,实在是这女鬼太恶心人呐。两回,生生宰了我两回!老爷我也难受啊。你说咱要非和她们论的话,也能算一家人。结果如今这世道,亲戚上门不热烈欢迎不说,见了面,半句话说不好就变脸非要拉着你一起死,死法还贼难看。这玩起来有什么意思?反正我不去了。”

最后还振臂高呼,表明决心,“谁爱去谁去!”

这么一来,老黄算是听明白了。

他站起来,端得是义薄云天,“好!既然老爷受了难,那这回,我老黄去帮您找回场子!”

“那感情好。”柳盛阳也跟着站起来,殷勤地帮他捏了捏肩,似乎是要送他上战场,“真好,关键时刻,我们这个家还得是你老黄站出来。对了,你进去了记得看客厅里的电视,里头有线索。然后要小心,别照镜子。那屋子我搜过了,没什么东西。我估计里头是有结界,你帮忙注意着生死门在哪儿。”

老黄点头,记住他说的一切。等到柳盛阳松手,他走到两栋洋房面前,“噗”地一声,白烟闪过,他现出了原形。

这是他细想过的最稳妥的应对方法。

看到大荧幕上被镜头360°展示黄鼠狼的躯体,观众全坐了起来。

才刚看完柳盛阳搞怪的一波,现在大家的心里正轻松着呢,看见这个特效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叫老黄呢,原来真是只黄仙呐。

这黄仙还带着一副小小的圆形眼镜——这当然是老黄人形时的装扮了。

摆了两下尾巴,黄鼠狼又变成了一只大黄狗。或许是觉得黄狗太大,再一次甩了甩尾巴,黄狗变成了一只橘猫。

已经原地盘腿坐下的柳盛阳拍着手掌叫好:“这个可以,这个好。老黄你好聪明呀!”

面对无厘头的夸奖,橘猫回头,对着柳盛阳稳重地吐出人言:“大老爷,我去了!”

柳盛阳一脸感动,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摆手:“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橘猫点头,然后晃脑袋,面色怎么看怎么严肃。他曲起后腿,做了一个起跳的动作,然后跃起,跳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从围墙跳进了院子。

望见他进去了,柳盛阳“哈”了一声。他将双手握起,反过来往后脑勺上一放,再次舒舒服服的躺在大马路上,还架起了一条腿。抖着这只脚丫子,柳盛阳对着朦胧在云层后的月亮小声地唱了起来:“怎舍两分手,叫你为我两鬓添霜又白头~”

观众本来看着柳盛阳耍无赖的样子就觉得他可爱,现在又听他唱起了戏,好笑之余又疑惑:

“唱的是个啥?”

能知道这一段唱腔的,也跟前面那个知道道家八大神咒的观众一样是极小概率,只有那么一两个观影厅的观众们能够被现场科普:“是黄梅戏的经典唱段《海滩别》。”

柳盛阳这时候唱这个应该跟原曲的背景故事关联不大,就是纯搞怪整活。圈圈子一细想,就知道这句唱曲其实可以换成“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那一句。

但是为什么不用这首歌呢?

圈圈子猜,应该是和前面的皮影戏元素一样,为了宣传非物质文化遗产吧。

大老爷不愿意动弹了,想要休息一下,便怂恿老黄进去玩。有些对信息汲取比较敏感的观众已经get到,柳盛阳能这么放心的主动让老黄进去,说不定他有后手——或者说他已经掌握了破开这个世界的手法。

在柳盛阳的歌声结束后,大银幕出现了「第三回合」的字样,配乐里也有和上回同样的铃铛声:“Round 3!”

在柳盛阳第一次进来时那个荒芜的院落里,老黄匍匐着身体,趴底底盘在植物间穿梭。由于被高耸的树木笼罩,周围环境本来就暗,再加上白雾,能见度很低,老黄不得不更加小心。他仔细闻着周围隐藏在植物香气里的血腥味,避开一些让他觉得危险的点,在围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后,他找准一扇窗户,谨慎地跳进了屋子。

猫的优点就是轻巧、敏捷。老黄落在屋子里,没有惊动任何人。

看清了四周没有人,老黄听从柳盛阳的建议,蹲在了电视机前。

镜头画着圆平移过来,在老黄蹲下后,观众们看到坐在沙发上面色发灰的“柳盛阳”正盯着老黄的后脑。

刚才这里明明没有人的!

这一幕镜头切换得突然,再辅助配乐,又给了观众们一个惊吓。

“不儿……”

“我*……”

“这是镜子鬼吧?”

观众们其实已经明白过来了,这两栋洋楼中藏着三个鬼,只是大家没想到这个“镜子鬼”居然能脱离镜子。

但是他为什么还是使用的柳盛阳的脸?难不成是为了省演员经费?

有些观众心里甚至感慨:从最开始到现在余寻光的镜头几乎没断过,这种工作量,得收多少片酬呀。

吐槽归吐槽,看见萧景阳举起遥控器给老黄看视频,大家又不淡定了。

怎么回事?你是男鬼又不是神仙,这么有求必应的吗?

没发现身后萧景阳的存在,老黄只以为是电视机自动的,开始认真的观看起郑凌秀的生平。

剪辑用两个镜头的切换告诉观众们老黄已经看完,猫咪的身体四肢着地,前倾,后拱,伸了个懒腰。老黄正眯着眼睛思索着,无意间一回头,和萧景阳四目相对。

这男鬼还态度很好的冲着他礼貌性地微笑。

虽然是熟悉的脸,但老黄一看面前这人的装扮就知道他绝对不是柳盛阳。是作乱的鬼吗?老黄不能确定,所以他像一只普通的猫那样,龇牙,躬身,压低尾巴,炸毛。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老黄看到这个和大老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警惕起来,向他挥了挥手。

来不及思考,老黄赶紧往后跳开,就近躲在了旁边的窗帘后。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瞬间勾起了现场观众们的兴趣。

老黄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站在第三视角的观众却看得一清二楚。不用猜,下楼的人绝对是郑凌秀。

只是……

“萧景阳为什么会提醒老黄?难道他真是柳盛阳的前世?”

“为什么老黄进来时的遭遇会和柳盛阳不一样,真是因为动物躯体?”

“为什么萧景阳看到老黄会那么松弛,还给他放视频,知道郑凌秀来了却变紧张了?”

一堆堆问题萦绕在观众们心头,为了能得到答案,他们不由得往前倾了倾身子,看得更加认真。

电影里,郑凌秀穿着家居服出现。她先是扫视了一楼一眼,没发现什么可疑之物后,重新把目光放到萧景阳身上。

她问:“是不是有东西进来了?”

镜头这时代入老黄的视角。观众们跟着他一起躲在窗帘后,看着模模糊糊的客厅心头发抖。刚才郑凌秀是如何把那么强的男主柳盛阳当木桩子拍,那血腥的画面大家还记忆犹新呢。这女鬼可凶残,惹不得!

萧景阳却不怕她。他微微低头,回答时声音十分平静:“没有。”

郑凌秀狐疑地问:“那你放电视干什么?”

萧景阳笑:“想再看看你是如何骗人的。而且,你要是听到动静的话,相信你自己不就可以了,何必问我?”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呛女鬼大人!

没想到郑凌秀也不生气。她笑了一下,走过来,亲亲热热地挨着萧景阳坐下,“别生气嘛,我就是问问。”她搂着他,自然地伸手去摸他的脸:“喜欢你的新模样吗?我很喜欢。你再让我好好看看。”

萧景阳别过脑袋,不愿如她的意:“你既然喜欢,还杀他?”

郑凌秀也笑:“他本来有替代你的机会,但是他不听话,他想像你之前一样想离开我,这多气人?”

萧景阳低下头,因无法反抗,只能接受她所有的触碰与亲密。

然而观众们却能够从演员的演绎里看出他的不情愿与被迫。

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信息量巨大啊!

首先,在一开始郑凌秀的故事里,萧景阳显然是和郑凌秀相爱的。哪怕后来无法接受自己是人,萧景阳也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从来没有表现过离开郑凌秀的行为。所以这里的郑凌秀说“想离开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指的是“萧新阳”和彭蔚的那一段“出轨”的故事?

其次,观众们也终于明白了萧景阳为什么会和柳盛阳长得一样。萧景阳就是个镜子鬼,他能够照出所有闯入世界的人的模样,再变成他的样子。老黄是因为本身是妖,又或者说他是以动物的身体进入这个世界,才没有走这个流程。

最后,为什么是「替代」和「留下」?这两个词语的背后代表了什么?是萧景阳在找替死鬼,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观众在思考,老黄也在思考。眼看着女鬼居然掐着萧景阳的下巴开始和他接吻,深觉这一幕场景辣眼睛的老黄皱着毛茸茸的脸闭上了眼。

亵渎啊!

亲吻结束,郑凌秀托着萧景阳的脸颊对他撒娇:“我饿了,你再去帮我吸引更多的人过来,好不好?”

萧景阳的手松了又紧,点头。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郑凌秀笑,拍着手站了起来,带着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活泼说出令人反胃的话:“那我去给你做饭。你今天是想吃脑袋,还是手脚?”

萧景阳轻轻叹了口气:“随便吧。”

“那就吃脑袋吧,我喜欢吃脑袋。”说完,郑凌秀走到门口,拿起了从柳盛阳手里抢过来的铲子,哼着歌走了出去。

老黄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到郑凌秀拿着铲子去了院子里,她找准了一棵花苗,精准下铲。

没两下,一个死透了的人就被她挖了出来。

尸体上还沾着蛆呢。

老黄鼓起了脸颊,禁不住炸毛。

他终于知道柳盛阳为什么说恶心了,因为是真恶心啊!

背后一抖,感觉到有人靠近,老黄回头,鼻子贴在了躬身凑上来的萧景阳身上。他还没做出动作,萧景阳就掐住他的后劲肉,把他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抱着猫,萧景阳一步一步的上楼。

“你不是猫,对吧?”

老黄动了动耳朵,害怕郑凌秀听到,便没有吭声。

萧景阳来到二楼,打开了柳盛阳第一次过来没有接触过的第三间房间——一个带着现代化电脑的书房。

他关上门之后就松开了手。老黄害怕他对自己做什么,赶紧往窗户那边跑去。

却被萧景阳接下来的话硬控:

“我可以教你们怎么收服那两个女鬼,求求你留下来帮帮我好不好?”

老黄都要跳楼了,硬生生的回头,看见萧新阳悲屈的脸上流下两条血泪。

嘶,看着就像是柳盛阳在哭。

也太吓人了。

老黄转回来,落地。他如今已经有些明白:“是你在小白那儿买了木雕,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

萧景阳低着头,小模样谁见了不说一句可怜:“不是我,我们没办法在网上买东西,是被我骗来的那个人……”

老黄甩了甩尾巴,觉得他有必要知道前因后果。

“你要是有时间,就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老黄是黄仙,有求必应的黄仙。

萧景阳点头,给老黄拉开一把椅子请他坐下,然后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电影院里的大荧幕上随着萧景阳的声音整个画面变黑,再转白,再对着穿着长衫的萧景阳的特写将色调由黑白转变为彩色,以这种渲染方式来进行镜头的切换和时间的转变。

“我叫萧景阳,生于1891年。”

清末出生的萧景阳,是在一个官宦家庭中长大的。

“在20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叫郑凌秀的女人。”

和郑凌秀在电视机里播放的剧情一样,郑凌秀跟着她的师父入府做法,并受到萧景阳父母相邀,在萧府长住了下来。

“我那个时候接受到了西洋教育……用现在的话来说,有些崇洋媚外。我跟很多年轻人一样,认为西方强于东方,所以对代表落后的道法之道,有些不屑一顾。”

萧景阳看不起道术,看不起道士,自然也看不起郑凌秀。理所应当,他遭到了郑凌秀的戏弄。

萧景阳一直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又年轻,免不了心高气傲。出于来自阶级的蔑视,他并没有在这种“打闹”间爱上郑凌秀,反而对她更加厌恶。

老黄皱眉,他还记得:“这和录像里播放的不一样。”

萧景阳的眼睛透露着历经千帆的沧桑:“因为我们之间的所谓相爱原本就是她的强迫和一厢情愿。”

郑凌秀不仅欺骗自己,还欺骗着每一个进入这座房子的人。

郑凌秀对萧景阳的喜爱,是像对玩具一样。她特别爱看萧景阳屈辱、气愤、尴尬、不能反抗的表情,于是明知道萧景阳不喜欢也仍在持续作弄他。很快,到了和师父离开萧府那天,郑凌秀还依依不舍。她找到萧景阳,邀请他和自己一起走。

“萧少爷,我很喜欢你,我们成亲吧,这样我们以后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以为自己终于要逃离魔爪了,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在顷刻间爆发,萧景阳口不择言地拒绝了她。

“可笑,我又不喜欢你,我凭什么跟你结婚?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配得上我?”

在老黄面前,萧景阳苦笑着说:“我要是再聪明些,我要是早知道她的本事,我绝对不会这样跟她说话。”

萧景阳的拒绝一如既往的没有用,反而让郑凌秀觉得他是被人蛊惑了。她直接将萧景阳打晕带走,并且离开了师父,造成了二人一起私奔的假象。

在郑凌秀眼里,萧景阳只是害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萧景阳眼里,郑凌秀的所有行为都是掠夺、是侮辱。

老黄对比他们二人的视角,明白过来:“你后来是自杀的?”

萧景阳点头:“我真的不愿意和她在一起,我想逃,可怎么都逃不掉。”

生出执念的郑凌秀哪怕是在萧景阳死后也没有轻易地放过他。

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和老黄在郑凌秀的录像里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差异只发生在“萧景阳是否情愿”这件事上。

“她将我的尸体埋在茶花树下,每年都复活我一次。”

人间那个时候对于萧景阳来说,就成了地狱。

老黄想到后来的彭蔚,又问:“那你和彭蔚是真心相爱的?”

萧景阳苦笑着摇头,“世上没有那么多爱。”

彭蔚也是自己一厢情愿地爱上了“萧新阳”。

“萧新阳”的出现原本就是郑凌秀为了耍弄萧景阳而制造的,那个女孩子什么都不知道,闯了进来。

为什么彭蔚会问柳盛阳“zuo爱”那个话题?因为彭蔚就是在来找“萧新阳”时,看到郑凌秀在和萧景阳在床上亲热,才在因受到刺激导致愤怒涌上大脑,在情绪激愤下杀死了郑凌秀。

这一段画面,看得观众齐齐捂嘴。

余寻光和高苏半裸着在床上接吻的镜头固然具有美学,可后来彭蔚发狂捅死郑凌秀又捅死萧景阳,再在厉声尖叫中捅死自己的画面未免过于血腥。

彭蔚的尖叫简直能用“魔音贯耳”来形容。

更令人害怕的是后期还特意在这一段加上了暗红色的滤镜。

圈圈子已经明白了过来。他们其实一开始就忽视了郑凌秀和彭蔚是什么时候死的。在两个人的录像中,一直只有萧景阳的具体死法和时间。其实这个漏洞刚好就说明了,两个女鬼的录像是在说谎。

至于郑凌秀为什么会被彭蔚杀死,这个也不是很难理解。从萧景阳的话里就可以分析出,郑凌秀是一个很自负,且过于刚愎自用的人。在她心里萧景阳是喜欢她的,怎么可能会被彭蔚抢走?她故意嘚瑟,结果把自己嘚瑟坏了。

长生不老不是长生不死,郑凌秀不管怎么厉害,也是个凡人。

而且不要低估年轻人的“猪脑过载”。郑凌秀也没想到彭蔚性子那么烈,敢直接上手杀人。

画面里,萧景阳喘了口气:“原本我以为我们都死了,我就自由了。我没想到,郑凌秀和彭蔚就算是死了也不愿意放过我。”

郑凌秀死了,变成魂体的她反而拥有了更大的力量。萧景阳由于每年都会复活一次,并不是她的对手。郑凌秀死后,萧景阳没有了“复活”的能力,却能够占用别人的躯壳。就像刚才郑凌秀在楼下说的,她驱使着萧景阳去骗更多的人,萧景阳在压迫下没办法反抗只能照做。每一个新人进来,在进了房间照过镜子之后,萧景阳就会变成他的样子,他就是这样成了“镜子”。

“那些人被骗过来,有时会被彭蔚抢走。”

彭蔚因为是杀了人再自杀,她的力量也不是萧景阳能比的。不论彭蔚爱不爱“萧新阳”,被郑凌秀侮辱的这件事她从生记到死,她天天想着怎么跟郑凌秀作对,没有哪一天忘记过。

萧景阳便在这两个日益强大的女鬼中间夹缝生存。

老黄听完,觉得萧景阳既自作自受,又蛮可怜。

如果他不自傲,郑凌秀未必会注意到他。

不过也不能受害者有罪论,造成这一切的本来就是郑凌秀不同于常人的大脑。

已经恢复原身的老黄吧嗒了一下自己的烟袋,有些发愁:“我家老爷你也应该见过,你说,连他都在这里栽了两次……”

萧景阳摇了摇头:“不是他实力不够,是这两栋房子有结界。这里死太多人了,怨气和鬼气滋养得彭蔚和郑凌秀有开创小世界的力量。正常人只要进了房子,就再也找不到出去的门。他们要么百依百顺,成为我新的替身;要么反抗,然后被郑凌秀活埋。”

老黄问:“去彭蔚那里也是一样?”

萧景阳点头:“在彭蔚的世界里,如果能够顺利和她一起反抗郑凌秀,私奔成功后就会被她吃掉。”

这个通关奖励也太吓人了。

“那不顺利呢?”

“你家老爷不是体验过了吗?”

可怜的老爷。老黄顿时连吧嗒烟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想了想,再问:“你见过我老爷带过来的狐狸吗?”

萧景阳点头:“要是被发现了,她会被郑凌秀吃掉的。刚好它淋了骨灰,不会被当成活物,我知道她会变化,彭蔚以前又曾经养过一只小狗,就让她去隔壁了,那里比较安全。”

——并不安全。

这里插播了一个隔壁的画面。穿着白裙子披头散发女鬼模样的彭蔚正蹲在地上,脚边是小狗模样的白灵。

她面前摆放的碗里盛满了人的骨头。

偏偏满脸是血的彭蔚催促着她,“你吃啊。你是狗,狗不吃骨头吗?”

害怕被发现,白灵只能用嘴巴小心翼翼地含起一小根骨头。

呜呜,太过分了。

老爷救我!

就在这时,萧景阳像是听到什么声音,他赶紧起身拿起一罐骨灰淋到老黄身上。老黄也和他默契,迅速变成猫咪的样子,淋完骨灰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老黄落到彭蔚家的院子里,回头,只看到萧景阳站在窗边,而他身后是浮在空中一身红衣,头发无风自动,五官流血的郑凌秀。

这一幕场景无端渗人。

更令观众们缩头缩脑的是发现萧景阳再次背叛的郑凌秀张嘴尖叫一声,一口咬掉了他的半边头。

第一版预告片里女鬼啃余寻光脑袋的镜头原来是这么来的!

被啃了一口后,萧景阳的脑袋开始流血,同时郑凌秀家的院子时间迅速流逝。在绿叶全部枯黄之际,萧景阳的身体化为一朵朵黑色的花瓣,随风飘散。

秋天到了。

今年的山茶花,落了。

第182章 《盛阳之下》:首映结束,反应,路演

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流, 但不妨碍老黄觉得萧景阳这个人不错,更别说他用的还是大老爷的脸。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被郑凌秀一口吃掉了,无论是从视觉还是心理, 老黄都有一些愤怒。

他会随着花开重生, 他不会死——这绝不能是他被一直伤害的理由。

此时此刻,老黄对暴虐的郑凌秀的憎恶达到顶峰。他弓起背,压下身子,四肢开始蓄力。

一只白狗甩着眼从树丛中冲出来,看见老黄就像看见了救星。

“嗷呜——”

这声叫唤听在老黄耳里, 自动换成了“老黄, 救我——”

待靠近了,小狗一滚, 显露出白灵的真身。老黄见她显出人形,忙问:“你怎么露出人形了?”

白灵又急又气, 嗷嗷叫道:“这女鬼厉害得紧,她早看出来了!她逼我吃人骨,试图破了我的道行,我再不跑,我被她弄脏了以后就没办法修炼了!”

望见彭蔚从那边飘来,老黄立马朝她哈气。

这也是个歹毒的孽障!

彭蔚红着眼睛邪笑的样子太吓人了,白灵“呜”了一声, 回头,更加吓人的郑凌秀从另一边飞过来,靠近只在须臾之间。

千钧一发,老黄终于想起自己多少是个大仙了。他从白灵怀中跃出,化出半人形,双手在半空中掐出法决。待到两只面色可怖的女鬼龇着牙靠近, 他脚下生出一个金色的八卦大阵,头顶似乎也开出障壁,女鬼们撞在上面,发出“嗡隆”的钟鸣声。

那钟声极具穿透力,在一阵阵泛起的金光中,从里世界传到了现实世界。

柳盛阳并没有像上一次出现那样躺着。他拿着一根随手薅来的树枝,以两栋洋楼为轴心一点点的后退。树枝末端接触到地面,被柳盛阳用手腕使出的巧劲儿绘成金光闪闪的符箓。

镜头压低,给了一个平移远景,观众可以看到柳盛阳的符箓已经快把两栋洋楼包起来了。

“他是要做法”的信息立刻被大脑接受成功。

老黄做法镇出的金光让柳盛阳抬头往洋楼里瞟了一眼。他似乎心情不错,哼着黄梅戏继续画符:“你与大姐成婚配,槐荫与你做红媒呐做红媒……”

可以说,柳盛阳的这种轻松态度,让原本紧张的观众们也放松了。

有些人甚至会心一笑:您多损呐。那萧景阳都啥样了,还给人做媒呢?

柳盛阳的小曲儿唱着,里世界里,失了智慧的两个女鬼飘在空中,施法让周围的藤蔓植物顺过来将老黄和白灵包裹。

如今这二人脸上,挂着的是教科书般的“残忍地笑”。

白灵也看明白她们的意图,“她们想勒死我们!”

“不,是生吞!那些藤蔓就是她们的化身。”老黄换了个道法手势,质问没有动作的白灵,“你还不动手,难道想坐以待毙不成?”

白灵心怀期望:“老爷呢,他不来救我们吗?”

脚下吹起罡风,老黄的长须和衣袍被吹起。金光下,衬得他仙风道骨。他敛起容色,将一番劝告的话说得苦口婆心:“小白,我们到底是妖,老爷不会一辈子把我们留在身边。你想想,待到他年自立山门,你该如何?别怪我老黄小瞧你,作为一只大妖,你有多少年没亮过爪子了?这么好的历练机会,怎可弃置不用!”

“我……”白灵扁了扁嘴,委屈地点手指,“可那些人都在说,公主是应该等别人来救的。”

老黄气急,回头跺着脚大骂:“什么狗屁?说了让你少看点人类那些唬人的童话了!”

陡然被骂,白灵“娇弱”地用手挡着嘴嘤嘤了两声。当然,好话不是白说的,她身后的狐尾忽然变得巨大,借着尾巴遮挡,白灵一扭身,在老黄头顶现出法相。

狐狸脸上一双通红的眼睛,背后七条尾巴如扇面打开,尾巴尖端还带有一点丹色。狐仙本貌不比两只女鬼可怖,却比她们还要骇人。

这里的特效是在演员文简的脸上经过好几轮技术合成的。当这种画面出现在3D大屏幕上,不少观众被惊艳得“哇”出了声。

不论是狐仙还是黄仙,都有慈悲像,一看就是好妖。

而且透过3D眼镜中去看,白灵的尾巴伸出了屏幕,跟观众近距离,看着就像能够伸手摸到一样。

见这两个大妖下真本事了,郑凌秀和彭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郑凌秀抬起手,她那边的院子的时间又开始加速流逝。下雪后,是春天,春末时节,山茶花开始打苞。

老黄不知道她目的是什么,却清楚绝对跟萧景阳有关!他怒声质问道:“你不是爱他吗?”

在人间活了百千年的黄仙不明白:你那样爱他,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郑凌秀听完,手下不停,反而大笑着施法。

当山茶花盛开时,萧景阳的灵魂也再一次从茶花树里飘出。他双眼呆滞,五官模糊,显然还未来得及换上别人的脸,也没有恢复灵智。就是这么一个灵体,郑凌秀把他招过来,等靠近了,直接钻进他的“身体”里。

从最开始郑凌秀就未踏进彭蔚家的院子,就像被什么规则束缚。现在进入了萧景阳的身体,“她”光明正大的飘过来,只是眨眼间,彭蔚也如她一般再度进入。

萧景阳的灵体仿若一个容器,将两只女鬼装了进去。

二鬼合体后,萧景阳的身体经过了一片蠕动,等他再抬起头,本来就没有样子的“他”更加不像话了。

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半红,一半白;脸部也变成了郑凌秀和彭蔚的拼接。

声音也是二女的叠声融合!

白灵听到了两个女人同口异声的尖叫:“这样我们三个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这画面吓得白灵绷不住法相!她收起神通,和老黄站在一起,对着空中的红白混合物大骂:“死心吧,你们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年岁了。三妻四妾是封建糟粕,一夫一妻才是如今的人间正道!”

对向往爱情的白灵来说,郑凌秀和彭蔚的行为简直是对爱情的亵渎。

两个女鬼合体后,本事也比刚才强多了,她们朝底下冲过来,两个院子里的植物也开始剧烈运动,只为打破老黄施法开出的灵罩。

同时,还伴有女鬼们的尖叫:“吃了你们,吃了你们——”

“哐”地一声,灵罩炸开,老黄被震退两步。女鬼趁机扑面,却被白灵一尾巴拍飞。老黄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又继续施法迎了上去。

女鬼们见识到白灵的厉害,毫不犹豫,再一次使出了新的招式。经由她们的动作,枉死在这片土地上得不到超度的鬼魂全部从地底钻了出来。

万鬼齐出。

这部分的电影画面既震撼,又将惊悚度拉满。

观众们正被吓得咽口水,蓦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镜头快速的平移过去,给了一个手持摇铃的特写,又从这个特写镜头框出了柳盛阳整个人。

他掐着道家的法决,一边往前走一边带着调子,念着观众听不太懂的咒语。

老黄和白灵惊喜大喊:“大老爷——”

音乐响起,大荧幕的两边也开始出现字幕,正是柳盛阳唱法的台词。

“飒飒悲风次弟来,幽关教阐法门开;苍汤化作青莲诏,亡人翻身上法台……”

彭蔚和其他被召出来的众鬼一样呆滞,只有曾是道门出生的郑凌秀听懂了。她那半边的脸表现出震怒的神色,她跟另外边脸说了什么,彭蔚回神,也严阵以待,配合着郑凌秀一起冲过来。

还未靠近,柳盛阳伸手,被郑凌秀插在院子里军工铲飞了过来。握住把手,柳盛阳头也不抬,只是举手就把靠近了的女鬼拍飞。

“好!”电影院里响起了观众情不自禁的叫好声。

爽到了!这种妖孽就该狠狠收拾。

只是简单的击飞并没有给两个女鬼带来重创,她们从地上爬起来,转动眼睛,又开始驱使植物和鬼魂反抗。

柳盛阳这时在原地站定,双手合十。

配得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也激昂起来,且伴随着千万道士的念咒声,那些咒语逐渐凝出金光文字,一个个的自动贴在被控制着前来攻击的众鬼身上。

众鬼沾上经文,先是尖叫着冒出阵阵黑气,等黑气烧完,他们的魂体也变得正常、透亮。

闭紧双目一脸神像的柳盛阳再一跺脚,他在现实世界画好的阵法以极快的速度亮起,直冲云霄。

那金光亮到天上,再重回大地。被郑凌秀和彭蔚构建出的里世界的四方出现虚影。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位神兽凝出本体,整个结界中的植物在金光的净化下以极快的速度腐蚀,只留下了郑凌秀院子里的三棵山茶花树。

下一秒的镜头表面,出现了清脆的玻璃碎掉的特效。当玻璃以极快的速度掉完,角色们身处的环境变得荒芜,洋楼泛起斑驳,白天变为黑夜。

后期剪辑以这样的镜头语言表达告诉观众,女鬼创造出来的世界已经崩塌,一群人重新回到了现实。

背影音乐也在这里结束。

眼看着自己的心血被毁,郑凌秀和彭蔚捂着脸再次尖叫。

其他无辜的众鬼已被超度完毕,柳盛阳拉开衣襟把铃铛塞进去,打量着没个鬼样的双鬼同体,嫌弃地皱起了脸。

老黄和白灵小跑到他身边,其中,知道前因后果的老黄满腔义愤:“大老爷,还有人没被超度,正是被那郑凌秀害得不人不鬼的萧景阳!他现在被两个女鬼占了身体……他从生到底都在被强迫!”

“不急。”风有些大,柳盛阳掩着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四方神兽已出,她们能逃到哪里去?”

柳盛阳抓着军工铲,咬着烟嘴,看着女鬼露出比她们还要残忍的笑:“我先跟她们对一下账。”

知道柳盛阳是冲郑凌秀来的,大难领头各自飞,彭蔚马上从萧景阳身体里转出来,欲跑。

“哼。”老黄哪里容得下她?闪身出现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另一边,前来接引亡魂的黑白无常来了,白灵赶忙迎上去招待:“大哥,又要麻烦你们了……”

望着凶神恶煞的柳盛阳靠近,郑凌秀也害怕了。没有了彭蔚帮忙,进入萧景阳身体的行为也失去了作用。她赶紧舍弃掉这具容器,化为一抹红光。

柳盛阳看准了,做出了投标枪的姿势。

配乐里响起了央视体育频道的主持人解说标枪的声音:“好的,我们可以看到……”当柳盛阳把军工铲丢出去砸中郑凌秀后,还有观众的欢呼和掌声,以及解说的一句“干的漂亮!”

柳盛阳正儿八经地朝着镜头鞠了一躬。

如果可以的话,笑得不行的现场观众也想为他鼓掌。

柳盛阳施施然地走过去抓起了摔在地上的郑凌秀的腿,把她拖到了抱着膝盖坐在屋子的台阶上,没有五官的萧景阳的面前。

柳盛阳夹住烟从嘴里取出,对着萧景阳吐了口气。

“你是苦主,她怎么处理,你来决定。”

萧景阳抬头望着柳盛阳,慢慢地,他空无一物的脸上冒出口鼻,他又变成了柳盛阳的模样。

柳盛阳见了也不生气,“喜欢老爷的脸?”

萧景阳点头。

柳盛阳的语气开始荡漾,“是不是觉得老爷简直帅呆了?”

萧景阳再次点头,乖巧。

柳盛阳被哄开心了,大方道:“你眼光不错,就借你了,用着吧。”

萧景阳露出了感激又羞涩的笑意。

他眨了眨眼,回望向郑凌秀。

老黄这是也把彭蔚抓回来了,他发动了“忠言逆耳”技能:“大老爷,这两个女鬼作恶多端,几十年间令数百位无辜者尸骨无存,还歹毒的拘了他们的魂灵,您一定要严惩啊。”

说完,他看向萧景阳:“至于萧公子,老黄可以为他担保,他绝对是无辜的。”

柳盛阳被烟熏得眯起眼睛,“虽然无辜,但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帮凶,不能算全然无辜。”

萧景阳低下头,显然是认可这番说法的。“就让我下地狱赎罪吧。”他哀求道。

对他来说,这种结局或许才是解脱。

柳盛阳挑起眉,摇头:“你非人非鬼,你现在就是一株植物,还是变异种,地狱哪有你的空位?”

萧景阳白了脸色,他再一次绝望起来。

“我……”

他从最开始就在求死,后来求死不能,现在告诉他,他连地狱都不能去了。

眼见他的眼睛都要化为墨色,柳盛阳伸手,给他来了一个脑瓜崩,“你先别急,老爷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个好去处,但是得先让我算完账。”

他轻巧地掐着郑凌秀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这玩意儿你不管了,是吧?”

恢复清明的萧景阳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愣愣的点头。

柳盛阳于是抬了抬下巴,指挥他:“去,挖个坑。”

萧景阳听话地捡起铲子,一开始还有些拿不动,是老黄好心,帮他。

坑挖好,柳盛阳把郑凌秀和彭蔚丢进去,埋了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从萧景阳那里接过铲子,冲着两只女鬼,露齿一笑。

“砰!砰!砰!”在白灵殷勤地送鬼差离开时,院子里发出了清脆的脑仁开瓤声。

两位无常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笑到:“柳老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气量。”

白灵回头望了一眼,虽然听出了他这是正话反说,也不能反驳,便客气道:“那两只女鬼不带走的话,会不会给两位大哥带来麻烦?”

白无常随手一指,“妹子,你看。”

白灵顺着看过去,只见空中金光闪闪,似有什么怨气正在消散。

黑无常补充:“像郑凌秀这种不知悔改、作恶多端的鬼,我们一向是不收的。”

白无常“嘿嘿”笑道:“大老爷如今削去她们的三魂,灭掉她们的六魄,也就比魂飞魄散好一点。

黑无常也笑道:“留下的那一魄,还是大补呐。”

白无常点头,似有所指:“要不怎么说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呢。”

这句箴言,令白灵肃起面容,她握出一个手诀,像两位无常鞠躬。

待二位鬼差离开,白灵回来便看到那两个被埋在土里的女鬼已经变成了两个透着白光的团子。

柳盛阳伸手抓住,随手往萧景阳身上一丢。

“去把自己挖出来,今后,你就跟着本老爷行善赎罪吧。”

萧景阳双手捧着团子,抬起头,终于能够流出人的眼泪。

“这回真是亏大了,”柳盛阳伸了个懒腰,“解决完了鬼物,老爷我还得给四方送福。”

群鬼虽然送走,但地底下的怨气未除。怨气不除,还是会影响到这座城市的居民。

在老黄和白灵帮助萧景阳挖茶花的背景下,柳盛阳屈起双腿,席地坐下,开始吟诵《北斗七星咒》。

“北斗延生,回真四灵。流辉下映,朗达玄冥……”

在咒语声中,四周泛起点点荧光。镜头跟随着升到半空中,再一转,拍出头顶无云切明朗的星空。

在北方亮着的,正是北斗七星。

随着音乐响起,大家也都知道电影结束了。可是影院的灯并没有打开,说明后续还有彩蛋,意犹未尽的观众们继续在座位上坐好。

“鼠鼠那里还没有交代呢。”

“对啊,鼠鼠的婚礼不拍吗?”

“购票页面显示是有彩蛋的,肯定会交代吧。”

《盛阳之下》的片尾曲有两首,第一首由余寻光独唱,在最开始的公交车上放过的欢乐活泼的融入了道家禅语的歌;第二首是余寻光、刘和贵、文简三人一起合作的,还带有rap歌词的歌曲。两首歌的整体制作都非常精良,且好上口。

在播放片尾曲时,除了滚动的字幕,影片左边也加入了白灵开直播说自己在扶持手艺老人的卖惨片段、还有老黄去菜市场买菜,结果买到次货跟人理论的片段、还有几个木雕像小孩那样蹦蹦跳跳,捉弄柳盛阳烧他袍子的片段。

“你们这堆木头居然敢玩火,反了天了!”

在这些都结束后,开始上真正的彩蛋。

彩蛋一,其实能够算本篇的真正结尾。

锣鼓喧天,老鼠洞内红彤彤的一片。

白胡子老鼠正在给穿着新娘妆的女儿打扮,并教导她:“囡囡啊,你要知道,咱们是开了灵智的老鼠,咱们有人的智慧,就得像人一样知道廉耻。这世上生与死都是大事,结婚也是大事。你现在是大人了,以后要好好的,要做一只善良的、有慧根的老鼠。”

白胡子抱着女儿哭了一会儿,有人打帘子进来喊:“大老爷,黄仙和狐仙都来了!”

白胡子赶忙擦了眼泪出去。

今儿个愿意来吃白胡子老鼠的酒席,说明愿意给他面子,于是所有登门的宾客都像约好一样,有把自己的体型做一定程度上的缩小。包括亲自上门的柳盛阳和老黄、白灵,都变成了和老鼠一样大小。

白胡子十分感动,热情地招呼他们去主桌上坐下。

路过时,有位还未修出人身的狼妖盯着他们看,“喂,那仨是谁?”

同桌的大黄狗妖半知半解:“应该是古董街的柳大老爷。他可是有真本事的,是鼠王的贵客。”

有个鹰头妖插了一嘴,小声道:“我听人说,柳老爷家里有不少好东西,包括仙丹,地宝。”

狼妖转了转眼睛,心里生出来一个主意。

谁不知道这群人类修士有钱哇。

宴散,这边,柳盛阳懒洋洋地汲着拖鞋晃悠,跟在其后的白灵在吃着糖葫芦,老黄提着一个食盒,应该是白胡子鼠王送的礼物。他们慢悠悠的散步,另一边,狼妖已经瞧瞧摸进了柳盛阳的旧物店。

他进门的第一时间老黄就感觉到了:“老爷,有人往咱家去了。”

白灵皱着眉,“是小毛贼还是……妖?”

狼妖进门,抬头的第一眼,就被满墙对着他看的木雕给吓住。

跟木雕门大眼瞪小眼,狼妖拍了拍胸脯,讪笑:“奇了怪了,我是妖,我怎么能害怕呢?”

他确定这间屋子里没有,原本的蹑手蹑脚变成大摇大摆:“就算是鬼来了也没什么可怕,狼爷我比他们要吓人!”

柳盛阳似乎是听到了他这句话,笑了。

不怕鬼吗?

狼妖在木雕的注视下翻箱倒柜。他或许是太笨了,耽误了那么长时间,什么也没找到。最后疑似听到有人回来,他也不想躲,直接就地取材找到一把铲子,露出雄伟的真身:“不过是个人,进来我就生吃了他!”

吃人夺宝,这是他习惯了的营生。

打开卷帘门,在光影的斜映下,亮出老黄、柳盛阳、白灵的身影。

他们三人的影子也依次显示为黄鼠狼、人、狐狸。

但是能与妖为伍的,怎么可能是个普通的人?

狼妖稍微细想,就猜到自己遇到了扎手的点子,他丢下铲子,连忙慌不这路的往后院跑去。

白灵望着他,嬉笑:“老爷,他说他不怕鬼诶。”

柳盛阳亮出一口白牙,话说得意味深长:“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这方圆百里,我才是那只煞气最重的恶鬼?”

狼妖跑到后院的茶树前,回头看没人跟上来,松了口气。

有一片茶花花瓣落了下来。花瓣落到狼妖身上,一张大嘴于无形中出现,把他吞了进去。

微风袭来,茶花树的花与叶碰撞,发出“飒飒”的响声。

和柳盛阳长得一模一样的萧景阳出现,他的身体周围围绕着一红一白两朵茶花。

他看着镜头歪下了脑袋。

这一段结束之后,是彩蛋二。

在震天动地的鞭炮声中,穿着红黑配色的服饰的白灵拉着柳盛阳挤到镜头前。

“大老爷,今儿过年,你给我的水友们来个祝福吧。”

柳盛阳挑了挑眉,不无不可:“他们喜欢什么?”

白灵嬉笑道:“我听说现在的人都喜欢迎财神。”

“得嘞。”柳盛阳应了一声,双手抱拳,开唱:“天清清,地灵灵,奉请五方五路众财神……”

等一段财神小调结束,白灵举起手里的灯笼和福字,和老黄一起对着镜头大喊:“大家新年快乐!”

郑凌秀和彭蔚扒着镜头框突然出现:“新年快乐!”

镜头后移,《盛阳之下》的主创团队,包括导演聂梵、监制林茹芸、制片人梅雅清全部出现在镜头内。所有人都穿上拜年服饰,看着镜头作揖:“祝大家,新年快乐——”

当影院亮起灯时,观众们也笑着再一次说:“大家新年快乐!”

能够在凌晨的电影院里和这么多陌生人一起看恐怖片跨年,多么有纪念价值的事啊!

走出放映厅,大家还在议论。

“这部电影确实可以。”

“对啊对啊,虽然有些地方确实很吓人,但是是好看的。”

“是一部不错的恐怖片了,故事有头有尾,整体逻辑没有问题。”

“我就说了,现在的中国电影市场,只要一部电影能够把故事讲得不错,就称得上一部好电影。”

说着说着,大家突然感觉到环境的温暖。

有人嘀咕:“怎么回事,这电影院的空调也没坏啊。”

听到这句话,工作人员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

看了一部不错的电影,观众们不仅会在朋友圈说,在社交媒体上说,还会在权威的打分网站给出自己的评分。

0点场结束后1个小时,《盛阳之下》开分8.1,共统计了1300个左右的评分。

这种评分,不说让熬到现在还没睡的《盛阳之下》制作方欢呼,安心,相关从业人员和各大营销号也在等待第一批观众出影院,好在网络上收集他们的评价。

论坛上更是连夜盖起高楼。

先是恐怖片论坛里大家最关心的:

「有没有腿大的来聊聊,《盛阳之下》吓人吗?」

52L:刚从影院出来,怎么说,挺好的。

54L:楼上的大哥细聊呗,楼主都准备好带人去开喷了。

58L:别,要喷也得看完了再喷好不好?再说每个人对恐怖的接受度是不一样的。说句公道话,《盛阳之下》作为一部能在春节上映的电影,肯定要面向全国观众,所以综合来说我个人觉得他的一些恐怖桥段的设计还是没有丢恐怖电影的人的。

59L:大哥收收神通,这真不能喷,有人他是真吓啊,我就被吓到了,真的。

61L:吓人,但不是那种纯吓人的电影。只能说恐怖点是悬疑的调剂吧,里面的一个故事主线挺烧脑的。

62L:我就不知道男主前期为什么会被削。

63L:能理解啊,他是人吧,所以会被针对,后来不是直接从现实打到里世界去了吗?

64L:楼上注意,禁剧透。

66L:不仅挺吓人,也挺好笑的,而且看得出来主创团队的求生欲特别强,世界观是直接架空的。

69L:对对对,开头文简说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时候我就想笑,《盛阳之下》和我们这儿不一样,那边是能够让他们通过审核的世界。

然后是数据论坛里大家关注的:

「《盛阳之下》开分8.1,什么水平?」

2L:就余寻光主演的作品,略低的水平。

3L:楼上,8分以上的电影都能算很好的电影了。

4L:那我不知道,我反正是觉得这个分数低。

7L:鱼吹又来了。

11L:鱼吹不管怎么吹,鱼吹会去看剧,不像鱼黑,电影票都买不起,纯黑。

15L:别吵架,护一下楼。

16L:这部电影挺适合二刷的,整体制作又没硬伤,估计30亿是稳了。

17L:这就30亿了?30亿都可以成今年的年冠了。

21L:今年没那么简单,上的电影挺多的,市场应该会很好看,又不是在小年里,30亿就能拿年冠。

24L:看其他电影的表现吧,我对贺天修的《不过如此》期望挺大的。

26L:那部电影没有0点首映?

27L:贺天修的电影需要首映?

33L:《盛阳之下》估计就是第一第二了。虽说是个鬼片,但是里面的内容挺正向的,看得出来制片方也在努力,加了什么喜剧啊,驱邪啊,祈福之类的元素。

42L:我刚看完首映,我觉得《盛阳之下》还行,没有说在春节晦气,因为整部剧表现的根本就不是那个点。

56L:挺好的,坐等明天的首日票房。

71L:明天京市9点场的路演有人约吗?

然后是文娱论坛里大家关注的:

「刚看完鱼神的新电影,我现在就是特别的激动」

主楼:好看好看!0点场全是精剪版,为了加强效果,我还特意买的3D。当时看到一半就有点后悔,因为对我来说部分镜头确实有点恐怖了,但是真的质量不错啊。聂梵的拍摄手法没得说的,虽然说拍摄场地就是两座房子,但是后期加上特效,看起来特别炫酷华丽。还听说这部电影的特效就花了3个亿,现场看过的人大胆发言,确实值回票价了!我现在想去二刷!

3L:楼主你是不是托啊,吓得半死还想去看第二遍?

7L:回3楼,因为男主很强啊!余寻光演的柳盛阳很强的,后来的剧情给足了我安全感,我就一点不怕了。中间有部分恐怖的镜头当时我太害怕所以闭着眼睛蒙过去了,现在想回去再仔细看看。

9L:同样看了首映场,我只能说,把中间那部分的恐怖情节当成大老爷玩脱的受难史就特别有意思。

11L:对对对,我后来想起来也觉得特别有笑点。

14L:柳盛阳真的好有趣,而且臂膀特别宽大,啊,被他迷住了!

21L:大年初一看鬼片不觉得晦气吗?

23L:没有啊,我现在就觉得自己会发财,因为柳老爷给我送财驱邪,效果杠杠的。

说到这个,不得不说梅雅清的动作够快,立马就开始买通稿宣传了。

《微剧透,柳盛阳念的符咒作用全解》

《微剧透,柳盛阳黄梅戏全解》

她买的通稿还不过分,大头是那么想吃流量的那么视频博主们。

一部电影的好坏,有鉴赏能力的人当然能看出来。现在摆明了《盛阳之下》质量不错,大家都埋头赶着做提前进场的人。

《微剧透,浅析盛阳之下柳盛阳设定》

《盛阳之下暴露出的爱情观:爱是成全而不是控制》

除此之外,薇博上也有自来水网友的剧评。

「恐怖电影爱好者在此,很高兴看到国内终于有一部逻辑在线,设定能够首尾相连的国产恐怖片。电影中的一些镜头,类似闪切,平移,第一视角跟随等,都是恐怖片为了加强观众的沉浸视角而惯用的手法,导演能够丝滑应用,可以看出聂梵导演为了这部电影准备了很久。整部电影来说没有哪里需要用得到演技的地方,但演员们的表现仍旧令人惊喜。高苏不愧为前辈,一句台词鬼气森森,当场就令我起了鸡皮疙瘩。余寻光一人分饰两角,稳定发挥,不让人出戏的同时,还成功挑战了喜剧,这或许也是他作为演员的提升。《盛阳之下》为今年的春节档开了个好头,不得不说如果今年的电影都是这个质量,何愁国产电影不兴?」

「人在街上,刚从电影院出来。突然想跟大家聊聊《盛阳之下》的喜剧桥段。大家都知道,关于喜剧的笑点应用,最简单的就是跟情sE挂钩,这种手法在一些恐怖片里更是运用得彻底。但是今年的《盛阳之下》居然能完美规避这个令女性不适的手法,把笑点设置在通过展现人物的性格差异来体现,不得不说制作方是真的有在认真尊重所有观众,如此也代表着一种时代的进步。」

还有一些婆主做出了视频:

“家人们,谁懂啊,我们这里的影院把我当日本人整。本来深夜看恐怖片我就吓得要死,后来周围的温度还特别低,我基友说是不是我被吓的,我可是唯物主义者,怎么可能会信这种说法?电影结束我就去跟工作人员理论了,结果你知道他们跟我说什么?他们说为了让观众有身临其境的感觉,特意把暖空调关了。又怕人太多过于暖和,现场会闷,中间还给我们开了半个小时的冷空调。”

视频一经发出,不少人纷纷点赞,并在评论区留言:

“我靠,我也觉得冷,但是博主我跟你不同IP啊!”

“同不同IP,我看得时候也觉得巨冷。”

“不是,院线你们有病啊,大冬天还是大晚上的,你开冷空调?”

“你说他为了节省电费吧,他给你开冷空调;你说他关心你的观影体验吧,他在你看恐怖片的时候给你上盘外招。”

“家人们,这种环境下看的恐怖片是不是特沉浸啊?”

“你们是不知道有多吓人,现场有不少姐妹都溜到椅子下去了。”

“我们这边的场馆里有个大哥被吓得骂余寻光。”

“不是,骂他干啥?”

“也不是骂,类似于吐槽。说余寻光你这个坏东西居然敢吓我。”

“哈哈哈大哥说不定还是余寻光的粉丝,结果被骗过去受了一顿惊吓。”

“这院线太缺德了。”

“是只有午夜场这样吗?怎么办,我看的时候我也想影院开冷空调。”

“对啊对啊,感觉氛围一定很好。”

“不是,你们,人在说话?”

“但是感觉影院真的好鸡贼,好好笑啊。”

“这主意谁想的,夺笋呐。”

新年第一个笑话:院线体贴的在我看恐怖片的时候给我开沉浸式冷空调。

这个视频到早上7点时播放量就破了50万。同时还衍生出“余寻光你敢吓我”的梗,以及部分院线看观众反响还不错,继续在《盛阳之下》恐怖桥段集中的时间开半小时冷空调的操作。

到当天早上9点,《盛阳之下》的讨论冲上了各类社交平台的热搜。

余寻光起床后都不用去问谁,一看这个热度就知道昨晚凌晨场的反响不错。但各个群里还是来了报告,给了演员们信心。

反响不错,不代表能保证票房。今天余寻光在京市一共有5场路演要跑。他从早上10点出发,先去了附近影院,贺天修和王文质主演的喜剧片《不过如此》的路演。

在观影结束后的路演片段,等主角们发言结束,主持人丝滑地cue出流程:“说起来,今天我们现场还来了一个朋友和大家一起共迎新年。”

坐在观众席靠后部分的余寻光站了起来,影院趁机开灯。

拿着话筒,余寻光对着周围长大嘴不敢置信的观众说:“大家好,是余寻光。”

没说来看王文质和贺天修的路演会白送一个余寻光啊!

而且他居然坐后排,后排观众也有福利!

看着眼前的观众都拿着手机对着自己拍,余寻光笑了笑,先拿开话筒让大家拍了会儿照,才继续说:“今年是大文在春节档陪着大家一起过的第三个年,也是我们认识的第8年,能够被邀请来路演现场,我感到非常的荣幸。我和贺天修老师也是合作了三、四回的熟人了,这一次我们主演的电影在春节档既是争夺观众的对手,也是齐头并进,对中国电影做贡献的战友。我今天来,是顶着张厚脸皮来的。我想邀请在场的观众朋友,如果,大家看完《不过如此》还意犹未尽,还有时间有精力愿意去选择另一部电影观看的话,希望大家能去支持一下由我主演的《盛阳之下》,谢谢大家。”

一番话说得谦虚,谨慎,甚至是忐忑,余寻光第一次对观众们“提要求”,鞠完躬起身,脸都红了。

由离得近的观众注意到,轻声喊了一句,“小余。”

余寻光望向她,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

王文质在台上看得清楚,连忙说:“我们家小余就是脸皮薄,没求过人,害臊了。”

他这么一说,余寻光更加不好意思。

贺天修忙说:“这有啥,自己人,大家都亲近得很。我就在这里直说了,我觉得《盛阳之下》是一部很好的作品,我推荐大家去看。”

余寻光眨了眨眼,看着台上的两位哥哥,心里都是感动。

半小时后,同样是在《盛阳之下》的路演现场,王文质和贺天修站了起来。

贺天修一开口就把观众们逗得爆笑:“小余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

等观众们“哈哈”笑完,贺天修继续说:“大家笑什么嘛。说真的,我演过小余的爹,也演过小余的叔,我们之间就是很亲很亲的关系了。”说着他还拢了拢手:“这么亲的关系,一家人,大家看完了《盛阳之下》不要忘记去看我和王老师的《不过如此》。”

余寻光连忙说:“《不过如此》是一部特别优秀的电影,推荐大家去看,真的。”

王文质摆了摆手:“哎哟您老,得了吧,刚才推荐自己的电影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余寻光不好意思,又只能笑。观众也笑。

王文质说:“喜欢笑,就来看《不过如此》,我和贺老师绝对会让大家笑得更加大声!”

一时现场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上午基本只有这一场,中午《盛阳之下》和《不过如此》剧组主演一起吃饭,照片还被两方的官方剧宣号发上了网。

那会儿,两个剧组串场宣传的视频已经发到网上了。

“谁懂啊,今天这两个剧组串场宣传,两场都赶着去的我快乐得像个老鼠。”

“这种和和气气的感觉好好啊,明明是竞争对手,又是朋友。”

“余寻光说的特别好,确实是在抢观众,但又是在为中国电影票房做贡献。”

“笑死我了,今天近距离看到余寻光,很帅,但就是好容易害羞一男的。”

“要不怎么说人以群分呢,我今天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章晔。”

“干啥了这么害羞?我记得他挺大方一个人。”

“唉,也是有点心酸吧。他来《不过如此》的现场宣传《盛阳之下》,说希望大家去看电影,那句话之后就特别不好意思。这个活动应该是两个剧组约好的,我后来也看到王文质他们去余寻光那边了,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对抢场子不好意思,而是对观众不好意思,后来再看拍的视频就发现他说话时特别忐忑。”

“是对观众愧疚啊。有爱才有愧疚,嗑到了家人们!”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心酸了,叶兴瑜你到底赔了多少钱啊,把余寻光整的。”

“我听有人分析,不仅是为了票房,应该还是为了排片。《盛阳之下》第一天35%的排片是所有电影里最高的,如果不能拿一个不错的成绩,后面的大盘就炸了。”

“余寻光今年真的拼命了,路演跑十五天呢。”

后来,一起吃饭的照片一出,大家的重点又歪了。

“氛围真好。”

“一个个的都有大格局,对这些演员路好了!”

“不看恐怖片,但是《盛阳之下》有绿色版,可以支持。”

有些影视从业者和观众们看事情的观点不一样,立马就分析出:

“《盛阳之下》和《不过如此》绑定,可以说是最聪明的做法。现在春节档电影的前期评分都出来了,《背水一战》和《最后一把刀》都可以埋了,《不过如此》作为喜剧,同期对打的就是另一部喜剧电影《喜事连连》,《盛阳之下》绿色版标的也是灵异喜剧,考虑到他又有恐怖的元素在,《不过如此》这时候和有顶流在的《盛阳之下》绑定可以说是能够得到双赢的最优解了。”

“两部电影齐头并进的合作,还得到了很多观众的赞扬,百利无一害!”

“想出这招,背后绝对有高人指点!先把市场做大,再来瓜分,多妙啊。”

余寻光这天下午还有2点场、4点场、6点场、9点场的路演要赶,和王文质分开后,他就要去继续做自己的工作了。

路演现场,在和观众们交流的时候,余寻光被提到了很多要求。

要让他唱戏的。

“余老师好,我是今天凌晨看过一边午夜场的观众。是这样的,电影中有很多我们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元素,我也知道是制作组在借用电影宣传这种文化,比方说皮影戏,比方说柳盛阳一直在唱的黄梅戏。黄梅戏是我们国家五大剧种之一,起源于鄂省,然后是在徽省壮大的,刚巧这两个地方和余老师都挺有渊源。黄梅戏喜庆又朗朗上口,今天是春节,大年初一,余老师也难得在电影中秀一回唱功,能不能请余老师现场唱一段,应个景儿。”

余寻光既感慨观众的博学,又有些庆幸,他要是没准备就要丢人了。

同时更加谨慎:绝对不要忽视群众们的智慧。

他望着台下,表情很真诚:“论黄梅戏,和我在大树中合作过的石韵之老师非常擅长。甘琼老师也会唱京戏。当时我们筹备大树时这两位老师的多才多艺给了我启发,所以后来有去了解过一些黄梅戏唱段。”

聂梵说了一句:“其实柳盛阳唱黄梅戏是余寻光对他的人设补充。”

余寻光听到她夸自己,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台下欠身,“今天就应这位朋友的邀请,现场给大家来一段,献丑。”

为了贴合节日,余寻光来了一段喜庆的《闹花灯》。

还有让他现场来段祝福的。

“余老师好,我是您的粉丝,我也知道您不是第一次演道士了,我相信您对于道法应该是有了解的,所以今天恰逢佳节,我想说您能不能给大家现场来段新的祝福。”

余寻光没有让她失望,立马清了清嗓子,唱出影片没有放完的八大神咒。

唱完聂梵还说:“余寻光唱的绝对正宗,他在武当住过,这个可以说是他当时的一个早课内容。为了达到效果,我们在做后期时也听取了各位道长的意见。”

观众们知道《盛阳之下》有在认真宣传传统文化,不由得对他更加爱护。

不仅如此,对于大年初一能来观看电影的观众,余寻光在现场抽选观众,为他们送上自己亲手剪的福字。

“希望大家新的一年能够万事顺利,身体健康。”

尊重着观众们的余寻光也被观众们爱着。从电影院出来,所有守在影院门口等着跟他打招呼的观众都在说:“小余新年快乐,希望《盛阳之下》大卖!”

能收到这么多祝福,余寻光十分笃定,今年绝对会是幸福的一年。

第183章 票房登顶,百亿男主

《盛阳之下》上映第一天总票房有3.2亿, 同期《不过如此》为2.9亿,两部电影顺势成为今年春节档的票房冠亚军。

其他的几部电影暂且不提,院线处于观望期, 短时间内并不会给电影升降排片率。到大年初二, 随着几部电影的口碑开始在网络上逐一发酵,总票房差距开始拉大。

之前就有人预测过《盛阳之下》上两个版本的做法太过鸡贼。到了大年初三这天,这种“预言”转变成现实:各大影院里开始涌入一批带着少年、儿童前来购票观看《盛阳之下》的家庭观影组合。

“妈,我跟你说,我同学说这部电影贼拉炫酷, 特效超炫。”

“但是大过年的看鬼片……要不咱还是看动画片吧, 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看这个的吗?”

“那咋啦?你老封建。妈你不带骗人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临场后悔呢?哎呀我求求你了, 不行咱看绿色版呗,不吓人, 有帅哥,还贼吉利。我同学都在看,今年可流行这玩意儿了。”

这种小孩观众一般从影厅出来后,都会举着手表跟同学发语音嗷嗷叫好。

“臭贝贝,你知道青龙白虎能威武成啥样吗?《盛阳之下》的特效好看炸了!”

“我们中国文化就是最牛的!呔,妖孽,吃我一铲——”

“谁有那时间去看动画片啊, 幼稚。哥给你推荐个帅的,鬼片,没见过吧?”

“啊啊啊我要被美强惨帅死了!我跟你说《盛阳之下》特好看,快让你妈带你去看。”

“有部片子贼吓人也特别好笑,男主还超帅的,我又垂直入坑了, 我现在追他还来得及吗?”

“《盛阳之下》太炫酷了,这还是剪辑过的版本,不敢相信精剪版是啥样。什么?班里有人看了精剪版?6嗷。不是,谁啊,凭什么啊!”

“包吓人的,包好看的,那做法的手势太帅了我跟你说,你等着嗷,见了面我给你比划。”

“哎哟我痛恨我是个小学生,这个社会凭什么歧视小孩?我超想看恐怖片的,主包心态炸了啊。”

“绿色版咋啦?至少知道剧情,等开学了就不会尴尬了。而且跟我同时进去的还有大人呢,有些大人胆子也不咋滴。”

第三天,《盛阳之下》的单日票房来到5.7个亿,其中有3.1个亿的票房全部来自绿色版。

比数据来得更早的是被青少年顶起来的热搜:

#只有14岁以上知道的世界

那一天,无数小孩都在为自己不能看精剪版的《盛阳之下》扼腕叹息。

凭什么你们年纪大的有特权?该死的青少年防沉迷系统。

之后,权威票房预测网站上对于该影片的总票房预测就由本来的32个亿上涨到了45个亿。

也有人关注到了《盛阳之下》的这种票房构成,纷纷开始发文分析:

“《盛阳之下》的案例是小众文化转变为大众文化的教科书式营销,也是为了迎合市场作出的妥协。有舍才有得,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这种妥协是良性的。现成的例子放在眼前——港味十足的武侠片《最后一把刀》难道不好看吗?可到现在才6亿票房的成绩,不外乎是武侠作为小众文化已死。同理可证,如果《盛阳之下》是传统的纯恐怖片,失去了14岁乃至18岁以下的观众,哪怕余寻光喊破嗓子,最多也是20亿顶天,哪会出现现在可以触碰到50亿大关的局面!”

“《盛阳之下》破50亿应该是板上钉钉的,这是通过综合计算得出的数据。今年的大盘虽然影片多,但是在其他电影或是口碑或是题材限制,只留下了两三部电影能看。而对比《不过如此》的元素单一,《盛阳之下》的素材丰富得有些邪门了,做法也太聪明。一部电影能将大人小孩网罗旗下,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从《盛阳之下》的制作就可以看出这部电影的野心勃勃。今年的春节档是缺少工业化的「特效大片」这个类别的。大概是前年的《大梦三千》伤到了资本的底裤,这两年大行其道的都是一些小成本,高叙述影片。谁能想到今年跑出了《盛阳之下》这匹黑马!用顶流中的顶流演员,吸引大投资,做大场面,将小众爱好者和大众热点两手抓,看喜剧的、看恐怖片的、看特效的、看热闹的、看流量的……众多观众齐聚一堂,哪怕是没有涉猎过恐怖片的观众,也能有另一个版本选择。从结果推断过程,只能说制作方下得一手好棋!”

今年排名榜首的两部作品口碑都不错,但中肯的建议肯定是褒贬兼而有之的。有人嫌弃《盛阳之下》不够恐怖,也有人嫌弃《不过如此》的笑点太低俗、老套。但能在春节档期出头,肯定是有更多的人去夸,去宣传“瑕”不掩瑜的点的。

在一堆中肯的建议中,不意外会有人浑水摸鱼,夹带私货。

有营销号装理中客:“《盛阳之下》是什么都想要啊,太贪心了。现在把动画片的受众群体都拉走了,有没有考虑过动画制作公司?这个世界太玄幻,谁能想到受众一直固定的儿童向电影都能受到成人电影的冲击。”

也有同期的主创团队直接发问炮轰:“吃相太难看了,余寻光的嘴脸尤其难看。还说什么要一起为中国电影的未来做贡献,合作共赢,那你倒是给我们把排片吐出来。”

在这个大家都在期待《盛阳之下》能爆到哪种地步的时间点,这位业内人士的这种做法,立马遭受到了群众的围攻。

“啊对对对,院线是余寻光开的,他要排片就给,他说给谁上就给谁上是吧?”

“怎么哪一年都能碰到酸菜鱼发羊癫疯?”

“在,制作电影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观众的观感呢,我们的要求很高吗?”

“你别让我知道你是哪部电影的主创,背后说人,什么小人行为?”

“馋死你了是吧?羡慕吧,你没有耶!这就急啦?”

当一部电影开始爆火,那么哪怕是跟风和纯口碑,也能吸引到更多原本就对电影没什么目的性的人。

春节档一周结束后,大年初八的凌晨,权威平台公布了《盛阳之下》的首周票房:29个亿,其中单日票房最高斩获6.1个亿。

这种数据让投资,制作和院线都笑开了花。

余寻光当时就接到了康纯的电话,这位姐姐在那头放声尖叫:“钱,好多钱啊!”

你以为她在给谁打电话?那可是财神爷!

叶兴瑜别的不说,火速给余寻光转红包。

毕竟他还在没日没夜地跑路演呢,劳苦功高。

院线方面更是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不存在一样,给梅雅清、聂梵、余寻光发完红包之后,果断压缩其他电影的排片,分给《盛阳之下》。

又没人看,一旁呆着去吧你。

在高质量,高口碑,高票房的“三高”之下,有更多人为了一睹这部电影的真容而涌进了电影院,其中多的是两个版本都看的人。

“按照原审核要求剪辑出来的绿色版到底删了啥,我高低得看看。”

在这种良性循环之下,电影上映第2周,综合成绩,《盛阳之下》斩获了42亿票房,单日票房最低来到了3.1。初九之后工作群体已经返工,学生也开学在即,票房呈现疲态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平台给最终票房的预测也仍旧提高到了56亿。

如今,总票房成绩第一的电影是53亿票房的科幻电影《登月》。哪怕大数据测算不准,按照这个日均,两个星期12亿应该没问题。很多业内人士已经暗戳戳的准备庆祝《盛阳之下》登顶榜首。

在这期间,一些同期上映的电影,和历史票房前十的电影官方都在制作海报,庆祝《盛阳之下》爬榜。

苟富贵,勿相忘。《盛阳之下》发达了也没忘记当初一起“打拼”的好兄弟《不过如此》,早在第一周票房公布时,就为其打过广告。

大家有钱一起赚,《不过如此》的总票房也来到了28个亿。按照2.1个亿的小成本的制作费,也是赚了不少的。不过《盛阳之下》虽然制作费高,但由于题材原因,开放出的一些联名作品,也为制作方带来了一大批版权收益。

这些钱能分到聂梵身上,也能给到签了分成合同的余寻光实打实的分成。

今年的春节他连续跑了15天路演,去了15个城市,每个城市4-5场,累的同时也收获满满。余寻光觉得,路演,是演员能和真正愿意进影院观看作品的观众及粉丝们面对面沟通的一个正向渠道。

《盛阳之下》的每一场路演都有值得记忆的点,其中最清晰的,在鹏城路演的中午场有位影迷朋友的发言。

她先是对聂梵说:“看了精简版之后我个人是不太满意的,因为片子里吓人的手法都太典型了,就像现在呼声最高的,有些落后。不过也有人说了,《盛阳之下》并不是一部传统的纯恐怖惊悚片,我相信能有这种结果是主创团队是多方面考虑过的。比方说电影是春节档电影,比方说大家对于恐怖元素的接受程度不一样,而影片的分级是14岁以上,要考虑到青少年群体。我猜想,这么一部片子能够在春节档上映,发行应该都做了很多努力。恐怖片是小众爱好文化,要融合、推广、留存,就必须往大众的方向走,走的时候呢,就不得不需要受到群众检验。在这个途中放弃一些东西,我个人是可以接受的。综上所述,我认为《盛阳之下》的存在……或许是有些跨时代的。抛开那些东西不谈,整部片子只要能在春节档稳得住,就有意义。”

当这位观众说完,台上的主创们齐齐给她鼓掌。

高苏甚至抢过了主持人的职责:“导演,这么高质量的观众,必须认真回应。”

聂梵点了点头,说:“我觉得这位影迷朋友说的很对,国产恐怖片……在电影史上消失太久了。在筹备这个项目时,我们就商讨过很多细节,包括对影片上映后市场反应的设想。你说的很对,不是说更吓人的不能拍,只是说原本恐怖题材就是小众,虽说现在开放了,但是我们想让一个类型的电影活下去,就必须把它转为大众。”

观众接过话说:“因为小众,所以赚不到钱,所以会被如今高速发展的时代抛弃。就像现在网上有人说「现代文艺片已死」……因为文艺片是小众,因为文艺片的艺术欣赏价值高过商业价值,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用辩证的观点去看待文艺片传达的思想,所以在面向大众时,文艺片也不得不做出思想上的阉割,是这样吗?”

聂梵点头,大概是提到了她原本擅长的文艺片,她的目光有些泪意。

她转头看着余寻光说:“所以我非常感谢余老师能来演《故梦》,也很感谢他能接下这一次的《盛阳之下》,更感谢他没有因为电影‘拙劣’的「恐怖」手法而拒绝它。”

余寻光和她对视,自己透露:“当初聂梵导演为了让我接下这部电影,手段频出,吃顿饭给我前后看了六个本子,我不接也不行啊。”

主持人适时开口:“当初聂梵导演忽悠您的视频不是还上过热搜嘛。”

回忆起到那会儿,台上台下顿时笑成一团。

聂梵有些感慨,她继续说:“就像我刚才说的,恐怖片是小众,而余老师是大众,用大众来托举小众……我有些词穷,我只能说万千感谢尽在不言中。中国电影史的发展到现在大概有100来年,但是在这100年间,我们电影人做的事或许是不能够令观众满意的。所以我很珍惜每一个机会,也非常感谢大家,感谢观众朋友们能给我们电影人这个坚持下去的机会。”

台下提问的这位观众鼓了鼓掌,见有工作人员要来收话筒了,忙说:“我还能跟余老师说两句吗?”

主持人连忙给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

观众望着看过来的余寻光说:“余老师您好,我既是一位恐怖片爱好者,同时也是您的影迷,难得相见,现在这里祝你新年快乐,然后能求一张福字吗?签名也想要。特别喜欢您塑造的「柳大老爷」。我猜想这应该是一部系列电影,因为剧情中有展开设定的情节,我真诚的希望电影大卖,也希望您能和聂梵导演一直合作一直演下去。”

她说话时余寻光一直认真听,听到她说是自己的“影迷”,他感谢的鞠躬;听到她求福字,他露出笑意;听到她说希望能一直合作,他又十分感动。

等她说完,余寻光看着她道:“非常感谢这位朋友发自肺腑的评价。”余寻光转头望向身边的聂梵,“我一直觉得我们国家的观众,是非常友好、善良,甚至是宽容的。”得到聂梵和林汝芸的点头后,他继续说:“我最近在车上来回通勤的时候,有特意去网上搜过大家的评价。大家说的话有褒有贬,但哪怕是贬,最后也会加一句‘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看了这里真的很感动……有时候我会觉得,不论是大事还是小事,我们中国人真的特别容易满足,也带着一种天生的温良。只要你稍微做好一点,大家就会夸赞,然后为你考虑。我特别赞同刚才聂梵导演说的,「作为电影人不太对得起现在的观众」的这句话。因为是有你们的宽容在,中国电影市场才能这么壮大。中国电影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还有很多事情能够为大家去做……我希望在这条路上,大家能够一起并肩前行,因为可以说没有现在的观众,就没有欣欣向荣的中国电影市场。”

聂梵也是感慨,接过话说:“接下来的很多年,我们中国电影人一定会更加努力。”

她朝余寻光伸出手,余寻光看出她的意图,握住,和她一起对着台下鞠躬。

今天参加路演的所有人员也一齐鞠躬。

两人的话说得太真诚实在,台下不少观众自发地大喊:“好——”

也有人扯着嗓子道:“我们不是对所有电影都会夸的!”

主持人接过话:“当然只有大家看得到的,努力过的电影才会得到夸奖,对不对?”

台下传来观众的笑声。

“这种叫我们制作方和观众的双向奔赴。”主持人用厉害的控场技术把话头拉回来,继续请出下一位观众。

这位观众起身发言时声音都在抖,“特别高兴能看到聂梵导演和小余的二搭,这里想提个要求。”

余寻光还以为她是要签名,结果听到她说:“能再给我们来一个亲亲吗?就像《故梦》首映时那样,聂梵导演不能厚此薄彼啊。”

这个要求提到观众的点上了,顿时好多人起哄。

余寻光还听到有人在喊“亲一个!”

他有些无奈,“我们俩又不炒绯闻,有什么好亲的?”

提要求的观众现在不抖了,快乐的声线里全是坏水,“导演亲缪斯,我们爱看嘛。”

聂梵大方的说:“那也别我一个人亲了,都亲。小余可是财神爷,亲了发财。”

“喂,”余寻光赶紧打断她的发言,“注意卫生。”

聂梵“啧”了一声,“一个锅里吃过饭的人,讲究这些?”

她伸手,把想躲,没躲成功的余寻光的脑袋掰了过来。

梅雅清在旁笑得亮出牙花子,还得是观众会玩,这是多么好的宣传素材。

后来视频穿到网上,有人在评论区勇敢发言:

“聂梵当时好像在说:拿来吧你。”

“笑死了,注意卫生哈哈哈哈,余寻光你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

“他真的,我完全对此男没有办法哈哈哈。”

“不是,不是说都亲吗?你们倒是排队啊。”

“余寻光当时俩手握拳,是在忍耐,还是在蓄力?”

“有时候我真的会忘记这哥们是练过的,哈哈哈哈。”

元宵节之后,余寻光终于结束了所有的路演工作,得到了今年的春节假期。路演的最后一站是宁川,在酒店休整了半天,余寻光采取就近原则,去看了沈众康。

余寻光路演的票难求,沈众康没买到,也没去凑热闹,所以这天还是他俩今年第一回见。

沈老板开口就是一句打趣:“哟,百亿票房男主,您来啦?”

《故梦》+《密信》+《盛阳之下》,余寻光拿到这个头衔只是时间问题。

但现在还没拿到呢,所以他朝沈众康皱了皱鼻子:“别乱说。”

“诶,我可是为了你的电影包了不少场子,你怎么谢我?”

“我请你吃饭?”

“你下厨?”

“好啊。”

“别吧。”余寻光最近有多忙,沈众康是了解过的,知道他好不容易能松快,怎么舍得压榨他?

“走,去咱俩的酒店,给你发小钱钱。”

沈老板的生意做大做强,他的赣菜馆已经在宁川形成了规模,余寻光刚好来了,沈众康抓着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分钱。

在这里呆了两天,余寻光顺势往西,去了三合村。

这是他每年必做的事,今后也会一直坚持。

然后回家和爸妈团圆,去拜访长辈,和朋友聚餐都不用多说。余寻光是在正月二十五那天,才从张第源手里接过了去年拜托他帮忙组装好的机车。

他后来去了解过一些,对这些东西已然了解个大概,也知道张第源给他弄的是最好的东西。

“多少钱,你列个单子,我转给你。”

在余寻光这里,给钱不是生分,而是应该。

张第源也知道,但他仍旧拒绝,“算了吧。”

待余寻光看过来,他笑嘻嘻地说:“你今年满三十岁,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整寿礼。”

余寻光失笑:“哪有年轻人过寿的?”

“就当纪念嘛,”张第源耸了耸肩,笑道:“你要不好意思,今天就陪我去玩一圈。”

他一直惦记着和余寻光玩车呢。他知道他的性格,还特意强调:“保证是允许车辆运行的地方。”

余寻光也想试试新车,当场点头答应。

当天深夜,他们在远离居民区的公路上跑了一圈,张第源发现余寻光居然玩的有模有样。

他都有些嫉妒了,给他肩窝来了不轻不重的一拳,“你咋长的啊。学习好,品行好,玩的也好,你三好学生啊?”

余寻光对此笑而不语。

他可是有朱明祎送的「没有人比我更会玩」的金色技能呢,哪怕是“玩”,学的也快。

“我要是不会玩,你不得费心教我?”

“那不是很好吗?我还打算在你面前装一波的。”

张第源嫉妒归嫉妒,那是正常人生出的情绪,并没有坏心。他马上调整好心态,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他:“真好。”

当时主动勾搭余寻光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人很好,是能让他更爱这个世界多一点的好。

几年过去,余寻光一直没有变,有这种朋友何尝不是老天爷给他的奖励?

余寻光重新把头盔戴上,说:“我不会更复杂的,你教我呗。”

小余同志会给身边任何一个需要的人提供情绪价值。

张第源立马来劲儿了,“得嘞,瞧好吧您。”

这天,余寻光久违的熬夜。

除了跟张第源玩,余寻光还去了王文质家里跟他儿子玩。

今年《不过如此》的成绩让王文质成为内业眼中可以接班贺天修前途无量的喜剧中生,这份成绩是他花了4年,凭借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

王文质一直对妻子侯悦抱有愧疚心理。此时大局已定,他也结束了宣传期,便火速的带着老婆打包,两个人去蜜月旅行了。

王文质家的小孩就这么交给了家里的老人带。

余寻光对于这个小侄子也惦记得很。小孩现在2岁半了,正是乖巧听话,还没学会调皮的时候。他在经由家长同意后,把小孩接到家里去玩了两天。

小孩又乖,奶呼呼叫“叔叔”的声音能把余寻光萌化了,那段时间里他对这个小家伙是有求半必应。

余寻光带着小侄子出过一次门,不出意外被狗仔拍了,还把视频发到网上去了。什么“余寻光隐婚生子”的谣言还没火起来,经常拍余寻光的那个狗仔就自己打假证明:“别信,这是王文质家的孩子。”

粉丝们提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刀就涌过来了:

“哥,你是熟人,我们信你。”

“哥,这回是什么情况,你活怎么被人抢了?”

狗仔唯独回复了这条评价:“别乱说,这才不是我的活。我可不接造谣的活。”

这位狗仔表示他是有职业修养的,他长年跟着余寻光只想蹲他真正的料。

结果越蹲越发现这人是天选的娱乐圈牛马。

正月结束,《盛阳之下》上映一个月之后的总票房成绩来到了57亿。考虑到春季电影市场的萎靡,不出意外的,官方发布了电影秘钥延迟的通知。

但是《盛阳之下》登顶票房榜首的成绩,和余寻光百亿男主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那几天,整个网络上都在庆祝国内出了这样一部具有代表性的电影。

“聂梵这下算是把恐怖片托举上大雅之堂了。”

“完了,骂不出来了。恐怖片从来都是低成本,小众,高回报的标签。现在这么一折腾,以后还愁业内没人拍恐怖片啊?”

“看恐怖片登顶,总给我一种开水白菜入国宴的感觉。”

“中国电影要发展就是需要百花齐放,不仅指电影本身,还指类型题材。期望看到更多的类型电影王者归来,拿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虽然以后会逃不过要在恐怖片里大浪淘沙才能挑到一部好看的,但《盛阳之下》的成功也给其他导演来了一个只要好好拍就能赚大钱的例子。好耶,今后估计恐怖片也能上桌了!你们一定要珍惜前人打下来的江山,好好拍嗷。”

“有些人真没说错啊,《盛阳之下》就是具有一个时代意义的作品。”

“无人在意余寻光的百亿男主吗?”

“有什么稀奇的,这个荣誉他早该拿了。”

“所以《盛阳之下2》什么时候开始安排,这是个系列片没错吧?”

那一天,无数人都在@聂梵,催更。

别闲着嗷,赶紧再去把余寻光骗过来玩。

那一天,无数人都在@余寻光,夸奖。

小哥,我看你很不错,你好好加油干,好处少不了你。

那一天,余寻光终于打开了凌爽发出的,迟到了5年的电影邀约。

第184章 《漫长的孤独》阿金

结束了自己的假期, 《盛阳之下》也尘埃落地,余寻光便回了一趟灵鹿制作公司。

两年时间,凌爽已经带着人把整个公司拉扯起来了。灵鹿公司如今有一套完整的制作团队, 其中有以前的团队成员, 有熟人推荐,也有现招的人。灵鹿开出的薪酬很丰厚,所以在最初的人员筛选阶段凌爽也能大大方方地挑挑拣拣。这回吸取进公司的新血液有在自身岗位上有亮点的,也有能力中规中矩但工作态度和业内口碑极好的。这群人里的年纪都是35岁上下,少有刚毕业的学生。但哪怕是这样, 达不到凌导心目中的使用标准, 进了公司还得当学徒。

当然,对那些被婉拒的学生, 凌爽也没把话说绝。他道:“三年之后,您要是心里还有咱这个破落公司, 愿意回来,咱一定欢迎。”

每一年都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一猛子扎进这个行业,就像石子儿落湖,多少能听个声响,然而有多少人从这行里退出却没人去专门注意。影视行业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待的地方,光鲜亮丽是给极少数人的。尤其对于幕后工作部门,来了, 见识了,有落差了,就会撑不住。

凌爽愿意给年轻人机会,但是得先确定这群人愿不愿意在这行一直干下去。要不然他费时费力把人带起来了,不说便宜了别人,这人直接不干了卷铺盖转行回老家, 他找谁哭去?

余寻光这次来也是为了见见员工们。这两年他忙得很,又自知不够专业,所以直到公司完全进入了正轨才来。

他在公司“首秀”的第一天,凌爽拍着他的背,嘚瑟的对着员工们说:“没骗你们吧?”

因为翁想想和叶兴瑜的关系,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凌爽说“能把余寻光找来”是在讲大话。不过老板现在既然有显摆的意思,大家怎么找也得给一些情绪价值。

“凌导太厉害了!”

“小鱼老板好——”

嘴甜是有好处的。虽然年节已过,但为着第一次来,余寻光还是给大家发了丰厚的红包做见面礼。

热闹完,就得谈自己的事了。凌爽和李中桓把余寻光带进了办公室。至于王宗伦,他出外勤了,这段时间不在。

——不是拍电影,而是受到央视纪录片频道邀请,干回老本行,拍纪录片去了。

凌爽说:“挺好,公费工作,还能带着徒弟教点东西。”

王宗伦当然不是一个人去的,他至少带去了五个公司里新招的摄影。他拍的景,是凌爽也挑不出毛病的,教徒弟正好。

现在圈子里拍的东西难看,摄像导演讲出来的故事达不到观众的效果,不外乎是不专业的人都太多了。像上一代导演,没在片场当个十年二十年的学徒,哪里拉得到投资,哪里卖的出去作品?

李中桓说:“老王挺乐意干这事儿的。”

王宗伦擅长的就是这个,前些年犯了电影瘾涉猎了一下,把大半辈子赔进去了,亏得凌爽把他捞出来,现在能有机会在正规平台拍自己擅长的东西,怎么会不愿意呢?

凌爽说:“他这回拍的是美食记录片。嗯,能上山下乡,也能去各个城市的美食街,可以说是看万水千山的同时也看遍人间烟火了。可惜余寻光不嘴馋,要不然让他捎点东西回来,也算见识。”

余寻光这么多年出去就是为了拍戏,活动范围仅限片场周边,他是没怎么见识过的。他看出凌爽的故意,马上道:“有什么好可惜的?我不嘴馋,我可以送人啊,而且如果是地方特产,我也挺乐意吃的。”

凌爽就笑:“你想要啊?想要自己跟人说去。”

余寻光撇了撇嘴,烦他耍架势。

“我说就我说。”难道他开口,王导能不答应?

公司一概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开项目了。灵鹿现在有两部电影等着开机,一部是凌爽的《漫长的孤独》,一部是李中桓的《礼物》。无一例外,两部电影都是余寻光男主。

李中桓“哎呀”了一声:“我也不跟老板抢,我就等着到下半年能得到百亿男主的青睐。”

余寻光笑出声的时候,凌爽也骂了一句:“去你丫的。”

李中桓故意埋汰人呢。他的电影往后排,是因为他要等下半年的景,才不是因为和凌爽撞档期。

两个人的剧本都是去年就提前给到余寻光手里。李中桓的故事是他自己提供故事核心和大纲框架,由公司的编剧代笔;凌爽的本子则仍是自己写的,是他从三合村回来之后,通过那段时间的见闻引申而出的一个有关人与人之间的故事。

没有贫富,没有思想,没有说教,只是简单的人与人。

凌爽说:“我现在觉得「人」特别有意思,真的。那么多人,怎么每个人都能做到以不同的人生经历活出不同的模样呢?”

他还问:“余寻光,你觉得,人要怎么样活着才叫「活着」?”

余寻光从未跟人谈论过生活,也很少去想生命的意义。对于这个问题他直言:

“大概是能够抛开束缚,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吧。”

想做和愿意做是不一样的,前者过于理想,实施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后者或许只差一个开始。

凌爽摇了摇头,认为这个答案比理想化还要理想化:“人是很多变的。可能他今天想干这个,明天就想干那个。也可能就是在这种思来想去中,他一事无成。”

“不一定要有成就,”余寻光觉得有时候做事也可以不去求结果:“不做的话,心里惦记;做了就一了百了,也不一定要求什么结果。所以自己觉得好就可以。”

凌爽想,既然这是他的想法,是不是可以用他平日里做过的事来证实?

“所以你拍戏也不再在意奖项?”

余寻光想了想,觉得,他现在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不在乎了,至少在芙蓉奖上——

不,他有可能也只是不想让别人失望。

怎么说呢,好像一下多了很多顾虑一样。但是在这个层面上又还好,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凌爽是理解他的,但他仍说了一句:“余寻光,你已经俗了。”

余寻光点头,没有否认,他也不介意别人这样评价他,因为他从来不觉得“俗”这个字有多不好。

凌爽又笑:“俗了也没什么不行,俗就俗点呗。”

俗,说明他在生活,他有在努力跟人接触,丰富自己的人生。

而且凌爽一直以为“雅”那玩意儿,就是给有钱有闲的阶级者无病呻吟装逼用的。世间高雅的事那么多,不还是给俗人做的?

凌爽叼了一只烟,点燃。借着烟雾的遮挡,他像是隔了层纱去欣赏余寻光。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年说过的话。

他说过,余寻光是会变的。果不其然啊。瞧瞧,现在这人变成啥样了。

不过余寻光当时就不是一个独善其身,只管自己的人,现在尤甚。时间把他和身边的人绑在一起,工作、生活、利益、人情……他被很多东西牵扯,也为很多东西桎梏。他不再是一个简单纯粹的人……

不不不,这种“指控”未免有些太过。

余寻光不单纯吗?他现在虽然想的东西多了,但他的目的还是只想演好戏。只不过由自己演好戏,到大家都能一起演好戏。

有很多人都感慨过余寻光生错了年代,但那些感慨并不能改变什么。余寻光后来帮一些演员寻找机会出头,甚至帮助张庆鹤这样没什么名气的导演,何尝不是在帮他自己?

一个人是演不好戏的。走在演艺之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周围难免变得拥挤。一味的抱怨环境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把路拓宽,把蛋糕做大,那样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余寻光这样做的时候,甚至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是下意识地去走这条路。

要不怎么说,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呢?

余寻光不简单吗?他当然还是能够被人一眼看穿,只是说他的底线不再那么单一。他除了去爱戏之外,还能爱家人,爱朋友,他能够更温柔的包容着身边的一切。

没有沉淀,没有思想,没有变化的人,怎么配做演员?现在的余寻光是更加合格的一个演员。他在“俗气”的五年里,没有被生活的琐碎磨去灵气和创造欲,反而见识到了更多的东西。

凌爽笑,笑得烟灰震落,差点烫到自己。

他拍去衣服上的灰,再一次感慨:“余寻光,你真的很好,真的。”

人们经常说,演员的生命是能够看得到尽头的,但在余寻光身上,这条路好像永远都到达不了终点。当然,他并非没有去见识过黑暗,只是他都能凭自己的坚定走回来,走到那条鸟语花香的、光明的、灿烂的、能够吸引到更多人的阳光之路。

夸完人,凌爽又开始上“嘴脸”。

“但是离我想要的男主的要求,还是差了点。”

凌爽的剧本仍旧是自己写的,他拍的还是自己想要拍的故事。

“你知道,我和你以前接触的所有导演都不一样。我不会因为你的成就对你放低要求,也不会因为你的聪慧而对你多有褒奖。我要的是效果,是完成度。我不为市场,只以我的审美为基准。我还会贯彻我自己的风格。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导演,《漫长的孤独》也是这样的一个剧组。余寻光,你准备好了吗?”

余寻光想,凌爽大概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他们能在生活上做朋友,在思想上有沟通,现在,他们终于要合作了。

《漫长的孤独》和凌爽以前讲的故事一样,是一个用现实包裹着理想的故事。但这个故事又和以前不一样,虽然现实,但凌爽对待故事人物的方式会更加温柔、细腻、真实。

无法否认,现代社会的生存压力很大,几乎是每天都有各种年轻人失业、辞职。不是说这一代年轻人心理承受能力弱,正是因为他们过于强大,才没有做出什么傻事,才只是用这种试图解脱的方式解救自己。

读书教会年轻人思考,让年轻人打开眼界,他们看见过更深层次的东西,所以更能体会社会的痛苦。很有意思,辞职“摆烂”的年轻人绝大多数都是高知识分子,他们在这个社会上找不到落脚的点,于是选择回归到孕育他们的土地。

只要想清楚了,丢下工作与生活带来的压力选择逃避,也不是一件很令人羞耻的事。

《漫长的孤独》的男主角阿金是千万“逃避”大军中的一员。

余寻光说:“好像夏歆。”

不是说凌爽的这个故事借鉴了桐庐村,而是说两个故事的切入点是一样的。

阿金也是和夏歆一样的年轻人,但是他的故事却和夏歆迥然不同。

阿金的父母住在市里,家境算得上小康。对于他的回来,二老无悲无喜。跟父母待在一起,难免会被催生,催育。阿金却是个坚定的不婚不育者,在工作上熬出的“历经折磨”的沧桑让他变成了父母口中“极端自私”的人。

阿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回到家后很少开过口,却能因为这件事和父母对话。

“自私好过我去死吧?”

一说生死,父亲就板下了脸。母亲也说:“什么死不死的?怎么别人没像你一样……”

这句话仿佛给了父亲情绪发泄的当口:“还不是被你惯的。”

眼看着父亲和母亲要从他们的见识上客观的“分析”儿子没出息回来的原因,阿金直接转身回到了房间。

回家的第四天,阿金和父母去参加了一位朋友家的葬礼。死的人是他们家的唯一的儿子,看着葬礼上痛苦的二老,阿金免不了思考人生的意义。

什么都是虚假的。财富、名誉、地位在死亡面前都是虚假的。

阿金不想被父母安排着结婚、生子,像千千万万个传送带上的玩偶被安排着去接受自己的人生。他便在父母的不支持下,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回到村子,独自面临着那个半新不旧,很久没有住过人的破房子。

在自己折腾房子的时候,阿金也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一切。

村子里有很多人,村子里有很多事。在这个村子里,给阿金孤独又绝望的心灵提供了一把伞。

到故事的最后,阿金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目标和对独自度过人生的规划,但是他却有变得温和,变得对不确定的未来有了一些希望。

凌爽其实有过遗憾,如果是五年前那个半窍未开的余寻光来演阿金可能会更加适合。他喜欢本色出演,他觉得“演”出来的东西和演员真实反应出的身体状态到底差点。他要的是人从本质里,从内心中发出的情感,那些情感会通过他的指挥在镜头前得以展现。

凌爽有话从来不避开余寻光,这话他也跟他说过,这自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余寻光觉得每次去参演不同导演的作品,尤其是自编自导的导演的作品,是能够了解那个人真实的内心状态的。这绝不是他在乱说,因为戏剧本就是文学的一种,而很多文学都是作者当下心境的体现。

这句话听到凌爽耳里,他又笑。

是啊,如果是五年前,他怎么会写得出来这样一个故事呢?

《漫长的孤独》包含的是坚守与等待,它背后反应出的是一个浅显的,但不被如今绝大多数人重视的年轻人的心理问题。电影只是叙述,当然没有给出解决的方案与答案,因为那些东西都靠看电影的观众去进行自己的感悟与理解。

很明显,如果说《盛阳之下》是冲着商业票房去的,那么《漫长的孤独》就绝对是冲着奖项和口碑去的。

这是一部饱含导演对社会现状的思考和对人情冷暖的感悟的文艺片。

剧本投入系统,得到了一个[A]级评分,阿金这回给余寻光送来了两个技能:“木工活(进阶)”与“不受任何影响”。

木工活能够达到“进阶”,应该是余寻光当初在拍《盛阳之下》去学过木雕的原因;“不受任何影响”是一个BUFF类技能,虽说不是金色,但对于有时候会打坐冥想的余寻光还是有些用处的。

剧组就余寻光有时间,只要他点头,马上就能开拍。但凌爽也没逼太紧,给了他一个月调理身体与心情的时间。见完人后,凌爽把通知发出去,定下了4月12号的开机时间。

凌爽的名气不在观众那边,而在业内。要说他以前那么高产的人,闲了五年,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能猜到他大概是遇到事儿了。现在终于宣了新剧组,男主角还是余寻光,业内比观众们的反应还要大。

有人说,凌爽栽了那么大的跟头还能搭上余寻光,是不是靠“家有贤妻”?很多人幸灾乐祸地笑,说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导演,年到40还得吃软饭。

同行看人经常带着无端的恶意,这一点就不比粉丝观众了。消息传到网上,搭上大流量的凌爽又被人扒了一圈。

这次比“灵鹿”拍预告片时扒得还要深,有些人直接翻出了六年前,凌爽帮《凤凰于飞》重剪的事。很多人分析,可能那个时候余寻光和凌爽就有私人交情了。虽说还是靠叶兴瑜和翁想想“介绍”,但这种说法的可信度无疑间高了很多。

不仅是网上热闹,余寻光也接到了武晨远的电话。他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师兄,到时候开机了,我能去现场看看吗?”

余寻光并没有深入地去想武晨远提出这个要求背后的故事,只把它当成一种简单的交际。他笑着回,“当然欢迎啦。”并细致告知:“我们只拍50天,你记得早点来,不要错过了时间。”

从去年舞台剧巡演结束,武晨远就被推荐去了其他剧组实习,现在也是刚出组。他看了一下自己的行程,约定了一个日子。

挂电话之前他还道:“凌爽那儿我会去跟他说的。”

余寻光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既冷酷又潇洒。

糟糕,被装到了。

在导演给出的一个月里,余寻光再次来到宁川,在沈众康做大做强的餐饮店里找了份活干。

这事儿是过年那会儿就定好的。沈众康当时细听了他的要求,考虑到他那张脸会让自己的员工无心工作,综合之下给他分到了一个冷库仓管的工作。他需要做的就是每天清点数量,和来提货的同事交接,再安排冻货入库。这份工作需要余寻光全天穿着工作服和口罩,并且岗位上只有他一人。

从毕业之后,他每天都在上班,但是又没有真正上过班。余寻光为了快速让自己的拥有那种真实的疲惫和“班味”,还要求自己一个人做两个班的活。

沈众康当时听得直皱眉,“从早上6点到晚上11点,有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吗?是不是时间不够,不能多给点时间吗?”

余寻光摇头,“我就是想要这种快速的效果。”

这次再回来,沈众康也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原先的人员我暂时给他们放了一个月假。”

毕竟是顶了人家的岗位,从底层做起来的沈众康福利还是会给员工们安排够的。

如此余寻光也能放心。

这份工作繁琐却不难上手。沈众康给余寻光把行程都走了一遍后,就让他实操了。

第一次当“工贼”,余寻光很快就总结出了这份工作的规律。

虽然说工作时长每天都有17个小时,但需要做的不过是每天早上进货、轻点库存,然后在固定的3个时间给拿单子取货的工作人员调货,等到晚上下班前再轻点库存便可,工作时间的分摊下来,并不算累。而且这个岗位上只有他一个人在,没有领导盯着,更方便摸鱼。

才干三天,余寻光就学会了拿手机刷小视频打发时间。

他一边沉浸,一边感受。两个星期后,也开始进入不愿意上班、上班好烦、人为什么要上班、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刷手机、哪怕坐着刷手机都会很无聊的心理阶段。

余寻光每天都会照几遍镜子,以记住自己现在的样子。

等到实习的最后三天,他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玩手机,开始强迫自己思考。

思考着,余寻光级开始发呆。

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好像有些高级,换一个。

今天中午吃什么?

等到4月8号余寻光从宁川回来,凌爽再见上他,赫然发现余寻光把自己折腾掉了一层皮。

余寻光当时看着他,神色有些漠然:“我找到了我自己觉得相似的最初的阿金,像你眼里的阿金吗?”

凌爽一时说不出话。

他会用手段,想方设法让演员进入角色的状态。

而余寻光向来会在导演动手之前,先对自己下手。

第185章 孤独真好,能自己选真好

凌爽选了黔省的一个地级市作为《漫长的孤独》的拍摄场地, 这是他当初在拍灵鹿的宣传片时就看好的。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打磨剧本,还曾经把文本带回去过三合村,给陶庆国看过。

陶庆国是不太清楚“文艺青年”的脑回路的, 但由于凌爽是特意上门, 为了这份心意,他还是硬着头皮看完了。

“闲得蛋疼。”——来自小陶哥的犀利评价。

凌爽也没有觉得被冒犯,他反而笑得很大声。

果然,接下来就听到小陶哥说:“余寻光还没拍江瑞安之前,住进村子里的前几天就是这样。”

那个时候的余寻光会去嗅闻青草, 会去观察每一朵野花。他爱看日落, 更喜欢在日出的时候扛着锄头去忙活自己的菜园。

陶庆国还记得:“他还会和牛贴脸呢。”

凌爽从他满脸的笑容中看出他对余寻光的喜爱。他便特意解释道:“阿金和余寻光是不一样的。余寻光是浪漫主义,阿金是现实主义。”

只要一说起余寻光, 陶庆国就不会主动停下来,“余寻光不是浪漫主义, 他是走在正道上正在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的现实主义。这个阿金应该跟余寻光学学,学他看什么都是充满希望的,学他有动力生活,学他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就像我们书记说的,新时代的新青年应该做到这点。”

凌爽有些无奈,他想探讨的是精神,是自我, 而不是积极与悲观。

到最后,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个问题:“等到时候影片首映了,我邀请您去现场,您可千万要来”

陶庆国点头,不加考虑。

他当然是为了给凌爽捧场,也为了去看余寻光。

《漫长的孤独》的剧本围读会是在黔省某市里的一个中低端连锁商务酒店的会议室中举办的。负责剧组生活方面的副导演为了避免人多眼杂, 再加上这回带过来的工作人员又多,索性包了4层楼。

开第一天剧本围读会时,余寻光来了个大早。他把前一天晚上去银行里取出的一些有零有整的现金带到酒店会议室,一见到凌爽就掏出来给他看,“知道这是什么吗?”

凌爽不明白一沓钱能有什么别的含义,他尽量往可靠的地方猜:“你今年的压岁钱?”说完又嘀咕:“谁家亲戚给这么少?怪小气的。”

余寻光叹气,语气里充满了疲惫,“这是我辛辛苦苦攒一个月的工钱。”

凌爽稍微仰视,打量着他,笑着挤兑他,“这么有纪念意义啊?看你宝贝得紧,怎么不找个保险柜锁起来?”

余寻光不生气,而是认真解释:“这钱是为了阿金赚的,也要用在阿金身上。”

他打算在拍摄一些需要购物、交易的时候,真实的把这些钱花出去。

凌爽明白他的意思,点头给出保证:“成,我到时候跟副导演说,保证让您花得开心。”

完了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让他过来坐好。

坐下没多久,就有一些演员到场。来的是一老一少,还有一男。三人可能没想到凌爽和余寻光会来这么早,进门时立马收敛了表情,只剩下那个年纪大的老太太仍旧笑眯眯。

老太太叫岑彗,算是凌爽电影里的御用阿婆了。虽然不出名,但演技上深得人心。余寻光心里尊敬,有敬她年老,起身跟她打招呼:“岑老师。”

岑彗笑着说:“我还以为我们是来得算早的呢。”

凌爽望着她很是亲昵,“哪能让您等?”说完他望向余寻光,多余了一句:“自己人。”

余寻光瞟了他一眼表示自己明白。

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叫涂江,他给凌爽点头示意后,客气地跟余寻光边打着招呼边坐下,“余老师,久仰大名。”

余寻光朝他微笑,“您客气。”

涂江也是一直在各大电影里打滚的知名绿叶,这回能来参演,恰好是他有档期,而凌爽看他演技不错。

最小的那个是凌爽从大学里掏出来的生瓜蛋子,他先是给凌爽问早,给余寻光打招呼的时候也十分礼貌,还特意鞠了一躬:“余老师好,我叫辜宁涛,是央戏大二的学生。”

抬起脑袋,看到余寻光点头他才坐下。

凌爽看了看手表,不多时,那群喜欢踩着点上班的人也接二连三的到了。这些人里有余寻光见过的,也有他完全面生的,他逐一打量,没说话,等而是着凌爽开口。

他是导演,这里也是他的场子。余寻光抛开投资的方面,只把自己当成一名普通的演员。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一个卷着大波浪头发,化着淡妆的年轻女人。

凌爽靠在椅子上,头也歪着,保持着一种下巴抬起的姿势。等那个女人在余寻光下手边坐好,凌爽先抬手给他介绍:“女主角,覃敏。”

“我认识,”余寻光正说话时,覃敏主动朝他伸出了手,余寻光握住后晃了两下才继续道:“覃老师之前就演过凌导的电影。”

还拿过金棕榈的提名呢。

“都是老黄历了,”覃敏眼尾上挑,语气轻飘飘的,看着也傲气得很,“难为凌导还记得我,把我收拾出来,抬举我进这么好的项目,让我有机会跟余老师合作。”

“欸,”凌爽斜睨着她,“今儿可没人招惹你,收收你那副德行。”

覃敏笑了笑,眼睛也不看回来,余寻光甚至注意到她有小幅度的翻白眼。

他确实是很少见这种有个性的演员了,一时不由得新奇。

大概是注意到余寻光的目光,覃敏瞟了他一眼,“我结婚了。”

凌爽先一步开口,“丫少自作多情啊,人能看上你?”

覃敏直接呛回去,“余老师看不上我,怎么能跟你混在一块儿?可见他的眼光也并不高级。”

余寻光听出他俩话里的火气,忙道:“我就一俗人,我挺俗的,真的。”

你俩要不换个地方吵吧。余寻光很想这么说。他听着二人互不相让的语气,真怕他们在这种你来我往中冒出真火现场打起来。

“哼。”凌爽算给余寻光面子,停了话头,开始继续给众人介绍其他人。比如饰演阿金父母的演员就是他从剧团里挖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幕后工作人员,那里面除了副导演和灯光摄影以及跟焦师是凌爽以前团队里的老伙计之外,其他都是新人。

当然,摄影身边也跟了新人,凌爽会挑时候找机会给他们上手。

人都互相认识了,凌爽才说:“咱们这个项目也不说投资多少,再多的钱跟我和余寻光的名头相比都是小钱。大家都是在圈里有过从业经验的人,有些话不说明白也应该知道。咱们这个组不大,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孰轻孰重,各位自个儿在心里多用称掂量。丑话说在前头,甭管您是谁,开了机之后,活干不好,三次机会;再弄不好,呵,劳请您回公司,自儿个卷铺盖滚蛋,也别说咱没提前招呼您。”

开了机之后,凌爽就不认人了,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熟悉他的人,面色平静;第一次跟他合作过的人,难免心怀惴惴。

出于对自己的自信,凌爽只是让演员们走了个过场,其余重点的都是在确定拍摄流程。如此忙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定妆,余寻光特意跟化妆师说别剃胡子。

他现在嘴唇上已经养了些胡茬了,等开拍了,一天修一点,保持状态,刚好。

而且为了塑造出阿金的颓废,设定是他有一段时间没去剃头,拍后期镜头时余寻光可能还要去接发。

凌爽不耐烦弄那些路透与噱头,所以也没拍定妆照,只是看了一眼化妆师往余寻光脸上加的痘、斑、黑眼圈觉得效果还行后,就对这方面放手了。

黔省的4月和其他地方的天气一样,多雨少晴,凌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自从到这儿就在跟统筹商量着要按当天的天气拍景的事儿。要让统筹来说,凌爽这种想法真是没把他当人,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小小统筹,只能让他白折腾。这就造成了《漫长的孤独》开拍后,整个剧组是没有固定通告的情况。演员通常不明白自己第二天要干什么,因为哪怕通告单出了,导演也会觉得现在的天空和乌云拍哪一场好而临时决定去拍哪一场。

导演不仅跟这山里的云一样多变,脾气还不好。开拍第二天,他就逮着人削了——脾气是冲那个叫辜宁涛的孩子去的,“你嘴里是不是含着热茄子?话都说不利索!”凌爽对他的台词发音意见很大,“提前了将近一年让你学方言,你是没学明白还是只学了我测的那几句,啊?”

辜宁涛当时就被骂得涨红了脸,连忙大声请求试图挽救,“导演,我会说的,是我没转过弯来,再来一条吧。”

凌爽叉着腰,抬头,看着天上聚起来的乌云,没理他。

像是要下雨了。

“收拾东西,去B点。”他懒得看小孩丢人现眼,故意摆脸让他回去反省,然后按照自己的一贯操作先转组去拍余寻光的戏。

路上,凌爽拉着余寻光,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边给他讲自己的要求。

“镜头里,雨是从头贯穿到尾的。”

所以为什么他选在春天拍这部戏?春天有绵绵细雨,有惊蛰雷雨,还有万物复苏抽条的春景,多么适合在孤独里疗愈自身的阿金。

凌爽一路上都在给余寻光提自己的构思和要求,“看你状态,也看天气。如果雨能下到晚上,你状态还好,咱们把夜戏也一块儿拍了。”

凌爽的拍摄风格是余寻光从来没有见过的,哪怕聂梵对自己的剧本全部做到心里有数,也不能有凌爽这种说改拍摄计划就能改掉的速度。余寻光猜,这大概是因为聂梵没有一个完整的团队。要是按照国外剧组构成来替换,余寻光认识的导演里只有凌爽和李传英做得到所谓的“导演中心制”,但李传英又和凌爽相反,是一个特别有规划的人。

余寻光听完所有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辜宁涛,发现他脸上笑嘻嘻的,倒还好。

凌爽赶在他开口前说:“是不是想跟我说收敛着点?”

余寻光摇头,“你有你的性格,也有你发脾气的道理,我能以什么身份干涉?而且确实是他没做好。还有,非亲非故的,你以为我很喜欢管闲事吗?”

凌爽挠了挠头,准备好的话憋了半天没说出来,“嘿,确实是成熟很多啊。”

六年前,余寻光见得少,章晔说担心他被凌爽吓到。到现在,他什么暴脾气的人没见过?一些导演为了出效果而用的手段就算没见过也有所耳闻。没必要去评价那些做法是正确还是错误,有些事,见到了就只是普普通通的见到了,当作长见识就罢了,没必要什么都去评价一两句。

余寻光现在烦恼得更多的是自己“沾染”上的小毛病。他做冷库仓管的那一个月养出来的班味和怠惰都没修整好呢。现在余寻光会经常性地想念手机,他有时候手里没攥着手机甚至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他和手机的关系处得太好了,他完全离不开它。然而他拿着手机也不会干什么正经事,不外乎是打开软件刷小视频。那些视频里有些的公司团队自制出来的段子,有些的就是纯分享,大家记录着自己的生活,博观众一笑。有时候他没觉得玩了有多久,但只要一注意时间就会发现两三个小时就在动动手指中过去了。

这种短视频模式太可怕了。无形中浪费掉的时间让余寻光无比后悔,追都追不回来。然而为了拍摄,要维持状态,他又不能及时调整这种坏习惯。

到达凌爽所说的B组,机器很快架好。一些需要去室外工作的工作人员们提前穿好了雨衣。在乱中有序的现场,余寻光抱着膝盖缩在一边,闭着眼睛开始酝酿状态。

如剧名体现出的那样,作为《漫长的孤独》的男主角,阿金个人来说就是“孤独”的化身,这种孤独从幼时便陪伴着他。阿金的父母是很传统的父母,父亲年轻时认为要在儿子面前维持住父亲的尊严,很少陪他玩耍、交流;母亲由于是全职主妇,唯一关心的就是阿金的温饱和健康。在心理上缺乏关爱,阿金也不擅长与人交流。他在家庭中像是个外人,在社会上工作时也找不到自己的立足点和存在的意义。

其实余寻光觉得阿金已经很棒了,哪怕他是在逃避,在放弃,他也有在努力的治愈着自己的心理问题。他放弃了社交——那些没意义的社交;放弃了家人——并不能带给他温暖和真正的爱的家人。他开始像一株植物,一只动物那样凭借着本能去生活、去觅食、去寻找自己需要的光合作用。

阿金在这个世界上行走,最喜欢用着第三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

大雨很快来临。凌爽让余寻光坐在窗边,镜头则在窗外,用一个侧角去拍他的特写。

凌爽在这一幕需要的,是阿金完全的“丧”。

余寻光演完之后去看监视器,当他看到自己那隐隐透着绝望的表情时,缓缓皱起了眉。

由于阿金在床边静坐听雨的场景有几条,他回忆了一下剧本,发现对不上后才问:“是不是有些太超过了?”

凌爽觉得还好:“没有。”

余寻光问:“这是第17场?”

“对,刚才场记打板你也听到了?”

“17场是阿金刚来村里,并且赶在下雨前把屋子漏水的地方修好之后的剧情。这个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他怎么会绝望?”

凌爽仰头瞄了他一眼,见他认真了,给他拿了把小板凳让他坐下,“为什么不行?阿金就是一个随时把绝望刻在骨子里的人。”

余寻光自己回想自己和凌爽对角色的理解:“我之前说,阿金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你没有否认。”

凌爽露出理直气壮的一面:“人都是复杂的。他对未来充满希望,不代表他不会对未来充满绝望。”

余寻光拢起胳膊思考,心里想了半天也没办法反驳。

凌爽的话值得人深思。是啊,人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人就是这样多变。人经常就是今天想要这个明天想要那个。

他想完又觉得不合理,“但是阿金是一个欲望很低的人。”

凌爽觉得没错啊,“他只想要活着,或者死。他的欲望已经足够低了。”

余寻光摇头,“他参加完葬礼应该会更加明白活着有多可贵。”

凌爽笑了,“或许他这个时候也在思考,死了也不错,死了会怎么样之类的。”

这个说法再一次把话代入进去的余寻光说服。

不仅被说服,他还呢喃道:“我好像更了解阿金一些了。”

他就是一个矛盾的,多变的,有无限可能的人。

余寻光问:“阿金难道有抑郁症吗?”

就在这一问一答间,凌爽的声音都变得轻柔,“很难说没有啊。当心理健康被重视后,年轻人们好像都有点心理问题。”

凳子有些矮,而余寻光的腿太长。他抱着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凌爽开始播放的监视器里的镜头。

“阿金”的眼睛里仿佛长满了杂草。

余寻光说:“阿金的父母其实还是爱他的,只是两个老人不会表达爱。”

凌爽说:“现代年轻人需要的是无私的爱,带着祝福与放手的爱。而阿金父母的爱里包含了太多的控制和道德绑架,他们表现出来的东西会给人他们不会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