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回头吩咐:
“家法怎么定的,怎么处理。”
等人被带走,他还要骂一句:
“神经。”
最后那个手下被扒光了衣服丢在警局门口,负荆请罪。
这一段剧情让阎培熙身上多了几分江湖气,余寻光不禁在心里感慨:不愧是港城编剧创作出来的片段,有90年代港城极(黑)道片那味儿了。
除此之外,编剧又用好几个生活化的场景写出阎培熙在家中受宠程度。
当女友“诬告”的官司结束后,阎培熙回到家里,阎家的二叔三叔都带着儿女在等他。
先是跨火盆,再是柚子叶,最后喝豆腐汤,整段内容体现了两广地区独有的民俗特色。
阎培熙喝汤的时候,二叔心疼地安慰他,“我们家阿培就是太乖,才会上女人的当。”
三叔对他的遭遇更是生气,“哎呀,早跟你说了不要跟那些门不当户不对的人拍拖,现在好了吧?”
阎育良在旁边打圆场,“三叔,您别说阿培了,他已经够难过了。”
“是吗?”一听小侄子难过,阎三有些心虚,转头看到阎培熙作哭脸,连忙道歉,“哎呀哎呀,别难过,是三叔不好,三叔不是故意的。你开心点,三叔把你那天中意的跑车送给你,好不好呀?”
阎培熙确确实实是阎家的“掌上明珠”。
或许是因为他得到的爱太真,太多,才让他在失去父亲和哥哥之后变得疯狂。
可以说,调查组中后期在樊城遇到的所有困难,全是阎培熙伙同林家的那个反骨仔搞出来的。
他左右逢源,耍弄心机,这边骗完就怂恿那头,先把赖家折腾得支离破碎,后来在看清楚一直合作的林家老二的嘴脸后,反手又把他卖了。
他不仅恨林家、赖家,他甚至恨上了调查组。
他觉得,如果不是为了争夺那块地,他的父亲和哥哥根本就不会死。
他觉得左棠和刘乃星一行人道貌岸然,在26集中间部分甚至有大骂他们的台词。
“你们不就是想坐山观虎斗,好收渔翁之利吗?现在我帮你们出手收拾那些你们不能收拾的人,如了你们的意,你们装什么圣人?!”
阎培熙有一句台词让余寻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我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会怕吗?”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是疯狂的、没有底线的。
如果说,对付林家和赖家的阎培熙只是在道德的边缘拉扯,那么再起了心思想坑害调查组的他便开始触碰到法律的底线。
还好剧情设定里,男主角肖斐拦住了他。
《群鸦风暴》的第一集就提到过,肖斐和阎家当家阎厚德是忘年交的关系。在肖斐带调查组去阎家拜访时,更有设定心思细腻的左棠一眼看出了肖斐和阎厚德抽同一款烟的细节。
爱屋及乌,因为肖斐是爸爸认可的好朋友,阎培熙从来没有伤害过肖斐,肖斐对于他也一直处于一种亦父亦友的阶段。
当然,阎培熙除了疯之外,同时还具有理智。他搅风搅雨,为的不仅是报仇,他还为了帮阎家得到那块地。
那是爸爸和哥哥看上的,所以那块经济开发的地无论如何都只能是阎家的。
在剧情的最后,阎培熙痛定思痛,赶在林二对他动手之前主动前去自首,转做了污点证人。
由于阎培熙合作,调查组又查出他顶多在商场上不正当竞争,害人的事都是林二做的,所以最后阎培熙只被判了十年。
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带有悲情色彩的反面人物。
总体来看结局倒也不算坏。
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后必定会洗心革面,这是电视剧传播的价值观的一种闭合。
梳理完了剧情之后,余寻光接着整理细节。
先是语言方面。剧里调查组的那群人不会讲粤语,所以阎培熙跟他们说话肯定是普通话。
其他人,包括男主角肖斐在内,同他们对白时台词肯定要讲普通话。
再来是人物关系。
阎培熙对于父兄的感情无可置疑,但是对肖斐的感情从何来?
余寻光能看出,后期阎培熙对肖斐有一种依赖。
或者说,他对身边的年长者都有寻求依赖的行为。
余寻光思考半天,发现一种心理疾病可以完美解释这种现象。
那种疾病的学名叫[彼得潘综合症]。
彼得·潘出自知名童话,主要讲的是主角人物生活在梦幻岛上,永远不想长大的故事。彼得·潘综合征是一种心理疾病,指成年人在面对生活的压力和社会的激烈竞争时会选择退缩、装嫩,行事带有孩子气,渴望回到孩子的世界,像彼得·潘一样不想长大。或是由于幼年时父母的过度溺爱,导致患者形成了过度依赖和依恋长者的行为模式。
阎培熙正是如此。
他说白了,就是一个家人过度保护之下,心智发育不成熟的高智商少年犯。失去家人管束的他没有半点成年人的自制和自控,只有少年人的桀骜和一意孤行,他哪怕目标明确,失去了亲人的约束,他做起事来也是不管不顾的。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好的剧本,逻辑是能自洽的。
完完全全看清阎培熙的人物底色,余寻光正式将《群鸦风暴》的剧本塞入系统。
“读取剧本中……”
“读取完毕。现对《群鸦风暴》剧本进行重新判定,判定阎培熙角色等级为S级,补充奖励宿主技能:法学知识(基础)、对美的追求。”
最后一个技能爆发出了独属于[S]级角色技能的金色圣光。
对美的追求,是说审美能力吗?
余寻光一边思考,一边发散思维。
他没想到阎培熙的角色判定这么高,他在此之前接触过的最高的角色判定是陈敏笙的[S-]。
陈敏笙是谁写的?是朱孟,大佬。
阎培熙是谁写的?是把工业化完成得最高、积累了几十年经验的港城编剧团体,听说主编剧还挂了王胖子的名。
好的角色,一定跟好的编剧有很大的关系。
怪不得大家都挤破了头想演名导、名编的剧呢。
接下来他一定要演更多的、更好的角色。
第37章 挨欺负了就得摇人
《群鸦风暴》的拍摄地在鹏城, 余寻光要在剧组开机前5天赶去参加定妆照、剧本围读之类的前期准备工作。
落地鹏城,余寻光这回身后还跟了两个工作室给他新配的跟组保镖,用于以防万一。
当天修整好, 他在第二天一大早精神奕奕的来到拍摄地点。
然而却扑了个空。
地址上写的某大厦A座18楼, 现在余寻光正带人站在门口,可周遭关门闭户,根本不像是有剧组工作的样子。
专门的事找专人。《群鸦风暴》的剧务跟人沟通时用的粤语,薇信上也不例外,所以这份工作早前便交给了小张。小张年纪小, 遇事难免慌张, 他举起工作手机把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展示给余寻光看,着急的证明, “小余,我真没记错地方。”
余寻光瞟了一眼, 点头,对他说:“没关系,有可能临时改了地方,你发信息问问。”
他稳定的情绪很好的安抚到了小张。
小张吸了几口气,渐渐找回了理智,“我发了,但是人家没回。”
“有群吗?”
“没有。”
易崇皱着眉问:“除了这个剧务, 副导演之类的人你联系得上吗?”
“没有,其他人都没加上,就只有他一个。”
偌大的剧组,怎么会出现如此不专业的行为?
易崇以前接触的都是制作组的人,是鹏城电视台的人,那些人的业务是和片场现场的业务分开的。如果小张确实没跟他们联系好, 他现在一时间也不知道去找谁。
当然,出现这种情况,团队里的人都有责任,不能去赖一实习生。易崇也没有怪谁,只想着赶快把事情解决。
“你直接打电话问,”易崇看了下时间,“通告上说要9点到,现在8点半了,也不知道他们搬哪儿去了,咱们赶过去还要时间。”
第一天上工,不好迟到。
余寻光同时用平静的口吻教小张说话,“别问地址是不是错了,直接问他们现在在哪儿。”
易崇说:“对,先别跟他们掰扯。”
“好。”小张沉下心,攥着手机照做。
电话播了两遍才通,小张刚露出笑,刚要开口,就被对方大声骂了。
从那又快又急又躁的语气里,是个人都能判断得出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事情发展得太突然了,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让对方白白骂了好几句。
一通不堪入耳的粗话听下来,小张的眼睛都憋通红了。余寻光反应最快,直接伸手把电话拿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点开录音键,冷着脸说:“你好,我是演员余寻光,我和我的团队现在已经到了剧务通知的拍摄地点,却找不到人,请问今天的拍摄内容到底在哪里进行?如果您不方便说明,我想我也可以去问林监制或者贺制片,至少我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不会是这种态度。”
对方哑了声,半晌后含糊的说出来一个地址。
余寻光并不惯着他,“请您以文字的形式发送到薇信上,并附带上准确定位,谢谢。”
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也没把手机还给小张。
现在小张情绪不好,不适合继续工作。
小张看着余寻光,委屈的同时又有些感动,“对不起,小余,我……”
“没事,不是你的错,是对方不讲道理。”余寻光想着他年纪小,又安慰,“社会上没素质的人挺多的,那些话你全当听个响,别放在心上。”
小张点头,伸手抹眼泪,一时是真忍不住哭了。
小陈给他递了张纸,轻声开导他。
等那个剧务老老实实的把地址发过来,余寻光打开导航看清了距离,才把手机递给易崇,“走反了,剧组现在在城东。”
而他们在城西。
易崇一摸脑袋,那是一肚子的气。
新来的两个保镖看完了全程,忍不住问:“哥,咱们是不是被人整了?”
余寻光伸手去摁电梯,“先不管,过去再看。”
小张大概是被骂怕了,进了电梯之后问:“要是给的地址还是错的呢?”
余寻光说:“那我就真去联系贺制片。”
他刚才可没吓唬人。反正有聊天记录,还有录音,他占理,他才不怕。
入行两年半,余寻光是第一次这么生气。
事后想起来,他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够他记好些年的。
因为这回地址没错,可等他到了地方,他居然被人拦在了门口。
理由是他迟到了。
余寻光是真没想过自己能遇到这种荒唐事儿。
易崇当时都被气笑了,两个保镖更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撸起袖子建议:“要不直接闯进去?本来就该我们进的,给他脸了,上来胡搅蛮缠!”
“别,”易崇拦了一手,回头对余寻光说:“咱先回去?”
余寻光点头,认可了他的处理方法。
等到了酒店,易崇重新去联系人,可整整一天,他一个人都没加上。
那个骂人的剧务怎么着都不回信息了。
易崇想,总不能他出面去找人要男女主角的联系方式,找他们帮忙吧?这憋屈的,多丢叶兴瑜的人啊!
各方压力下,余寻光更能沉得住气了,他约束好人,生生等到了第二天。
他照例是提前半小时到。
可结果还是一样,不给进。
被几个壮汉虎视眈眈的盯着,易崇正难受,突然听见后面有人操着一口夹生的普通话喊:“余寻光?”
他回头,看着对面岔路口站着一个戴眼镜、穿着夹克的中年人。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
“那不是《凤凰于飞》B组的那个武术导演吗?”
余寻光也记起来了。
“我过去一下。”
他说了一声,小跑着赶到那人面前。
这位导演是姓刘来着。
“刘导,早上好啊。”
刘兆一听,两眼放光,“呀,你现在会讲粤语了?你很懂进步嘛。”
余寻光笑了笑,问:“您现在也在《群鸦风暴》的组里工作?”
“对,”刘兆竖了个大拇指,“你知道的,台里的大项目,我当然得回来支持,我被调过来任动作指导。”
他想到刚才余寻光在那边逗留,问:“你什么情况,怎么走这个门?”
难道还有别的门?
余寻光不清楚刘导在《群鸦风暴》的剧组里有多大能量,所以没主动问,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那边不能走吗?可跟我联系的剧务老师让我进那儿。”
刘兆懵了一下,“那个演阎培熙的内地仔是你?”
余寻光一听,便知道他大概是清楚内情了。
刘兆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嘴快说漏了,脸上登时尴尬起来。
余寻光不给他借口跑路的机会,忙说:“刘导,您帮帮忙。我只是个小演员,不明白上面有谁在斗法。相识一场再相逢,咱们已是有缘,不若再结个善缘。您能给我指个明路吗?”
余寻光其实是在赌。他觉得,隔了大半年人家还记得他,还能隔老远从侧面认出他,心里肯定是对他有好感的。
刘兆的眼光闪了闪,他舔了舔嘴唇,四下望了望,才偷偷的低声说:“你也说你是个小演员,这件事,你解决不了的。”
闻弦歌而知雅意。余寻光听明白话里的含义只在瞬间。
他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只低头,当做鞠躬,“谢谢您,下回有机会,我请您喝茶。”
刘兆笑,“你很聪明,你会有前途的。”
余寻光不再耽搁,回身去找易崇。
易崇着急的上前走了两步,“怎么样?”
“先回去。”
他们拦了车,憋了一路,回去后余寻光把刘兆的暗示说了。
其实,余寻光本来打算今天再进不去就找李恕坤的。
易崇却拦住了他。
“小余,你如果信我和公司,就让我把这件事跟叶子说。”
余寻光怔了半晌。
是啊,他是有公司的人,他不是一个人。
易崇朝着他眨眼,“你放心,咱不能白拿你的钱不是?”
依稀记得两年前,易崇说过同样的话。
“好。”
余寻光莫名觉得安心。
公司出面和个人出面,那是两个概念。
易崇去联系公司,没聊两句,叶兴瑜那边让余寻光听电话。
“小余,你现在情绪还好吗?”
余寻光看了易崇一眼,选择实话实说:“昨天有点生气,今天还好。”
他现在只想把事情解决。
他是一个演员,他过来是来拍戏的。
叶兴瑜的语气很是欣慰,“你能稳住就行。整件事你处理的很好,你能管住自己,也能管住身边的人,我认为你已经很了不起了。这样,今天和明天你先在酒店里待着,别出去,你能做到吗?”
“能。”
“我去找人,最迟后天我会亲自过来。你别着急,等我的消息,你相信我,好吗?”
“好。”
叶兴瑜的声音温柔且有力量,像妈妈一样。
等到电话最后挂断,余寻光心里残留的半点焦虑也灰飞烟灭了。
回到酒店,易崇照常嘱咐了两个助理,然后回房收拾行李,乘坐最近一班的飞机返回京市。
这两天,是平静的两天。
余寻光不清楚自己会不会错过剧本围读,便趁着机会更仔细的读剧本,自己攻角色,写小传,再分析行为。
一旦忙起来,时间还是很快的。
余寻光的团队不急了,有的是人急。
葛安淮是《群鸦风暴》的导演之一,对于剧组里近期有人针对阎培熙演员的情况,他是知道一二的。
他和那位主持斗法的导演团队不属于同一个派系,他没想得好处,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管。他非常清楚,不论如何,《群鸦风暴》都是粤东省台在做主,君不见,孙猴子打上凌霄宝殿,还有如来佛祖管呢。底下闹到最后就算捅破了天,只要给出的结果省台不同意,也是枉然。
现在离开机还有两天,事情应该差不多可以平息了。
一大早,他照常慢悠悠的去上班,路上却收到导演组换人的通知。
“谁?李鸿辉被换掉了?”
“对,粤东省电视台的邓台长亲自开的口。”
葛安淮略微一估计,该是那个叫余寻光的演员背后的资本出手了。
今天是剧组的剧本围读会,他到了剧组,当做无事发生一样和另一个叫林勇先的导演主持剧本围读。
《群鸦风暴》的导演组一共三人,现在只剩他俩。
在上午场中途休息那会儿,他俩揣了杯浓茶,躲去了后门那儿。
林勇先的消息比他灵通,他一条条的说,葛安淮一条条的听。
“我刚收到通知,副导演组和剧组都跟着换了不少人。”
“他们不会要把李鸿辉的缺让内地导演顶上吧?”
“不好说。”
林勇先叹了口气,“李鸿辉真是撞了邪了,人家是电视台敲定的人,他们也敢做主为难?现在好了,本来拍摄组是我们争取了好久的全港班,现在有了由头,粤东省台和鹏程电视台肯定不放过用自己人的机会。”
葛安淮笑笑,心想:大家都是一样看戏,你也没说主动拉人一把劝上一句,现在装模作样干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觉得问题的源头还是出在换角上,“罗勤不瞎闹的话,阎培熙这个角色就不会掉,哪有后来的事?”
“是啊,所以怎么老有人看不清形势呢?”林勇先苦笑,“我知道大家不甘心,想借机会复兴港剧,可时代的发展是大势所趋,个人的力量是改变不了的。”
葛安淮喝了口茶,越品越没劲儿。
跟这人说话一样。
虚伪。
但出于面子,他仍旧搭理他,“现在怎么说?”
林勇先主动承担起责任,“我刚才已经派人去请那个后生仔了,今天剧本围读,下午粤东省台的贺制片要来,谁也不能缺席。”
想换演员的导演被演员背后的资本换了,这局棋真正的赢家已经很分明了。
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葛安淮没想跟他抢功,也不在意谁贯一导的名儿,遂随他去了。
正说着呢,一通电话打进了林勇先的手机。
林勇先接电话没多久就抬高音量吼了出来,“什么,他不愿意来?”
等电话挂断,葛安淮问,“怎么回事?”
林勇先的表情很精彩,“那后生仔团队要咱们亲自去请。”
“这……”葛安淮光是听都想笑。
要不怎么有句老话叫「风水轮流转」呢。
林勇先站起来,只想骂娘。
也就内地搞特殊,把演员们惯得跟祖宗一样!
葛安淮好整以暇地问他,“现在怎么办?”
“中午咱们一起去一趟。”林勇先这是把他也算里头了。
葛安淮不乐意,“我也去啊?”
“阎培熙的部分主要是你掌镜,你不去表个态怎么成?”林勇先看出老小子想耍滑头,冷笑,“现在我们去,把人请回来,事情还能解决。要是再晚一点,上头知道了,大家都得受牵连。”
葛安淮盖上保温杯,一时无语。
叶兴瑜是在今天上午和康纯、易崇一起到的鹏城。
出了机场之后,易崇打电话让余寻光带人出来,一行人约了个地儿,一起吃午饭。
叶兴瑜的态度是,有些事余寻光可以不用管,但他不能不懂。于是重聚在包厢的餐桌上,康纯给余寻光复盘整件事。
“这回主要是港城那边有波人不死心,还想着推自己人演阎培熙。又因为你已经签了合同,不好明着换人,所以打算玩脏的给你使软刀子,想让你发脾气自己走。那个叫曹樾的,你听说过吧?”
曹樾算是近年来国内唯一一个有口皆碑的小生了,他比余寻光大两岁,属于眉清目秀那一挂。
“他不是湾省人吗?”
“正因为是湾省人才有机会。”康纯说着,脸上都带有恨意了。
整件事背后有两方人在插手,余寻光那天遇到的还只是个开头呢。
叶兴瑜主动说:“小余,你不用有太多道德层面的愧疚,我也算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哪怕是为了我自己的名声地位,我也决不允许你的角色被人抢走。而且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又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以前做小演员的时候在剧组吃过不少暗亏,剧组里的幕后工作人员要整演员可太容易了。打光歪一下,镜头压一下,后期、服化、美术跟着糊弄,导演要是再视而不见,天仙都能拍成如花,大制作也能变成一滩烂泥。你这回要是没闹起来,等进了组,那些人也能想方设法让你后悔拍了这部剧。反正钱不用他们出,剧播了也有演员顶着挨骂,那群幕后没下限起来是不会管你的死活的。”
叶兴瑜既然打定主意要给余寻光出头,便想着一次性解决问题。说起前天那事儿,那个姓李的其实还通知了媒体来,要不是易崇带着余寻光跑得快,现在早编辑成新闻放在网上遭人嘲了。
这么针对她手底下的人,太下作了。叶兴瑜是被惹得动了真火,才不惜费尽所有人脉,把事情在圈子里搞得声势浩大。
这也是她时隔多年,主动亮肌肉证明实力的表现。
最近网上有一些水军在黑她,估计是冲着《凤凰于飞》去的,叶兴瑜想借机会震慑一下躲在暗处的牛鬼蛇神。
易崇把话接住,“小余,为人处世方面,你要跟叶子多学学,她真的做到了在保持初心的同时也处理好了自身的人际关系。她以前是乘风影视的艺人,这回有事相求回去一说,乘风的老总江肇明立马拍胸脯保证给她撑场子。”
叶兴瑜被他捧得发笑,“你少磕碜我。”
易崇听她还挺乐意,又继续说:“有一叫梅雅清的你记得不?”
圈内颇负美名的前辈,余寻光怎么能忘?
“知道,网络上很出名的古装美女。”
“梅雅清是叶子大学时期的铁姐们儿,她后来没拍戏,转去影视制作方向了。现在人家是聚星影视制作公司的高层,专攻电影那一块的,很有实力。叶子开工作室又当制作人的三年里,梅雅清那是要知识给知识,要方向给方向。而且梅雅清认识吴颖娴,昨儿,吴颖娴还为了你给鹏城电视台打了个电话呢。”
易崇不好找吴颖娴,可叶兴瑜托人找,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余寻光适当做出眼睛放光的样子转头去看叶兴瑜,“叶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越说越假啊,你们俩真是够了。”叶兴瑜看到余寻光都开始配合,瞬间不好意思了。
康纯存了看热闹的心,“你让他演,我估计小余也就只会这一招。”
还真没让她说错。除了捧哏,余寻光也不会更多的人情世故了。
他瞬间老实了。
“其实咱们也是运气好。”叶兴瑜越说越觉得余寻光是真的运气好。
这哪里是小余?明明是锦鲤!
“你知道吗,保你的人里,还有湘南卫视。”
“跟湘南卫视又有什么关系?”
易崇给他解释:“粤东省电视台一开始让《群鸦风暴》里有粤语,就是打着宣传广式文化的主意。近年来随着港剧的没落,年轻人对于粤语已经不感冒了,反而是东北话、川话、吴语逐渐在影视区混出了头。一月份《烈火英雄》的热播,沙市方言也跟着火了,你说怎么不让粤东省电视台眼红?”
“任务剧的火爆非常难得,粤东省电视台对比同期,打准了跟湘南电视台学习的主意。叶子收到消息,《群鸦风暴》的网播权已经卖给了湘南卫视,相对应的,湘南台也要对《群鸦风暴》后期的宣传工作进行指导。你想想,你本来就是沙市人,又刚在湘南台播了《烈火英雄》,外界眼里,你就是湘南台出去的,他们能让你被换掉?”
其实不仅如此,湘南电视台的人精得很,哪愿意随便给人做嫁衣?既然你粤东省台要技术,大家又都是好兄弟,让我在《群鸦风暴》里入个股怎么了?
于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湘南电视台集团悄摸摸成了《群鸦风暴》的出品人之一。就等这剧播得好,届时近水楼台,问粤东省台买二轮播放权。
康纯继续把话接上,“而且别的不说,你可是鹏城电视台和粤东省台选出来的人,他们居然敢动你,我看是失心疯了。”
叶兴瑜说:“咱们还得感谢坤叔呢,多亏他提醒。《群鸦风暴》从建组开始两方势力就在你来我往的拉扯,谁都想用自己人,但为了合作共赢,粤东省台还是愿意遵守约定。只是谁想到港城那边推出来的演员自己立不住,丢了角色,粤东省电视台便借机会换了一拨人。可笑他们记吃不记打,现在又不顾电视台的面子往你身上动歪脑筋。哼,昨儿上午坤叔给我做中间人,我把话往电视台那儿一捅……”
叶兴瑜眯着眼睛,笑得焉儿坏。
正乐着,在外面吃饭的小张敲门进来,“姐,小余,剧组的人说要我们去参加今天的剧本围读。”
康纯头也不抬,“他让我们去我们就去?告诉传话那人,不是说迟到了不给进吗?咱们不坏他们剧组的规矩。送神容易请神难,今儿个除非导演亲自来请,否则咱们哪儿都不去。”
她的话说得太霸气了,小张有被爽到,两眼放光。
偶像,这才是打工人该说的话!
易崇又趁机说:“小张,你回头把骂你那剧务删了,他昨天晚上已经正式退出咱们的项目了。”
小张把嘴张得大大的,差点没过来亲易崇一口。
他也懂事,“谢谢老板,谢谢纯姐,谢谢小余哥,谢谢崇哥!”他挨个儿的谢完人后,兴奋的带上门回话去了。
康纯对余寻光说:“别怕得罪人,咱们现在就是得端起架子,让那些人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对,”叶兴瑜也表示赞同,“欺负你的人,可不止那个被换掉的导演,那些视若无睹的也算从犯。”
她伸手给余寻光盛了碗粥,“咱们慢慢吃,等他们来。你信姐的,他们不会不来。等他们来了,你也别给他们好脸。有些人,欺软怕硬,你越有态度,他们反而越尊敬。”
余寻光点头,他现在整个人跟孙悟空吃了定风丹一样,他不仅不怕,而且叶兴瑜说什么他就愿意信什么。
大概等了四十来分钟,小张把《群鸦风暴》的两位导演请了进来。
葛安淮进屋第一眼看到的是余寻光。
他是看过他的照片的,当时一瞥,只在心里对他留了个“长相出色”的评价。平面照片哪里有真人当面能给人冲击?今天,余寻光很简单的穿了一件灰色的毛衣,发型也没修饰,分明是很日常的样子,偏偏他冷着脸坐在那儿瞟过来的一眼,葛安淮能从其中品出一抹他打算看好戏的狡黠。
不说那个味儿有多绝,葛安淮也能判断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一位眼里有戏,会用眼睛的演员。
林勇先也是,看到余寻光的第一眼先是惊讶于他和阎培熙的契合,才用平舌头的普通话开始套近乎,“这位是余先生吧,哎呀,您形象真好,真端正呀。”
如果有必要,他们也是会跟人说普通话的。
余寻光突然觉得很好笑。他抬起手,曲起五指用指背轻挡住嘴。
葛安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余寻光,他觉得他现在有些轻蔑的样子,更像了。
这优越的脸型,这清瘦的身形,这在因有长辈撑腰所以对人无所顾忌的姿态,不正是阎培熙吗?
林勇先等了半天,没听到葛安淮搭腔,忍不住伸腿别了他一脚。
他是没想到自己的同伴能这么拉胯,说好的一起面对呢?
葛安淮接受到信号,一时没反应过来,没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余先生真像阎培熙啊。”
叶兴瑜乐了。她把视线移到他身上,话里有话:“是啊。阎培熙是阎家的宝贝,余寻光也是我家里的宝贝;阎培熙有多少倚仗,余寻光就有多少倚仗。他们在这两方面确实是一模一样的。”
林勇先听出言外之意,目光沉肃,“叶小姐,您的意思,我们明白。”
他说:“我可以跟你保证,今天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人不尊重余先生。我是A组的导演,葛先生是B组的导演,我们在剧组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这种轻飘飘的话来得没有公信力,叶兴瑜心中自有成算,并未搭腔。
林勇先指了指自己的手表,“您看,围读会都已经开始了,我们真的要继续耽误吗?”
康纯望着他们微笑,“不急,两位导演先坐下一起吃顿午饭嘛。服务员——”
都火烧眉毛了,谁还想着吃饭啊!
林勇先开口就想催,瞥见叶兴瑜似笑非笑的脸,秃噜到嘴边的半句话立即憋了回去。
他看出来,叶兴瑜是想要剧组也等等余寻光的意思。
报复心理也太强了。
“一报还一报咯。”葛安淮说了句俚语,拉开椅子坐下,他是真有些饿了。
他都表了态,林勇先不好坚持,只能认栽,闷着口气跟着坐了下来。
服务员进来后,康纯给两位导演点了米饭,添了两样新菜。
她笑得十分礼貌,“咱们是懂规矩的人,不能让大导演吃冷菜剩饭嘛。”
作为被她阴阳的对象之一,葛安淮想跟着笑。
林勇先脸色再难看也只能忍下来。
余寻光瞅着他像是要炸了,转头望向康纯,用眼神询问会不会过了。康纯没解释,反手给他夹菜,“小余,你就是太老实,多吃点。”
酒楼的上菜速度很快,没个几分钟,饭菜上齐。
叶兴瑜她们早吃饱了,哪会相陪?两位导演也不想招惹,端了碗,握着筷子安静的吃饭,没说半句废话。
等饭吃完,林勇先掐准机会起身,“叶小姐,可以了吧?”
叶兴瑜没想完全把关系闹僵,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她便软和下了语气:“我并没有打算为难二位。前两天的事虽然没闹起来,但已经能让人预料到难看的结果了,实在是没办法,才上了点硬菜。大家出来工作,求的是个和气生财。我自信于我们家小光不比别人差,如果其他的竞争对手有意见,大不了我们重新试戏,达者为先。”
“不用,”葛安淮终于开口:“我觉得,不会再有人比余先生更适合阎培熙了。”
林勇先忙不迭地点头。
被叶兴瑜这么一折腾,现在满剧组谁不知道余寻光是个硬茬?
叶兴瑜终于满意了,施施然站了起来,“那就走吧。”
他们现在出发赶到举办围读会的酒店,算上堵车时间,路上大概要花费大半小时。
不大不小的酒店会议室,坐满了人。
房间的对角架了两台拍摄机器。长桌上围着坐的是演员,后头待着的是幕后——此地正是《群鸦风暴》剧组围读会的现场。
时间来到下午3点。下半场围读会本该开始,可导演一个没来,只有编剧镇场子,大家怎么着也没劲儿。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演员翻剧本的声音。忽然,有人在外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导演回来了。”
所有人登时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只见门打开,先出现的却是一位漂亮的少年。
他的五官清秀精致,却因为面部的线条及优越的骨相,未显出半点阴柔。他的眼神特别正派,充满书生气质,第一眼见了的人只以为是哪儿来的公职人员。
他穿着三十年前很流行的黑色宽版西装,是经典的黑色外套配白色衬衣的搭配。可能是临时换衣,他没有配上领带,而是松了两颗扣子,将正装穿出了随意感。
这种穿法,正好冲破了正装带来的成熟感,配上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蛋,生生显出两分学生气。
他抬眼间望过来间,大家心里想的全部只有那个念头:
阎家的那位小少爷怎么跑这儿来了?
一时众人止不住的窃窃私语。
饰演男主角肖斐的章晔更是对他旁边坐着的女主角吴颖娴说:“小伙子长得很齐整嘛。”
吴颖娴小声回:“所以叶兴瑜宝贝得紧。”
各方瞩目下,余寻光飞掠了一眼,谁也没看,自顾自的来到吴颖娴身边。
十分诡异,看到他过来,附近不下有三个人给他让座。
等反应过来后他们又想:凭什么啊?
再一想:凭资源咖吧。
能把导演换了的猛人,惹不得。
剧里的人怕阎培熙背后的权,现实中的人怕余寻光背后的势。
余寻光对着吴颖娴稍微欠身,“吴总,多谢您。”
吴颖娴歪头打量着他,心情不错,“叫娴姐吧,坐。”
余寻光拉开椅子,听话的在她身边坐下,同时跟章晔欠身致意,“章老师好。”
章晔客气的向他点头,眼神特别干净,“你好。”
余寻光只一眼就记住了他的样貌。
章晔也是。
余寻光表现出来的阎培熙和他想象中的剪影区别不大,尤其是他身上那种少年与成人之中的矛盾,还有正与邪的冲突。章晔不知道这种表现是出自余寻光对角色的理解,或是无意间的巧合。他想感兴趣,想问,却又因不擅长与人交流而胆怯,偷偷地瞄了好几眼。
余寻光偏头,刚好碰上他的视线。章晔便扯着嘴角,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
余寻光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好像只树懒。
怪可爱的。
等叶兴瑜等人再进来,林勇先给她们找好位置坐下,才回到了主位上主持大局。
“既然人到齐了,那咱们的剧本围读会就正式开始。”
第38章 未来形势一片大好
三大电视台的制片是围读会下半场的后半段时间来的——也就是余寻光到席后的半小时。他们或许是提前收到消息, 对于出现在现场的叶兴瑜没半点儿意外。
林勇先看着叶兴瑜大大方方的跟人打招呼,心里对她在内地影业的地位多少有了具象化的认知。
后来再看到里头的那个贺制片对余寻光和声细语的说话,顿时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制片们坐下后, 围读会继续进行。
一个成熟的剧本, 是不会在剧本围读上被演员指出问题的。
正是自信于超绝的完善度,《群鸦风暴》的剧本围读只举办了一天两场,于下午五点整便结束了。
余寻光来得晚,只参加了半拉,有些东西到底还是错过了。
不过不急。港片剧组的班底都专业, 他们走了几十年工业化的路子, 工作人员的一身手艺早成了模板,拍摄手法和习惯都好猜。余寻光对角色和剧本做了足够的理解, 或许有和导演理解冲突的地方,等实拍时发现了再临时处理也来得及。
围读会散场后, 制片人们邀请主创们吃饭,说是几个监制待会儿也要过来。这种邀请当然没人会拒绝。叶兴瑜凭借着脸熟,也跟着过去。
到了饭桌上,制片人们没给太大压力,更没让上酒,只要不冷场,特别乐意跟大家唠些家常。他们对于《群鸦风暴》的项目看得重, 对于演员更看得起。尤其是章晔,有个监制看出他不自在后,就贴心的没再跟他说话了。
余寻光那个年轻人呢?嘴里一直嚼着东西吃饭呢。贺制片看着觉得喜庆,也没特意逗他。
他们不开口,桌上有的是会应酬的人。
叶兴瑜和吴颖娴便是能拉着人聊二里地的好手。她们爱聊,会聊, 姐妹俩亲亲热热凑在一块儿,有双剑合璧之功效。她们和制片、监制说笑,其他演员再说些话附和,氛围热热闹闹的,刚好。
视线转到男主角这边。章晔其人,是真有点社交障碍在身上。对于监制们的青睐,他一开始挺为难的,不想得罪人,又实在接不上话,手足无措之时,心里都禁不住想给老婆打电话求救了。
直到后来没人理他了,他才感受到快活。
他也学着余寻光的样子,低头安静的、认真的吃东西。
等他吃完了,适应了,大脑愿意思考了,他看着旁边安静坐着等待散场的余寻光,破天荒的主动搭话,“你的造型不错的。”
章晔身上带着些文气,说话也慢条斯理的。他生得一双下垂眼,眼部肌肉不使劲儿的时候,显得特别好欺负。他说话的声音跟本人也特别搭,轻轻的,柔柔的,像往人脸上飘的柳叶一样。
余寻光在围读会上时就被章晔的声音吸引了,再度听到他开口,心里是很开心的。只是刚才章晔的不自在他看在眼里,他担心自己吓到他,便放缓了节奏,斯文地说:“还得剪头发,再弄弄。”
章晔慢悠悠的移动眼神,端详完他的头型,点头,“是得剪。”
他在心里把围读会上想说的话改了几个版本,才鼓起勇气慢吞吞地说:“拍戏的时候你要是有问题,可以问我。”
会不会显得他太自大?
章晔说完后悔,又补充:“大家在一起创作,打开门交流是应该的。”
余寻光没想太多,笑着道谢,“谢谢章老师。”
章晔看他那个真诚劲儿,笑了。
跟他说话很舒服。
叶兴瑜时刻注意着余寻光的动静,见他和章晔居然能聊上两句,惊讶之余甚是欣慰。
今天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制片人和监制们离开后,叶兴瑜最后带着余寻光把章晔和吴颖娴送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她跟余寻光介绍章晔。
章晔今年39岁,性格是出了名的内秀、老派、不爱社交。他的交际圈简单,在娱乐圈也没签什么公司,个人经纪事务都由妻子打理。这回能拿到项目的男主角,也和余寻光一样,是吃了地缘和电视台斗法的好处。
叶兴瑜之前跟章晔合作过,清楚他的为人。他做人做事简单,直接,爱戏,更爱表演,不太喜欢跟人说话也不太爱跟人说话。今儿围读会上他能和吴颖娴坐在一起,也是因为他老婆跟吴颖娴是闺蜜,二人合资开了一家演艺进修班,顺带着和吴颖娴有了香火情的缘故。
叶兴瑜看得出来,章晔很欣赏余寻光。
“小余,我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章老师和你有缘分,他很适合做你的朋友。”
余寻光和别的年轻人不一样,他稳重,内向,心里想法还多。人说,慧极必伤,叶兴瑜至今记得他拍《风雅颂》时魔怔的事。她觉着,既然小余不爱玩,那就多交点志同道合的朋友吧。
跟知根知底的人在一起,也不用担心他会学坏。
余寻光觉得老板有些想当然,“交朋友的事哪能说得准?”
“咦,”叶兴瑜开他玩笑,“奇了怪了,世上能有你拿不下的人?”
余寻光挑眉,也不怵她的打趣,“这算任务吗?”
“只是建议,”叶兴瑜拍了拍他的背,“总之,一切随你喜欢。”
余寻光见她说得认真,故意拿乔,“我考虑考虑。”
叶兴瑜被逗得发笑,伸手去捏他的脸,“人小鬼大。”
余寻光甘愿让她掐,并附上傻乐一枚。
当晚,粤东省电视台发下来最后一条通知,《群鸦风暴》空出来的C组导演缺由同是港城电视台出身的,原定动作指导的刘兆补上。
刘兆便是那天在剧组门口给余寻光指路那位。
得知新导演和自己家有这份渊源,叶兴瑜又多放了份心。
第二天,也就是2月27号的上午,好事多磨的《群鸦风暴》终于赶在2月份的尾巴正式开机。同时,外包给湘南电视台的宣传终于登上《群鸦风暴》各个平台的官方账号,开始编文案、发视频、上传定妆照,重新官宣阎培熙的演员。
宣传组介绍余寻光时凑了个巧,提到了保持着温度的《烈火英雄》。
通过大热词条的链接索引,又有余寻光合作过的各方人点赞转发,中午时,余寻光的名字又和群鸦风暴的妆造一起爬上了热搜榜的第十名。
对于还没有主演作品傍身的新人演员来说,吃瓜群众理所应当的诧异于他的资源。
《群鸦风暴》的含金量不仅圈内人知道,消息灵通的网友更是知道。
“这剧终于被放出来了,去年的乐子我还记忆犹新呢。”
“现在开拍了,应该是调整好了。”
“这回换的演员很面善,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反正我很满意。”
“湘南台的那个消防员啊,底下有关联链接你没发现?”
“是我们的陈光小天使哦,姐妹感兴趣可以去看《烈火英雄》,特别正能量的一部剧。”
“好吧,我没看过那部剧,但是听说过小天使,挺好,他来演我很满意。”
大部分人都很满意。
也有人在说余寻光资源太逆天了吧,跑去搜索他的近况。
要知道,剧组官方帐号在官宣完阎培熙之后,随即发送的便是《群鸦风暴》开机大吉的薇博。在艾特主演时,余寻光的名字实打实的排在第三个。
他后头还跟着一拉人呢。
大家起了劲儿,仔细逮着一查,完了发现他今年的待播剧居然攒了不少。
于是又是一通议论,眼看着要把余寻光往“待爆咖”上定性。
不过他现在名气不大,来围观热闹的网友们倒是没什么坏心思。
“原来也是叶兴瑜签的人。”
“我越来越满意叶兴瑜了,姐姐衣品好,人品好,审美更好。姐姐加油,多给点力多给孩子喂资源,期待两个弟弟大火,我再也不想受吃藕娃娃的折磨了。”
网友们在各类相关评论区团建得很快乐,到了下午,评论区突然涌入各方粉丝发疯,尤其是曹樾的“粉丝”开始冒头。
“不选的话一开始为什么要溜我家?我家金钟视帝比不上一个0代表作的新人?”
当这类言论开始有热度的时候,粤东省台和鹏程电视台官方账号同时转发了官宣阎培熙的那条博文,表示《群鸦风暴》剧组选角不存在任何恶意竞争。
同时声明:“作为制作方,从未考虑过任何除余先生以外的人。”
到傍晚时,曹樾那群有组织的“粉丝”又有组织的销声匿迹了。
看了大半天热闹的网友们更乐了。
由于曹樾有顶别人角色的前科,网友们对他并不同情。
“我说路人甲那么多粉丝,原来是金钱的力量。”
“大海啊你全是水,水军的痕迹都懒得藏了。”
“是不是被人警告了,消失得好突然。”
“你敢闹,你别怂啊。”
“笑,自己也是个资源咖,好意思鄙视别人。”
“资源咖遇到了更强的资源咖,顶不起来就认栽,以前顶别人角色时怎么不想想今天?”
“说实话,长得好看的资源咖,我乐意看,你们家是吗?”
“余寻光的演技目前看不算出戏,定妆照看着倒是比烈火英雄里帅了不止一点,看着劲劲儿的,像个人物,希望不是照骗。”
“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我能记一辈子,他在我这里就是有小天使滤镜。人家条件不差,又有资本捧,上个大制作怎么了?”
“要是到时候剧播了没演好,后果他自己担着,自然不缺人骂他。不过现在人才刚进组,还是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有正义的“网络判官”做主,余寻光在网上的风评诡异的没出什么乱子。
叶兴瑜得意的跟康纯说:“有作品傍身的好处,看见了吧?演员还得凭真功夫。”
别管是不是配角,余寻光愣是凭借“陈光”走进了大众视线,并且获得了不低的大众缘。
参加完《群鸦风暴》的开机仪式,叶兴瑜是真的得走了。临行前,她把余寻光叫到一边。
“翁想想有部剧想找你做男主角,你乐意不?”
翁想想去年说的话可不是客套。
余寻光没料到能有这么一遭,“什么题材?”
“主题是下乡扶贫,建设新农村,现定名字叫《金满桐庐村》。”叶兴瑜知道余寻光看重什么,给他仔细说清来龙去脉:“想想和我一样,也是农村走出来的。她爷爷是村里的村长,老人家为了村子忙碌了一辈子,可没等到村子脱贫就去世了。想想从小被爷爷带大,对他的感情很深,为了完成老人家的遗愿,她出资帮助建设家乡,期间更是看见了很多为了乡村建设付出一切的年轻干部。”
叶兴瑜多嘴问了一句,“咱们做演员的,是不是有承担部分社会义务的责任?”
余寻光毫不犹豫,点头。
“所以,想想也是为了宣传新农村,让更多的人看见那些像爷爷一样默默无闻为人民服务的人,才组的这个局。《桐庐村》主要是讲年轻人如何帮助村子脱贫,编剧打磨了内容一年多,内容很成熟,角色也没什么难度,你去演的话,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叶兴瑜知道余寻光有戏瘾,他势必是不肯停下来休息的,如今相比之下,有较为简单的小清新生活剧给他演,权当放松了。
“剧本我给易崇了,最近两天你有空的话先看看内容,答应演咱们抽空签合同。档期方面不成问题。港城人拍电视剧是有名的快枪手,我听说《群鸦风暴》赶进度,等着今年10月上,所以才分个三个组,预计要不了4月底就能全组杀青。想想可以等到今年6月开机,你有充分的时间揣摩角色。”
如果真是扶贫剧,余寻光乐意演。
他主要是担心剧情里谈恋爱的戏份过多,坏了故事的内核。所以,直到他看完了《金满桐庐村》的剧本,才跟叶兴瑜发送了意愿出演的消息。
《群鸦风暴》开机那天,还有一件好事传来。
正是关于《风雅颂》。
“《风雅颂》也定档了,8月5号上线央八黄金档,每天播两集。我托人问了,播得好的话,二播有很大可能上央一白天档。”
余寻光吸了口气。
曾秀梅真的是偷偷给大家炸了个大的,居然把剧整央视去了,也是个有人脉又有能力的。
易崇也美得很,“湘南电视台鸡贼,网播权又被他们平台买走了。”
所以暑假,叶兴瑜的《凤凰于飞》和《风雅颂》要同平台对打,偏偏余寻光两部剧都有演?
易崇觉得这是好事,“只有市场丰富起来,才能吸引更多的观众,这就是电影圈所谓的大盘。大盘好,剧才能播更好。”
观众不会同一时间只看一部剧的。只要质量好,就能留住他们的心。哪怕同时播,也不会影响多少。
当然,电视剧的收视还是要各凭本事的。
不过怎么说《风雅颂》也是上了央视,从剧种来说,就已经赢了一半。
好在现在说的都是之后的工作,现阶段余寻光专注的把阎培熙演好就行。
《群鸦风暴》剧组会在鹏城、羊城、港城三地取景。开机之后,余寻光的团队就跟着B组和C组去了港城。
照例得先安顿。
当天晚上,余寻光有段戏要拍。
现代戏的妆造简单,男演员更甚。如果不是太要求造型的角色,只需在定妆时确定一个方向,接下来交给演员自己完成便可。余寻光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阎培熙的发型他昨儿个就已经剪好,是那种上世纪末很流行的侧分男士发型,有些长度,但又不会太长显得邋遢。
这种效果是余寻光和造型师一块儿讨论出来的。
大概是“对美的追求”那个buff闹的,现在余寻光对穿搭和造型方面特别有想法。
余寻光还记得造型师工作时的叨叨,说这种发型的重点就是得蓬松,他刚好发量多,脸型又好,剪此类发型再合适不过,他真是个时尚天才之类。
后来余寻光自己照镜子,发现发型确实好看。
时尚天才就算了,那不是他想发展的领域。
说起来,《群鸦风暴》对于男演员方面的造型设计并不多,因为其要体现的港风主要在女角色身上。拍定妆照时他也看过别人的造型,女演员们大都是短发造型,她们化着各式各样符合自己脸型的妆容,涂着显气色的口红,戴着各类大气的耳饰,再配上各式各样西装套裙、版型不一的复古时尚风长裙,生生让拍摄现场变成了走秀现场,看得人眼花缭乱。
相信这类视觉效果在播出时也会给观众们带来感官上冲击。
女演员们百花齐放,男演员们也不好土里土气。
由于《群鸦风暴》的背景故事设定千禧年前,为了写实,剧组给演员提供的服装分两种:一种是像《风雅颂》那样打版重新定制的,另一种是由藏家捐赠的古着,是真正的来自30年前的成衣。
现在发型打理好了,便轮到换衣服。
余寻光穿的阎培熙的戏服便是某个富商的捐赠,送来的单子上还有好多很出名的秀款,只不过现在没拿来。这类价值比较高的衣服,都是拍摄当天送来,穿完就得还。
也不知道剧组怎么说动人家的。
怪不得大家要争角色呢,好角色之后的附加好处是普通人认知以内根本不敢想的,又见识了。
衣服都很好,就是衍生出来一个问题。
“怎么搭啊?”经纪人和助理都挺犯难。
这么好的衣服,要是搭丑了,以后剧播了,粉丝能把天捅塌。
顶着“美学光环”,以前只给自己做过最基础穿搭的余寻光取下了一件低饱和豆绿色的衬衣。
轮到你打扮自己了,阎培熙。
穿好衣服,余寻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略恍惚。
镜子里的人,从穿搭到发型都勾勒出了另外一个人的轮廓。
此时此刻,在别人眼里,余寻光就像是在欣赏自己容貌的水仙花少年纳西索斯。但其实,他是在琢磨自己的面部表情。
从外形上,余寻光做到了一开始对阎培熙进行侧写时的清瘦俊秀,但那张脸从表情反应出来的内里却完全还是他自己。
这样好吗?
这样当然不好。
余寻光对着镜子,一点点的调整自己的表情。
阎培熙是余寻光饰演的第一个有前后性格变化的角色,所以余寻光给他写了特别多的小传。
前期他的性格有天真可爱,但更多的是傲气。在家人的爱护下,他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他被人疼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和管束。又因为社会地位,他会有些嚣张,他对于不重要的人会有些轻浮。这些细节他都要表现自然,因为自傲者是绝不会觉得自己在骄傲的。
余寻光舔了舔嘴唇,把头微微往侧边压了压。
到了后期,阎培熙的性格里会多出更多的急躁和悲苦,同时,余寻光还得演出出那份桀骜狠厉的戾气。
他需要一些邪气,观众需要从他身上看到邪气。
他不是纯粹的恶,但恶就是恶。
但同时,生活中坏人也不会一直把“坏”字写在脸上,所以余寻光表演时要控制好度,要适量表现,要和剧情配合。
话说回来,后期是“恶”,那前期呢?
余寻光觉得,前期他可以往“正”的方向演。
阎家家风的良好,绝不是平口空谈。阎家当家阎厚德早就明白,要想成大事,只能往正路上走,所以他对于自己的兄弟,儿子、侄子都是此般要求。围读会上时余寻光看过阎家的置景,他特别注意到在阎家的墙壁上有[忠孝]、[诚信]、[礼义]之类的牌匾,美术组这么用心,说明他们和余寻光对于阎家的理解是一样的。
阎培熙就算有再多小毛病,在遭遇家庭变故之前,他也是一个被家人一心往正道上走的少年。他会耍弄心机,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人。
余寻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一次调整表情。
为了搭配好这种变化,服装方面他也会配合好。前期,阎培熙的衣服颜色会以亮色,暖色为主,后期则相反,还有一些需要用到的配饰看情况另说。
鲁迅先生有一句话说得好,“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撕碎了给别人看。”
阎培熙的从“正”到“邪”,如何不能成为一种能使观众扼腕,深化剧情含义的痛点呢?
这样就完全可以了。
余寻光看着镜子里的“阎培熙”,和他相视一笑。
第39章 一个耳光抡圆了
依着通告单上要求的内容, 在酒店做好妆造后,余寻光带着人前往港城的购物中心,去寻找提前做现场布置的C组剧组。
这里可以说是港城最现代、最繁华的一条街。
人也最多。
华灯初上, 昏黄的灯光给这座梦幻又复古的城市渡上了一层时代的滤镜。
由于街道太窄, 现在又处于高峰期不利于车辆通行,最后那一段斜坡余寻光是步行进去的。他一边走,一边在大脑里将眼前的景像和儿时看过的电影场景对上号,颇有兴致。
远远的,他看见有很多人围在一家商场门口。凑近了一瞧, 发现行人都在观望着一辆停在路边的白色敞篷跑车。
小张作为一个没出社会的大学生, 还挺懂,“小余, 是保时捷911系列的经典款欸。”
“是吗?”余寻光不懂车,更不爱车, 车的类型在他眼里没什么两样。小张说是保时捷,他在心里顶多是“这车很贵”的概念。
负责C组拍摄的正好是刘兆。他戴着小墨镜,却在余寻光来了之后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立马招手让他过来。
穿着米色西装套装搭豆绿色衬衣的余寻光身上有着一种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活力,他就像一朵早春初开的梨花,随着春风从远方飘过来。
那么清灵、自在,还带着冷香。
刘兆眼里有感慨, 又有惊奇,同时他还有一句感谢在心里没说出来。
他觉得余寻光是有点邪性的。李鸿辉被换掉是因为余寻光,他来接手C组的导演工作,也是沾了余寻光的光。
娱乐圈里没有不迷信的人,尤其港城向来有这样的民俗。为了那点“玄学”,刘兆已经决定, 以后想办法跟余寻光打好关系。
等人走到身边,他指着保时捷,很得意的模样,“怎么样,靓吧?”
余寻光稍微一想,“也是借的?”
“对,”刘兆很得意,“为了配你的少爷身份,剧组特意借了十来辆豪车,都给你开。”
余寻光给面子,保持着惊讶的表情抬手鼓掌。
奢侈品方面,剧组是真的安排到位。
今天要拍摄的戏份是第七集阎培熙打完官司当天晚上出来消遣,在路口见到赖清并和她发生冲突的剧情。
饰演赖清的年轻女孩叫朱思荃,是前年港姐选美的冠军,现在是港城电视台的签约演员。她算是赖家剧情点的核心,后期阎培熙和赖清谈恋爱,余寻光会跟她有不少的对手戏。
正巧,刘兆把人喊过来跟余寻光认识。
能成为选美冠军,朱思荃当然是位名副其实的佳人,只是她今天的妆容过于夸张,余寻光都看不出来她的本来面目。不过她对余寻光非常客气,见面就夸,“哇,余先生好纯真呐。”
刘兆接过话,不带什么好意,“是不是比你还要纯啊?”
朱思荃脸色一僵,脸上的尴尬都收不住了。
余寻光不明白在他眼里一直很好的刘兆为什么让人家年轻姑娘下不来台。他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刘兆立马道:“我说造型啊。”
为了表现出赖清的叛逆,朱思荃前期出场便是顶着爆炸头,化着亮色眼影宽眼线,穿着紧身皮裤,搭着繁复又无意义的链条配饰的“精神小妹”打扮。
刘兆这么解释也行得通。
朱思荃的脸色却仍旧勉强。
刘兆才没心情开导她,回头跟余寻光说起工作,“我们先入个镜试试效果,你也习惯一下我们这边的拍摄习惯。”
余寻光抿着嘴,叉着腰站着,仔细的听他说待会儿的镜头要求。
他们毕竟相熟,又不再有沟通障碍,余寻光跟他说话都随意很多。
“不是吧,一上来就炫技?”
“你知我能上位是托你的福啦,今天拍好的片子晚些要送去四个电视台给人检查的,我不下点功夫怎么行?”
“别这样讲嘛,刘哥你本来就很有实力,我一直记得你给我拍的那些武术镜头的。”
刘兆被余寻光的一番好话哄得哈哈笑,回头面对朱思荃时,又是那种带有恶意的表情,“余先生演戏很好的,你有没有准备好啊?别等下拖人家后腿,丢我们的人。”
朱思荃不理会他的态度,坚定的说:“你放心吧,导演。”
刘兆有些刻薄的撇了撇嘴,伸手拍余寻光胳膊的时候,又换了语气,“光仔啊,你去准备先。”
余寻光虽然奇怪刘兆的态度,但也明白有些事他是操不了心的。反正剧组为了方便统筹把他和朱思荃的戏份安排在一起集中拍摄,要真有什么问题,以后出现了再说也成。
待会儿余寻光有一个撞车的镜头要上,剧组已经安排好气垫,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只是他毕竟第一次开跑车,需要提前试试性能。
港城车的驾驶位和内地的是不一样的,车又是借来的,还是“古董”,余寻光试驾的时候方向盘都不敢打。一条直路小心翼翼的开了十来米,期间踩油门,又刹车,然后又倒车,他跟开玩具车一样,在有限的距离试了脚感,最后安稳归位。
他试车时,剧务正在给周围的人群卖好。
“大家帮帮忙,不要太靠近,我们就占一会儿,很快拍好。”
港城本地人对街头的剧组早已习惯,现在还站在一边的,大部分是外地来的游客。
剧务于是又用不太正宗但是尚能听懂的普通话说了一遍。
大家都是很通情达理的,又有自己的事要做,很快便一一散开了。
清好场,开机前,刘兆还把自己的墨镜给余寻光戴上了。
“这样更靓啊。”
在金镶玉绕的环境之下,《群鸦风暴》C组正式开机。
余寻光开着车,驾驶了一小段距离,稳稳当当的停在镜头里。
他还没拔车钥匙,赖清嚣张的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喂,小少爷出来逛街啊,这么有闲心?”
开拍前,刘兆看她的样子不够流气,还做主找人要了块口香糖给她。
现在这姑娘嚼着口香糖,双手插兜,耸着肩膀歪着脑袋看人,一整个站没站样。
她的演技有些浮夸,放在角色身上却正好。余寻光做了个嘴角下压的动作,对她没什么好语气,“这里不是你家的地盘吧?”
“没有啊,公共场合,谁都能来。”朱思荃有些粗鲁的咂了咂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听说你前天在法庭上很威风,是不是真的?”
余寻光鼻翼边的肌肉微抽,表现得已经是很嫌弃她了。
朱思荃却悠然不觉,继续调笑道:“呐,要我说,你家没那个能量,乖乖听话就好咯,不然闹起来难看,下次出事的就不止是你了。”
“是吗?”余寻光脸色微变,声音轻轻的,耐人寻味,“你能做你家的主?”
“当然,你别看不起人啊。”剧本里,赖清没看出来阎培熙的不对劲,朱思荃演得也挺讨人嫌,嘴硬道:“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
在她讲台词的时候,余寻光嘴微张,用舌头抵了抵口腔内壁,等她说完了,他点头,然后突然向着前头一脚油门。
前面停的正是赖清的车!
对于港式剧组而言,调度好,再通过镜头的运用达到一镜到底的效果是常有的事,刘兆为了秀技术,拍到这里也没断镜头,而是在余寻光踩动油门的时候,指挥摄影师和朱思荃一起飞冲出去。
拍了背影之后,他赶紧撤出现场,另一台早就准备好的摄像机启动,赶到余寻光身边拍下他刹车的镜头,再拍下朱思荃追上来,心急如焚查看自己爱车尾箱的镜头。
实拍时,演员看的其实是气垫。上来就是无实物表演,朱思荃也没露怯,表现出恰当的表情之后,回到余寻光的驾驶位身边,对着他的车门一脚踹了上去,“喂,你发什么神经啊!”
表面上是踹车,其实是踢在了旁边。
豪车谁敢真的踹?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就好。
余寻光摘下眼镜,轻佻的朝她笑着挑了挑眉,“一辆车而已,你这么怕,胆子也不大嘛。”
朱思荃知道他是恼了,脸上上露出外强中干的慌乱。
余寻光更加不屑了,冷下脸时表情里的狠劲儿让他露出天生反骨,“你既然没胆子,还敢来威胁我,你家里人没教过你离我远点吗?”
照余寻光的想法,这里作为一个剧情节点,不仅铺垫了阎培熙后期不可能爱上赖清的事实,也是一个能向观众完全体现他性格的地方。
阎培熙会生气不是因为赖清说话讨嫌,而是她冒犯到了阎厚德和阎育良。
阎培熙很在乎爸爸和哥哥,他甚至连别人嘴上咒一句都不允许。
他正是抱着这样的理解,有层次的处理剧本里写的那句“变了脸色”。
同时,他演得凶了些也是想在前期告诉观众,阎培熙绝对不是什么乖宝宝。
做好表情上的细节处理,余寻光拉了手刹,拔掉钥匙,开车门一推,来势汹汹。朱思荃赶忙后退,一秒惊恐。
“好狗不挡道,滚远点啊。”
“喂!”
她脸上硬生生挤出了惊恐。
余寻光把钥匙丢给靠过来的“泊车员”,完成了最后一个进入商场的背影镜头。
刘兆抓准他需要的时机喊了“cut”。
一组镜头,各方面都配合的很好,没人敢搞小动作。
就像之前说的一样,大家都知道余寻光有后台,导演对他态度又这么好,谁敢惹他?
演完,朱思荃返回来略夸张的拍着胸口跟余寻光搭话,“余先生刚才的眼神都吓到我了。”
余寻光想,成年人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吓到,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在普通的搭讪。
但由于刚才她遭刘兆挤兑,余寻光又不忍她太尴尬,遂回道:“是不是有点夸张?”
“没有啊,”朱思荃连连摆手,说:“我的意思是说,余先生演得很好。”
余寻光还要说什么,刘兆在另一边高声喊他过去。
“光仔——”
“来啦。”
余寻光朝朱思荃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反身去找刘兆。
“怎么了?”
他拉了拉裤腿,在他身边蹲下。他看着监视器,还以为是刚才的镜头有问题。
谁知道刘兆靠过来小声说:“那个女仔不是什么正经人,你离她远点。”
余寻光一愣,抬头看着他。
刘兆朝他点头,说:“你不想明天在报纸上见到你和她的绯闻吧?我们这边的媒体有时候讲话很难听的,传回内地去,有损你的形象啊。”
余寻光舔了舔嘴唇,心里复杂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能有什么形象?”
刘兆乐呵呵的开他玩笑,“清纯玉女咯。”
余寻光简直受不了他的肉麻,“大哥啊,你有没有学过「胡说八道」这句普通话?”
刘兆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朱思荃,又小声叮嘱,“虽然不一定是她本人的意思,但是有好多事,知情就代表参与,你明不明白?她的经纪人手段很脏的,如果罗勤没有被换下来,他们两个之间难免要来一场「因戏生情」。”
他料想这种戏码,余寻光应该是不乐意演的。
“你别滥好心,小心引火上身。”
余寻光把话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刘大哥,我理解你的意思,多谢你的好意。我想,就算有人乱写也没什么。”
刚才他在练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场外有代拍。以国内的5G网,真有什么,也不会让港媒先一步爆料。
而且拍戏时演员之间有交流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余寻光觉得,为了躲避媒体而和对手演员零沟通是一种因噎废食的行为。
“我只是想拍好戏而已,其他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想管那么多。”
刘兆点头,他也不是想强迫他做什么,“你心里有数就行啦。”
第二天,余寻光继续和朱思荃搭档拍阎培熙和赖清的镜头。
可能是昨天刘兆的行为太明显,新的一天,朱思荃半句闲话都没跟余寻光说。
余寻光什么都没感觉到,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情感完全沉浸,开启了进组状态。
跟拍武打戏时的天马行空不一样,刘兆拍文戏的时候非常有条理,且细腻。
今天的戏对阎培熙和赖清来说是有连续性的。上午,演员先拍了角色吵架起冲突的戏。
在前一段戏里,余寻光需要打朱思荃一个耳光。
这类打戏余寻光是第一次拍,他怕拿捏不好角度和力度,指望着刘兆来安排。
结果刘兆调度好就要开拍,朱思荃也没有异议。
余寻光想,港城演员果然适应力强,对任何戏都信手拈来,并且无比信任对手。他叹服了一把,更怕自己出错误事,赶紧去找刘兆提出要排戏的请求。
刘兆觉得不用那么麻烦,“没事的,你直接打就行。”
“直接打?”余寻光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怎么打?从哪个角度打?我看哪个机位?对手演员会向哪个方向倒?”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刘兆慢慢的睁大了眼睛。
他不确定的看了余寻光一眼,看出他是真的在认真问之后,伸手叫朱思荃过来。
平白麻烦人家一场,余寻光态度端得谦逊,他现在也学会学着港城这边“先生”“小姐”的称呼别人,“抱歉,朱小姐,可能要浪费您的时间。”
朱思荃正不明所以呢,刘兆指着她说:“余先生说要排戏,你配合一下。”
“耳光戏吗?”朱思荃伸了伸脖子,不敢置信。
余寻光解释道:“只是对接一下动作,朱小姐,我不太专业,怕误伤到你。”
“不,没有……”朱思荃结巴了两声,注意到刘兆的眼色,她立刻闭了嘴。
刘兆看到朱思荃知趣,开口说:“光仔,其实不要紧的,朱小姐很会拍这种戏,她最近一年多在我们台里拍了很多这类角色,已经很熟了。”
余寻光更想向朱思荃学习了,“还是练一下吧,要不了多少时间。”
刘兆听他坚持,这才点头,用眼神示意朱思荃配合。
等刘兆站到一边,余寻光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朱小姐,我设计阎培熙是左撇子,所以待会儿打你我会用左手打你右边脸,可以接受吗?”
“没问题。”朱思荃吸了口气,全神贯注,听得很认真。
余寻光先讲述了一下自己待会儿演这一幕的行为逻辑,然后举手做出发力的动作,最终轻轻落在朱思荃脸上。
太轻了,太温柔了,对于这个巴掌,朱思荃半点没反应过来。
看她呆呆的样子,余寻光心思奇怪:怎么回事,不是说拍这种戏都排习惯了吗?
意识到什么,朱思荃连忙说:“不好意思,余先生,我想可能需要再来一次。”
余寻光虽然奇怪于她的突然兴奋,却没问出来,他说了一遍,发现朱思荃没听懂后便把话说得更简单,方便朱思荃了解理论的同时,也教她怎么拍这种真实的巴掌上脸却一点儿也不痛的“打戏”。
“以下我说的观点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不一定对,你自己判断对错,挑着听。比如这场戏,咱们的情绪是递进的,阎培熙打赖清是因为赖清提到了哥哥,他打人的动作其实是有铺垫的,他又特别用力,所以赖清……”
朱思荃一直在认真听,用心学。
等两个演员有了流程,再排了一遍,刘兆才指挥着剧组动起来。
赖清和阎培熙交往是阎育良出车祸死亡之后的事。那个阶段,赖家和林家一起在针对阎家,所以对于家里的女儿要跟阎家人交往,赖家的长辈是不同意的。可赖清年纪小,又叛逆,决定了的事一定要去做,被人阻止后反而起到反效果,让她的意志更加坚定。
“众望所归”下,她为了跟阎培熙在一起,不惜同赖家断绝了关系。
赖家把赖清赶出了家门,阎培熙扮演好男友的身份,买了一套房子送给她,且只是时常过来坐客,并不留宿,也不同意赖清同居的请求。
赖清便更觉得阎培熙爱惜她。
其实阎培熙只是想利用她。并且他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爱他人更胜自己和家人,所以对于欺骗赖清感情的事,阎培熙没半分愧疚之心。
赖清和阎培熙谈恋爱之后越来越成熟,她换了造型,也收敛了“混混”的行事风格,越来越有大众视线里的“好女孩”样。刚谈恋爱的小情侣都是喜欢粘着对方的,今天正好周末,赖清提前准备很久,推掉了所有的约会,央着阎培熙来家里,给他做了一桌子的菜。
可没吃两口,阎培熙就要忙着去处理工作。
赖清虽然失落,但也表示能够理解。她没有吵没有闹,把厨房和餐桌收拾好后,自己拿了本杂志坐在客厅安静的看。
看完一篇名为“情侣间必做的十件小事”的文章后,她越想越激动,光着脚跑去骚扰在大头电脑前的阎培熙。
“阿培,我进来咯。”
阎培熙的眼睛闪了闪,连忙切了页面,把他想让赖清看到的资料切了出来。
赖清推开门,先是钻进来一个脑袋,特别可爱。
“你有没有忙完呀?”
“冇事,你过来嘛。”
赖清抿嘴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几步跑过来从背后绕着阎培熙的脖子抱住了他,然后二话不说开始亲。
阎培熙没有回头,只是抬头拍了拍她的脑袋,“再等一会儿。”
赖清停下,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和他一起看着屏幕上的文件,“那我要留在这里跟你说话。”
“好。”
赖清看着文件,无意识的张嘴读了两句,又马上反应过来这种行为不对的,赶忙闭上了嘴,眼睛却还是在控制不住的往屏幕上看。
她一心二用,又说:“你喜不喜欢猫啊?”
“怎么了?”
“情侣之间必做的十件小事!我刚从杂志上看到的,我觉得说得好有道理啊,我们一起养只猫好不好?”
阎培熙笑了笑,侧头看着她挑眉,“我不是已经养了吗?”
“嗯~”赖清听出言外之意,跟着傻乐,腻歪的朝他撒娇,“我才不要做你的小猫呢。”
“你不做我的小猫,你想做什么?”
“老婆啊。”
阎培熙撇了撇嘴,“没什么区别。”
赖清愣了一下。她停下来确定了阎培熙的表情,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收敛了。
“你把我当什么?”
她本就是被家里人娇宠着长大的姑娘,她从来都有自己的脾气。
阎培熙回过头,他现在是存了心想激怒她,所以故意在她的雷区踩,“呐,你家里不同意我们交往,你也做好了跟家里断绝关系的准备,那么以后你嫁给我,我理所应当养你啊。我供你吃,供你穿,给你花钱买漂亮衣服。人对猫做的事,不就是这么多吗?”
赖清觉得阎培熙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她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但是猫是宠物,人是不会去管宠物的想法的。阎培熙,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好不尊重人?”
“我冇感觉啊。反倒是你,话题是你挑起来的,结果说不通就开始无理取闹。”阎培熙露出自大的、很难理解她的表情,“你们女生真的很莫名其妙,自己愿意的时候,就说想做人家的小猫,等到真的被当成了小猫咪,你们又会觉得小猫咪是畜牲,又要反过来提倡自己的人权。”
赖清彻底炸了,她大声的说,伴以肢体动作:“因为我没见过会有人真的把自己的女朋友当成宠物啊!”
阎培熙被她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语气也冷了下来,“你吼什么?说不通就发脾气吗,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大家小姐?”
这句话精准的刺伤了赖清,她愣在原地,内心如遭雷击,“我是因为谁才这样的?”
阎培熙知道一个张弛有度,不能演得太过,连忙起身过去拉住她的手,“对不住啊阿清,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我无心的。”
赖清仔细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挣扎开,“你根本不是真心认错,少装了!”
“喂,”阎培熙警告她,“你是不是真要扫兴?”
“你少给我摆少爷架子才是!”赖清情绪激动之下变得前所未有的聪明,她胡言乱语,轻而易举的戳破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的真相:“你早就这么想了对不对?你觉得是我家里人害死了你大哥,所以你勾引我,你报复我……你是不是还想报复我家啊!”
阎培熙最讨厌别人说起他的爸爸和大哥,尤其还是赖家人。情绪上头之下,他动了真怒,想到哥哥躺在棺材里冷冰冰的样子,他气得伸手扇了赖清一耳光。
“啊——”赖清被打得脑袋一歪,失声尖叫。
他阎培熙抓住了赖清的手把她拉回来,警告道:“你不要让我觉得我太惯着你。”
赖清看着他脸上不对劲的平静,再加上刚被打了,心里害怕,更加用力挣扎,“你干什么,你怎么可以打我,你抓疼我了——”
“嘘,”阎培熙伸手捂住了赖清的嘴,明明没做什么表情,光看他的眼神就让人害怕极了。他小声地,有些神经质的说:“小声点啊,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吵,很烦人的。你听话,别跟我闹,好不好?”
赖清哭着摇头,费力挣扎才脱离他的控制。她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你放开我,我不要跟你在一起,我要回家。”
阎培熙还想要抱她,“你不想让我陪你了?”
赖清费尽力气把他推开,大声喊出,“我要跟你分手啊!”
阎培熙皱起眉,不敢置信,“因为吵了两句?”
他软下语气,试图挽回,“刚才是我说错了话,最近好像有什么新款包包,我明天陪你去逛街,好不好啊?”
赖清伸手指着他,不让他靠近自己,“我不要钱,我也不要名牌包,你明明不把我当人看你为什么要装?你还打我……”
阎培熙黑了脸,“你没事提我大哥干什么?你自找的。”
赖清又哭,“我只是想让你尊重我一些,不行吗?”
阎培熙这回不说话,径自走到赖清身边去拉她。
“你别碰我。”
赖清躲开他,阎培熙又低下头想去亲她。
赖清更加抗拒了,“我不要。”
来来回回,阎培熙也不耐烦了,直接直接把她一推,打开了门,“既然要分手,那你就快滚。”
赖清委屈的扁着嘴抽泣,她本来也想还阎培熙一巴掌,比较了一下发现自己可能打不过又要挨打之后,骂了一句赶紧转身跑了。
“阎培熙你这个贱人!”
余寻光莫名想到宋启丰也被这样骂过。
虽说宋启丰是真的,而阎培熙现在是故意装出来的。
但他还是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刚好衔接住最后一个镜头。
第40章 向上管理的一天
刘兆喊了“cut”之后, 剧组的幕后工作人员各司其职运作起来。
赖清和阎培熙大吵一架后闹到了分手的地步,她冲出家门,一时之间无处可去。由于害怕, 她不敢再待在阎培熙身边, 只能回家。可她要是就这么回家,大房三房的兄弟姊妹肯定会嘲笑她,更何况当初她脑子不清醒还为阎培熙顶撞了爷爷……
为了能够取得爷爷的原谅,赖清想到自己偷瞄到的阎培熙电脑上的文件,一个完美的计划从心底生出。
她收拾好自己, 回到家, 嘴硬着说自己跟阎培熙谈恋爱是帮家里的刺探情报,得意洋洋的反手把“前男友”卖了个彻底。
赖家刚好在跟阎家竞标, 赖清带回来的消息用得好,或许可以给予阎家致命一击。所以, 明知道赖清是在装腔作势,但只要她清醒了,赖老爷子还是愿意原谅她,让她回来。
但他同时希望赖清能找机会再度接触阎培熙。
“阿清,你带来的消息很有用,只是要跟阎家抢标,我们还需要知道他们更多的投标细节。”
赖清该聪明时候可聪明了, 她立即听出爷爷的言外之意,吓得赶紧撒娇妄图萌混过关,“不要啊,爷爷,阎培熙那个衰人就是个疯子,我再跟他在一起, 会被他打死的。”
赖老爷子不理会她的拒绝,承诺只要赖清能够成功办好这件事,就把属于她妈妈的8%的股份还给她。
赖清从小失去父亲,母亲头两年也去世了,她正是怕赖老爷子哪天撑不住一命归天,自己在赖家一分钱都拿不到,才会作出那么多幺蛾子。
利益在前,赖清登时跟打了鸡血一样来劲儿,瞬间转变态度。
“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准确的消息带回来。”
接下来剧组要拍摄的便是阎培熙和赖清在餐厅见面,阎培熙假意道歉想让赖清上钩,赖清和他虚以委蛇和好的情节。
换到隔壁搭好的餐厅场景里,灯光师和美术师正在调试场景,余寻光为了不碍事,站到一边,等着导演待会儿的召唤。
他旁边是提前过来的朱思荃。
朱思荃很客气的跟他打招呼,“余先生。”
余寻光朝她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朱思荃不顾前天的尴尬,鼓起勇气问:“您对于我们这边的拍摄手法还习惯吗?”
余寻光一边走神想接下来的剧情一边说:“我和刘导之前合作过,虽说是武打戏,但是大家都很专业,挺好的。”
朱思荃的声音条件很好,她的音色脆脆的,说起话来十分悦耳,“气候和饮食也能习惯吗?”
“能的。”
“余先生不愿意跟我说话吗?”
“啊?”余寻光没想到朱思荃会误会,连忙转头看她,“没有。”
他以为是自己刚才说话没有看着她的原因,解释道:“我在想事情,抱歉。”
朱思荃表现既大方又得体,“是我打扰到您了,我只是想说,我觉得余先生演技很好。”
余寻光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正想要不谢一句吧,朱思荃开口说:“我不是为了讨好你,想跟你攀关系才说大话,我是真的觉得刚才余先生打我的那一下控制得好好,我第一次挨这么轻的打。”
“为什么?”余寻光不太能理解,“我以为,港城电视台很看重你。”
王文质说《群鸦风暴》是双生双旦,另外一个“旦”便是饰演赖清的朱思荃。
有这种戏演,怎么没被好好教?耳光戏不是表演最基础的技巧吗?
朱思荃说:“电视台看得起我,不代表别人亦看得起我。”
余寻光一听,明白了。
派系文化是港城电视台的一大特色——当然,这种情况内地也有,什么京圈沪圈之类,甚至于艺人的签约公司或是经纪人不同都有区别。林子越大鸟越多,说白了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朱思荃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倾诉欲,她很平静的叙述道:“而且我不是专业演员出身,港姐来的嘛。我演技不好,观众们嫌我,只有好少人愿意支持我。我又是那种很精明的形象,观众缘不行,所以一直在演蠢角、坏角。剧组拍摄追求进度,没有时间给我多练,每一次演耳光戏导演都会让对戏的前辈真打,说是拍出来效果好,也能提高效率。”
好多次,她脸被打肿了镜头都没拍好。
她真的很感谢余寻光。因为余寻光有背景,又跟刘兆认识,刘兆尊重他,所以会更多的听取他的意见而不是强硬的指挥他;又因为余寻光人好又专业,开拍之前不仅带她排过戏,还教她怎么接巴掌……
还有,原来不是表面热情的人才是好人啊。
余寻光听着,没显露什么情绪,心里却清楚的知道朱思荃的遭遇已经算是职场霸凌了。只不过各地环境不一样,创作上的事怎么说都有理,曝光了也没用。
朱思荃并不是想向余寻光求助才说这些话,她早就想通了,有那么多吃过苦的前辈为例,自己的经历能算什么?有大配角演已经很不错了。每一个打在她脸上的巴掌都是她通向成功的垫脚石——她正想着,余寻光也说:“杀不死我的,只能让我更加强大。”
简直和她的想法简直不谋而合。
朱思荃有种被理解的感动。她朝余寻光欠了欠身,“谢谢您,余先生。”
“您客气了。”余寻光自觉自己没做什么,不能受她的礼,往旁边挪开。
他曲起大拇指轻轻抠了一下食指指节,还是不习惯安慰人,“朱小姐,你喜欢做演员吗?”
朱思荃征住了,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她张开嘴,在余寻光期待的眼神下,喉咙都有些发干。
“喜欢的。”不然怎么能坚持得下来?
余寻光轻快地笑了,他的眼睛里满是自豪,“演员是一份非常有趣,又很容易让人有成就感的工作,对不对?”
朱思荃点头,眨眼间却发现脸颊有些湿润。
她拿手一抹,才发现那居然是不知何时流下的泪。
她怎么就哭了呢?
脸上带着妆,朱思荃不敢用力去擦,同时,被激起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她表现得太狼狈,可她无处可躲,只能别过头,不敢去看余寻光。
他的眼神太干净了太明亮了,让她想起了好多不好的事。
她心里既委屈又羞耻。
朱思荃吸了口气,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余寻光从口袋里的掏出来纸巾递给她。
朱思荃被泪水糊了眼,没看清楚,还以为是手帕,摇头不敢接,“是不是道具啊?好贵的。”
阎培熙的戏服是什么配置,她再清楚不过了。
“不是,”余寻光把手抬了一下,“用吧,就是普通的纸巾。”
朱思荃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给我自己准备的。”
剧本里,阎培熙的情绪戏非常多,余寻光知道自己上头了就喜欢往沉浸里演,他是怕自己哪一场没控制好情绪,才在最近有的习惯。
朱思荃看了他一眼,抽噎的接过,拿出口袋里的镜子,小心的擦眼泪。
余寻光没有离开,而是等她把自己整理好了,再轻声鼓励她,“朱小姐,加油好好的演吧,只要你的演技被认可,就不用再受委屈了。你现在才入门,有时间的话多找几个专业的老师学习,私下多钻研,时间长了观众觉得你演技好了,未必不能回心转意。”
朱思荃虽然天赋不够,但是勤能补拙,只要她喜欢,她愿意坚持,未必不能出头。
朱思荃点头,狠狠喝下这一碗鸡汤。
来了这么一出,两人间的氛围不再凝滞。等朱思荃补完妆,情绪稳定了,她主动提起了剧本里的内容。
她像是在聊起一位相熟的朋友,“啊,说起来,赖清真的很有意思,她想过阎培熙是变态,唯独没想过阎培熙是不爱她才不把她当人看。”
余寻光说出自己的理解,“她毕竟是被妈妈娇宠着长大的孩子,不缺爱,不缺钱,在感情上不会内耗的。”
“那阎培熙呢?”
“他是因为曾经拥有得太多,所以才无法接受自己一夜之间失去全部吧。”
朱思荃点头,不待她再开口,场务跑了过来通知。
各部门调试整理完毕,马上就要开始拍摄后面的剧情。
“灯光就位。”
“录音就位。”
“摄影机组就位。”
“演员就位。”
“Action!”
朱思荃先进去餐厅入坐,余寻光在镜头外接过剧组拿过来的超大束红玫瑰花,抱着候场。
剧组的道具老师还挺懂经济。怎么说也收过很多花了,余寻光只是稍微一瞟,就认出是内地花店的手艺,想来是剧组刚从鹏城那边买来的。
余寻光正低头看花,察觉到有镜头在拍,一抬头,发现了躲在角落的剧照老师。
他礼貌的看着他短暂的露出一个微笑。
他为这场戏准备的穿搭是黑色高领衫打底,外搭复古磨毛面料的孔雀绿色衬衫,下面穿的是细纹的咖色高腰长裤。
等朱思荃的戏份演完,他掐准时机入镜。
红绿撞色,更显颜色。出现在镜头里的余寻光脸色白净,五官清晰,眉发愈黑,整幅画面更像一副油画了。
摄影师趁机推进镜头,取景器里便只剩下鲜艳的花和余寻光鲜艳的脸。
不敢想象届时这个特写放大会有多好看。
如此漂亮的一张脸,赖清看到的第一眼却转身就走。
“阿清。”
阎培熙喊住她,追上她,把她堵在了餐厅角落,“别生气咯,是我错了嘛。”
赖清一想到自己那天挨打,装出来的生气瞬间真实了两分,“你走开啊,我不想看见你,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明不明白?”
“大不了当我重新追求你咯,”阎培熙把怀里的献花塞给她,存心卖惨,可怜兮兮地说:“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你别再不要我。”
赖清被他凑近的脸晃了眼睛,一想到自己利用他,现在还来欺骗他,她就有点心虚,神志不清的接住了花。
阎培熙看出她意动,高兴的亲了一口她的脸颊,温柔的说:“我保证,以后都尊重你好不好?”
赖清扁嘴,“你打我的事怎么算?”
“是我混蛋,”阎培熙把自己的半边脸凑上去,“你打回来嘛。”
赖清抬手作势要打,阎培熙居然真的不躲。赖清见他诚心,泄了气,只拧了一下他的耳朵,“这回先放过你啊。”
“为什么,你舍不得啊?”阎培熙顺势抱住她,整个人靠在她身上不说,又拿脑袋蹭她,粘糊的撒娇,“你是不是好中意我?”
赖清被哄得心里一阵甜蜜,捧住他的脸娇嗔道:“你啊,混蛋一个,我才发现你脾气其实好坏的。”
阎培熙说:“我以前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坏脾气,我爸爸都说我是乖乖仔的。”
赖清觉得离谱,“有你这样的乖乖仔咩?我看你是窝囊废才对,世上只有窝囊废才会打女人。”
“不是啊,”阎培熙怂了怂鼻子,认真的说:“你不知道吗?男人我也照打的。只是一般情况下,惹到我的男人都有人帮忙收拾,而女人嘛,让手下打多可怜,不如我自己动手,至少知道轻重。”
赖清简直被他的歪理邪说震惊到,心里刚升起的同情登时减掉一半。
关键阎培熙还不自觉,继续说:“你都不心疼我,上次你惹我生气,我的手都打痛了。”
这能怪她?
赖清见他的表情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再也忍不了,举起花往他头上砸,“衰仔,你去死吧。”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后悔了,这种不把人当人的变态不赶紧踹了跑路,留着给他当大头菜被日夜折磨吗?
阎培熙并不生气,他甩了甩脑袋,甩开那些落到自己头发上的水,拉住赖清的手,“我们去吃饭?”
赖清想着今晚就要你好看,忍着脾气点头。
阎培熙伸手请她先走,在她的背后,露出看待猎物的表情。
平静的表情透露出算计,令人反而为赖清捏了一把汗。
导演喊“cut”之后,余寻光把花放在一边,跑去看监视器。
他主要是想检查自己方才的表情够不够到位。
朱思荃也过来了。当监视器里出现阎培熙看着赖清像看猎物一样的特写时,她被惊艳得“哇”了一声。
“余先生,你好靓啊。”
余寻光盯着镜头看得认真,“靓不靓是其次,关键是镜头的完整性。”
余寻光认为电视剧吸引观众的地方在于镜头的丰富,而镜头的丰富除了摄像老师拍摄得美与不美之外,演员的表演也很重要。每一个镜头,每一段话,演员都必须有自己的理解或思考。要是单纯成为说台词的机器,那拍出来的戏还有什么意思?
朱思荃觉得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些,“你的表情很到位的。”
“你觉得阎培熙够渣、够坏?”
“当然啊,”朱思荃露出一个很心虚的笑,“不过如果是从观众的角度,我会觉得他好聪明。赖清太傻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除开这些,整体画面是美的,是有艺术感的对不对?”
“是啊。”
余寻光点头,满意了。
他又很正式地问刘兆,“导演,你觉得可以吗?”
刘兆没想到他会询问自己,他刚想说呢,“我觉得有点问题。”
余寻光担心的就是没人给他提问题。刘兆一说,他反而兴奋了,直接在旁边蹲下,“您请讲。”
刘兆咳嗽了一声,他低头对上余寻光充满求知欲望的眼神,根本想不到自己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是什么。
刘兆在和余寻光合作《凤凰于飞》合作时,就对这个年轻演员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肯吃苦,肯下功夫,高度配合,不矫情,能听取意见,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为了戏奉献。
刘兆认为,余寻光已经拥有了成为好演员的品质。此时,他没有拿出前后辈或是上下级的架子,而是把余寻光单纯的当成一个创作伙伴,和他诉说自己的想法。
“光仔啊,你知道,《群鸦风暴》的最终目标是按照老港剧为目的去拍的。”
余寻光托着脸颊,顺着他的话思考,“所以,我要改变演法?”
“不用那么夸张。你现阶段的理解和表演都没有问题,”刘兆肯定他,“你演的阎培熙很有生命力,也很有味道。”
对赖清耍渣时,余寻光的表演十分到位,虽然欠揍,但并不令人生厌。
“不过从整体来看,有几个角度的镜头,你可以更加深化一点。”
余寻光耐心听着,“您的意思是,我演的不够浮于表面?”
“对,需要再狠一点。”
余寻光做了一个阴鸷得有些瘆人的表情,“像这样?”
刘兆拍手,“对!像前天拍撞车戏时一样,你得彻底表现出来。”
余寻光收了表情,却仍在皱眉,“要演得这么明显吗?”
刘兆反问:“你觉得不合适吗?”
“不合适。”余寻光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朱思荃从没有在现场“忤逆”过导演,她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
现在说话的人如果换成她,绝对会被教训。
刘兆对于余寻光的当众反驳并没有生气,他和他本来就是在进行一种平等的探讨。
“为什么?”
余寻光反客为主,“您认为阎培熙为什么会变坏?”
刘兆的思路也是清晰的,“因为他遭受了变故,失去了管束。”
“除此之外呢?”
“他还有强烈的复仇的心态。”
余寻光赞同后继续分析,“失去了亲人的管束,阎培熙做事便无可顾及起来。达到目的的方式有很多种,他选择了最直接的那种。在我心里,他最后自首,也不全是肖斐的原因。”
刘兆问:“那是为了什么?”
余寻光看得十分明白,“他觉得自己不能拖累到阎家其他人。”
刘兆又问:“你的意思是说,阎培熙算不算一个恶人?”
余寻光反问他:“您觉得前期的阎培熙算恶人吗?”
刘兆沉默,仔细思考之后,摇头。
剧本研究到现在,阎培熙身上的“情”比他的“恶”更让余寻光觉得厚重。
余寻光接着说:“而且到时候我还会特意演得正直一些。”
刘兆真不理解了,“为什么?”
余寻光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他的家教,因为阎厚德和阎育良给他做出的榜样。”
他停顿了一下,说:“在我眼里,阿培哪怕是恶人,他的恶也会更加单纯。他不是一个能够被道德限制的人,唯一能约束他的只有亲缘,所以他的恶是不守规矩的恶,是想报仇的恶。他是学法律的,他一直记得父辈的教育,他如何不清楚自己是在做错事?可是他太痛苦了,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他明知故犯的选择了清醒的发疯。”
话说回来。
余寻光把录像倒回去,指向几个点,“阎培熙和赖清的交往完全出于利用,赖清只是阿培计划搞垮赖家,报复赖家老爷和那些叔伯的一块踏脚石。赖清从来不是阿培的报复对象,因为只要赖家倒台,赖清的结局不会好。所以对于一个根本不够资格待在仇人列表内的、一个有些蠢笨的工具,阿培怎么会天天阴恻恻的在背后看她?”
余寻光在前面那段剧情里,每一次看朱思荃时,眼神都拿捏很兴味盎然,分明是人在逗猫遛狗时的样子。
“他们两个前面吵架时的那句台词就能说明一切了,赖清在阎培熙眼里,跟阿猫阿狗一样,他看不上她,更不要说这一段他还是在故意惹她翻脸。”
朱思荃看着录像,心里有关于角色行为逻辑的疑云顿时解开了。
原来如此。
“而且我认为,表演是需要有分寸的。我们不能过度想要给予观众感官上的刺激,而忽略了情绪的真实表达。”
余寻光给出的观点是,他不仅不会用阴鸷的眼神看赖清,之后看赖家林家他那些真正的仇人,他都不会一直使用这个眼神。
“要演「坏」,要表演出一个「坏人」的眼神其实对专业演员来说很容易的,找到诀窍学习一下就行。难的是融入角色融入生活。导演你说我刚才的表演不够夸张,我想请教您,生活中有哪个坏人天天用那种邪恶的眼神看别人?阿培他确实是有点精神上的偏执,但他不是精神病啊。”
“近现代表演艺术发展至今一百余年,今人的路可以说是前人摸石过河探索出来的。对于「反派」的表演艺术,各国各地都出现过亮眼的演员,亮眼的演绎。我在演阿培之前归拢过,20年前的演员演反派都是大开大合的,他们将角色的凶恶面摆在脸上,让观众一看就知道他是「坏人」;近年来,影视作品中出现了很多「伪君子」式的反派,他们表里不一,以仁义道德来伪装自己内心的丑恶,又以歪理邪说给自己无恶不作的行为立书作传……”
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刘兆被他一大堆话绕得头都大了。
关键是有朱思荃在旁边他碍于面子得撑住,不能露怯。
你们内地学院派的演员都好烦人!
余寻光对导演的烦恼犹然不觉,继续问:“导演你刚才说需要演出那种港式反派感,但表演方法是在进步的,观众的审美也在进步。如今,我们还使用30年前的表演方法,到时候呈现出的整体效果对于观众来说会不会太夸张,太悬浮?”
况且,电视剧在拍摄期间,剧组是有摄像和灯光在为演员的表演服务的。部分情况,演员哪怕正常演,灯光和美术老师也能通过镜头语言体现出人物的邪恶和内心的想法。
如果真的需要表现出角色内心阴暗的想法,靠打光和拍摄角度同样能做到,不一定非要使用那种浮于表面的表演方法。
影视作品是演员加上光影刻录在画面上呈现出的艺术,艺术的美,是整体的。
“导演,你以为呢?”
刘兆听他终于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的话,讲得很有道理。”
很明显,现在轮到他阐述观点了。但怎么办,他没读过什么书,导戏都是在用几十年的经验导,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
翁想想说的那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余寻光是一个对导演有要求的演员。
在《与善同行》剧组被李恕坤一惯,他向上管理的能力更进一步。
如果不能说服他,那就只有被他说服。
现在,刘兆被余寻光彻底整麻了。
看出他的呆滞,知道这些是剧本围读造成的遗留问题,同时他也猜不到葛安淮会怎么拍,余寻光舔了舔嘴唇,一不做二不休,轻声提议,“刘大哥,要不然,我们晚上叫上葛导,一起讨论一下?”
刘兆迷迷糊糊的点头,“是应该这样。”
他根本没听出余寻光语气里的诱哄。
达到目的,余寻光满意的露出笑容,提议道:“那我们晚点再讲?”
“好啊!”
刘兆一听事情暂时可以简单结束,赶紧把剩下的事两句话吩咐给副导演,然后火速卷着剧本跑了,像后面有鬼在追。
余寻光咂巴着嘴,意犹未尽。
他那个样子,太吓人了。
朱思荃却感到很有意思。刚才余寻光的小表情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余先生,你好坏哦。”
她直觉今晚开的这个会对刘兆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余先生”才不肯承认她的指控,“我只是为了演好戏嘛。”
朱思荃乐了。她自觉沾光学了很多东西,再加上今天得到的帮助,不禁想找个机会郑重的感谢余寻光。
“余先生,赏光一起吃个饭?”
跑过来接余寻光的实习生助理小张刚好听到,他立马露出为难的表情。
像是有事的样子,余寻光忙问:“怎么了?”
小张不好意思的看着朱思荃说:“朱小姐,不好意思,刚才有粉丝联系我们,她们一群人特地从鹏城来探班,现在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了。”
粉丝这么热情,不招待一下说不过去啊。
朱思荃当然也清楚道理如此,她立马说:“没事,我本来就是想谢谢余先生。”
她怎么好给他添麻烦。
正式道了个别,朱思荃自己独自离开了。
她和港城这边很多年轻艺人一样,没经纪人跟组,没助理相陪,每天到片场跟工作族上下班一样。
小张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
余寻光看看他,又看看朱思荃离开的方向,“啧”了一声。
“不要想太多无聊的事。”
小张小声提醒:“小余,有坏女人啊。”
余寻光连忙警告,“喂,别乱讲。”
看他面色严肃,小张赶紧捂住了嘴,“对不起。”
朱思荃确实有蛮多花边新闻,助理们早在刘兆提醒余寻光之前就把瓜吃了个饱。或是捕风捉影,或是夸大其词,总归,港媒嘴毒,用词都不太好听。
但这都不是小张随意评价的理由。
有谁能从零碎又博人眼球的娱乐新闻里探知到一个人的真正品质呢?
“不用跟我道歉,我不是在批评你,但下不为例。”余寻光小声教他,“你啊,要记得自己现在是圈内的工作人员,不是观众了。以后毕了业正式参与工作,无论是自己单干还是给别人打工,都不要在背后评价别人,知道吗?”
小张点头,再点头,点了三下头才放下手。
“小余,这是不是就是有人塌房之后,会有那么多人回踩的原因啊?因为他红的时候不能说。”
余寻光笑,“不红也不能说,当心祸从口出啊。”
小张有着大学生的清澈与单纯,怪可爱的。
余寻光把他刚才的神情与动作一一记在心里,归为表演素材。
“哦,”小张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自己能闯出什么祸,“小余,我们过去找陈哥吧,真的有粉丝过来了。”
他刚才可不是为了支开朱思荃而故意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