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揣着心虚换回毛衣,趿拉着鞋找妈妈。
邵女士惯例在阳台看晨报,似乎对女儿的自然醒有些意外:“不多睡会儿?”
叶绍瑶说:“滑冰课要迟到了。”
可把她急坏了,“哒哒”直跺脚。
邵女士投来眼神刀,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谁教你把鞋帮踩下来的?”
这完全不是叶绍瑶想要听的重点。
她急迫地重复一遍:“教练最讨厌迟到的学生,我会被罚的。”
穆百川为人严肃,有时也是只笑面虎。
他自有一套教学手段,最痛恨自暴自弃的学生,迟到早退的次之。
随着热情消减,青年组的学生在课堂怠慢,其他教练只肖批评两句,穆百川直接让人回家调整心态,下了道无限期驱逐令。
总有几个心性高的受不住气,一走再不回来,也有家长说情的,穆百川只表示,如果把滑冰当做终身事业和追求,绝不该心有旁骛。
叶绍瑶肃然起敬。
“这周末有考级,停课一周,”邵女士反问,“教练不是跟你说过吗?”
“烤鸡?什么烤鸡?”
她还没吃早饭,说实话有些馋。
合着啥也没记住,邵女士耐住心解释:“考级类似于学校的考试,是对你这段时间学习成果的考察。”
叶绍瑶点头,原来考级就是考试。
那她不喜欢考级。
可孟壮壮仗着绘画六级自诩天才,她要超过这个讨厌鬼。
几乎是一锤定音:“我也要去考级。”
“那得等秋天了。”
秋天,叶绍瑶鼓着腮帮子,她都七岁半了。
想法弯弯绕绕,最终回到原点。
今天是她的生日诶,游乐园一日行诶!
叶绍瑶高高兴兴翻出彩虹毛衣,嘴里哼着新学的《种太阳》,调都要飘起来。
在穿衣镜前臭美半天,她还不满意,别上太阳花发卡,全身红红绿绿。
现在像小寿星了。
游乐场在岸北城西,距离市区不远,叶绍瑶的记忆里,它断断续续修了好多年,今年春节才开业。
但等邵女士带她下公车,眼前的游乐场依旧是闭门谢客的状态。
“为什么?”叶绍瑶控诉。
门口张贴了公告,她恨自己不识字。
邵女士回答:“停业维护一天。”
回程路上,叶绍瑶木讷地看着绿化带倒退,连同颜色一起消减。
“我特意在昨天写完了作业。”她托着脸颊失落。
真是越想越委屈,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故事书里不受待见的公主。
不对,白雪公主还有七个小矮人呢,她连朋友都没有。
比公主过得还惨。
“没关系,我们明天再来。”
大概是真伤心了,叶绍瑶觉得妈妈格外温柔,居然给她买街边刚炸的爆米花,像镀了层金光。
“前方到站市体育馆,要下车的乘客请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售票员坐在前门,惯例握着塑料喇叭报站。
叶绍瑶突发奇想:“妈妈,我们去看考级吧。”
因为被征用为考点,体育馆的门槛快被踏破了,但为保证考试顺利进行,内场封闭,不对外开放。
好在今天的运气都搭在这会子上,叶绍瑶一眼认出放风的穆教练。
穆百川和邵女士打了照面,低头摸了把小姑娘光生的头发:“你这丫头,平时滑冰不积极,看别人滑倒起劲。”
嘴上虽然嫌,还是带母女俩顺顺利利进了场馆。
对面墙上挂着红色横幅,叶绍瑶能磕磕绊绊认出“2001/2002年度第二次国家花样滑冰等级测试”的字样。
冰场外有张长桌,坐了五六位穿着古板的考官,一提录音机摆在手边,那是放音乐用的。
观众席稀稀拉拉坐着家长,候场考生换上表演服做准备。
肉眼可见的紧张氛围。
考官摇铃示意休息结束,下一批考生排队入场热身。
叶绍瑶观摩整个流程,侧头问:“为什么他们要比上组哥哥姐姐小?”
“因为现在考的是二级步法,考生相对年幼。”
测试开始,第一位小选手缓缓起步。
前内/外刃弧线、左/右脚内刃急停、连续左/右前交叉步、拖冰停止。
准备小半年,就为这两分钟的展示。
看着小妹妹顺利完成,叶绍瑶对未来的自己充满信心:“好像没什么难的。”
穆百川敲她一记:“你什么时候能够记住伸直手臂,再说其他。”
叶绍瑶小朋友不长记性,在课上不犯大毛病,但小错误总是改不掉。
就蹬冰时的膝盖韵律和上肢平衡,几乎是每周的固定话题。
她讪笑,另起话头:“教练,我也想考级。”
“为什么?”
叶绍瑶被问住。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考级不是为了炫耀和攀比,它只是你在这个领域成长的台阶,是你每进步一点就可以得到的奖励。”
穆百川鲜少谈及无关训练的事,更不论讲这些道理。
他目光注视着场上的孩子,直接挑明:“你妈妈不想让你走专业,所以我不支持你考级,会耗费太多精力和财力。”
叶绍瑶听得半懂,不敢随便接话茬,只能揪着专业不专业的事情反复澄清。
“可我想成为专业的花滑运动员。”
小姑娘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好,你一定会成为专业的花滑运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