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香橙香水 白衣校服到西服衬衫……
海容川在床上躺了一会之后, 心里还是很烦。所以江泊谦是因为晚上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对他提前做出补偿吗?
他越想越生气,情绪越来越不受控。于是起身在房间里翻找, 但他屋里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烟了。
他转头去了江泊谦的书房, 书房是指纹密码门。虽然家里很多地方都有密码,但对他向来没有设过限。
他开门之后,径直走向了沙发旁边的茶几处。他记得江泊谦都会把烟放到那个抽屉里,以便坐在沙发上抽烟。
但是抽屉里的烟盒已经空了,海容川的情绪一瞬间上头。他一把把茶几上的烟灰缸扫到了地上,身体里的暴力因子好像又上来了, 他一把扯起一旁的落地灯砸向了窗户。
落地灯是类伞状的水晶材质, 稀稀拉拉地碎了一地。窗户玻璃却完好无损, 甚至还有一丝一缕的阳光投进来, 照射到了地上的碎水晶上。
彩虹色的反射光亮晶晶的很刺眼, 却也让人很烦。
海容川突然想起了六年前在地下室的时候,他把一切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到了那个电梯门上, 可那个电梯门从来都没有被砸开过。
甚至连一丝的裂纹或一个凹陷都没有, 显得他每一次的发飙都像是无能狂怒。
其实,从地下室出来之后他就很少会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了。明明是那么黑暗的一段时间,他以为他会铭记终生, 会时常记起, 但他却很轻易地忘记了,甚至他自己都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忘记的以及为什么会忘记。
但是, 在这一瞬间海容川却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刚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 每天都在医院里做康复,他有严重的PTSD,他每天都过得很痛苦, 他会不自觉地自残,会在看到江泊谦时大喊大骂,会随手抄起东西打他、砸他。
海容川那时候已经完全疯了,他抵抗治疗、拒绝吃饭,每天一心求死。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之所以把那段暗无天日的囚禁和复建日子忘记,是因为医生强行催眠再加上他自身的保护机制,以至于那段记忆就这样被封存起来了。
“容川先生,怎么了?”刘叔在外面着急地拍着门,“你没事吧!我听到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没事,别进来,也不许告诉江泊谦。”海容川喊了一声。
刘叔能打开书房的门,但是没有得到海容川的允许,他不能进去。海容川比别人更需要被尊重,他们都知道。
所以,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他们一般都会听从海容川的吩咐。他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海容川可能是发病了。所以他不敢走远,一直待在门口,以防海容川做出更过激的事情。
海容川一转身就看到了江泊谦的保险柜,此刻正摆放在书柜旁边。他走过去打开了保险柜,他很想知道江泊谦会在柜里放些什么。
有时候他会觉得江泊谦是一个心很大的人,他都已经病成这样了,江泊谦竟然还敢把家里所有的密码都告诉他。
江泊谦真的不怕他会干点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吗?毕竟,在他发病时,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
保险柜上层放的都是文件,无非就是公司的文件或者是家里的一些资产证明,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更想知道除了这些财产之后,江泊谦会不会保存一些更具有纪念意义或隐私感的物品。
果然,他在保险柜最下层看到了一瓶香水。香水瓶是切割成玉米粒花纹的椭圆形水晶瓶,能看到橙黄色的液体在水晶瓶里轻轻晃动。
江泊谦从来都没有用过香水,他都是点沉香。所以,这瓶香水肯定是要送给其他人的。海容川无力地拿着那瓶香水坐在保险柜旁的地毯上,他又仔细看了看那瓶香水。
香水瓶是定制的,一拧开就闻到了甜淡的香橙味,这是蕴含着温暖阳光的果实香气。
就像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一颗饱满浑圆、汁水丰盈的香橙被送到了面前。橙子颜色亮丽,你以为那果子已经达到成熟可入口的地步,但剥皮时又能感受到由青涩到成熟过渡阶段中散发出来的微苦微酸清新之气。
但当把青涩的外皮褪去,你又会发现自己被那外表给骗了,因为眼前的每一颗果肉能沁满了甘醇甜汁,柑橘清香已经与阳光充分交融。
只要你放入口中,就会发现这果肉酸甜度恰到好处,解渴又解腻。
晴朗夏日,云淡风轻。
就是这般温润美好的时节,让人不禁沉溺在这儿不急不躁的氛围中,明亮又柔软的橙黄足以让最冷硬的人也不禁为他心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空气中的香橙味渐淡。取而代之的是柔滑的杏仁奶味,不苦不涩、果味奶香。像是浸润在浴缸里的温热,让人产生安全感十足的轻柔包围感,又像是被爱人温柔眼神注视的专属感。
前调是香橙味,后调是坚果奶味。从青涩到成熟,从阳光到沉着,好像讲述着一个少年从白衣校服到西服衬衫的故事。
江泊谦把这瓶香水放回保险柜里,毋庸置疑这瓶香水代表着的意义不可窥探。
海容川后悔了,他不该想要去探究江泊谦的隐私,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私人领域,不是吗?
可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让江泊谦这么魂牵梦绕吗?重视到去定做了一瓶这样的香水,最后却因为某种原因而没有送出去吗?
可是,就算没有送出去,江泊谦也没有随意扔掉,而是跟他其他的身家放在一起。放到保险柜的最下面一层,珍视而又贵重。
海容川又深深地看了眼那瓶香水,随后无力地关上了保险柜。
他一打开书房的沉重大门,就看到刘叔正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容川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你找人把书房打扫一下。”海容川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心态上的失衡,他惨淡地笑了笑,“我就是来找烟没找到,心里有些急了。”
“好,我现在就叫人来打扫。”刘叔并不探索这句话的真假,只要海容川说出口,那就是真的。
海容川慢吞吞地往自己房间走,不禁轻笑一声。江泊谦向来都是众人追逐的对象,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江泊谦心里会装着一个人。
他突然又想起林炽远曾经说过他很幸运,又说公司的小于没有那么幸运。
直到现在,他也没觉得自己幸运在哪里?
尤其是,在看到那瓶香水之后,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疼是次要,主要是那种屈辱感让他毫无尊严。
他认识江泊谦的时候研究生还没有毕业,那天江泊谦会带他离开那个会所,也是因为自己跟他喜欢的人相似吗?
所以江泊谦喜欢的那个人,是停留在学生时代走向社会阶段了吗?毕竟,香水的味道是这么告诉他的。
一想到这些,海容川突然头晕目眩,并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
他快速跑到洗手间吐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心理性呕吐了。不知道吐了多久,待恶心感慢慢褪去之后,他打开水龙头想接杯水漱口,但手已经抖得拿不稳杯子了。
玻璃杯砸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玻璃渣四溅,他脚上立即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血很红,顺着白皙的脚背流向地面。
海容川明明没有感觉到疼痛,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胸闷,闷得呼吸不畅,就像气管被塞住了似的。
同时还伴随着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他想如果就这样死了,是不是也挺好?紧接着,就真的失去知觉了。
刘叔听到玻璃落地声后,赶紧从书房里跑出来,就看到海容川已经倒在地上了,他指挥着旁边的阿姨:“赶紧叫医院派车过来。”
“好。”阿姨拿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海容川经常发病,海映江会紧急过敏,所以三水医院有一辆救护车是专门给海容川父女俩准备的。
刘叔把海容川从地上扶起来才发现海容川摔倒时,刚好砸到了玻璃碎片上,胳膊上鲜红一片,手心里还能看到几块已经被血染红的玻璃碎片。甚至连脸上都有一道血痕,混合着脸上的汗、泪已经蔓延得半边脸都是血水。
这下连刘叔也慌了,海容川最在意自己的外表。就算是发病最严重的时候,他也是飙车、攀岩、溺水、吃药追寻那种瞬间死亡的方式。
而从来都没有用刀在身上自残过,因为他不喜欢身上留下疤痕,更别说脸上了。
海容川身上的衣服也沾湿了,浅米色的针织衫上有血迹,还有水渍,看起来狼狈极了。
刘叔跟阿姨一起把他挪到干净的地方,赶紧拿出手机给江泊谦打电话,第一个没有打通,想打第二个时,听到阿姨说救护车已经过来了。
刘叔顾不得更多了,赶紧跟医生、护士一起把海容川弄到了救护车上,医生看着这样的海容川,也担忧地问:“怎么会这么严重?”
“我也不太清楚具体原因,但应该是发病了。”刘叔又说,“我还没联系上先生,先送容川先生去医院。”
医生护士自然也不敢耽误,开车就往医院去。
第142章 命与运 相辅相成
晚宴是一个很有名望的世家杨氏举办的, 杨家家族涉及的产业众多,跟他们江家也有不少合作,所以江泊谦才会过来。
钟幼凌看到他之后, 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 轻声说:“你来得有些晚了啊!”
“我在公司开了个会就耽误了一些时间,这不也没有什么影响吗?”江泊谦送海容川回家之后,又在公司休息间里洗完澡换完衣服才过来的。下午吃的那个菜太吸味了,他西服上全部都是麻辣味道。
“别人都是带着伴儿一起过来的,你带着你妈来,你可真是。”钟幼凌嗔道, 她今天本来还挺忙, 但江泊谦说这个晚宴还挺重要, 就让她一起陪着过来了。
江泊谦笑了声, “你也是我的伴儿, 都伴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习惯?”
“我看你就是怕容川生气, 才每次都叫我一起。他要是看到别人挽着你, 肯定不开心。”钟幼凌调侃着,虽然海容川情绪总是反反复复,对江泊谦的态度也时好时坏。但是, 她能感受到海容川从始至终都对江泊谦存在着的强烈占有欲。
“不开心是肯定的, 但就是不知道是为什么不开心。”江泊谦苦笑了一声,他有时候是真的搞不懂海容川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说海容川一点也不在意他,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能感觉到海容川不时流露出来的依恋, 可每次在他觉得海容川很爱他的时候,海容川又总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打消他的幻想。
“不管因为什么而不开心,但当伴侣对你表现出占有欲时, 他就不可能不爱你。”钟幼凌不忍看一向无所不能的儿子在感情关系里没有信心,又安慰道,“容川最近不是好多了吗?我听医生说,他现在的稳定期持续得越来越久了。映宝也说,小爸喜欢跟她玩儿了。这一切,不是在向好发展吗?”
“感觉是好多了。”江泊谦说着这些的时候眉眼也温柔了不少,“我今天上午陪他去看了红枫,中午一起吃了他喜欢的菜,他比平时多吃了近三分之一,能看出他今天很开心。”
在他听到司机说海容川在枫林之后,他就赶紧从公司里出来了。当他找到海容川时,青年正一身软和的米色针织衫、浅格子裤子悠闲地躺在长椅上。经典款咖色风衣被他垫在身下,袖子垂在地上,好一副漂亮青年享受生活的度假式模样。
走近之后,他还看到海容川两边眼睛上各盖了片深红色枫叶,跟青年白皙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又跟饱满殷红的嘴唇相得益彰。
江泊谦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那个已经睡着的人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才坐过去轻扶着青年靠到自己腿上。
海容川睡得是真沉,换了个“枕头”都还没醒,应该是前几天太劳累了。江泊谦低头在他嘴上亲了好几下,亲完之后他才觉得自己也真是够傻气的。
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海容川,直到青年睡醒。
钟幼凌看着儿子的痴汉的样子,啧啧了好几声,既是嫌弃又是欣慰道:“我也看出你很高兴了。”
“嗯,开心。”江泊谦勾唇笑了笑,只要海容川开心,他就情绪轻松。
他们看到宴会主人杨老先生过来之后,也走过去一起聊天去了。
“泊谦,怎么没有带你爱人过来?”杨老先生问。
江泊谦有些苦恼地说:“世伯,我下次一定带来,他这两天在家里监督孩子写作业呢。”
“哈哈,你这孩子一转眼孩子都上学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杨老先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
钟幼凌在一旁补充了句:“可不是吗?我感觉自己还年轻呢,就已经做奶奶了。”
“幼凌啊!我还羡慕你呢,我也想抱抱重孙子,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福分啊!”杨老先生一转头瞪着身旁的年轻男人,不满地说,“你也不争气,你跟泊谦也没差几岁,生意上不如泊谦,我也就忍了。有天天在外面玩的时间,怎么就不知道收收心生个孩子呢?”
“爷爷,我”杨少瞪了江泊谦一眼,心想这人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儿?但是,他可太懂海容川会不会在家教孩子写作业了?
江泊谦接触到杨少的目光后,平静地看了过去。他对这个杨少一丁点儿的好感都没有,这个纨绔子弟就是那个打赌赢了海容川的车,让海容川在会馆里撒钱,还给海容川展示脱衣舞的那个杨少。
“老爷子,您可不用羡慕我,我都快愁死了。这些年轻人啊!不受我们的管了,还是让他们跟随着自己的想法生活比较好。这孙子啊!晚生一天,我们能多清净几天,您说是不是?”钟幼凌按住了江泊谦掏手机的手,眼神示意他现在拿手机太失礼了。
江泊谦只能又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继续陪着杨老爷子聊天。
杨老爷子要招待的客人不少,跟他们也只聊了十来分钟的时间。虽然只有十来分钟,但对江泊谦来说,就如一辈子那么长。
因为,刚才那一瞥中,他注意到是刘叔给他打的电话。刘叔一般情况下不会给他打电话,尤其是他已经跟刘叔说过自己今天有晚宴要参加。
除非是海容川的事情,或者是海映江的事情。
一走出那个社交圈,他立即跟钟幼凌说:“我去回个电话。”
钟幼凌看他实在着急,点点头松开了他的胳膊。
杨少还笑嘻嘻地跟过来说:“江总,容川在家里教孩子?真的假的?”
“你赢他的车,是真的假的?”江泊谦懒得搭理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边走。
杨少撇撇嘴,可有可无似的说:“不就是赢你家几辆车吗?容川可是我好兄弟,要不是我,他不一定玩出多么荒唐的事儿呢。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现在还对我这么不满?”
他刚认识海容川时,那人疯极了。
张口就是请整个会馆里的人消费,他当时很不服气,凭什么他杨少的单要别人结,看不起谁呢?
他那时候并不知道海容川是江泊谦爱人,他对海容川那种唇红齿白又行为乖张极具反差感的漂亮男人很感兴趣,但会馆经理赶紧过来说,这是江泊谦的家属。
江泊谦的手腕他是知道的,两家还有很深的合作。借给他一个胆,他也不敢对江泊谦名正言顺的伴侣做些什么。
后来,他跟海容川熟了之后,才觉得这个海容川简直就是一个神人。一个月也就在某几天能联系得上,其他时间不管怎么叫,那人都不会出门。
反正,他朋友也多,也就不纠结海容川什么时候出门了。跟海容川遇见了就一起玩,遇不见就各自玩自己的。
他也是那时候才恍然发觉海容川应该是有某种疾病,毕竟就算是富家公子的疯和狂,也不会像海容川那样行为毫无逻辑、花钱大手大脚且喜好完全不固定,简直比他这个不靠谱的纨绔子弟还能造。
那些会馆里的经理都是人精,江家又不会在乎这点钱。各大会馆每次见到海容川都跟看见活财神似的,巴不得让海容川把仓库里的东西都买了。
他虽然不务正业,但自认为在海容川面前完全就是一个五好青年。每次碰到海容川时,都会跟他玩,转移他的注意力。
会馆经理都是人精,对他也都熟,自然不会再凑过来引导海容川消费。
其实,那几辆车真不是他提的,是海容川非要跟他打赌。而且,他也输给海容川不少东西,只不过江泊谦不知道而已。
例如:那个情人。
当然还有好多丢人的事情,但他不想对外提起。
电话已经接通了,江泊谦对杨少摆摆手,随后转身去了个安静的地方,“刘叔,是家里有事吗?”
“先生,容川先生发病了,现在在医院里。”
江泊谦听到这句话后,心乱了一瞬。明明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又发病了呢。
“我知道了,我现在去医院。”江泊谦挂完电话后,突然觉得眼前的水晶吊灯好像有些闪烁朦胧,他看得不甚真切,不禁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墙壁。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才恢复到以往的清明理智。
“是容川出事了?”钟幼凌刚才一直都站在他身侧,自然也看到了儿子眼里的泪光。她的儿子工作中遇到多难的事情都没有低过头,就算是当年中枪伤也没有皱过眉,流过泪。
就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因为海容川,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
江泊谦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身边哪个人不是哄着他、捧着他、供着他。前三十年也一直顺风顺水、人生坦荡,如果就这么一直生活下去,江泊谦可能一直都是当初那样矜贵、目无一切的江家继承人模样。
而海容川就是牵动江泊谦全部生命力的那个运,完全颠覆了他前三十年的游刃有余、一帆风顺。海容川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让他后半生感情、生活始终处于跌宕起伏状态。
而命与运,向来相辅相成。
第143章 幻嗅 只有你一个人
江泊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 转头说:“妈,我先去医院了。”
钟幼凌轻轻上前抱了他一下,“需要我跟你一起吗?”
“不用, 容川他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江泊谦轻轻回搂了一下钟幼凌, 随后松开,“妈,不用担心。”
钟幼凌看着江泊谦大步向外走,那略显凌乱的脚步明明白白地彰显着他很着急。钟幼凌眼睛湿润起来,也不禁扶住了墙,她怎么可能不着急呢。海容川每一次发病都会牵动着江泊谦跟海映江的情绪, 他们父女俩难受, 她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江泊谦赶到医院时见海容川已经醒了, 精致青年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像是残破的布娃娃, 没有一丝的生机。
江泊谦被海容川脸上贴着的纱布刺痛了眼睛,坐到床边后又发现他从小臂一直到手掌都贴着纱布。
江泊谦喉头发干, 眼睛酸涩, 如果早知道他今晚上不在家海容川会发生这些事情,他是断然不可能出门的。
他小心翼翼地勾了勾海容川的手指,柔声问:“川儿, 还疼吗?”
海容川刚醒来就发现自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所以他也不清楚到底疼不疼,他闭上眼睛不想看床边的人, 但还是轻声说了句:“不疼。”
江泊谦见他嘴唇有些干, 就拿了个棉签浸透后在他嘴唇上润了润,“想不想喝口水?”
“不想。”海容川别过头,避开他的触碰。
江泊谦也不再做多余的动作, 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陪着他。
这样封闭自己、不跟人沟通、看着什么都烦的海容川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明明是在郁期,却心里烦躁不安。
海容川这是病情又加重了?
江泊谦虽然不想这么想,但是海容川的这个情况实在是让他放不下心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泊谦在听到海容川平稳的呼吸声后,才悄悄站起身,他需要跟海容川的医生再聊聊。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一走出病房门,海容川就睁开了眼睛。
海容川现在完全不想面对江泊谦,自从他看到保险柜的那瓶香水之后,香橙味就一直萦绕在自己鼻尖。
不管他走到哪儿,无论闻什么,都会变成那个橙子味。
明明病房里应该是消毒水味才对,可现在他的鼻尖全部都是橙味、坚果奶香。那原该是让人舒服的果味,此刻却让他厌恶不已。
尤其是刚才江泊谦坐下之后,那柑橘调就更浓郁了,甚至还带着甜腻的坚果奶香。
幸好,江泊谦走后,现在他能闻到的只剩下橙味了。但,他依然想要逃离。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喜欢橙子,家里给他准备的泡澡球全都是橙子味道的,甚至连江泊谦做烟时都选择了香橙味。
所以,到底是他喜欢香橙味?还是因为江泊谦喜欢,给他准备了这些之后,他才会以为自己也喜欢呢?
这些,海容川通通不确定了,他突然又想那江泊谦喜欢的人是自己吗?还是通过自己喜欢香水的主人呢?
他不愿再继续想下去了,可此刻大脑却不归他管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海容川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他觉得是时候让自己冷静冷静了。
他说话声音很小,在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后,迅速把电话挂了,又缩回被子里。
江泊谦进病房后径直走向床上的人,伸手摸了摸青年的脑袋,爱怜道:“醒了?”
“嗯。”海容川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可能是病房里的灯太刺眼,也可能是倾身半伏的江泊谦的压迫性太强,他又闭上了眼睛。
江泊谦手指拨开海容川额头上的乱发,颧骨上的纱布就那么直直地闯入了他的眼帘,医生说脸上是被玻璃碎渣划破了。
当然他也看到了海容川眼神里的戒备,以及懒得掩藏的嫌弃。
江泊谦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眨了下眼睛掩饰心酸,又坐回床边,“今晚上不回去了,可以吗?”
“为什么?”海容川虽然这么问,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
“明天给你做个日常检查,再说你脸上受了伤,在医院里有专业的医生每天帮你换药,不会留疤。还有胳膊上的伤,医生说这几天不要见水。你想洗澡吗?我帮你。”江泊谦听刘叔说了事情的大概过程,说是海容川把他书房给砸了,原因是没找到烟。
又说伤是因为摔倒刚好砸在了碎掉的玻璃杯上,但江泊谦觉得刘叔应该是没有注意到事情的真正原因。
医生还跟他说海容川可能产生了幻嗅,因为海容川问医生如果一直闻到香橙味怎么办?有没有药能把这个味道屏蔽掉。
这是海容川第一次问医生要药,也是头回想要主动屏蔽掉这个病所带给他的负面影响。
心理医生还跟他说,海容川以前没有过幻嗅,所以让他多注意海容川的行为逻辑,以及最近是不是接触到了香橙味道的物品,让他产生了焦虑或是恐惧之类的负面情绪,所以才会导致病情加重。
毕竟,香橙味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况且,若只是没有什么情感寄托的物品,不会成为发病的诱因。
海容川把脸都缩进被子里,他觉得他快要被橙子味加坚果奶香味熏晕了。他现在有点反胃,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想洗,我想休息。”
江泊谦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海容川。明明是海容川在用强硬的态度驱赶他,可他还是觉得这一刻的海容川很孤独,需要他的陪伴给予一定的安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也可能只是十分钟。
江泊谦没有注意,病房里没钟表,因为海容川不喜欢指针跳动的声音,会让他觉得心烦。他更不喜欢电子表,说是不喜欢看到那些数字一直在换,会让人眼晕。
他只知道他一直在轻抚着海容川,被子里的那人动作也没有换过,但却没有睡着。他不禁问了句:“川儿,要不要换个姿势睡?”
海容川现在是背对他的姿势,但却刚好压到了划伤的那边脸。
被子里传来一个不那么清晰的声音,带着些无奈和嫌弃,“江泊谦,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江泊谦抬起的手停顿了几秒,而后又是如常落下。明明只是跟羽绒被轻轻接触,却砸下了一个巴掌印,也勾勒出那截凹凸起伏的腰臀线。
他语气如常,“没有,你闻到了什么味道吗?”
“没有,我只是问问你。”海容川否认道,随后翻个身面对着江泊谦,又过了好一会后,他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江泊谦,你爱过什么人吗?”
这句话问出口后,海容川感觉自己的心跳好似乱了起来。不可否认,他在紧张,他害怕听到自己不喜欢的答案。
可是,他还是想要知道,就算是他不喜欢的回答。
“怎么会这么问,是我一直以来表述的还不够清晰吗?”江泊谦掀开被子躺到海容川身旁,把他搂到自己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认真而又郑重地说:“我一直以来爱的人都是你。”
江泊谦见他不吭声,就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海容川被江泊谦抱住的那一瞬,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仿佛被按到了一大盆的香橙果肉里面,那带着柔嫩表皮的橙黄色果肉颗粒明明看起来毫无威胁,却足以轻松让他致命。那些细小橙肉颗粒被他吸入到了鼻腔、胃里。他的脸上好像被那些压爆的汁水完全浸染,包裹。他不能通畅地呼吸,也不敢睁开眼。
他想挣脱开,可江泊谦的怀抱霸道得很,根本就不容他反抗,“那在我之前或者之后呢?”
“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江泊谦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
他手指紧紧抓住江泊谦的衬衫,语气艰难地说:“江泊谦,我是不是还没有吃药?我难受,我不能呼吸了。”
江泊谦赶紧松开海容川,他发现海容川脸都憋红了,“宝贝儿,那些都是假的。你能呼吸,你直接大口呼吸就好。”
他赶紧按照医生跟他说的方法,扶着海容川的肩膀,轻声说:“你跟着我的话,呼——、吸——,呼——,吸——。”
海容川跟随着他的声音,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当空气入肺时,海容川才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江泊谦见海容川神智清明了些,赶紧说:“我现在给你拿药,除了我,其他的都是假的。”
“除了你,都是假的吗?”海容川仰起头看他。
江泊谦看海容川双眼通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捧住海容川的脸,吻着他的眼睛,“宝贝儿,我是真的,我爱你也是真的。”
海容川感受到那温热的嘴唇拭去了他的泪水,不禁追问:“江泊谦,你爱的人是我吗?是我这个人吗?”
“我爱你,爱的是你海容川,一直都是你。”江泊谦搂着他,温柔地表白着心迹。
海容川听着江泊谦深情的话,闭了闭眼睛,又问:“药呢?”
他听着江泊谦的表白,很想相信。但是,那柑橘调依然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子里钻,这下他更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的了。
他闻到的、听到的、看到的,到底哪个是真的呢?
江泊谦把药放到他唇边,海容川张开嘴吞下。
第144章 谁离不开谁 意识里撒野
海容川吃完药不久就开始晕乎了, 跟喝了酒似的,大脑里的所有不随他控制的混乱思维行为都暂停了。这一刻,他得到了快乐, 就像在意识里撒野, 满目都是绿莹莹的草原,还开着荧光色的各色小花,他猜想这次的药里应该加了安眠成分。
他躺到床上后才恍然意识到香橙味消失了,他闻到的是江泊谦身上红土奇楠的温润香气。真好,那个讨厌的味道终于消失了。
江泊谦看他表情都舒展开了,也放下心来, 哄道:“宝贝儿, 睡觉吧!”
“好。”海容川勾了勾嘴角, 放松身体。
江泊谦见他这满足的样子, 低头亲了下他的嘴角, “晚安,宝贝儿, 我爱你。”
“嗯。晚安, 江泊谦。”海容川伸手搂住江泊谦的腰,靠在他怀里,海容川觉得当下的一切应该是真的。毕竟江泊谦扑通扑通地心跳声, 此刻颤动规律又强劲有力, 跟往常每次听到的完全一样。
江泊谦等海容川睡着之后,才放心地睡去。
海容川等江泊谦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才睁开眼睛。他用目光描绘着江泊谦的五官, 从浓眉丹凤眼开始细细勾勒,最后目光停留在红润嘴唇上。每次接吻的时候,他都喜欢吮吸江泊谦的嘴唇, 那唇珠含起来很舒服。
他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而又轻含了一下才松开。
他见江泊谦没有醒,起身下床了。那药里虽然有安眠成分,但并不足以让他沉睡。这么多年,他早就有抗药性了。可江泊谦始终不愿意给他加量,每次都耐心地哄他入睡。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之后,江泊谦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上面还留着些湿润。他起身走向了窗边,不多时他就看到海容川从病房大楼里走了出去,随后他接到了监控室打来的电话,“江总,容川先生出门了。”
“我知道,不用管他,放他走。”江泊谦把电话挂断后,又给保镖打了个电话,“跟着海容川,别被他发现了。”
“好的,江总。”
江泊谦不知道海容川为什么要半夜离开,但他知道海容川之所以现在走,肯定是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装作不知道。
海容川都已经走了,他也没有必要留在医院里了,他想回去看看海容川把他的书房砸成什么样了。况且海容川的病情不会无缘无故地加重,肯定是接触到了什么刺激源,他想看看原因在不在书房,诱因是不是自己。
海容川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医院外面时,正看到路边停着辆黑车,他走过去打开车门,“这么晚,又麻烦你了。”
“为什么跟我说麻烦?咱俩不是好兄弟吗?而且,咱们还是合伙人,你可是咱们工作室的摇钱树啊!”万殊同笑着回应,“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海容川坐进副驾,懒懒地靠着椅背,看向万殊同,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摇钱树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他眼有些晕,看事物都在旋转。他只看了万殊同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抱歉,我有点晕,就不看你了。”
“嗯,闭上眼歇一会,我又没让你盯着我说话。”万殊同看他脸色苍白,还穿着病号服,甚至连脸上都打着纱布,也是心疼不已。
海容川见车已经启动,就又说:“要不,还是送我去酒店吧!我这两天可能情绪不太好,去你家太麻烦了。”
“我前两天从我爸妈家里带回来盆兰花,今天竟然开花了,很漂亮。你不想去看看?”万殊同刚下班回到家就接到了海容川的电话,说让他凌晨来医院接他,海容川说想出去住几天,问他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万殊同不愿意让他一个人住到一个不熟的地方,就建议他住自己家里。
海容川眯着眼看着车窗外,路边的橘色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迷迷朦朦的,“你都开始养兰花了?看来工作室的工作还不饱和啊!”
万殊同啧啧两声,“你比我还黑心啊!工作室都加班成什么样儿了?你都不去看看。再饱和,我都秃头了。”
“还得再等一个多星期,我才能去上班。”海容川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儿,这次他幻嗅了,病情应该是加重了,但是按照往常的周期一个周差不多能结束。
万殊同转头看了他一眼,乐呵呵道:“你着什么急?老板嘛!不上班也是应该的。”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什么也做不成吧!”海容川知道自己这几年生病,都是万殊同替他应酬,他一个月可能也就十来天能去工作室。
万殊同完全不认同他的观点,纠正道:“你有天分,有灵感,设计风格大胆。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是今天这样。”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就算没有他。江泊谦也会找其他人跟海容川一起合伙,或者是直接在三水集团开辟新的部门让海容川专心去做设计。
最终,海容川还是跟着万殊同一起去了他家,万殊同家是复式,他站在玄关地垫问:“我住哪儿个房间?”
自从生病之后,他就很少住过外面朋友家了,他害怕自己会给别人添麻烦。而且,江泊谦也不允许他一个人在外面。但是,这一次他想找个地方静静,他能想到的能让他随便麻烦的人也就是万殊同了。
“你想住二楼,还是一楼?都有房间,不过我这儿可没有管家、阿姨伺候你啊!”万殊同递给他一双新拖鞋,“你也知道,我做饭水平也有限,不过这附近有好几家私房菜都不错。”
海容川看着鞋柜上的几双运动鞋问,“你家住的有人?”
万殊同都是穿皮鞋,这些颜色亮丽的限量款运动鞋明显属于年轻男孩。
“你们回来了?”一个清亮的男声在二楼楼梯上响起。
万殊同介绍道:“那是我妈朋友家儿子,在这住一段时间。”
“殊同哥,你没介绍重点。”男生三下两下从楼梯上蹦下来,“我叫许知非,容川哥好。”
海容川点点头,对年轻男孩笑了笑,“你好,叫我海容川就行了,叫哥我不习惯。”
“好的,容川你长得真好看。”许知非凑近他看了看。
“你长得也很帅,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海容川跟他直视,许知非很阳光,像是大学里很受欢迎的小学弟,从他那双弯弯的月牙眼就可以看出来。
万殊同推了下许知非后背,催促道:“你别烦人了,赶紧睡觉去,跟你没有关系。”
许知非嘟了下嘴,眼尾立即下垂,显得很是委屈,他对着海容川摆摆手,“那我上去了,容川,明天我再找你玩。”
说完,三步两步就上楼了。
“殊同,我在你家是不是不太合适?”海容川鞋子还没换,如果万殊同已经有对象了,那他再待在这里,好像有点过于没有眼色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万殊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上,恍然大悟,“你想多了,你知道他才多大小孩吗?19岁,跟咱们都快差一轮了。你这想法也太不靠谱了,困不?”
“哦!”海容川也觉得好像年龄差有些大了,放在以往他肯定要调侃几句,像是年龄差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问题。
但是,现在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毕竟江泊谦的那瓶香水,就已经明晃晃地彰显着他跟江泊谦之间的年龄差,那些年横在那里,可能还留着一个让江泊谦怀恋的人,让他总也跨不过去。
他换着鞋,还是调侃了句:“我想着你好不容易有点情况,我现在大半夜过来,让人家误会可就不好了。”
“哈哈,容川,你这,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万殊同见他换完鞋,就准备带他去二楼。
海容川停住脚步,说:“我睡一楼就行。”
他虽然不知道万殊同对许知非什么感觉,但是他能从那个男孩眼里看到对万殊同的占有欲。他本来就是借宿的,不能给好兄弟的情感路增加难度。
“也行,一楼主卧很大,二楼只有客卧了。”万殊同带海容川去看房间,这个房子是他三年前新买的,海容川还没有来住过。
海容川看着浅色系的主卧,点点头,“很不错,你眼光很好。”
“毕竟设计师呢,自己家房子还设计不好?”万殊同打开衣柜,“里面有换洗衣物,洗漱用品都在洗手间里。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就行,你早点休息。”
“嗯,晚安。”海容川看着衣柜里明显是自己喜欢的衣服风格,有些愣神,好像万殊同总是能照顾到他的情绪。
等万殊同走了之后,海容川懒懒地躺到了床上。这里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但却是自己喜欢的风格。
他脑子一直昏昏沉沉,却没有任何睡意。他突然又想,江泊谦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像许知非一样阳光帅气?
应该是的吧!毕竟香橙味的香水,很适合白衣少年。
万殊同从海容川房间里出来之后,才拿出口袋里刚刚震动了一路的手机,上面有5通未接电话,都是江泊谦的。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去了二楼。
等回到自己房间之后,他才给江泊谦回电话,对面接的很快且直奔主题:“麻烦你了。”
万殊同笑了一声,“江泊谦,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但,我又不是因为你,我在意的是海容川。”
江泊谦也笑了声,“嗯,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他的药带过来了,已经分装好了,他今天幻嗅了,他一直能闻到香橙味,我暂时还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你最好别给他提这个事情。还有,他不想让我知道他已经离开了,我就当不知道。他的衣服,我明天再送到你们工作室。你白天要去工作室,他现在的情况肯定是要在家里的。到时候,我让我们食堂做好饭之后送到你家,你就跟他说是你点的外卖就可以。”
“香橙味?”万殊同知道海容川以前没有这个症状,现在明明一切都在好转,为什么突然又加重了嗯?
他想质问江泊谦为什么没有照顾好海容川,但在听到江泊谦把一切都安排的那么妥当后,他也只能叹了口气,“江泊谦,你。算了,你在哪儿?我把药带回来。”
“在你家门口,我把药放这儿了。他晚上已经吃过药了,下一次是明天早上吃,我已经在分装盒上标注了。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江泊谦停顿了一下又说,“你过一会再出来拿,对了,我刚才顺路在你们楼下买了份宵夜。”
万殊同拿起烟去了阳台上,咔嚓一声火光燃起,他抽了口烟后,才沉声道:“江泊谦,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会好好照顾他,你放心吧!”
“嗯,你也是他最好的兄弟,你知道的。”江泊谦说。
电话挂掉之后,万殊同坐在阳台上沙发上慢慢抽着烟。
这么多年,他见证着海容川和江泊谦的感情,他早就不知道自己对海容川是什么感情了。
到底是年少时的暗恋呢?还是浓浓的兄弟情呢?
亦或者他早就分不清自己对海容川是什么感情了,毕竟照顾海容川已经成为了习惯。
门口的江泊谦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他从保镖那里得知海容川上了一辆黑车之后,就知道海容川是去找万殊同了。
他开车跟着万殊同的车来到了这个小区。小区安保很严,幸好这小区的开发商他认识。
海容川已经好几年没有在外面独自留宿过了,每次海容川发病时,不管多晚他都会去把人接回来。就算是睡在外面,江泊谦也必须陪着他一起。
江泊谦有些担心他在这里能不能睡得着,其实有时候他说不清到底是海容川离不了人,还是他放不下、离不开海容川。
江泊谦靠在车前抽着烟,一直盯着万殊同家的方向。他担心海容川万一晚上想回家,他能直接把人带回去。
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江泊谦见无事发生,才开车离开。
第145章 江海寄余生 真真假假
江泊谦开车回到家时海映江才刚起床, 她看着江泊谦身后问:“大爸,小爸没有回来吗?”
“嗯,他这几天去殊同叔叔家里住了, 需要聊工作。”江泊谦见女儿一脸担心, 忍不住安慰道。
海映江垂着头走过去拉住江泊谦的手,小声问:“大爸,小爸他为什么去殊同叔叔家?他会跟殊同叔叔结婚,会不要我们俩吗?”
“你想太多了,他不会不要你的,真的只是聊工作而已。”江泊谦把她抱起来, 跟她对视, “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殊同叔叔喜欢小爸, 不是吗?”海映江昨晚上知道两个爸爸去医院之后, 一直在家里等, 等到最后晴姨却跟她说,两个爸爸晚上都不回来了。
江泊谦跟她轻轻抵了下她的额头, 随后带着她往餐厅走, “我觉得你小爸不会跟殊同叔叔结婚,他会继续跟我们俩在一起。只是,他这两天有些忙, 所以才会去殊同叔叔家住了。你别想太多了, 好吗?”
“哦!”海映江不相信,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是, 大爸好像一直都觉得她像小孩子一样好哄。
江泊谦把她放到椅子上, 摸摸她的头,“你先吃早餐,我回去睡一会。”
“好的, 大爸。”海映江点点头,大爸看起来很累,她也不想再让大爸心烦了。
江泊谦先去了书房,地面被打扫得很干净。所有物品都保持原样,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落地灯也被刘叔换成了同款,但江泊谦知道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了。
他刚准备关上门出去,又发现保险柜好像有异样,他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的东西确实被碰过。
江泊谦蹲下身子细细检查之后,很确定除了最下层的那瓶香水被动过,其他的所有一切都完好无损。
他把那瓶香水拿出来,拧开水滴状黄水晶瓶盖,随后用弯曲度不规则的白水晶沾棒在手腕上抹了下,香橙味扑面而来。
他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坐在人群当中的白衬衫漂亮青年,任由会场如何暧昧又充满欲望,那双荔枝眼始终保持着纯粹又明亮,像是误入了名利场中的不谙世事小鹿,在不知觉中就激起了保护欲和占有欲。
江泊谦把香水瓶合上,玉米颗粒花纹切割的白水晶瓶被他握在手里,瓶里的橙黄色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瓶底有一行拓上去的手写字:江海寄余生。
难道海容川之所以会出现幻嗅,闻到香橙味,是因为他打开了这个保险柜,发现了这瓶香水吗?
那他知道这瓶香水是为他设计的吗?
这瓶香水是六年前他找设计师专门设计的瓶子,又跟调香师沟通了很多次,历经一个多月才调出了他想象中的味道。
这瓶香水是他把自己与海容川的遇见、相处、相爱中各种情绪的汇总,他把他们的感情历程以及与海容川个人的成长进行融合,做成了这瓶香水,也是他用来表明自己心迹的礼物。
他原本准备在孩子出生时送给海容川,并告诉他,自己想跟他好好经营这个家,会认真对待他,跟他一起养育他们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他想告诉海容川,他很爱他,他们的婚姻起因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但之所以要延续下去是因为爱情。
可,变故来得突然而残酷。
等他从F国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了。
海容川怨恨他,屡屡想带他一起死。别说跟他一起好好生活了,就是海容川自己都不想活了。
这瓶香水变得突兀又嘲讽,好像连存在都变成了一个笑话。笑着嘲讽他连爱人孩子都保护不好,还痴心妄想能得到海容川的心。
每次看到这瓶香水,他都不免心疼。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海容川。如果不是自己不够强大又狂傲自信,也不会让海容川变成今天这样。
所以,他把这瓶香水锁在了保险柜里。这样的自欺欺人,让他可以暂时不去考虑,把海容川禁锢在自己身边,到底正不正确?
海容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是被客厅叮叮当当的声音给吵醒的。他睁开眼迷糊了好一会,才发现这不是自己家。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卧室,刚好碰到许知非正在沙发上翻找。对方看到他之后,立即笑着打招呼:“容川哥,早,我吵醒你了?不好意思,我昨晚上好像是在这边躺着打游戏来着。我找不到U盘了,里面还有我今天要讲的PPT呢。”
许知非声音很有活力,带着这个年纪常有的没心没肺。海容川觉得一看到他生动的表情,自己都青春了不少,“我平时起得也早,不是你吵醒的。”
他看许知非一直在翻找,也没有往客厅凑,而是直接走到了阳台边。他看到了万殊同口中的那盆兰花,开着瓜子皮似的白色长型花朵。
“是不是很漂亮?我还以为在我这里它不会开花了呢?”万殊同站到他身旁,手指轻轻碰了碰那花。
海容川点头,认同道:“确实好看,像瓜子皮。”
万殊同“嗯?”了一声,随后纠正道:“明明是瓜子仁,这花瓣不是挺圆润的吗?哪里像瓜子皮了?你可不要冤枉了我的花。”
“这明明是——”海容川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转头问,“殊同,你这瓜子仁应该不是橙子味儿的吧!”
“怎么可能是”万殊同呆滞了一瞬,随后摇摇头,“你闻到了橙子味儿?”
他转头问还在翻找的许知非,“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咖啡味?有,你的咖啡做好了。”许知非三两下蹦跶跑到海容川身旁,凑到他身上闻了闻,“橙子吗?我一直都是狗鼻子,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没有橙子味。不过,你是不是经常待在点沉香的环境里?红土奇楠?很好闻。”
万殊同揪住许知非的后衣领把他拉开,嫌弃道:“继续找你的U盘去,别在这儿烦人了。”
许知非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殊同哥,我明明是来帮忙的,而且还是你叫我过来的。你现在就是渣男行为,用完就丢啊!”
万殊同没空搭理许知非的幼稚行为,且觉得他这种说法很无理取闹。他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海容川身上,他很确定自己没有闻到橙子味,那海容川是犯病了?
“你们都没有闻到?就我自己闻到了。”海容川喃喃自语,他转身走到客厅坐回了沙发上,他手覆到眼睛上,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所以,只是我自己有问题。”
万殊同从玄关抽屉里拿了个小药盒,并端了杯水走了过来,轻声说:“吃药,吃了就好了。”
“殊同,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就像是现在,你们都闻不到,只有我自己闻到了。”海容川迷茫道。
“真真假假哪有那么重要?关键是看你想让它变成真或假。”万殊同坐到他身旁。
“是啊!不吃药就是真的,吃了药闻不到就变成了假的。殊同,你还是那么聪明。”海容川轻笑一声,睁开眼看着他,又看向那药,“这是江泊谦送来的?”
那个方形分装盒,是江泊谦买的,上面的标签也是江泊谦手写的。
“嗯。”万殊同扣开分装盒,把药丸倒到他手心里,“他很担心你,昨晚上在楼下待了一晚上,凌晨才走。但他不让我跟你说,说你想放松几天。但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其实,他也一夜没有睡。他的房间能看到江泊谦的车,也能看到那时明时暗的点点猩红。
他很清楚不管他心里对海容川是什么样一种感情,他都希望海容川能过得幸福,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海容川看着手心里的药,一仰头倒进了嘴里。他以为今天早上江泊谦才知道他离开了,但是没想到江泊谦一直都清楚他什么时候走的,但是却没有拦他。
万殊同见他吃完药,情绪还算稳定,又问,“怎么会突然闻到香橙味呢?你以前没有这种症状啊!”
“我昨天在江泊谦保险柜里发现了一瓶香橙味的香水、精心订做的。我闻完之后,这种味道就一直存在了。”这个事情海容川不想告诉江泊谦,但是他却告诉了万殊同,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旁观者角度来解决自己这个内心疑惑。
许知非听到海容川的话后,也挤到了沙发旁,“所以,容川哥,你是觉得你老公那瓶香水是送给其他人的?”
“许知非,你不知道就别插嘴。”万殊同训斥道。
海容川点点头,“对,那香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而且不是满瓶的。我不知道他本来是准备给谁的,为什么又没有送出去。”
许知非非常自来熟地坐到海容川身旁,一副夜间电台情感主播的模样,又打听道:“香水就只有香橙味吗?柑橘调香水很适合年轻男生,尤其是阳光型男生,像我就喜欢柑橘调香水。还有没有尾调什么的?尾调也代表结局,就初见可能是前调,也就是第一印象。但是尾调代表的更多了,怀恋之情啊!缱绻之爱啊!或者是心底的悸动啊!就是这种比较难言的情绪。”
“尾调是杏仁奶味,就是有些甜的坚果奶香。”海容川转头看向许知非,在想江泊谦要送的人会是许知非这样的小太阳吗?
第146章 失去又羡慕 白月光本人也打败不了
“啊!”许知非想了一会, 转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就接触到了万殊同警告的目光,他在万殊同的监视中,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开口, “这香水做的很用心啊!就像是参与了某个人的成长似的, 前调代表着一个人不谙世事的少年期,尾调代表着白衣玉冠青年期。明明是相互矛盾的两种味道却被融合到一起,确实很有意思。”
他不禁问了句:“我都好奇这瓶香水是什么味道了,好闻吗?”
海容川点点头,“嗯,闻到那个味道之后, 你就能想象得出对方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记得。”
看来不止自己一个人是这么解读的, 是真的有一个人是在江泊谦期待或者是陪伴中成长着吗?
“会不会, 那香水是给你的呢?”万殊同听完他们的描述之后, 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他不觉得江泊谦心里还有其他人,爱一个人的眼神是隐藏不了的。江泊谦有多重视海容川, 每个见过他们俩的人都清楚。
最主要的是, 如果海容川没有生病,就应该是如许知非形容的那般。
大学以及青少年时期的海容川总是一身白衬衫漂亮精致,又自信张扬, 还带着点儿清冽而纯良的天真。如果, 他家里没有出事,他应该一直都是那个带着理想主义的天边月吧!
不过, 就算家里破产, 海容川也没有堕落,他的傲气已经浸到了骨子里。后来的他性格虽然内敛了些,但那清雅隽秀、淡静如竹的姿态是他对于落于淤泥环境的最后个人坚守, 他的白衬衫从来没有染过一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