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白亚也慌忙停下了脚步，“你……想到了什么？”
被那样的目光看着，白亚没来由的有些慌，是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掉了吗？
楚曦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在回忆，也许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渐渐变得可怕。
他的目光把白亚看得毛骨悚然，却听他淡淡一句——
“我们……住处。”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他的声音冷若冰霜，幸好还没过变声期，听起来并没那么吓人。
可话里的内容却着实把白亚给吓着了，他本能地反驳：“不可能！”
别说他们住处有菌菌这朵三百年蘑菇精了，他堂堂玄草大师的名号是白叫的吗？
家里躲进了一只怪物他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白亚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楚曦皱眉，也是，这不可能的啊。
他嘴唇微动，目光带着幽光，“如果，魑已经能附身到人类身上呢？”
白亚双目睁大，宛如五雷轰顶。
24.第024章：苗苗出现 “人类，有我在……
“可是、可是……不可能啊。”白亚低下眼, 左右摇晃着否定这个假设，“如果那只魑已经达到如此境界，根本不需要躲啊。”
如果已经练到了那个程度, 怎么会怕他们这些区区人类？
两人对视, 都面露骇然之色。
不过楚曦还算冷静，他分析, 小舅舅发现邪祟是需要‘开天眼’的，比如那些密密麻麻的魑印记；而老爸能看得见却只能看到个模糊，大概缘故是食用了蘑菇精菌菌的菌丝的话，那么，自己呢？
为什么唯唯自己和他们不同？既然不是抓妖世家, 也没有笼统学习过，更不记得什么时候得到过类似的机遇。
自己为什么不需要‘开天眼’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啃过菌菌任何部位，总不能因为菌菌一天到晚粘着他吧？
他猛地抬首看向白亚，“你先前说，咱们住处原本也被标记了？”
白亚现在脑子很乱, 乍一听他的疑问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愣愣地点头, “是啊, 但被她赶走了，她自己说的。”手一指, 指向面前愣头愣脑的小蘑菇精。
楚曦将肩膀上的菌菌托手上, 面对面神情有些严肃, “菌菌告诉小哥哥，那怪物为什么要来咱们住的地方？”
“为什么……？”菌菌歪头小脑袋，她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这个问题，于是回答, “要来吃菌菌呀。”
想了下继续补充，“吃乔乔，吃可可，再吃小哥哥呀！”
楚曦：“……”感情他们一家早就被当成食物觊觎上了？
“那，菌菌是怎样把怪妖赶跑的？”
两人都不约而同盯着一派天真的菌菌，不管从哪个角度观察分析 ，菌菌虽然是一朵三百年的蘑菇精，但她看起来是真的一点攻击性都没有，甚至当初轻而易举就被闻乔给摘了回来。
可见弱得一批了。
经历上一次闻乔生死，确定了身为毒菌的她却有治疗能力，楚曦是亲身经历也亲眼所见过的。
但要说与一头不知高低大小却能害死人的妖怪对峙战斗，他是真的想象不出来。
菌菌可爱的小脸上露了茫然，小嘴微张，很是困惑，“没有赶跑呀！”
舅甥两人猛地瞪大了双眼，楚曦有些发急，“没有……赶跑？”没有赶跑是什么意思？“那，菌菌知道坏妖怪在哪里？”
他们带着菌菌到处寻找怪物，难道，其实菌菌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做啥？
不负楚曦所望的，菌菌的确不知道，不如她的确不懂，一双大眼十分无辜，“原来不知道呀，现在知道的！”
她举着小肉手，“在人身上呀！”
楚曦&白亚：“……”
“在谁身上？”白亚凑了过来，大约过于激动，双眼鼓鼓，声音都拔高了不少。“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早说！”
菌菌被吼得大眼一瞪，伸的手就拍了凑过来的脑门一下，“吓到菌菌啦！”
被拍了一下，白亚愣了愣，呆呆地道歉：“哦……抱歉，不该大声吓到你。”
小蘑菇郑重地点点头，“别大声呀，要像小哥哥温柔柔！”
白亚孺子可教，“好的，知道了。”
楚曦：“……”你们能有一点紧张心情么？
被这一大一小这么一闹，那紧张气氛一下子全散了。
在外头也没有收获，而且菌菌说得不清不楚，还是先回去再另作打算吧，楚曦如是想，就捧着菌菌放回肩膀往住处方向走。
才走几步，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缓缓地扭头，一起的白亚人却掩在了夜色中。
楚曦双眼猛地睁大，倒退两步，抬起手电筒就往他身上照射过去，强刺眼的光柱让他快速抬手挡住了，只露了那往两边勾起诡异弧度的笑！
刹那间，脑海里飞速闪过许多镜头，那些可怕的细枝末节就这么暴露了出来。从头到尾，最可疑的就是忽然要千里迢迢半夜赶过来的这个所谓的小舅舅了！
他知道这些异类；他身上有着可疑的橙色光却是菌菌喜欢吃的东西；他能除去那些密密麻麻的诡异痕迹……
“小……舅舅？”楚曦微颤着唇辫，瞳孔绷紧。
而白亚却只是缓缓地移开了那条手臂，那双眼在白光的照射下，闪着鬼魅的光芒，在这静谧的夜空寂静村中，诡异吓人。
果然……是小舅舅？
楚曦瞪着的那一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后缓缓垂下双眼，肩膀仿佛因惧怕而微微地抖动，然后听到他缓慢而又淡然的吐出两个字——
“菌菌。”
话音刚落，蹲在他肩膀上的菌菌“咻”的一声，一个轻盈跳跌就落在了白亚的……脸上，然后那穿着小鞋子的小脚狂踩了起来。
“卧槽！楚曦你……他 妈的住手啊！菌菌你给我下来！”
原本还一身诡异的人发出一串惨叫，挥舞着双手挡脸，可是这蘑菇精却是个厉害的小东西，就是能准确地踩到他的脸上！
原本看似因恐惧而垂眼的人抬起了脸，小脸上神情冷淡没一丝恐惧之色，连语气都淡淡的没一点温度，“还玩吗？”
草！这小子根本就没有被吓到！
白亚心里叫苦，赶紧接话，“不玩了不玩了！”
感觉小家伙终于停下来，他两臂间缓缓露出一个逢，“哎哟，我这不是看气氛正好，逗你们乐一下嘛……”
他还有理呢。
楚曦无语地瞥他一眼，没再管这个不靠谱的舅舅，菌菌却冲他小小地骂了一声，“坏坏！”
然后又是一个纵身跳回了楚曦的肩膀上，看那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去白亚肩膀上了。
白亚很无辜凑过来，“小舅舅哪里坏了？明明是菌菌坏坏，知道怪物在哪里却不说，让我们好找！”他开始强词夺理，“你看，你还让小哥哥出来找半天了……”
被楚曦冷冷地看着，他赶紧闭嘴。
菌菌却被他说得张着一张小嘴，她不会说回去！
可是，菌菌没有坏坏！
楚曦伸手揉了揉瞪大双眼被说的菌菌，安抚她，“菌菌不坏，小舅舅才是最坏的。”
听到最信任的小哥哥的肯定，菌菌那一点委屈马上就没了，挺着小胸脯：“小舅舅坏坏！”
白亚：“……”说你那么多一句没听懂，就只记得说你坏了？
一见人往前走没理他，又赶紧跟上，张嘴继续：“小舅舅哪里坏了？小舅舅还给你甜甜的糖果呢。”
这话说的没错，菌菌是记得的，可是……那也不能说菌菌坏呀，“那……小舅舅不坏坏？”
白亚拍胸：“那当……然？”
忽然停下来的楚曦面寒如冰霜，白亚一个激灵想到不可能是因为自己，随着楚曦的目光看向了村道黑暗的某处。
“怎么了？”他凑上去小声问，目光也开始在附近打量，目不转睛。
“出来！”楚曦没理他，却对着那黑暗的一处冷冷说了一句，语气冰冷，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少年该有的气质。
就连他肩膀上的菌菌也一动不动，大眼注视着那处，眨都不眨一下。
村里的夜风，夹着说不出的阴冷，在这炎夏里显得那么的反常。
又静了一会，黑暗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缓缓地靠近他们。楚曦捏着手电筒，强忍住了将远射光打开的冲动。
未明之物前，不能贸然所动。
当有东西进入到电筒的光线范围时，两人均是呆住了。
只有原本安静下来的菌菌忽的就蹦了下去，在楚曦没来得急阻止时箭似的冲了出去。
“小苗苗！”
只见菌菌眨眼功夫就冲到了行走的——一棵半人高的高高瘦瘦的草前，那草有两片叶子特别宽，此时十分有灵性，往下摇着。
“菌菌！”
两人更呆了。
他们……看到了一棵草，还听到 了草在说话。
见过蘑菇说话的楚曦猛地回神，双眼死盯着那棵可移动的草，不着痕迹地靠近。
菌菌久遇好朋友，显然是高兴坏了，一下子蹦了起来，小手非常灵活地抓住了一片叶子，然后可劲地摇晃，小嘴喊着，“小苗苗呀！”
“是啊，是我啊！”那棵草似乎也被她感染了，另一片叶子垂下来贴在她的小手背上，跟着她一起蹦来跳去的。
那画面……实在是，诡异又有意思。
蹦了一会儿，菌菌很快就想起了她的小哥哥，拉着那棵草转身向这边，一双大眼笑得像月牙一样弯弯的。
“小哥哥，这就是小苗苗呀！”
她仰头向好朋友，“小哥哥！人类小哥哥！”她可能真的很兴奋，又忍不住蹦跶了起来，那棵草也不在意被她将叶子扯来扯去。
楚曦不着痕地打量着这棵半人高的草，试着主动出声，“你好……小苗苗？”
他先前就听过这棵草的事情，虽然菌菌说话颠三倒四，但说起这唯一好朋友时，好歹能交待情况。
这是一棵同样没有化形的草精，但比菌菌要厉害一点，它已经完全可以脱离泥土自由奔走了。
菌菌被自己老爸采回来的那天，它就在菌菌身边不远处。
时隔一个多月，才找来，为什么？
小苗苗显然比楚曦还要防备着，拉着菌菌没有太靠近，也没理楚曦，低着叶苗和菌菌说，“菌菌，跟我回山里去。”
说着，拉着菌菌就走，把楚曦急得大步上前，它却猛地停住伸出了那叶子，一副攻击的不友好架势。
“人类，有我在你别想吃菌菌！”
25.第025章：菌菌无影腿 “妈呀这是什……
面对忽然出现的一棵草的质疑, 楚曦没有了面对菌菌时那总是温柔与耐心，他微微地眯起双眼，目光淡淡的, 不发一言。
反倒是白亚跳了出来, “吃什么吃？我们家小曦对那朵蘑菇精可宝贝着呢，你来少诽谤诬陷！”
楚曦神情冷静, 伸出单手挡了他一下，没让他无头无脑就冲过去开干，。
被反说，小苗苗小叶子一僵，没再说话, 看来有点近朱者赤啊，同样是不会骂人的，连句反驳的话也不太会的样子。
大概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菌菌仰着小脑袋一脸的天真无邪地给小哥哥以证清白，“小哥哥不吃菌菌的呀！”
想到了什么, 她那双眼倏的更亮了, 松开了握着叶儿尖尖的小手, 然后双手抬起上下摆动, “小苗苗！”
她兴奋地转着圈圈，一双眼还盯着小苗苗, 双眼忽闪忽闪的, 特别招人。
那棵草苗小细腰微弯, 多年好朋友了，颇有点心有灵犀的意味，立马就领悟到，“哇！我都没发现, 菌菌你化形啦？”
小苗苗的声音很清脆，和菌菌那种软糯糯带着奶声奶气不同，宛如铜铃般的清脆声音，让人闻声设想，那应该是个妙龄少女，活泼机灵。
“嗯嗯！”小蘑菇开心得双 眼都弯了，一脸的小自毫，“化啦化啦，菌菌现在是人类！”特别自豪地挺挺小胸脯，然后转着小圈圈，“还有漂亮小衣衣！”
说着高兴地又重新拉上草叶，“可可给菌菌买了好多好多衣衣哟！漂亮的！”
“……”小苗苗一时语塞，不知要怎么接话了，它刚才还找人打架的架势呢。
没想到小蘑菇寥寥几句就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给消弭了，她似乎，都没发现时才两方都要打起来，“还有好多衣衣在家哟，菌菌带小苗苗去看！”高高兴兴地拉着那棵草往住处方向一蹦一跳。
白亚凑近过来，神秘兮兮，“那棵草已经化形，为啥它还以原形出现？这是准备随时与咱们开打吗？”
有些妖化形时没有原形厉害，容易丢性命。
“啧啧，这地方可真是人杰地灵啊，一下子出了两只妖灵不说，还藏着一只不知深浅的魑！”简直闻所未闻！
楚曦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他转头跟了上去，不近不远。
那棵草已经能化形了？那它为什么还一棵草的模样？是打算四下无人的地方给菌菌惊喜。
还是，抱有别的想法？
见小外甥面无表情沉思着，白亚也没敢打扰他，目光四处扫荡依然没啥发现后，终落在那一小人儿一棵行走的草身上……“啧啧，这画面。”
——要能拍下来，肯定能奇谈。
楚曦虽然在想东西，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菌菌，盯得死紧的，就怕有个万一，所以并没有心思去欣赏此时一棵草行走有多么的奇葩。
菌菌和久违的朋友看起来聊得很开心，小嘴‘得得得’没完没了，这会儿倒是说话舒畅得很了，楚曦想。
前头越走越慢，两人跟上的距离就变得很短，楚曦正在心里不太满意地酸着，就见菌菌仰着头，小脸上的笑容特别天真无邪，双眼是大大的。
可让他诧异的是，不再是那笑得弯弯如月牙了。
他听到菌菌软软的声音，“小苗苗，为什么你身上有哥哥的味道呀？”
认识这么久，楚曦是很少听到菌菌发出提问的，顶多不解的时候歪着小脑袋回一个问号。像这样主动去提出一个长句子的疑问，几乎是头一回。
不免听得愣了愣。
连那棵草似乎都怔住了。
像是并没有感知这气氛的徒变，菌菌依然抬着小脑袋，难得的有了一丝执着似的，需要等一个答案。
是了，菌菌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哥哥了。
她从这棵草妖身上，嗅到了自己哥哥的味道。
楚曦看着，没有上前，也没有出声。
“菌菌……”小苗苗的声音有些迟疑，它此时是一棵草，让人无法捕捉到她的神情。
它迟疑了，是因为知道菌菌的哥哥的去处？
可是，菌菌的哥哥不是多年前就已经下山了吗？为什么先前没有，此时却忽然有了？
楚曦疑惑着，他看着仰着小脑袋的菌菌，菌菌很单纯，但有些也很固执，只要是她 执着的事情，即便很疼很难受，也会执着地继续下去。
这时，她心里是怎样的呢，是期待的，惊喜的，还是惶惶的？
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住处前面了。
整个村子，只有住处是开着大灯，即便如此，也没能将周围的人给闹醒，村子依然安静得有些吓人。
院门上的灯也亮着，就好像他们出去时忘了关上一样。
楚曦皱了皱眉头，扭头问白亚，“屋里灯我没关，但这院门灯……”他看到白亚同样一脸茫然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
抱着的双手一紧，楚曦一把拽着身边还没反应过来的白亚，暂时也没管那对小姐妹说着体己话，就往院门冲。
当他们刚冲进门，脚步生生刹住了。
骤然停下，白亚险些把楚曦给撞飞。
隔着小院那头，天井檐下立了个人，俊美的外貌，依然还有些清瘦，冰冷的双眼注视着冲进院的他们，原本的文雅气质被一股阴冷气息给取代。
楚曦双眼眦裂，死死瞪着那个身影。
“爸……”那是不确定的一次叫唤，就像不确定叫的面前这人，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一样。
白亚也懵了，一边喊着：“姐夫？”一边刷刷地掏出了家伙，一瞬间就摆出了备战架势，真是专业。
闻乔却不看二人，也不迟疑，两人还在惊魂当中，他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吓得楚曦睁大了双眼双腿却像注满了铅一样，动都动不了。
万幸，那速度并不是冲他们来的，而是冲向院墙一处，‘咻’的一声，居然不需借助任何地方与着力点，动作干净利落，消失在了墙头上。
同时，从院外忽然传来“碰”的一声闷响。
“菌菌！”楚曦甚至来不急感叹自己老爸那匪夷所思的飞檐走壁本事，双眼大睁，扭头就往外冲。
菌菌说过，那只魑分明是冲她而来的！
白亚也反应过来调头就冲。他虽然平时懒散了些，体力跟不上，但到底是世家，冲出来反手就要掷出他的法宝，可手在使出的一瞬间生生给止住，以至于拉不住力，把自己给摔了出去。
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人去在意他出洋相。
看着不知为什么，脸朝下趴在地上的老爸，楚曦站在不远处有些出神。
刚才那‘碰’的一声，不是因为跳跃落地而响，却是因为……刮到哪儿了，摔下来了？
楚曦：“……”
有那么一瞬间明白，这只魑为啥附身到人身上后，直至现在都没啥举动了，看着好像脑子不太好使。
原本的恐惧，被这么了搞，莫名的居然消减了下来。
那头的小姐妹两不知聊到了哪里，闻声后纷纷望了过来。菌菌却在看到楚曦的一瞬，“呀，坏妖怪呀！”喊了一声，在寂静中传得格外的清晰，使众人猛然回过神来。
白亚稳住自己，就见一团如墨的黑气从自家姐夫的身体缓缓升起，然后逐渐脱离一般往外渗爬……咽了咽口水，抓着法宝的手紧 紧地撰着硬是没能掷出去。
直到那坨黑色的东西完全脱离了脸朝地趴着的闻乔身体，菌菌却比白亚更快一步冲了上去，小嘴还软软地嚷着，“坏妖怪放开乔乔呀！”
菌菌个子非常小，高也不过二十公分，平时楚曦抱着时，掂量着也不到十斤的样子，就比一台游戏本重那么一点。
可这速度冲上去，穿着小鞋子的小腿一蹬，生生将那坨东西给蹬出了两米之外！
“嗬！”吓得白亚瞠目结舌，“小、小家伙挺……厉害哈。”他甚至有一丝后怕，识意到自己这两天好像……有欺负人家。
楚曦一双眼紧紧地注视着前头，人已经摸到了闻乔身边，慢慢蹲了下来，摸到了人类正常的体温以及还算均衡的呼吸，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见他把这事做了，又见松了的神情，白亚确定了姐夫没事后也松了口气。
白亚靠近，“放心，姐夫被附身的时间应该很短，可能会有些气短，但不会有事的。”他安抚，双目却也紧紧地盯着前方两米处，菌菌将那坨东西蹬踹了出去后，就不管了。
她似乎没有要消灭的想法，只觉得给乔乔出气了，就满意了，扭头往这里来，小脸笑盈盈的，“小哥哥，乔乔睡睡？”
楚曦一边留意着那边不动了的黑影，一边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护着，这才回答，“小舅舅说乔乔没事，天亮就醒了。”
听到没事，菌菌点头，特别乖的伸手摸摸闻乔，软软地说，“乔乔睡睡呀。”
小苗苗看着表情丰富又快乐的好朋友，两张较大的叶尖上，闪烁着绿色的淡淡的光也不自知，它没有靠近，就像个旁观者，又好像只是在防备着这些人类。
“小心！”一直注意着那黑团的白亚忽然低喊了一声，往前移了几步，非常有担当地将几人护在身后，独当一面。
黑团慢慢爬立了起来，这才看清，那是一堆奇怪的……黑色，因有黑雾笼罩，甚至看不到手脚在哪，也看不到有没有脸。
但伸出来的疑似触角的东西在空中探索着什么。
别说楚曦，连白亚也是头一回见着这种怪物，吓得脸色有些难看。
因看不到脸，也难分辨怪物的正背面，几人只能留意着那些触角似的东西蠕动的方向。
黑团忽然刺耳地“嗤——”了一声，就往那棵草方向冲，因为距离并不太远，速度又极快，眨眼功夫就到了。
惊魂未定，只见那黑团正中间忽然裂开，长长的咧开露出了两排白深深的锯齿物！
“小心!”楚曦不需要开天眼就能看到邪祟，所以看得比白亚更清楚，一见那怪物张开的是血盆大口，大喊一声，人也倏然站了起来。
而就在他喊的同时，却见那棵草几个跳跃，再一段S形走位，生生躲过了怪物的獠牙。
“妈呀这是什么玩意儿啊！”白亚惊骇大喊，同时终于成功地将手中的法宝给掷了出去。
法宝就 像是活的一样，飞速而去，腾空翻出了一片光芒，一分为二，就像手鼓一样，左右一上一下敲打着那怪物。
楚曦一言难尽地看着，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了。
尼玛的两根手指大小的小棍子似的东西这样敲打，挠痒痒都比这有效吧？！
26.第026章：门前群战魑怪 宛如天神下……
魑, 不是哪里出生的修练而成的灵物，它孕育天地的污秽间，尤其在山林潮湿深处。
整个村子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可依然没有人醒来。
也许，是没人醒得过来。
被那看似挠痒痒攻击的魑, 不知是不是被激怒了，膨胀到了比成年人还高大。在院灯的余光照射下，只是一团黑色蠕动的东西，看不到五官，只有一条条漆黑的类似触手的东西在空中挥舞着。
“啪”的一声, 将那两根法宝给拍出老远，那法宝被拍摔出去后，缓缓飞起施施然飘回来。
不知为什么，楚曦觉得它们居然带着委屈的神情。
“……”不是，你们都干啥了还有脸委屈？
白亚说过魑没有五官, 所以不会视觉, 也没有听觉, 但它有味觉, 能隔着山都能闻到食物的味道。
由天生灵气修炼而生的菌菌属于‘纯灵’之物，通俗点讲, 就是纯洁之物。
魑被身为‘纯灵’的菌菌香气给吸引了过来, 但它没有能力, 所以只能继续疯狂摄取味道一般的人类‘七垢’，来或得力量。
正常初形的魑没有智商，但不知这只魑吞食过什么灵物后开了智，成了鬼怪。
它在这里可能已经待了几十年, 或者上百年，都相安无事。
没想到阴差阳错，菌菌被采后化形，身上浓郁的‘纯灵’气息将隐藏在这一带的魑给吸引而来。
它似乎知道直接吞不掉‘纯灵’，鬼魅与生物一样有着强弱本能，它能感觉到敌人的强大，于是开始在人类中急促而贪婪地吸收‘五垢’，让自己强大起来。
以现在来看，这只魑做到了。至少它甚至还能躲避捉妖师的天眼，附身到了人类身上。只有附身到人类身上，它白天才可以出来活动。
没想到这只魑已经有了智商，且隐藏得这么好，单单去掉魑留下的痕迹已经那么吃力，白亚懊恼地想自己甚至还没来得急喊救兵，此时已和这只魑对峙上了。
看来是前两天的动作把它惹急了。
“小曦带着菌菌回院去！”脑中飞快闪过判断，白亚收回那两根小法宝，当机立断掏出除妖剑，大喝一声，就冲了上去。
可那魑显示是冲着菌菌或是那棵妖草来的，妖草敏捷地躲开攻击后，它就直往这边冲，挡路的白亚被那些触手一般的东西直接拍飞。
楚曦抱着菌菌还来不急往院里跑，而菌菌似乎也没想到一只坏妖被她打趴下后，还敢再来找不痛快，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楚曦，他毫无战斗经验，眼见危险逼近，来 不急躲闪的电光火石间，本能地护住怀中的菌菌猛地转身，以身相护。
就算是死，也决不让菌菌再受一点伤害！
这是那瞬间内心的坚定与信念。
阴风刺骨扑来，只听到身后“哐当”撞击声传来，楚曦反应还算灵敏，一个打滚就翻身到了院门口。
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是白亚提着除妖剑生生挡住了那魑的血盆大口，剑与獠牙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除妖剑是天地灵生，平时只有那不太起眼玩具似的手柄，并没有刀刃，只有面对妖魔时才会锋芒毕露，为天地斩妖除魔，护人间一方净土。
即将到口的美食不翼而飞，魑怪大怒，獠牙咬着除妖剑大力一甩，生生将双手握剑的白晋给甩飞出去！
更可恨的是，魑怪同时快速伸出另外那根最大的触手模样的东西，那速度居然比被拍飞出去的白亚还要快！由下往下，宛如如来神掌，“砰”的一声巨响，白亚被拍按入地，边上尘土飞扬。
“舅舅！”楚曦大叫一声，急得满头大汗，他四下看，边上有一堆小石，他蹲下来抓起一把就朝那魑怪扔去，企图转移往白亚移动的魑怪的注意力。
这魑怪似乎刚刚提升了力量不久，很有些生涩，原体的动作并没有那些触手模样的东西灵敏，移动的速度并不快。
在他掷出石头吸引魑怪注意的时候，白亚从地上艰难地爬起，“噗”地喷出一口血，身体可能因疼痛而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湿痕，目光锐利。
“妈的！”怒骂一声，他动作不太顺畅地站起身，又往腰袋里掏东西，那是一只双指大小的小鼎。
嘴里念着咒语，举起小鼎就往空上抛掷，原本小小的鼎愈来愈大，在半空中已大如36寸行李箱。此时他是高举着双手，明明隔空，却像是他双手奋力举着那偌大铜鼎。
“老子砸死你个玩意儿！”怒吼一声，大鼎飞掷而去，那魑怪感知危险转身时，“哐当！”一声巨响，已被砸进了村道边上的泥土里。
离魑怪不足两米的楚曦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终于有点相信，他那小舅舅有点本事的。
白亚‘口区’地吐了一口，全是血，他愤愤地咒骂着，捂着胸口一瘸一拐走了过来，还不忘嘚瑟，“小爷厉害吧？”
楚曦收回视线看他，见人脸色不太好，嘴角还挂着血痕，心里顿时就急了，刚要过去搀扶，却见白亚猛地转身。
偌大又千斤重的大鼎“嘭”的一声被震飞，白亚骤然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自己的鼎被震飞出去了。
那只魑怪虽然原体行动有些笨重，但它的触手似的东西速度快如闪电，在震飞大鼎的同时，直接过来。
白亚被一下子拍飞滚出了几米外，不知撞到哪里了，又是一声痛哼险些把他疼晕过去。
楚曦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着急地想要过去，那只 魑怪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往他这方向移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魑怪的动作似乎越来越迅速，这会儿直直往楚曦扑来，同时伸出那些触手。
吓得楚曦双眼一紧，身体比思考更快做出了反应，直接就往边上一扑，生生躲开了魑怪的攻击。
但同时，也把菌菌给摔了出去，他顾不得去看魑怪有什么动作，扭头去找菌菌，却见菌菌并没有被摔着，一下子就跃到了离得最近的矮墙上。
夜色中，她那双大眼亮得有些可怕。
魑怪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的方位，舍弃了楚曦，转头扑向菌菌，吓得楚曦大喊：“菌菌躲开！”
可是，菌菌立在上头，一动也不动，目光炯炯盯着向她扑来的怪物。
菌菌的眼眸中，永远是清澈明亮的，即便面对着这种可怕的怪物，她依然不露一丝恐惧。
楚曦边叫喊边撑起身要扑过去的时候，却见她双手缓缓张开，夜色中，成千上万的细丝如潮水一般涌出，毫不畏惧，迎头扑向那怪物。
她那么小一只，面对着的却是庞然大物。
“嘭！”
两相相撞，楚曦看到菌菌小小的身体倒退了两步，看得他目眦欲裂，左右一看，地上那堆柴火松开掉落的木头，他随手就操起一根，心头完全顾不得害怕恐惧，就朝怪物冲了过去。
而同时，被撞得倒退两步的菌菌手上的菌丝，宛如迎风飞舞，万条狂涨，从四面八方，瞬间就将那怪物给紧紧包裹。
正好这时候楚曦已冲到面去，扬手就往那比他高大许多的怪物身上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狂殴。
也不知是吃痛还是别的，魑怪剧烈挣扎，菌丝随着它的挣扎时长时短，却像橡皮筋一样依然紧紧地裹着，完全不给它挣脱的机会。
可它动作还是非常之大，一下子就将楚曦给撞飞了。
楚曦不比白亚，他只是锻炼过的一小少年，也许比同龄小孩要厉害几分，但到底还只是个孩子，这一撞飞直往摔出了两米。
“小哥哥！”而与此同时，菌菌急喊了一声，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朝他扑了过去。
可她身体小小一只，即便速度更快冲了过去，也无法接住楚曦，一大一小相撞滚落在地，楚曦小中裤下白皙的肉在水泥道上滑出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落地后菌菌在他身边着急地蹦跳了两下，“小哥哥！”她的菌丝又从小肉手上伸出，楚曦一把抓住她的小手臂，还努力挤出个笑脸，“没事，小哥哥没事。”
看着菌丝收回，他忍着要咳出来的疼痛，正想安抚，菌菌面脸一变，扭头看了过去，他也跟着将视线移过去。
原来是那魑怪因菌菌慌忙冲向楚曦时，松了注意力，马上就挣脱了菌丝。
不知怎的，没有第一时间往这里冲过来，反而忽然冲向一边因双重撞击疼得快晕过去的白亚。
白亚不知撞到了哪里，疼得半天也爬不起来，这时抬头发现那只魑怪舍弃了‘ 纯灵’朝自己冲来，急得满头大汗。
白家历代为捉妖师，他身上留着特殊血统，虽有助于平日斩妖除魔，但其实更是妖物们特别喜欢的一道美食！
魑怪一时吞不下菌菌，立马将目标转移向动弹不得看起来比它弱的捉妖师，可见神智已全知，有了相当的智商。
魑怪体大所以动作不快，菌菌大眼一紧，第一次没顾得上小哥哥，冲了过去。
而那魑怪一见到她扑过去，突然伸出了那条最大的触手，楚曦瞳孔一紧，身体比大脑更快如箭般冲了出去，“小心——！”
他动作实在是快，一下子就抱住了菌菌，临危不惧想故技重施往边上滚，但那一瞬，怀中忽然一空，他一愣，似不明白怀中的菌菌为什么凭空消失了。
27.第027章：人间是如此危险 想救她，……
只觉得身后一重, 同时传来被无视许久的小苗苗撕心裂肺的叫喊，他缓缓地转身，那重量直接落在了他的怀中, 脑子一片空白, 身体却做出了反应，木然地伸出双手。
面前, 是一朵特别大号的蘑菇，蘑菇头的艳红，在这样的夜里，特别的耀眼。
大蘑菇被劈去了三分之一，没什么重量的另一半蘑菇就坠落在他的怀中, 他虽然伸出双手，却生生没敢抱上去，只是举在半空半环着。
这……是菌菌？
不可能啊，菌菌蘑菇身只有巴掌那么小的一点，哪能这么大啊, 呵呵, 肯定不是！
楚曦不相信, 双眼眦目尽裂, 一边不相信，一面已经随手捞起东西就冲了上去。
那是白亚的除妖剑, 这东西认主, 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使用的。
小苗苗已经冲了过来, 它刚才只来得急拔掉自己的一张叶子，将那魑怪困住，却还是晚了一步。
魑怪被细长的叶子当绳子捆着再次极力挣扎，楚曦瞪着那双通红如血的眼, 举着白亚的那把除妖剑，“啊啊啊啊”像疯了一样当刀坎了下去。
“叱吼——”魑怪也在惨叫，惨叫引得地面都震动了，但却没能撑多久，逐渐弱去。
白亚那把是祖传的宝剑，专门对付妖魔鬼怪的。
随着震天的吼叫后，魑怪成团的邪祟气体四散而去，地上只留了一滩大大的黑迹，甚至连实物尸体都没有。
可楚曦仿佛没有看到似的，继续用力全力挥舞着手中剑不断地坎落下去，双目眦裂，在夜里宛如鬼怪。
“人类！”
“啪！”的一声脆响，只觉得脸上一痛，楚曦的动作终于缓了下来。他木木地抬首，迎头又是一个大耳光，打得他头都撇向了一边，火辣辣的疼痛勉强让他回了些许神智。
面前多了个绿裙子的……小少女，但只一眼他就认出，这就是那棵草精，全身绿幽幽的，在这样的夜里，有点渗人。
“发什么疯？快救菌菌！”少女怒瞪他。
这一句话就像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一下子就把手上的武器扔下，转头瞪着血红的双 眼，“你说什么？你说……菌菌、菌菌还有救？”
吼问着，他已经回到了那大蘑菇前，蘑菇却在逐渐枯萎，就像被摘后，逐渐开始脱水的普通蘑菇那样。
但，仔细看的话，裂开的地方，渗着白色的液体。
“菌菌……”楚曦一下子就跪倒在地，颤抖着伸出了双手，又像害怕着什么，在半空就这么僵着，碰都不敢碰一下。
小苗苗不懂这些人类的情绪，她蹲了下来，将掉落到一边的另一块捡了回来，往那伤口一合。很神奇的，趟着白色液体的伤口处伸出了无数的细如发丝的菌丝，就像缝合似的，生生将那被劈去的一块给逐步逢合上。
“菌菌还有救。”小苗苗看着楚曦，目光幽幽的，没有人类的气息，“人类，你想救她吗？”
楚曦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那好，你把手伸出来。”小苗苗掩去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东西。
可就在这时，被护住的白亚已经爬了过来，看到面前偌大的蘑菇，又瞧着那棵精冰冷的模样，立马就想到了什么。
急喊着要阻止：“楚曦住手！你不能……”
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他被小苗苗的细叶给绑着，扭了半天动不了，一张口说话，连嘴巴也被叶片当封条一样给封上了，急得他“唔唔”半天就是喊不出话来。
楚曦看向瞪大双眼对他猛力摇头的小舅舅，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转回头面向小苗苗，“快开始吧，怎么做？怎么样……才能救她？”
他的声音都颤抖着，但小苗苗却知道他不是在害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这个人类，是在害怕菌菌就这样死去。
“伸出你的左手。”
楚曦问也没问就照做了，小苗苗捏着他的左手，最后看着他，冰冷的目光却透着一丝复杂，“人类，你真的想救菌菌吗？”
仿佛是不确定，也像是在给他犹豫的机会，小苗苗的目光充满着打量。楚曦都快急死了，一见她犹豫，直接就吼出了声，“你他妈的快点！”
他看到缝合起来的地方虽然逐渐愈合，可是整朵蘑菇在快速脱水，原本红艳艳的蘑菇头颜色已暗淡无比，他的心脏仿佛就跟着枯竭下去了。
只要能救，为什么还要犹豫！
小苗苗被吼得一怔，那一点私心却被打碎，“要救菌菌，就必须‘共命’，‘共命’就是，你将命分她一半。还有，过程会非常痛苦，你……即便痛苦得想死，也必须保证救她的心坚决不犹豫。”
“只要过程中你有一丝不情愿，就会失败，明白吗？”
楚曦并不能给这棵草精什么誓言保证，只有经历过才是最好的证明，于是他点头，“明白。”却不再多说一个字。
也不再多话，一手捏着他的手摊开，一手按在蘑菇顶上，目光微绿。她的手上闪着青绿的光，就像鬼火，带着幽深，看着吓人，但此时却是楚曦唯一的希望了。
渐渐的，从缝合 的地方，那些菌丝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不再缠着另一半，而是腾伸着往上纠缠着前进，它们的目标就在楚曦的手掌上。不过眨眼的功夫，他那不大的手上密密麻麻都是菌丝。
尤其是无名指上，几乎被全包裹住了。
“唔！”
疼，很疼。
好疼！
整条手臂往上，一路疼到了左胸上，他觉得心脏也在疼，撕裂一般的疼得他一瞬间额头狂汗而下。
可他咬着牙死死地撑着，一动也没有动，只是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大腿，抠出血来都没有发现。
旁边的白亚依然在挣扎，双眼瞪得发红，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动作太大，居然挣开了那细叶的纠缠。手双一松，他愣了一下，马上就清醒过来，一把扯掉了封他嘴的叶片冲过来。
“小曦！”
他急喊着，正好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楚曦，将他抱在怀中，目光看着他的左手，左手仿佛被抽干了一样，肉都瘪下去了。
白亚慌忙从身上翻找了半天，找出了个十分复古的小瓶子，空不出手他就用牙咬，磕得牙都要碎了，才终于咬开，想也不想直接就往楚曦嘴里灌。
他捏着楚曦的下颚，“喝下去！”
楚曦疼痛得迷迷糊糊的，已经神智不清了，听到小舅舅的话，只能本能地吞咽的动作，勉强把那一小瓶的东西给吞咽了下去。
当小苗苗手上的绿光消失，那千万条菌丝也恋恋不舍地缓缓地缩了回去，楚曦虚弱地看着自己的左手，除了没什么血色之外，连个小伤口都没有。
目光移到蘑菇身上，偌大的蘑菇，颜色又恢复了，水润润的，就像清晨迎着露水的鲜蘑菇。
原本半个大人那么大的蘑菇，在三人面前，缓缓地缩小，最后缩到了两巴掌大小的时候，便静止不动了。
小苗苗一下子跪坐了下去，脸色也不太好，虚弱地吐出一口气，这一口气，却令所有人都安心了不少。
“她……没事了。”小苗苗的声音不再那般清脆，透着一丝喑哑，目光落在被楚曦小心翼翼抱起的蘑菇身上流连，“真，羡慕她。”
羡慕她找到了人类。
找到了愿意‘共命’给她的人类。
小苗苗没有说完，‘共命’除了用去人类的一半寿命，同样，妖灵也会用去一半。
所以叫‘共命’，也叫，共生。
她目光移到这小小人类身上，还这么小，信念却如此坚定。不然这过程绝对不会这么顺利，她甚至做好了，如果途中这小人类后悔了或坚持不下去，她就舍了这人类也要保菌菌。
但，他却做到了。
真是奇怪的生物啊，明明如此弱小。
难道，这就是妖灵世代都想寻找到的‘依附’吗？
草妖冰冷的小脸上，生出了些困惑以及……彷徨。
楚曦眼里只有菌菌，根本没空去琢磨她话里的意思，他仔细检查，在蘑菇帽下面的菌茎上，找到了闭上的双眼，还有那波浪线的小嘴，没有鼻子。
他忍不住就笑了笑，这是他的菌菌没有错。
还好，他没有失去她。
这还是他的小蘑菇。
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发红的眼还没恢复，这回眼眶都红了，他抬头，“谢谢你！”
虽然年纪很小，但他几乎不向人言谢，这是发自内心的，“菌菌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非常感谢。”
小苗苗愣愣地看着这个人类小孩，呼出一口气，才开口，“应该是我感谢你，救了菌菌。”
她的目光有些躲闪，知道另外一个人类必然知晓，她想了想，还是开口，“刚才这事，对人类来说，非常危险，所以这个人类才阻止你吧。”她看了一眼边上欲言又止的白亚。
白亚张了张嘴，想解释他刚才着急着想阻止，除了知道危险之外，主要是因为，他想替换楚曦，来救这朵小蘑菇精。
说到底，还是因他而起。
但这会儿，他什么也没有说。
“以后，你的命就是菌菌的了。人类，你后悔吗？”小苗苗看着一脸茫然的楚曦，笑了，却没有解释，目光落在他怀中的蘑菇身上，声音带着几分苦涩。
“以后，待她好一点，算是我的请求。”
说着，她站了起来，目光是不舍，也带了别的复杂得让楚曦看不懂的东西。
看着她这样，楚曦着急问她，“你、你要离开了？”
28.第028章：我们的菌菌长大啦 别怕，……
得到她的点头后, 楚曦急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可能是低血糖, 也可能是受了伤, 起得急了，眼前黑了三四秒, 整人都晕了一下，好在白亚及时扶住了他。
管不得自己有恙，他着急地，双手抱着菌菌，挽留着这棵草精, “先别走，行吗？等菌菌好了，你、你……和她一起回去，回到山里去。”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说这句话时, 声音颤抖得厉害。
用了半条命救下来的蘑菇, 他却开口让送回山里去？
小苗苗和白亚都愣住了。
“为、为什么？”小苗苗张了张嘴, 满脸的不急。
视线垂下, 回到怀中蘑菇身上，目光分明留恋。他却用少年的声线, 忍着痛轻声说道, “菌菌是灵物, 本应该生活在大山里，回去，是她的归所。”
人类的地方，不适合她。
那么的危险, 人类的地方，对她来说，太危险了，才一个多月，她伤了多少次了？
小苗苗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开口，“没用的，她回不去了。”
在楚曦不解又诧异中，她语气满不在乎似的，“染过人类气息，大山，容不下她的。她就再也回不去山里了，山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她的目光充满着慈爱，就像亲姐姐一样，看着蘑菇，“灵物天生就是人类的附属物，她选择了你，直到你死，她都不会回来的。”
这是灵物的本能，也是使命。
能找到人类，是灵物的幸运，也许，也是不幸的。
不管楚曦满脸的疑问不解，她伸出手 ，摸了摸蘑菇那红艳艳的帽子，笑了，这是从见到以来，楚曦头一回见到这棵草妖清冷以外的表神。
“代我……”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向她道歉。”
没头没脑的，眼里的慈爱中掺杂着愧疚，这种眼神，楚曦见过。当初他极力要询问菌菌是不是舍己救人时，他的母亲的怒视中，也掺杂着这样的目光。
“为什么……”不等菌菌醒来亲自跟她说？
这话，楚曦没能问出口，面前的姑娘已经变成了一棵高高瘦瘦的绿草，草的另一边，少了一根细长的叶子。
没有脸，也没有嘴。
所以，楚曦却不看它此时难过的表情，还有那沉重中的愧疚。
它用仅剩的另一细叶朝他挥了挥，转身沿入了黑暗之中，那背影似乎因为少了一片叶子，一瘸一拐，如梦虚无，渐行渐远。
楚曦低喃，“菌菌醒来，要难过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破晓了。
寂静了一夜的村子，恍惚间有了人声，偶有早起的人家，亮开了灯光，即便离得很远，却不再是一片墨黑了。
天……亮了。
“小曦！”白亚手忙脚乱接住了倒下的少年，紧闭着的双眼下泛着乌青，小脸惨白吓人。
即便昏倒了，扔紧紧地抱住他的小蘑菇没有松手。
低头看着，还只是个少年。
将人抱回院时，遇上了醒来的闻乔，他其实有意识，却一直醒不过来，这会儿看到自己的小舅子抱着儿子进来，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昨晚，村里发生了大事。
“没事，累晕了。”白亚的手在抖，所以当闻乔伸手过来接时，他没有坚持就把人还过去了，目光复杂地看着一人一蘑菇，“一会找黄医生来看看，可能伤着几处了。”
说着，他忍不住咳了一声，一咳胸口就疼，他也需要看医生了。
闻乔会意，把人抱回房间，等一会天亮他就去把黄医生请来。
黄医生半夜都被拍过门，这一大清早的，倒也没甚在意，提着药箱就过来了。
只是这一检查，他又奇怪了，好好的怎的就受了伤了？
还内伤了？
心头又多了个疑惑，黄医生倒是很尽职地给两人诊治了，好在都不是什么大伤。
他琢磨着像是打架的留下的伤，两半大不小的少年，难道这两舅甥半夜睡不着起来打了一架？
现在的年轻人啊，搞不懂，搞不懂。
黄医生留了药后，像个老头似的摇着头离开了。
闻乔早上也有戏，平时敬业都去得早，今天他倒是耍一次大牌，在家守了小半天，见两人上了药真睡下没事后，才带着助理去了片场。
关于昨晚的事，他只知一二，但也只能压下担心，晚上回来再问吧。
带着担心去了片场，幸好两人和菌菌都没出事，不然他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和老婆交待了。
累极的楚曦在晌午的时候醒来的，醒的时候全身都疼，动一下都没能忍住‘嘶’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伴着疼痛，昨晚 的记忆潮水般在脑海里翻涌上来。
他也不挣扎了，躺平了回去。
菌菌受了伤……想到菌菌，他猛地挣扎重新坐了起来，扭头一看，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菌菌还在。
看她还完好无损的模样，没有其他伤痕，若说有哪里不一样，就是很稀奇的居然没穿她最喜欢的各种漂亮小衣服。
嗯？
楚曦目光一顿，早上老爸带黄医生来诊治伤时，他半梦半醒，依稀记得菌菌还是一朵蘑菇模样，只是比以前大了一半不止，摆在他转首可见的地方。
为什么现在却是人形模样？
对了，他刚才，是被痛吟声给惊醒的。
痛吟？
倏然抬眼，果然看到躺他耳边的菌菌小脸没有往日的甜静，小眉皱着，像梦魇般，半睡半醒卷缩着那小身体。
“菌菌！”楚曦一下子就完全清醒过来了，心中着急，伸出去的手却万分的小心翼翼，轻轻地托起她。
菌菌半睁着眼，双眼蓄满着晶莹的水雾，看到他后，噘着小嘴，声音轻软绵中带着痛苦，“小哥哥……疼，疼，菌菌疼……”
“哪、哪里疼？菌菌哪里疼？快告诉小哥哥哪里疼？”楚曦已经被吓得面色苍白，菌菌为什么会疼？
低下头上下检查，可是他找不到伤口，猛然想起昨晚那几乎把他吓死的一幕，他颤抖着手将菌菌抬高，离只十公分近距离，眼也不眨地盯着左半边。
到底让他给发现了一丝丝的不寻常。
菌菌原本白皙的皮肤下，发现了一根根比发丝还要细的红色的东西，就像一条条极细的血管。
用力看的话，还能看到似乎在流动着。
楚曦内心惊涛骇浪，难道，那就是从他身上抽走的血液？
不知是不是血液被稀释了的缘故，血管的颜色并不是正红然，倒像被稀释了清水加入，红得有几分艳，带点儿粉。
是因为这个疼吗？
他试着用小指轻轻地触碰，刚想问，菌菌却忽然大声叫了起来，“疼！”
吓得他触电般把手收回来了，可是不待他明白，菌菌在他手上一个翻滚险些掉下去，“疼！哥哥……菌菌疼……哥哥……”
她一哭，楚曦的眼泪哗的就下来了，“菌菌别怕，小哥哥在，别怕，别怕……”他声音颤抖着呜咽了起来，满目都是无助。
怎么办怎么办……
可菌菌却疼得左右翻滚，不得已，楚曦只得将她放到床上，谁知菌菌的哭得撕心裂肺，“呜呜……好疼……”
仿佛肌肤碰到的所有东西都让她格外的疼痛一样，楚曦猛得惊醒，赶紧又将她捧了起来。
无助的他哭喊着：“舅舅！小舅舅——”
菌菌的痛苦，他的无助，可是菌菌不是一般的人类，他甚至没办法去叫医生，只能喊比较了解妖灵的白亚，这几乎是楚曦此时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睡了大半天，白亚是被饿醒的，他哼哧爬起床，捂着发疼的胸口，还是非常坚强地出了房间，到厨房找吃的 。
他的那姐夫人是真的细心，中午还回来弄了吃的，温在锅里，还挺烫的，应该才离开不久。
手也不洗，捻起一肉包子就往嘴里送，还没来得急咬下去，忽然传来一声凄惨叫喊，吓得他的肉包子都掉地上了。
惋惜地看了一眼掉地上脏了的肉包子，白亚将锅盖盖了回去，大步出了厨房，往二楼声音来源跑。
他有内伤在身，跑得不比走路快。
当他冲进小外甥的房间，看到床上的一幕时，整个人都呆在那儿了。
他的小外甥跪坐在一米五的床上，手中抱着化回人形的菌菌，目光空洞看向冲进来的他。
原本只有二十公分左右的蘑菇精，此时就像一个真正的三四岁小娃娃，全身通红躺在楚曦怀中，小身子微微地颤抖着，隐约能听到她的哭喃。
“哥哥……疼……菌菌疼……”
即便不明白这状况，昨晚以前他甚至还戒备着这妖精，可这一刻，听到她的哭喃，他眼眶倏的就红了。
轻步走了过去，在不触碰到小蘑菇的前提下，仔细给她做了检查。而楚曦目光全程盯着他，那难受中带着的期盼的眼神，让白亚觉得胸口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一样疼痛难受。
还有十来天才十一岁的少年，早熟得几乎没有向身边的人撒过娇，一直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小脸冷酷。
原本这样的少年，此时却将他当作了最后的希望，这么殷切地看着他。
“别怕，别怕……”他试着出声安抚，可他自己已经慌得额头都冒了汗了。
喉咙发紧，过了足足有三分钟，白亚才开口。
“菌菌……她没事，她身上可能是因为吸收了人类的血液，促进身体的快速成长，这是她成长的第二个阶段。”
这些，只是他的猜测，妖灵和人类并不相似，并不能按寻常人的标准来判断。
楚曦的目光依然炯炯看着他，能说出原因，大概也能让菌菌不痛苦了，对吗？
白亚艰难地挪开视线，“成长，都会有一定的痛苦过程，这是……属于正常现象。”
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他左手在楚曦看不见的地方，用力地撰紧，提醒有些不忍的情绪必须清醒。
“真的吗？”楚曦目光充满了期盼。
29.第029章：顽强的小蘑菇精 变成了正……
“是不是有办法可以让菌菌……”他低头看着小脸上全是是痛苦的菌菌, 声音哽咽，“让她好过一点？就像昨晚你给我喝的那东西，还有对不对？”
白亚摇首, “这是十分珍贵之物, 非常稀少，昨晚你喝的一瓶, 我已所剩无几了。”
楚曦立马眦目，“只要能让菌菌不这么痛苦，小舅舅……你要怎么样才肯给我？”他不能用道德绑架，所以他能想到的就是提出交易，可是他并不知道白亚需要什么, 而又是自己可以拿得出来的。
白亚叹口气，小心地坐在床沿边，目光落在楚曦怀中的小姑娘身上，语 带遗憾，“不是小舅舅小气, 实在是拿出来也没用。这是给人用的好东西, 但妖灵却用不得的。”
不是效果甚微, 是用不得。
楚曦一下子就听出来他的话里的意思, 原本的希望遭到了破灭，他眼都红了, 咬着唇克制着自己。
“还有……别的办法吗？”
话未落, 菌菌的痛吟声又开始了, 一声声低低的痛喃，比痛在他身上都让他难受。
“舅舅，求求你！帮帮菌菌吧。”
他从来没有求过人，现在, 他只想求小舅舅能帮帮他的小蘑菇。
白亚眨了一下酸疼的眼，微张着嘴让紧绷发疼的喉咙松口气，他努力温着声音，逼自己开口，“小曦，你在她身边，就是最大的良药。”
没有一咳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白亚想转身抽自己一耳光，但不能让小曦感染到更加绝望的情绪，他就得忍着。
楚曦呜咽着，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小舅舅已经尽力了，小舅舅都没有办法，这世间还有谁能帮到他？他无奈得都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力为了，却依然不能减少一丝丝菌菌的疼痛。只能这样抱着她，一声一声跟半昏迷的小蘑菇说着话，告诉她，自己在，一直都在。
一年里长四公□□记都让他骨头发痛整日难受，更别说菌菌现在几乎是抽骨刮皮，那么痛，那么痛……
菌菌的疼痛由内至外，每一处都在痛罢，楚曦甚至不敢将她放在柔软的毯子上，只能这么两手抱着。
似乎是因为菌菌身上有一半自己的血还是单纯因为他少年几乎柔软，只有他抱着的时候，半昏迷的菌菌才能稍稍安静些。
他都不忍看，可又不敢移开眼，只能紧紧地盯着。
只要能让你不疼，让我做什么都可了的。
菌菌，告诉小哥哥，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这么疼？
没有办法，楚曦就只穿着一条小裤衩，靠着床头坐着，一动也不动地抱着逐渐安静下来的菌菌。
这么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闻乔回来大概听了一个过程后，脸色很难看，他将身上的衣服除去，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我来抱。”
不能再让小曦抱了，他的双臂会废掉的。
楚曦维持一个动作几个小时，已经酸疼得麻木了，他脸上的痛苦也早就变得麻木，但却要克制着双臂生理上的颤抖，一声不吭。
见闻乔吹胡子瞪眼，上来的白亚赶紧拉着他往房间外去，在走廊上小声地说，“没用的，菌菌新生，你看她的皮肤薄如蝉翼，根本碰不得。我下午就试过了，疼得直打滚，小曦险些没杀了我。”
一想起小外甥那冰冷的目光，他非常怂地咽了咽口水，“小曦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蘑菇的菌丝需要从他身上吸取营养，我们……”
他话中无比无奈，“我们只能干看着，不然你只能不管那蘑菇生死，直接扔掉。”
这话换来一边缓慢套上衣服的闻乔一个瞪视，他赶紧闭嘴，将衬 衫递过去，讪讪道，“姐夫，这小蘑菇精和咱们家真有缘啊。”
闻乔瞥他一眼，淡淡地纠正，“是和我家有缘。”并不包括你。
白亚：“……”好歹小蘑菇也救过我一命的，咋就不能算我一份了？
菌菌一直处于半昏睡状态，全身通红得就像煮熟的虾子，仿佛里面的血管都破开了，马上就会冲破那薄薄的一层皮，翻滚出来。
楚曦神情有些麻木，双眼却垂视着抱着的小女孩，还是那精致的五官，还有那抿成波浪线的小嘴巴，还是藕节似的小手臂，栗色中带着红的及肩红发丝……
唯一不同的，二十公分高的洋娃娃的样版变大了，成了一个真正的三四岁小孩的模样。
重量倒没增加多少。
即便如此，这样一动不动抱几个小时，就是大人都得把手臂给废了，更何况是一个未到十一岁的少年？
白亚实在是无奈，劝不住又没有办法，只能掏出自己的珍藏，拧开了盖递到楚曦的嘴边，“张嘴。”
楚曦一脸麻木，愣愣地抬眼，他的目光变得涣散，体力早就耗尽，脆弱得似乎只要一个极细微的动作就能将他刮倒，可脑中却有一个信念，一个让他绝不会倒下去的信念，就是这个信念，支撑着已经神智不清的他。
“能让你撑下去的东西，听话，张嘴。”
小舅舅的哄声，让楚曦木然地张了嘴，被灌了一整瓶不明液/体。
甩了甩空空的小瓶子，白亚一脸肉疼，“这可是亿金难求的宝贝，你这一口就把一吨钱给吞了，造不？”
见人小脸依然麻木，目光涣散，根本没有精力去感受他的冷幽默，白亚抿了抿嘴，却继续在一边‘叭叭’说个不停，“这可是先祖历经万难才取得然后保留下来的保命宝物。我们族里，也就只有族长以及像这样伟大的接班人才有资格使用。你说说，小小一破孩子，只为了增强体力，可真是……特么的奢侈。”
又忍不住单眼往已经空了的瓶子里瞄，真是，一滴都不剩了，他那个心啊，肉疼肉疼的。
“要不是看在小蘑菇当时义无反顾跑过来想救我的份上，你就是哭死我也不给你。”
嗐，谁让自己还次着人家一条命呢。
“想我身为抓妖世家接班人，也有被妖灵救的一天，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楚曦此时已经累得脑袋一片空白，耳边那嗡嗡直响的噪音没能给他分散注意力，反倒听着有些烦人。
他眼也没抬一下，继续保持同一个动作，垂着已经没有多少焦点的视线，菌躺在他怀中，还会时不时抽搐一下，但这频率已经逐渐拉长，这大概说明，菌菌正在自我修复中。
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失了，不知是不是菌菌所需的营养已经足够？
也许是他累到了极致，菌菌身上的可怕的红似乎淡了些。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只能这样强 迫着自己不要倒下。
边上的白亚还在那里“叭叭叭”个没完，也没发现这边的异常，一边叭，一边将一些药物摆到床头柜上，“也不知你能不能活着用到了。这是消筋肉损伤的跌打药、这是营养液、这是……嗯？你爸是吓糊涂了吗，给你弄个救心丸做啥？还有这个——”
“呯”的一声低低的闷响，打断了白亚那八十岁老太婆一样啰嗦的话，他茫然地抬头看去，床上倚坐的少年已经歪到下去，他怀中依然躺着那三四岁的小女孩。
奇迹的，小孩子不再像几小时之前那般稍稍动一下都哭喊着疼了，那双大眼紧紧地闭着，皱了几小时的小眉头，居然也舒展开了。
“！！！”白亚扔下手中的瓶瓶罐罐，冲了过来，他试图的伸手碰了碰，菌菌的皮肤光滑细嫩，但……已经不红得可怕了，恢复了带着粉粉的小白皙模样。
最重要的是，他那不算太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两下也没有把她惹醒！
“姐、姐夫！”他大喊一声，赶紧把小蘑菇把起放到床的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侧倒下去的少年给扶好躺下。
这时请了假的闻乔通红着双眼被惊醒了，赶紧冲过来，也没多问，接过白亚递来的药水，边看边学地给楚曦揉着另一条手臂。
几个小时维持同一个动作，小小的手臂成弯曲型，人倒下了也没有放直。
肯定很痛苦，也不知他小小年纪是怎么撑下来的。
看着儿子那惨白的小脸，闻乔喉咙发紧，心里苦得难受。
都怪爸爸欠下了一条命，让你来尝还了，都怪爸爸……
白亚心里也难受，但他的动作非常细致，一点一点地揉按着，努力让手臂上的肌肉一点一点放松，透着药水，缓解死伤的肌肉以及可能坏了的骨头。
一通下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两个大人额头上都是汗水也顾不得擦拭。
白亚是抓妖的，能治一些涉及到异类造成的伤病，但到底不是医生。
闻乔毫不犹豫要把黄医生请来。又看看一边睡得呼吸均匀的小蘑菇，他犹豫一下，到底没将她抱走，给她盖了一条非常柔软的小毯子后，将一个儿童专用的蚊帐小罩子罩上，只能看个依稀。
黄医生检查一番，脸色都变了，先前的忍耐这会儿终于憋不住直接爆发，“你们到底对一个少年做了什么？！”
先是打架造成了内伤外伤，这会儿两臂直接肌肉拉伤以及三处骨头拧损！
他才多大？这些人还有人性吗！
这事也解释不清，闻乔任着跟了自己几年的医生口沫横飞地喷了足足半个小时，一句话也没顶回去，乖得不行，黄医生差点就要报警了。
至于菌菌的情况，闻乔没敢让黄医生看，好容易将人送走后，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短短一个来月，发生的事情多得叫人措手不及。万幸，小曦没事。
想起昨晚的险境，他的手就忍不住抖了起来，心 有余悸的后怕，已经多年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大概是因为有白亚那价直亿万宝贝的支撑，楚曦这一昏睡到了第二天，中间居然没有饿醒。
他双臂都被上了绷带挂在脖子上，那样子有些滑稽，但他也没有任性要拆除，吃早餐时，甚至还是闻乔一勺一勺喂的。
从五岁以后，他就没再让别人喂过了。
除了耳尖有一点泛红之外，楚曦配合得就像个十分乖巧的小朋友。
吃好了早餐，菌菌还在熟睡，怕她醒来看不到自己，楚曦一直在待在房间里哪儿也没去。
他要让菌菌第一眼就看到自己。
但，菌菌这一觉，睡了整整三天。
30.第030章：菌菌想哥哥了 小舅舅吃醋……
“回家？”
菌菌小脸儿全是茫然, 小嘴微张着，模样呆萌呆萌的。
惹得楚曦忍不住手痒捏了捏她肉呼呼的小脸，“嗯, 回家, 城里我的家。”他伸手将菌菌抱起来，面对面, “菌菌去了以后，也是菌菌的家，好不好？”
“菌菌的……家？”小家伙茫然中带了些别的东西，十分罕见的有些不确定似的，“菌菌的家……”
“嗯, 菌菌和小哥哥、乔乔、可可一起的家，菌菌想去吗？”
虽然面上很自然，其实，楚曦内心也很紧张，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菌菌的小脸, 生怕错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菌菌又笑了, 她是个爱笑的蘑菇精, 一如继往扬着甜甜地笑容回视他。
但这一次, 她没有说话，没有十分分定地重重点头用又软又兴奋的声音回答：嗯！菌菌要去！
她只是, 缓缓的, 将头靠在小哥哥的怀中, 小小声的，有些闷的。
“菌菌……有家了。”
楚曦双眼猛地睁大，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有些不知所措, 又传来那又软又闷的声音，“小哥哥。”
“嗯？”他不敢动，即便内心波动如海浪涛，怕惊扰了小蘑菇，努力压着情绪，轻轻地回应着。
然后，他听得真切，菌菌说——
“菌菌，有家了。”
那一刹那，眼眶骤然发热，咽喉绷得紧紧的，但他极力忍着克制着，轻轻地继续回道，“嗯。”
埋着头依然没出来的菌菌，闷闷地诉说，“菌菌想哥哥了。”
这一声低语，楚曦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疼痛难忍，他终于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了，喉咙发紧着。
过了好半晌，他才轻轻地回了一句，“小哥哥还在。”
那晚——
那棵草妖离去前，递给他一根物品，声音冷漠对他说，“这是从魑那里遗留下来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菌菌哥哥的……”
她后面的话没有接着说完，将东西交给他之后，只加了一句，“什么时候告诉菌菌你看着办就好。”
将东西交付后，草妖小苗苗离开了，仿佛她忽然的出现，只为了这一战、只为了在这一战事后，教他们如何‘共命’，再告知他们一些他们可能永远不 会知道的讯息。
在菌菌昏睡的这三天里，白亚给楚曦科普了妖灵的知识，最后隐晦地提示，这根物件，极有可能是菌菌那哥哥的菌脉。
那魑怪极有可能将菌菌的哥哥吞食后，才开了智，后来不知为什么沉淀了起来，这次菌菌下山，大概闻到了相同的味道才故态复萌。
他不敢告诉菌菌，她的哥哥已经成为魑怪腹中餐，也没敢将那根细菌茎交出来给她。
他会给她，但不是现在。
菌菌缩在他怀里呜咽了几下，就开始抽噎了起来，边抽噎边轻喃着，“菌菌想哥哥了……”
楚曦红着眼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再多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他并不想用谎言欺骗她，哪怕是善意的。
他没办法给他一个哥哥，只能往后只做她的‘小哥哥’，一辈子的。
菌菌这一哭，断断续续的有点持久，居然从中午哭到了傍晚，直接哭累了睡着了。
楚曦看着这小孩，是又无奈又心疼，这小家伙刚醒来没两天，可能是长骨生肉的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特别虚弱。
吃晚饭的时候，楚曦没什么胃口，一向偏食的闻乔这会儿居然劝食了起来，“吃啊，怎么不吃了？不舒服？”他有些生疏地给儿子夹菜。
自从那半夜吐出些奇怪的东西之后，闻乔的食欲在一点一点复苏，最近倒是吃得下不少东西。不过伤了几年的胃受不住，只能一天天地一点一点增加食量，这些天都处在半饥饿状态。
尽管他真的很想大快朵颐。
看到儿子居然没胃口，担忧的同时，也有些疑惑了。
“是菌菌不在你就没胃口了？”刚才就听说菌菌在睡觉，他也没上楼去把人叫起来，小蘑菇刚刚恢复，的确没什么精神。
摇摇头，楚曦干脆放下碗，弄得一边埋头吃饭的白亚也不由得抬头盯着他看，就听他说，“爸，我要带菌菌回去。”
不是想带，而是要带。
闻乔转头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儿子早慧成熟，很多事情都是独立解决，已经不需要和父母商量了。
这一次，似乎也一样，即便这件事大到叫人不可思议——毕竟带一只蘑菇精回家当人来养，可不是大事？
“菌菌她……”
“菌菌也同意了。”楚曦打断了他的话，低垂下眉眼，声音有些闷，“她说，想去找哥哥。”
闻乔和白亚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复杂，随后白亚低眼用筷子挑起了一口米饭送进嘴里，无意识地嚼着。
他们都知道，菌菌的哥哥多半是已经没了。
既然小曦不打算说，他们也不好多事，毕竟和那小蘑菇最亲近的，还是小曦。
而且他们还是‘共命’的关系。
“好。”闻乔只沉默了几秒，就一口答应了。完了之后才抬眼看小舅子，“可以去的吧？去到人类居住的地方。”
虽然他也和儿子一样，希望小蘑菇能回到山林里去，逍遥快活，想修 炼就修炼。总比去凡世的好，凡世里那么的污浊，以及对一只妖灵而言是那么的危机四伏。
但，只要菌菌真的想去，他就会拼尽闻凌两家，护她一世。
白亚又扒了一口白米饭，声音也有些闷，“行不行的，又没有人管这块。”
几十亿人口里，估计连十万只异类都未必有，谁还能从中挑出是人是妖了？
“而且，我们家对于妖灵也不全是深恶痛绝欲除之而后快的，祖上还有过先辈豢养过一只灵狐。”虽然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
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
闻乔点点头，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别担心，一会儿给你妈打电话。”
山村里有多少没户籍的人，多一个出来，也不算太难办。
晚上，菌菌爬起来端着小哥哥给她热好的饭菜，吃得挺开心的，仿佛睡了一觉，一切不开心的事情都带着翅膀飞走了。
简直就是只没心没肺的小妖精。
楚曦倒是希望她这样没心没肺下去，他不想有什么烦恼缠着她，只想她每天快快乐乐的。
到底心里还担心，楚曦一直跟在边上，见她吃得急，还偶尔出声提醒慢点，小家伙食量大，他干脆又去煮了一碗汤圆。
白亚看到他要进厨房，赶紧给自己下菜点餐，“小曦给我也煮一碗！”
惹得他那平时酷酷的小外甥送了他个白眼球，不过出来时的确有他一份，有吃的他就不计较后辈的‘忤逆犯上’不孝行为了。
美美地吃了一顿，又有饭后甜食，小蘑菇高兴得一双大眼都笑得弯弯的，接过那碗圆圆好看的汤圆，她朝楚曦咧着嘴直笑。
白亚在一边吃一边逼逼：“冲你笑笑就无微不至照顾得都快喂到嘴里了，小舅舅我对你笑得脸都僵了，怎么不照顾照顾？”
楚曦冷笑一声，没理他。
听到旁边响起声音，菌菌抬起了头，一双眼看了一眼小舅舅的碗，一颗颗白白胖胖的汤圆，又看低头看自己碗里的，都是五颜六色的水晶汤圆，漂亮的！
还有胖胖的饺子！
瞧着小家伙瞪大双眼小嘴也跟着张圆的小模样，楚曦就忍不住勾起嘴角，还不忘嘱咐，“慢点吃。”说完就转回厨房弄了盘时新蔬菜。
他也不知蘑菇需不需要营养，但菌菌有一半他的血，大概……是半个人？
她现在长高了，不用再坐在桌面，楚曦很灵活地给她搬来了张高椅，一双小白腿在高高的椅上晃荡。然后她发现小舅舅的小眼神，总时不时瞥向她的……碗。
菌菌：“……”小舅舅碗里的东西好像有点少？
抿着小嘴，菌菌为难了一下，最后还是忍痛问，“小舅舅……想吃？”说着，她往前推了推自己的碗，小眼神恋恋不舍的肉疼着。
碗都是一样大小，只是她碗里的东西看起来更丰富一些。
没脸没皮的白同学双眼一亮，“好啊！”他盯着推过来的碗，倒算有点良心，“我就尝个饺子就行了 ，听说这是村里妇人给手工做的，可比外头机械做出来的香！”
说着就真不客气地伸出了自己的勺子。
拿着电话出来的闻乔看着以往内向温秀的小舅子：“……”
放飞自我之后，这是连脸皮都不要了吗？现在已经堕落到居然抢一小孩碗里的食物，简直闻所未闻。
“咳！”他有些看不下去干咳了一声。
听到咳声，白亚伸出去的勺子在菌菌的碗里搅了搅，一副感慨又温柔贴心的模样，“别怕，小舅舅帮你搅一下就不烫烫啦。”
说得煞有介事，语气关怀备至，搅完还真推了回去，“吃吧，不烫啦。”
闻乔：“……”
菌菌：“？”
眨了眨眼，小蘑菇一脸困惑茫然，但小舅舅不要，她更高兴，不用分出去了。
像刚发现走过来的闻乔，白亚侧身扬着笑脸，“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