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次很让人高兴,皇帝即便在那样暴怒的前提下,也没将她灭了,那下回见面肯定不像这次见面那样生气了,她应该能平安无事当贵妃了。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
魏紫菀不知怎么形容自己心底的高兴,说是劫后余生还太浅薄了。
她以为她会被人折磨致死,这种生不如死的惊慌让她这些日子总是从睡梦中惊醒,但是从今天开始,她能睡个好觉了。
活着的滋味真幸福啊。
尤其是每日能看见朝阳升起夕阳落下,这是世间最最幸福之事了,她要说无数遍活着真好啊。
哪怕有赴死的勇气,但只要能活着,活着的每一日都是美好至极的。
魏紫菀对身边的奴才露出了一个从心底迸发的欢快笑容,“有你们一直陪在我身边,是我的幸运。”
也就是看到自家主子这个笑容,子衿才彻底放松下来,“娘娘,您快吓死奴才了,下回可不许这样了。”
青柳道:“下回?可不许有下回了,子衿姐姐,你这嘴该打。”
“是,确实没有下回了。”子衿笑眯眯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娘娘恢复如前,她最是高兴。
毕竟从一开始,娘娘就是她在深宫唯一的朋友了,说句越矩的话,她也不单纯将娘娘当作娘娘,她知道娘娘活着的一天,她就有人护着,可是啊,若是哪日娘娘不想活了,她也陪着娘娘去吧。
总归黄泉下得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反正她是奴才,并非宫妃。
奴才自戕了还能说一句忠心,非但不会连累家族,还会得到皇家恩典。
绿柳温柔道:“娘娘您确实会一辈子幸运下去,不过并非是您遇到了奴才幸运,是奴才遇到了您才幸运。”
魏紫菀绷不住笑容了,“说什么呢,说话这么别扭,听得我满身不适,我看你根本就不适合说这话。”怪肉麻的。
放在这深宫中,根本就不适配啊。
“是是。”三人不放在心上,娘娘什么性子一目了然,比别扭,她们也比不过娘娘。
不过娘娘能放松下来真好,无论有什么劫难,咬咬牙就过去了,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回去就告诉关嬷嬷和李公公这个好消息!
魏紫菀忍不住看她们一眼,又一眼,总觉得她们身上要冒圣光了,怪怪的。
魏紫菀心情颇好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软了,只得由身边奴才扶着她走进屋,然后陪着两个熟睡的女儿睡觉。
得亏她刚才出来时,裕贵太妃已经睡着了,鼾声如雷,让她忍不住地笑。
她倒是能在老太太的鼾声中熟睡,但是她现在脑子太过兴奋了,回去裕贵太妃身边虽不怕吵醒睡眠质量超好的老太太,但是她这回可就真睡不着了,不如过来陪陪两个女儿。
该说不说,她的两个女儿睡得可真熟啊。
让她不禁盼着将来儿女们都成家后,在京城定居,她偶尔去永琮王府住一会儿,偶尔再去永璐王府住,若是住腻了,那就去和静的公主府,要不去和恪的公主府。
四个儿女,足够她这辈子都抱着新鲜自在感过完后半生了。
不过哪怕是对未来抱有美好的幻想和希翼,当下,她最盼着的还是孩子们平安长大,不管未来如何,只要她们活得好,便是最好的结果。
……
乾隆形如半疯,来到养心殿便将御案上所有东西都撒落一地。
“都给朕滚!”
皇帝发疯般到处砸东西,无人敢阻拦。
皇后听说了脸色一白,赶紧过去看,却被皇帝那一眼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得失了胆色,不敢上前。
皇帝砸个没完没了,这是皇帝头一次在众妃面前发疯。
跟着皇后过来的有娴妃慧妃等人,都被皇帝那骇人的一面惊住了。
半个时辰后,皇帝才喘着粗气慢慢平复过来,奴才们小心翼翼上前收拾东西。
乾隆抬眼看向皇后,眸中满是无趣,“都给朕滚。”
皇后心里重重一跳,“万岁爷,臣妾——”
“给朕滚,皇后,你耳聋了吗?”
乾隆平静道,这会儿,什么帝后相敬如宾的话彻底被他抛到脑后。
“朕问你,你是耳聋了吗?”
皇后满脸惊惧,“是,臣妾告退。”
她手心冒汗,赶紧退下。
皇上怎么会这样,皇上头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还是当着这么多宫妃的面。
她本不想对上皇帝的,可她身后跟着这么多人,她要是让其他人看了她被皇帝轻视的一面,她在众妃面前的脸面不复从前。
她以为皇上会给她脸面的,结果,皇帝将她脸面全扒下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屈辱感在心里反复升起。
她感觉到身后的宫妃惊惧的眼神,以及往她身上打量的、散之不去的恶意。
……
魏紫菀以为自己会像往常那样对上两个乖巧的女儿。
这阵子两个女儿可乖巧听话了,像两块软软的小甜糕,但是,她们这回睡醒后,好似确定了什么,放开劲在她面前撒欢。
小甜糕变成了粘牙的米糕,魏紫菀险些没反应过来自己的乖女儿变成了皮女儿。
还凑到她面前问她,“额娘额娘,你是不是最喜欢和静/和恪了?”
魏紫菀作为母亲,后知后觉孩子们的心情,她伸出手,揉了孩子小脸两下,“你们都是额娘最喜欢的孩子,别害怕,额娘不会舍下你们的。”
真是糟糕,她这段日子的心情好似全被孩子们感受到了,所以这就是她们在她面前极尽乖巧的原因吧,是她不好,将这种心情带到孩子们面前。
她抱着两个孩子,没忍住哭了。
但很快又笑起来,劫后余生,那就得高兴,哭什么。
她挨个亲了女儿脸蛋,“额娘喜欢你们啊,最最喜欢你们了。”
孩子们就是她在这个时代的羁绊了。
两个孩子被亲得迷糊了,小脸红彤彤的,“福吉/福泽最喜欢额娘了。”
两小孩黏黏糊糊的,一左一右抱着她,不愿撒手。
第117章 第117章第三更
真是幸福的烦恼。
魏紫菀干脆将两个孩子都抱住,皇太后此时从屋里出来,“都解决了?”
“解决了,多谢娘娘一直帮我说话。”
“谢什么。”皇太后脸色有些惆怅,她不光是为贵妃说话,她只是发现原来不是有些人没了,有些事就能过去。
她好似也没那么得意自己走到最后了,她只是被剩到最后。
“你这回,可就别想着寻死觅活之事了。”
“娘娘,妾身何时这么想过?”魏紫菀满脸无辜,绝不承认。
宫妃自戕乃是大罪,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想着寻死,她想过,她要是没有家族、儿女以及那些老熟人的牵绊,她会选择在死之前要了皇帝的命。
她辛苦近十年就是为了护住自己性命,但是有人要夺走她最重视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你还是这样最好了,以后别多想。”皇太后本想反驳,但是看到她这副精神模样,一颗提起的心缓缓落下,也算安心了,心情好了就没打算跟贵妃唱反调。
还是让贵妃高兴一会儿吧。
“这两个孩子怎么缠着你不放了。”皇太后看着两孩子这副黏糊糊的模样,面上怪腻歪的,心里怎么想就是另一回事了,她总不能让贵妃太过得意。
“可能是觉得妾身陪着她们,太高兴了吧,换娘娘来,也是一样的,福吉福泽,你们喜不喜欢皇玛嬷啊?”
“喜欢/喜欢!”
两小孩异口同声,逗得老太太情不自禁眯起眼睛,笑得只见眼缝。
“那福吉福泽可要皇玛嬷抱?”
两小孩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这时候该抱皇玛嬷,但是她们不想离开额娘。
“……不要。”
和恪小声道。
和静就大声点了,“想额娘抱,不要让皇玛嬷抱。”
“知道了。”魏紫菀拍拍两小孩屁股,倒也纵容她们。
反正小孩不该学大人那套看人眼色的,两小孩无师自通讨好人,只怪她之前盼着留在寿康宫的念想太强烈了,所以两个孩子就特地讨好两位老太太。
是她的错。
尽管她也不后悔,那时她活着都喘不过气了,她没法注意到孩子们的变化。
况且过去的事情后悔没用,她只想跟孩子们过好每一个当下。
她歉意地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没好气道,“那样看哀家做什么,哀家又不是非得拆散你们母女三,话说回来,哀家也好久没有听到福吉和福泽这两个小名了。”
魏紫菀无奈,“两个孩子记得就好,万岁爷在册封她们之前,她们的大名也不怎么被提起,现在被日日念着和静和恪,说到底这并非她们的名字。”
“哀家知道。”皇太后伸出手摸了两小孩头上的两个小圆髻,觉得手感挺好的,还捏了捏,顽心十足。
魏紫菀只好当作自己没看到了,老太太就是得让人顺着,不就是捏捏孩子头发吗。
捏吧捏吧,反正头发这个部位捏多了也没痛觉。
“你还打算回储秀宫吗?”皇太后装作无意问道。
“回吧,婉嫔和颖贵人她们这段日子总是来找妾身,要是再不回,她们估计得闹翻天了,还有永琮永璐两个孩子,妾身也不能让他们担心。”
皇太后冷笑一声,她就知道贵妃是个没良心的,说好留下来,但事情解决了拍拍屁股就想走。
想的全是美事。
“不过妾身估计得天天来吵您了,到时妾身可就带上婉嫔和颖贵人,您不觉得妾身吵就好。”
“吵就吵吧,哀家又不是没见过你吵,这宫里热闹些也好。”
皇太后其实并不介意寿康宫吵起来。
她很久之前就觉得,寿康宫好似太过安静了,她还天天跪在佛像前,念经静心。
日子久了就觉得这日子好似也就这样,太安静了就没有人气了。
总让她想起往事,想起先帝还活着时的旧事。
……
魏紫菀回到储秀宫时,对宫内的风声并不知晓。
不知道皇后被皇帝拂了面子,也不知养心殿换了一遍摆设,婉嫔和颖贵人担心她多想,没将这事告诉她。
毕竟她前段时间那精神状态,看过的人都知道离疯了不远了。
现在好不容易换了副积极向上的面孔,那必须得将这些事情瞒着,瞒得越久越好,哪天皇帝恢复如常了,娘娘更无需知道此事了。
反正她们都知道娘娘的打算了,以后她们储秀宫就不争宠了,去尽孝道!
这也是一条攀附贵人的路。
皇帝是贵人,皇太后也是贵人,反正皇太后现在心思全在娘娘身上了。
颖贵人忍不住道:“我就知道娘娘去哪儿都能讨人喜欢的。”
她还想说,不就是皇太后吗,但是这话说来太大逆不道,她给了婉嫔一个眼神,指望这段时间在储秀宫和关嬷嬷李公公主持大局的婉嫔说句话。
婉嫔斟酌半响,没有辜负颖贵人的期待,给出一句中肯的话,“娘娘做的事从来都是对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站在十分中肯的角度说出这话了。
颖贵人心满意足点头,“你说得对。”
魏紫菀回到老房子,心情舒坦,和静和恪两孩子回到自己住处,高兴坏了,跑前跑后,还去跟偏殿的娘娘们打声招呼,作为回来的仪式。
魏紫菀觉得两个小孩根本就没有这种概念,只是高兴了就想跟周围的熟人分享,但是那些妃子们显然很配合,将两个小孩哄得找不着北。
她干脆在自己匣子里数来银票,“今日本宫高兴,都有赏。”
上司发疯时底下干活的也是有苦难言,她虽然没有发疯,但她也是精神不对劲许久了,也是苦了她们跟她受罪,银两就是最好
弥补精神的方式。
银两到位了,笑容也就到位了。
尤其是她身边这几个,要多分。
……
魏紫菀花了些时日调整自己状态。
永琮永璐两孩子得知消息后立马过来。
先前她在寿康宫时,两个孩子不是不想过来,但是被她一句不想让他们记住额娘现在的模样给打回去了。
现在精神好了,那就得聚在一起恢复下感情了。
两个孩子顾不上自己现在长得有模有样的身板了,一把抱住额娘就哭。
魏紫菀也不知道两个大孩子哪来的这么多泪水,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从他们哭的那时起,这泪水就崩盘了,控制不住了。
魏紫菀无奈,只能拍着两半大小子后背,安慰他们,额娘在。
她也没觉得自己这段日子又多不正常,怎么这一个个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第118章 第118章第一更
兄弟俩在额娘面前哭过一会后,后知后觉自己脸面全失。
不是说不能在额娘面前哭,但不能当着这么多外人哭,那他们的面子不都丢光了。
尤其是永琮,一张俊脸绯红,他平时在兄弟面前是一贯的温润如玉,如沐春风,反正世间什么好词都能往他身上堆砌,他能年纪轻轻就一改从前闹腾的性子,可见多在乎自己脸面。
但是他刚才破功了,他现在的脸要多红就有多红。
恨不得立马跑出储秀宫,走到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
魏紫菀看透大儿子的要脸面了,倾述过母子情后,她就将两个儿子赶出储秀宫了,“去找你们那些兄弟吧,都这么大了还在额娘面前哭,这脸红成什么样了。”
“额娘!我才没哭。”永璐脸羞红,但总归有个台阶下了,远离了妹妹们,他脸没那么红了。
“七哥,七哥?”永璐正想喊七哥去找兄弟们,这一趟回来看到额娘平安无事就好,但是转头一看,七哥脸色红透了,他忍不住晃了下七哥,“七哥,你没事吧?”
“爷没事。”永琮这才从后知后觉的害羞中走出来,拍开弟弟的手,“去跟大哥他们商量吧。”
他脸色有些肃重,这回,他感觉皇阿玛变了,皇后那事应该能给出个答案了。
他们兄弟不求别的,只求安宁,若时时刻刻有人威胁到自己,只差一个最好的动手时机,这种被人所控的难受,他们无一人想再次体会了。
他也不想再让额娘担心他们兄弟俩了。
……
乾清宫,帝王平息所有怒火后,也不愿看到后宫的任何人任何事了。
偏生这时候奴才查来皇后的动静了。
乾隆帝将富察氏一族和皇后这些年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除了可笑只觉得荒唐,又想起九个儿子最近的动作,冷笑不止,“朕的那些好儿子啊,可真是心比天高。”
“皇后这些动作收拾得真干净。”乾隆帝唏嘘一声,似笑非笑。
“再仔细查,若皇后真动了手,必会留下痕迹,朕要你将这些痕迹都查清楚,不能有一丝纰漏。”
他已经能确定这九个儿子的不对劲因皇后而起,但是全都给他脸色看,即便看着无欲无求,但所有人都这样,就不是无欲无求了,而是居心叵测。
他现在正心烦意乱,懒得理会这些儿子想做什么。
反正无论做什么,将一切因果都斩断了,也就无所谓了。
“摆驾长春宫。”
……
长春宫外,皇后早早得知消息,便早早候在长春宫外等待帝王到来。
只是起身时看到帝王脸色淡淡,她提心吊胆候在一旁,万岁爷最近心情都不好,上回还是头一回对她发脾气。
她有种预感,今日的万岁爷同样难以应付,但愿万岁爷别将气发泄到她身上。
她作为中宫之主,已经失了一回脸面,绝不能再失第二回,这种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发生,不然她要如何取信于后宫妃子。
只是她在皇帝开口时,还是忍不住惊了一惊,万岁爷竟然问起她:“皇后,你可记得陆氏这个人?”
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算计娴妃那胎时,她用的就是陆氏当挡箭牌,并且至死也没放过陆氏。
“万岁爷,您说的可是那罪人陆氏?”
“罪人?”乾隆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确实是罪人,是罪孽深重的罪人。”
皇后眼皮重重一跳,万岁爷这话,是不是在意有所指,“万岁爷,您问妾身这话,可有吩咐妾身的事?”
乾隆不理会她的客套,继续发问,“皇后,你可还记得西林觉罗氏,朕说的是永璋的侧福晋。”
“……记得。”皇后故作疑惑,可心里早就掀起惊涛骇浪了,万岁爷不是无缘无故问她这些事的人,一定是这两人死后仍旧不安生,让皇上注意到她们生前留下的痕迹了。
“妾身记得西林觉罗氏是永璋一眼相中的侧福晋,跟永璋感情不错。”
乾隆笑了笑,“确实如此,朕原先觉得西林觉罗氏一族心大了,居然敢算计永璋,便让他们无法如愿以偿,但永璋对西林觉罗氏的用情至深,确实在朕预料之外,或许正是永璋对西林觉罗氏的看重,让她怀上头个孩子还不满足,心大了,还起了算计人的心思,城府之深,朕不得不叹。”
“万岁爷……”皇后眉头蹙起,“您跟妾身说起这事,可是这两位罪人……要吩咐妾身处置干净?”
乾隆眼皮掀起,又看了她一眼,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皇后如何又与他有何关系,他只想将自己满心的憋闷全数发泄出来,这后宫妃子、子嗣后代,将他们带来的麻烦处理干净,也算是省了他恨不得将他们都毁了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他儿子,若是没犯下大错,虎毒不食子,没必要伤了他们。
而那些宫妃,好歹也伺候他有些年岁了,只要确保没有掺和进他和紫菀的事,他饶她们一命。
既然如此,便将罪魁祸首都找出来,让他看清楚到底是谁在他面前碍眼了。
好一刀两断。
“宣阿哥们过来吧,不必让十二阿哥过来了。”
“万岁爷!”皇后的声音忍不住加重了。
实在太奇怪了,从那次在养心殿发脾气将所有东西都砸了后,皇上不再进出皇宫,甚至举手投足间,全是戾气。
皇上眸子里有哪怕用温和的语气和极尽温柔的脸色都掩盖不住的狠厉。
皇上变了。
这个念头一直在心里徘徊,她无法不多想。
皇上发脾气的时候正是令贵妃回去储秀宫的时候。
是不是魏氏吹了枕头风,或是皇上察觉到什么了。
所以今天才会这么奇怪,她几回问话,万岁爷都避而不谈,反而说起陆氏和西林觉罗氏的事。
而且,她最在意一点,皇上为何无缘无故说起西林觉罗氏和永璋的往事,还说西林觉罗氏城府深,心大了,这是不是在意有所指。
正当此时,九位皇子也都过来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起来吧。”
帝后二人各自发话,九位皇子这才起身,都趁着别人不注意时快速对上视线。
他们兄弟九人刚聚在一起时,就被皇阿玛叫来长春宫,也不知皇阿玛有何要吩咐的。
而且这里还是皇后宫所,皇阿玛叫他们过来,是不是有所察觉了。
第119章 第119章更新来了
乾隆帝一副坦坦荡荡,无所顾忌的模样,“都过来,别给朕磨磨蹭蹭,别以为朕看不透你们的心思,也别将朕当蠢人愚弄。”
听到这话,九个阿哥脸色惨白,到底是初生
牛犊不怕虎,哪怕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永璜,也是白了一张脸。
当儿子的怎么斗得过当老子的,这儿子又没长多少心眼,只是凭借自己的一股意气行事。
九人想出来的办法固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乾隆帝看不上他们的办法,也恼怒极了这些儿子都不将皇位放在心上。
他忌惮他们觊觎皇位,但也没想过这九个儿子没有一个是有骨气的。
这忌惮也好,不忌惮也罢。
要是让九位皇子得知帝王真实想法,那脸色有多难看可想而知。
若非是皇阿玛不愿他们这些儿子争,他们也不会将放弃争夺皇位讲得这样轻易,但凡是皇子,心里要是没有一丝对权力的欲望,那不可能。
那是生来就刻在人骨子里的东西,不论男女,若是天下有不愿争权的男女,也不会出现“靖难之役”的朱棣以及武周皇帝武则天了。
只是撞破南墙不回头的蛮劲在这九位皇子身上并没有任何体现,他们不争比争来的结果好太多了,他们知道分寸。
他们身后还有自己的额娘妻儿,哪容得了他们任性,就为了皇阿玛口中的有骨气,能护住自己兄弟额娘妻儿就是男儿最大的骨气。
皇阿玛所说的骨气只不过是自己高人一等的说法,争了只剩坏处没有好处算什么有骨气。
“皇阿玛要吩咐儿子何事?”永璜是老大哥,自然头个发话。
乾隆神色微妙,“你何等心思你就直白地说,朕听着,你怕皇后害了你们九个兄弟,在朕面前故作不问世事,你们兄弟九人确实做得不错,朕确实注意到这事了。”
九位阿哥没想到皇帝如此直白讲来他们的目的。
因此一个个神色紧绷,脸色晦暗不明。
永琮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皇阿玛既然已经查清楚了,还怪在他们这些当儿子的身上,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兄弟九人只不过是不愿争了,也没有那股向上的心气,皇阿玛不该跟皇后计较吗?
跟他们这些儿子斤斤计较做什么。
果然这当了儿子的,一辈子都得被老子压着。
尤其是他们的权力地位身份全部取决于这位老子时。
想到这里,永琮心情平静许多了。
料想额娘也是这样过来的,他们既然要在皇阿玛身边过着手心向上的日子,让皇阿玛舒心是极其自然的事,他们只需要恭维皇阿玛,让皇阿玛顺心即可。
永琮神色不知何时跟贵妃有些神似了。
乾隆视线不自觉落到这个儿子身上,随即而来的是暴怒。
他再次感觉到,他的这些儿子,其实跟贵妃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想着让他舒心,可是没有一个真心将他当作皇阿玛看待的,如同贵妃,他以为她会将他当作丈夫的。
可是自始至终,都只是皇帝。
他将她当作妻子,当作红颜知己,当作心爱之人,但是他在她眼里只是生杀予夺,皆自他制之的帝王。
所以她会害怕他,害怕他杀了她。
贵妃打从一开始就没将他当夫君,从来都是君王。
乾隆心里升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似针扎,也似蚂蚁噬咬,也就论不上跟这些儿子算账,“都给朕吭声,都不吭声是跟朕装死?”
“儿子不敢。”
九位皇子齐齐低下头的模样真让皇帝气笑了。
真齐心啊,跟他去寿康宫找贵妃时,裕贵太妃和皇太后齐齐阻拦他的齐心有何区别,都是怕他惧他会对贵妃做什么。
他也没做过伤害贵妃的事吧,贵妃伤害他的事就发生在所有人跟前,为何没有一个人看到,都觉得是他伤害了贵妃。
他都恨不得刨出真心问贵妃到底还想他怎么样。
他也只是得知贵妃从未真心待他,而升起对贵妃的恨和杀念,但偏偏是那一眼,便让贵妃一辈子都记在心里,也彻底畏惧他了。
乾隆想了许久许久,终于想明白当初贵妃为何会突然那般惧怕他了。
也明白他在生贵妃气的日日夜夜,贵妃早就将对他为数不多的那点真心全丢掉了,在日复一日的惶恐中,也在他日复一日的恨和不解中。
他无从下手。
他将九个儿子都叫过来,就是想看看这九个儿子在他面前可还有一个当儿子的模样,结果跟贵妃一样,面目全非。
皇后早就站住不动了。
从皇上说出‘怕皇后害了你们九个兄弟’开始,她就站住不动了。
夫妻多年,同床共寝二十多年,如果不是她做的事情都让皇帝发现了,皇上不会说出这话,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嫡子不被帝王看重,她也失去帝王敬重了,若是认了那些事,还能保留最后一丝作为皇后的脸面。
她信皇帝能做出废后这种事,也信皇帝能为了皇家脸面,将一切事情都掩盖下去。
只看皇帝是怎么做的。
乾隆突然问道:“皇后,你可曾将朕当作你夫君?”
皇后愣了一下,“万岁爷在妾身心里,永远都是夫君。”
乾隆心里毫无波澜,“可朕该是皇帝。”
皇后将他当作夫君又如何,他也不在意这种事了,“你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也曾算计、无所不用其极,朕宁可你只是将朕当作皇帝。”
皇后哪怕是将他当作皇帝畏惧,都不敢做出这种事。
而他不愿贵妃将他当作皇帝,在他面前多使些性子,都不见贵妃对他破例。
若是早些年发现贵妃对他不是真心就好了,他也能轻易舍下贵妃了,偏偏是十年。
整整十年。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万岁爷,您想让妾身如何,妾身是您发妻,妾身不将你当作夫君,您还想让何人将您当作夫君,这后宫妃子吗?还是……贵妃?”
“这后宫妃子无一人有资格敢称您妻子,也没有资格将您当作夫君,还是说,您想废了臣妾,送贵妃上位,那臣妾告诉您,您这辈子都休想!凭贵妃的出身,您这辈子别妄想。”
果然是相处二十多年的夫妻,皇后一眼便看透了皇帝的真意。
也彻底撕破夫妻之间最后一点脸面。
若是她的后位被一个包衣抬旗的妃子接替了,她忍不了。
她的后位不光是她的,还是富察氏一族的,她绝不允许富察氏一族的脸面被一个包衣抬旗的妃子践踏了。
好在皇帝不至于糊涂至此。
皇后还是能看出自己说出这番话后,皇帝眼中的震惊。
第120章 第120章更新来了
“你怎么会觉得朕会册封贵妃为后?”乾隆帝也是头一回从旁人口中得知这种说法。
他费解极了,他从没说过将贵妃册封为后,也没想过这种事,就算他将贵妃送上后位,以贵妃现在对他的畏惧,怕是会以为他又在动用别的手段了吧。
皇帝的脸色不知何时紧绷起来,眸子流露着奇异之色,好似头一回知道贵妃能成为他的皇后,尽管他的直觉在告诉他这种事是痴心妄想。
以贵妃包衣抬旗的出身,魏氏一族甚至不是满人,是汉人入包衣旗,这样的祖上,哪怕后来抬旗了,也跟后位无关,贵妃这辈子也只能成为皇贵妃。
宗亲臣子必然反对贵妃成为皇后。
甚至于一直偏袒贵妃的皇额娘会一改往日对贵妃的偏袒,毅然反对他册封贵妃为后。
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没人会理解他的,甚至他也不能理解他自己。
将贵妃送上后位,这个说法未免太可笑了,一个包衣抬旗的女子,缘何能成为皇后,她甚至心里没有他,又如何会心甘情愿成为他的皇后。
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还在想着这事做什么。
可是一想到紫菀要成为他的皇后,他心脏震得又疼又麻,好似看到了斑驳陆离的光影,一朵花在他眼前慢慢绽放,花色紫而柔宛,柔细的花瓣四溢,好似轻飘飘飘到他面前,飘散在空中。
透过那朵花,他看到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在她的眼睛里,他看到高而拔起的山上,迎风飘扬,无数紫菀花开,盛开在一片紫色的花海中,风起翻涌,他触目之处皆是淡雅明媚的无边秋色。
沙沙作响。
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紫菀花是一种极美的花了。
乾隆帝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后,脸色不知为何平静了些,“皇后,你是要激怒朕?”
他淡淡笑了,“朕确实被你激怒了。”
皇后直觉作祟,额头神经跳个不停,她将手摁在额头上,极力平复那种不安的感觉。
皇上刚才发现她做的事、质问她,她都没有这种不安的感觉,因为即便猜测皇上会做出废后这种事,但她跟皇上夫妻几十年,她也最清楚皇上是最重视自己脸面之人。
一举一动都是效仿万岁爷心目中的千古一帝,也就是康熙帝。
康熙帝一辈子不曾废后,万岁爷若是做出废后之举,便是打破万岁爷一直以来的执念。
她清楚万岁爷为了这个执念能做到什么地步,甚至能让一切都为这个执念退让。
这超过了万岁爷一直以来掌权的念想,最可怕的是,万岁爷大权在握就包括了皇太后的后宫不得干政,若是连亲生额娘都无法动摇万岁爷的心思,万岁爷何至于让废后的名声跟自己绑定。
皇上不会废后的。
只是会要了她的性命,她至少还能安然赴死,这对她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何必不安,早在当时动手时,不是就猜到了有这个后果了。
皇后身子微微颤抖,甚至不知何时皇子们都离开了,万岁爷也离开
了,没有哪个人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能不害怕。
她身子逐渐抖得更厉害了,忍不住地发颤。
原来人将死是这种感觉,但是那些人怎么死得那样轻易,她们就不害怕的吗。
……
皇子阿哥们离开时反而成了一头雾水的那群人。
他们看清楚皇阿玛明白皇后所作所为了,但是不清楚他们之后的对话怎么发展成那样,莫名其妙就变成皇上要册立贵妃为后。
永琮永璐两兄弟眉头皱得好似能夹死苍蝇,他们费解极了,皇后讲话能不能不要牵连到他们额娘,要是觉得自己保不住后位,那要怪的不该是自己吗,自己做的孽为何要牵连到他们额娘。
现在其他兄弟看他们俩的眼神都奇怪极了。
他们明知道额娘的身份成为不了皇后,也知道皇阿玛跟额娘最近闹翻天了,谁也不理谁,可额娘都回储秀宫了,跟皇阿玛的矛盾也该解开了,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皇阿玛看着也没有搭理额娘的心思,额娘也没有将皇阿玛有了新宠的消息放在心上。
这结果挺好的,偏偏皇后说了那句话。
后位这种事能是后宫妃子肖想的吗,放眼整个后宫,有资格够到后位的只有娴妃和舒嫔,其他人想够着这个位置,祖上冒青烟都别想。
后宫绝大多数高位都是母凭子贵坐上高位的,这家世够不上,那就没资格成为皇后。
也包括他们的额娘,尽管他们额娘是大选进宫,跟母凭子贵这句话半点关系都没有,但魏氏一族确实家世不显,又不是满洲老姓。
两兄弟近乎咬牙切齿了,兄弟们看向他们的眼神越不对劲,就证明皇后那句话给他们所有人留下的印象有多深刻。
永璜拍了拍七弟九弟肩膀,“别将皇额娘所言放在心上,她不过还在痴心妄想。”
“嗯。”永琮点头,一双眸子仍凝着深思。
皇后的事情解决后,可就别再闹出幺蛾子了。
他们兄弟九人固然有兄弟情,可抛开兄弟情,还有各自的额娘各自的同母兄弟各自的母族。
额娘要是被皇后说成板上钉钉的继后,那得给额娘添多少麻烦。
毕竟好些高位就是潜邸旧人,是皇阿玛还是皇子时就陪在皇阿玛身边的妾室,大多数跟额娘一样起初是包衣出身,若是额娘能成为皇后,这些潜邸旧人也能搏一搏后位了。
这是非得让好不容易恢复如常的额娘陷入这后宫的争斗中——但凡有个兄弟将今日皇后所言告知自个儿亲娘,额娘今后都不会安生。
一瞬间两兄弟恨死皇后了。
……
皇后被关押在长春宫了。
皇帝始终没说皇后的处决,皇后便日日陷入惶恐不安中。
第一回,乾隆帝派人赐下鸩酒,皇后颤抖着双手将鸩酒捧起,一饮而下。
鸩酒给人带来的死法是极其痛苦的,死相也是极其难看的,不像一条白绫,悬挂在脖子上还能给人留个体面的死法。
可是皇后喝了以后,在脑海里平静想着自己这一生所有回忆,家族、儿女、地位、权势,好多都值得她留恋,甚至是她在院子里刚种的一株花,她突然想到,她应该给花浇水了。
关于死亡的惧意前所未有的强烈,她掐着脖子,恨不得将酒水呕出来。
可呕了半日,她脖子被她掐红,她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有数不尽的苦水。
身边奴才无一人阻拦她,甚至送她一杯鸩酒的奴才都在冷眼旁观。
好似今日不是皇后的处刑日。
过了许久许久后,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她喝的根本不是鸩酒。
她崩溃大哭,她好不容易做好赴死的准备,但这酒居然不是鸩酒,她从喝下酒水的前后受尽无数煎熬,皇上为何不一了百了赐死她。
她哭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又庆幸般想着万岁爷是不是放过她了。
到底一夜夫妻,百日恩义,万岁爷或许还念旧情。
忐忑不安过了数日,直到太监又送来一杯鸩酒,皇后再次崩溃了。
再一次赴死的滋味让她生不如死。
这种心理上的煎熬跟凌迟处死没有任何区别。
可再次喝下这酒后,她等了许久,仍是不见毒发,她这次煎熬不住了,将屋里的东西都砸了。
一片狼藉,狼藉中又见太监赶来,这次送来的是一条白绫。
皇后正处于一身崩溃又松懈中,这突如其来的白绫让她话都不会说了,双手颤抖着将白绫抓着,半天都没有动作,还是身旁奴才等不及,将白绫夺走,抛在房梁上,打了结,只待皇后挂在白绫上。
皇后踩在凳子上,颤抖着将身子靠过去,但人还没挂上,白绫就断了。
皇后抓着断掉的白绫又哭又笑,事到如今,她如何不清楚皇上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戏耍她。
让她受尽煎熬。
一次次做好赴死的准备,又一次次为自己无法死成生不如死。
她已经被凌迟一次又一次了。
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真的,或是下一次是假的,但下下一次就会是真的,所以每一次赴死,她都备受煎熬。
……
皇后突然没了消息,好多双眼睛都盯着长春宫。
皇子们无一人敢说那日发生了何事。
皇帝让皇太后暂管后宫之权,一切风雨欲来,魏紫菀没去问两个儿子发生何事了。
长春宫这样,要不是皇后出事了,要不就是别人的算计拉下皇后了。
不管哪个,事关中宫之主,她不愿意趟浑水,倒是慧妃这段日子蠢蠢欲动,总是过来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