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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91章娴妃

因此兄弟俩都清楚这是额娘一个人的门面,储秀宫的两位娘娘也参与进去的,但额娘仍是拿大头。

兄弟俩在朝廷当差——虽说不上像年长已婚的兄长们那样受万岁爷重视,但被封爵后,两兄弟即便还未成婚,在朝中也时不时被分配一些不大重要的差事练练手。

永琮入了工部,永璐入了刑部。

各有各的养家之道,当然不会将额娘的门面视作自己的,而且额娘早早说了,皇子不管成家立业与否,总会有皇家发俸禄,公主虽然也有,但是不如皇子们的多,等公主成婚后,日子必然过得不如皇子们潇洒。

甚至捉襟见肘。

具体就参考永琮未来岳母和硕淑慎公主,即便留京,即便日子看着还算不错,但若非皇恩浩荡,时不时有皇帝赏下银两,或是干脆欠了皇家一笔银钱,这日子也不会过得有模有样。

好在和硕淑慎公主的六个儿子还算出息,即便欠着皇家银钱,日后总有勒紧裤腰带还上时。

这些门面是给两个妹妹留的。

兄弟俩无比清楚这件事,也不会觉得额娘偏心,若他们生来是公主,将来等他们成亲时,额娘照旧会将这些门面留给他们,儿女于额娘来说都是手心肉。

这不妨碍他们也在额娘和妹妹的事上多用心,都是一家人不讲二家话,因此在看过门面后,两兄弟才带着妹妹们、未来媳妇们和未来妹夫一块去逛市。

……

想让皇帝自发决定不让她生孩子,这事是挺有难度的。

魏紫菀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放不下恩宠又不想继续生孩子了,以原身这副容易生养子嗣的身子,一旦放开了生,那后果必然是她承受不起的。

而且她也隐隐约约怀疑,她的容貌过渡到原身身上,那她原本的身子是不是也影响了原身身子,这也就是她这些年不容易有孕的缘故,前些年是因为影响得不深,所以很容易怀上三个孩子,但她最大的孩子这都将近十岁了,最小的孩子也有四岁了。

将近四年没有生养,皇帝过来的次数不少……

如果是这样的话,魏紫菀也算松了一口气了,她不怕不能生,只怕会走原身的路。

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都送给旁人,自己嫡亲的子嗣始终不亲近自己,心里始终只有养母,这放在哪个母亲身上,都是不可接受的,或许那个孩子不出生,不会对不住她,她也不会对不住那个孩子。

三个亲生孩子和一个养子已是上限,再生下几个孩子,即便皇帝心里有她,但重不过皇权,必然会将她的孩子分给其他人,就为了不让她把控更多子嗣。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具体是不是她的灵魂影响原身身子了,还待细究,原身可是连年怀上七胎,生下六个孩子的情况。

魏紫菀将打听并且收集好的三十岁这个年纪浮动的妇人生养情况写在纸上汇成一本书,她这些日子私下就做这个调查,但她并不是要拿给帝王来看的。

她不盼着生养孩子,但是皇帝却盼着多子多福。

那么能不能利用皇帝对她的看重,转变成她想生养孩子,但是皇帝不愿。

她不赌皇上对她有没有怜惜,只赌她生了孩子以后容色衰退,皇上暂时没法找到比她容貌更好的女子,怕她容色衰退,便不让她生孩子——

她在这个年纪生养孩子必然会落下不可挽回的毛病,如同慧妃前些年生子,看似恢复情况良好,实则这些年愈发衰老。

而皇后看似好模样,可一旦天冷了,必然受不住冻,减了请安的次数,一旦天热了,皇后能穿得多简便就多简便,头上不带珠宝只仔细弄了头发,屋里冰鉴总是盛着冰块。

这样一冷一热十分禁不住气候变化的身子,难说不是中年时生养子嗣留下的后遗症。

魏紫菀万般恳切希望自己不走原身的路,因此身子好是必然的,这是保证自己能活过皇帝的前提。

“娘娘,两位公主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魏紫菀将‘书’塞到枕头底下。

“额娘。”两位小公主一左一右拦着额娘手臂,和静兴致勃勃道:“额娘,我见着七嫂和九嫂了。”

“这多远的事啊,等他们成亲后你再叫她们七嫂九嫂也不迟,现在她们还是未婚的小姑娘,不可说这种话坏了她们的名声。”魏紫菀纠正了大女儿说法。

和静嗯嗯两声,又拉着额娘说起今日做的事情,结识的人怎么样。

和恪就挽着额娘胳膊坐到另一边,她比起她姐姐一向是沉默寡言的,但并不代表她对额娘没有心里话可言,她等姐姐说完她再说。

魏紫菀每一天都有两个女儿对自己吱吱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但她并不厌恶,毕竟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能见证她们长大的模样,何曾不是一种幸福。

……

翊坤宫,娴妃忙完手上的活就回宫了。

不知何时,她也跟皇太后一样尚佛了。

一日复一日念着经,修身养性,富察皇后身上的佛性仿佛转移到她身上。

再也不见皇后慈眉善目,只见娴妃捧着经书捻着佛珠,眼里面上愈发慈悲。

“今儿五公主到寿康宫住下了,但总是不回翊坤宫也不像话,明日叫她回来一趟,本宫始终是她养母,她若被人传出不孝的名声,于她于本宫也不好。”

“也让画屏回来一趟吧,她伺候过本宫一回,本宫还想见见她。”

“是,娘娘。”

娴妃吩咐完这些事,眼前恍惚,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可——那又如何,生生死死,她都无法释怀她孩子被害一事。

纯妃的儿媳妇,慧妃的宫里人。

或许还得加上特地引导她恨上慧妃的人。

娴妃很想笑,她在对方眼里就是这么蠢的人吗,她在引导自己恨上慧妃时,有没有想过,害她孩子的人不止陆氏,还有西林觉罗氏。

三阿哥被毁了心志,加上六阿哥并非是有资质之人,两位皇子都争不了皇位,所以在那幕后之人眼里,纯妃不中用了,放任自流都无碍,剩下能威胁到她的人是慧妃。

所以,这才是她被引导恨上慧妃的原因。

可是,她既恨慧妃,也恨纯妃,更恨那幕后之人,她谁都恨——她恨这宫里还有能力争皇位的皇子的生母,她更恨位高权重之人,位高才可不动声色推波助澜害了她孩子,权重意味着在做了这一切事情后,轻易抽身。

到底是慧妃自导自演,还是皇后在幕后作祟,或是纯妃假意不知,将自己儿子推出众人视线——纯妃儿子只是看着被废了,可那是心性上的东西,并非身份上,若是纯妃狠下心来,就该学学贵妃作态,将两个儿子争夺皇位的后路给彻底断了。

纯妃完全可以当那一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人。

又或是嘉妃、愉嫔。

愉嫔没有能力算计她,可她也绝不允许她在算计完那些高位后,看着愉嫔带着儿子捡漏。

她要让皇帝选无可

选。

作为一个皇帝,他护不住自己的妃子,作为一个阿玛,他护不住自己的孩子,甚至还查不到真正害了他孩子的人,只是对辉发那拉氏一族稍作弥补,她这个妃子在他眼里就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

活了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认知远不如她孩子没了这件事后,周围人都将她当作蠢货时,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从前确实是蠢!

但那些人不会更聪明了。

第92章 第92章害怕

迟早那些自诩聪明的人会在她身上狠狠栽一个重跟头。

现在从慧妃开始、还是从纯妃开始,或是看似跟她孩子没了之事毫不相关的嘉妃、皇后?

娴妃心里思绪不定,门外传来响声,她回过神来,脸上浮现淡淡笑意。

“女儿给额娘请安。”

五公主一听娴妃要寻自己,也不等明日了,直接过来求见。

娴妃目光落在五公主身上一瞬,很快落到画屏身上。

画屏已经跟在五公主身边伺候了,看在画屏当初救了她孩子的份上,她不会当着她的面为难五公主。

思绪一闪而过,“起来吧。”

“是,额娘。”五公主谨小慎微,一经起身便候在一旁不声不语。

到她这个年纪,养在皇太后身边,从前额娘待她种种怨恨,她已经明白是何缘故了。

的确是她们母女俩欠了额娘,而且,那盒糕点是她亲自递给额娘的,她害了自己的养母。

越是明白这点,吉佳心里就越是不可自控浮现对养母的愧疚和赎罪心思。

她亲生额娘差点要了养母的命,她直接要了养母的孩子性命。

额娘说得对,遇上她们母女俩就是她倒了八辈子霉。

娴妃突然道:“吉佳,你也是能长成的年纪了,”她顿了一下,好似想到很久之后的事,笑了笑,“万岁爷的嫡亲女儿总得跟那些宗亲养女拉开身份,改日本宫得向万岁爷请求册封你了,你再怎么说都是本宫的女儿,妃位之女,总不能让旁人轻看。”

没理由同为四妃的慧妃之女封和硕公主,而她的养女还什么都没有。

慧妃啊……哼。

“女儿多谢额娘。”吉佳心里一喜,但很快陷入更深切的自责愧疚中,她害了额娘,额娘心里还有她这个女儿,她怎么配的。

不管养女心情如何,娴妃脸上始终含着淡淡笑意。

养女也是女,能掌握在手的子嗣多一个,她就能多一分胜算。

算算日子,她侄女也该生下孩子了吧。

她侄女和三阿哥的孩子啊……娴妃微微叹息,她侄女可真好命,倚着她这股东风成为嫡福晋,西林觉罗氏还死了,从前的万般可爱成了面目可憎,真好运啊。

纯妃得多高兴自己有了一个嫡出孙子啊。

可惜她的孩子化作一滩血水了,不然她迟早也能有自己的嫡亲孙儿了。

好在她侄女也姓辉发那拉氏,纯妃孙子也算是她孙子。

娴妃眸子闪烁着异样之色。

……

储秀宫,魏紫菀在东稍间的小佛堂里拿起三柱香拜了拜,一求神佛保佑她四个孩子,二求原身平安顺遂,三求她在现世的家人平安。

四求她如愿以偿,百岁无忧。

她在心里念了这四个请求一遍又一遍,她不信佛,但是皇室中人信,所以她也会‘信’,表面功夫,谁都会。

倘若佛祖赐福,必然能听见她心里话。

她会给佛祖奉上最好的香火,只求佛祖实现她的心愿。

她面上一套心里一套,诚恳至极道:“信女愿意给您日日烧香,还请您庇佑信女,信女想为信女丈夫生儿育女,还请您怜悯。”

她嘴上一遍遍念着,只听声音,满是诚心,可细看模样,满脸漫不经心。

乾隆帝轻轻从院子里走进正殿。

皇帝总是有这些毛病,不通报就直接进去自己宫妃屋子里,仿佛这样就能见到自己宫妃最真实的一面。

宫中妃子都明白这点,自然有自己解决的办法,不是在外边弄出一点动物的声响,要不就是奴才们突然安静下来,但凡是个人都能感受到突然寂静的氛围有多不对劲。

乾隆压下旁人说着要请安的动作和声音,悄无声息来到东稍间外,隔着屏风,贵妃背对着帝王,毫无察觉。

这情况下,即便是对帝王悄无声息吓人一跳之举最为熟悉的宫妃,也未必发现帝王来到自己身后了。

毕竟小佛堂清净,听不到人声提醒,也不可能察觉本就寂静的氛围有何不对劲。

但魏紫菀为这一刻已经准备许久了,但凡是小佛堂外传来任何脚步声,都能让她将剧本上演一遍,弄错对象了就大不了当作排练。

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魏紫菀低眉顺眼,“佛祖,信女质明便向您祈祷,还请您原谅信女的不知从何而生的妒忌。”

她低下头,仿佛在深切忏愧。

她细细讲来,“信女同万岁爷相识于碧玉年华,万岁爷垂怜,让信女日子顺遂无忧,信女确实受益于此,过了许多年的踏实日子,信女求您庇佑万岁爷长命百岁,百岁无忧。”

乾隆站在门外,将这一幕尽收眼中,神色温柔。

世人都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可自古以来,就没有万岁的帝王,人生数十年,百岁便是罕见之极。

求他百岁,便是毫无置疑的诚心。

魏紫菀又道:“求您庇佑信女的两双儿女,庇佑信女的阿玛额娘。”

她又上了三柱香。

方才坦白心里话。

“信女本不该在意的,信女只是万岁爷的妃,是妾非妻,即便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公无私,温柔贤惠,也绝不会如信女这般,不知从何升起的在意妒忌。”

她神色极淡,仗着后面人看不到她脸色,便自导自演出演了一出算得上是精彩的独角戏。

“信女本该冷静自持,不为所动的。”

她闭上眼睛,俯下去的身子微微颤抖。

“万岁爷是信女的丈夫,信女固然在意万岁爷,可也清楚,万岁爷不是信女一个人的丈夫,但大概这些年信女被万岁爷宠坏了,便总是想着万岁爷多看看信女。”

“只是信女也清楚,后宫佳丽三千乃帝王宫苑最不稀奇的一幕,信女能被皇上看重将近十年,已是皇恩浩荡,可是,万岁爷越是看重信女,信女便越发不可控心里的贪欲。”

她轻叹道,“今年大选估计有不少新人进宫了,那些新人貌美年轻,想必很轻易就得到万岁爷喜爱——信女不会放纵心里贪婪对任何一个人下手,曾几何时,信女身份低微,便是万岁爷给了信女身份地位,信女做不到站在高处俯视来时路,她们都是无辜的。”

她说道:“所以信女只求佛祖一件事。”

她轻轻推出自己那本‘书’,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妇人生养情况。

“信女总是想得太多,有四个孩子便心满意足,只是信女也怕自己年华不再,万岁爷目光落在那些新人身上,若是能再有一个孩子就好,可信女害怕啊,这妇人生子之事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信女年纪不比从前,对生儿育女之事可以无畏——便是从前,信女也害怕生子之事,这些日子,信女在京中查了许久。”

她开始落泪,“像信女这般年纪生养的女子,一尸两命者多矣,即便顺利生下孩子的,身子骨大不如前,容色衰退,信女害怕有孕生子一事啊,信女想活得久一点,想陪着万岁爷长长久久。”

“可若是能让万岁爷现在一直看着信女,信女,愿……意,待信女容色衰退后,万岁爷身侧有新人是迟早之事,信女不求信女年老之后的皇恩。”

“求您怜悯,现在就赐给信女一个孩子吧,信女求您了,信女绝对不会害怕的。”

魏紫菀面无表情,眼泪顺着脸颊滴滴滑落。

在极静的仿佛只听见针落地声音的小佛堂里“啪嗒”作响。

乾隆听得一清二楚。

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痒,仿佛蚂蚁噬咬,席卷全身。

第93章 第93章紫菀花

皇帝并非一个容易被真情打动之人。

他这人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即便是相敬如宾二十多年的皇后,在发现皇后并非如自己所想的贤良淑德后,对皇后的感情立马不复从前。

看似敬重,但敬重之中有多少自我克制,皇上心里一清二楚。

而对宠爱十多年的慧妃,早些年,皇帝宠爱是真的宠,甚至在慧妃病重的那段日子,无视慧妃挑战皇后威仪,只是当慧妃对他的真情不如对自身权力地位的看重后,他对慧妃的心思一日淡过一日。

但皇帝毕竟是先帝教导出来的继承人,先帝重视规矩,皇帝看似不拘一格,

可在某些事上却守着自己心中一套底线,如若皇后没犯下大错,必然得敬着,像是慧妃曾是他潜邸侧妃,即便犯下过错,也不能让她脸面全失。

这也是娴妃不受宠并且一而再再而三让皇帝不快,却始终没有被贬位的缘故。

不过这也只是因为她们的身份曾经是自己的福晋,若是抛开这层身份,皇帝自然也不在乎了。

对上其他宫妃,皇帝心里就没这层规矩束缚了,如果真让他绝对不快,那留给那个宫妃的结局除了失宠还可能是贬位。

但这点在对上贵妃时,便不成规矩。

贵妃是他带进后宫的,经他的手,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被他慢慢教成如今满腹诗书、洁净素雅的贵妃,贵妃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他对他妻子的幻想都寄托在贵妃身上。

贵妃也确实在后宫将近十年不曾被宫苑中人改变心性,始终是那个心性柔软、温柔狡黠的小姑娘。

他也一直认为贵妃是生长在后宫中洁净无暇的一朵紫菀花,即便有心眼,也不曾算计过别人,也就显得贵妃那点小心思是那般的可爱——

在今日之前,他甚至不知贵妃还会真正妒忌过那些还未进宫的女子。

怪不得以往不理会大选的贵妃,这次会掺和进去了。

怎么说呢。

皇帝除了心疼,还有一种从心底迸发的,不知何缘故起的喜悦,一个洁净无欲求的女子因他生起的妄想和欲/念,于他而言,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

他终于理解了,他对贵妃的欲/念,与贵妃对他的欲/念,其实是不相上下的。

贵妃也会因他而起妒忌,也会在意识到自己的妒忌时,努力以别的方式极力克制,哪怕心里再害怕,也想着给他生儿育女。

皇帝倚靠在墙上,一直注视着贵妃背影。

目光愈发柔软。

他怎么舍得让贵妃害怕,也不会让那些女子越过贵妃,无论是谁,都绝不可能胜过贵妃恩宠。

即便是日后两人双双变老,皇帝感觉他都期待起跟贵妃白头偕老的画面了。

待永琮永璐几个孩子带上自个儿的子嗣过来,便是这皇城之中难得的一抹温色。

皇帝突然后知后觉,自己对永琮永璐和静和恪四个孩子这般纵容,除了因他们是贵妃子嗣的缘故,还有这更深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父与子的感情。

贵妃似乎从来不让四个孩子将他当作君,在四个孩子心中,他是父,所以四个孩子会不顾规矩跟他撒娇,跟他无所顾忌,如同贵妃将他当作丈夫而非帝王。

所以从不想着让家族依靠皇权节节高升,他是丈夫,贵妃自然想着让家里人努力,好让她光明正大站在他身旁时,能对得起丈夫的看重。

贵妃从来都不愿自己只是宠妃的身份,而他也从不将贵妃当作宠妃,她也是他的妻。

他何其有幸方能跟贵妃相遇相知。

皇帝垂眸,刹那间软和了一向硬朗的眉眼,“贵妃。”

魏紫菀浑身一僵,缓缓回头,“万岁爷……?”

“是朕。”皇帝莞尔一笑,“紫菀陪朕出来走走吧,朕许久未和你好好欣赏皇城里的秋色了。”

“好。”贵妃有些失措将身后的‘书’给仔细藏着了,藏在蒲团下,皇帝故作不知,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贵妃心中思绪万千,都在猜皇上刚才听到多少了,不知皇上可会怪罪她平白起妒意。

皇帝似是知道她的不安,带着她慢慢走着。

到他们‘初遇’的景阳宫前,皇帝郑重其事道:“紫菀,朕同你有四个孩子,四个孩子已经够多了,往后朕是舍不得你生孩子了。”

生儿育女乃女子一大生死关卡,他和紫菀并非没有骨血,何必再赌一回生死。

以往不细想,确实是他没往这方面想过,皇玛法在他这个年纪时,早就儿女成群了,他才十来个儿女,算是子嗣稀少的帝王了。

能多子多福是件幸事,再多的孩子,皇家都养得起,皇家巴不得这些宫妃们多多生儿育女,但紫菀本就为他生养过孩子,往后没必要再搏子嗣了。

他注意些,反正总不会让紫菀受到伤害的。

“可是万岁爷,再过几年,和静和恪就长大了,不再和妾身住在一起了,妾身膝下总得再有些儿女相伴的。”

“再过几年,永琮就娶妻生子了,到时朕让永琮的孩子被你抱养。”

乾隆表示,这都不是问题。

魏紫菀笑道:“那可不行,妾身才不想抢别人的孩子,即便是妾身孙儿,他们也是有自己的阿玛额娘的。”

“那就让他们偶尔过来陪你。”乾隆一锤定音,“况且有朕陪着你,你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她当然什么都不担心,这只是她为了不失恩宠也不想怀上孩子上演的一出戏,皇上当真了,她却知道谁真信了,那就上当了。

不过皇帝却真心觉得她很在意这事。

魏紫菀也就犹豫片刻,主动伸手握住帝王那只有力的手,“妾身相信您。”

两手交握,乾隆便自觉解决了贵妃心事,不再让贵妃愁眉苦脸,害怕生子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紫菀还是得笑颜常开才好,愁眉苦脸的那也不叫紫菀了。

紫菀花可是生长在山上的瑰丽之花,花开如画,美不胜收,独得清幽一片,不染纤尘,自有花香传来,怎可为庸人困扰。

魏紫菀心里悄无声息松了口气,只要用对方法,生孩子这事也就不成困扰了。

亏她还钻牛角尖这么久。

但是,这种事也不能笃定。

她能成功,大半得靠皇帝对她确实在意,而且并非她推测的以后会少了她这款颜色的红颜知己,皇帝对她好似真的有那么一丢丢真心实意。

但是也有部分原因是她演技进步了,能忽悠帝王了。

魏紫菀这一时半会的,想的还不是皇帝对她的真心,而是往演技上琢磨了,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她也得反复巩固演技,以待有一日皇上出事了,她这演技能及时派上用场——

但愿皇上长命百岁,她们母子四人一定会为皇上的百岁无忧祈祷的。

皇帝活得越久,她们母子四人的日子就越快活!

……

大选前夕,第一个发话接手选秀之事的贵妃好似只是一时兴起。

不知何时,这些差事便重点交给四妃了。

皇后也形如甩手掌柜,对大选之事并不非常在意,全程交托重任给四个妃子。

嘉妃暗自腹诽,贵妃娘娘必然是看到了今年选秀的秀女除了那位戴佳氏,其他秀女有身份的却失了容色,有容色的却身份不显,所以并不将今年的秀女放在心上了。

哪像慧妃和愉嫔啊,这一个个的,为了挑选合适的秀女帮衬自己,为了自个儿的私心,那叫一个上进,但也仅限于在自己的私事上用心罢了。

所以到头来忙活的却是她和娴妃。

第94章 第94章弟媳

但是据她观察,娴妃十分认真对待这事,并没有怨言。

所以从头到尾感到不大欢喜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嘉妃心里越发不得劲了,但是想到选秀过后这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内务府选定她儿媳妇进门的日子是明年,她就有盼头了。

纯妃快有

孙子了,她可不能落下。

这般想着,嘉妃来了动力做事,娴妃瞥了她一眼,就嘉妃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早些年心眼还算摆在明面上,让旁人一眼就看穿她心里想的什么,现在连心眼都丢了。

她着实想不到嘉妃会有害她孩子的可能,但是,有继承权子嗣的宫妃,她都不能放过,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娴妃捂着自己的胸口,她胸口阵阵绞痛感传来,她暂时停下了手上动作,捏着脖子一动不动,屏气等着那阵阵疼痛过去。

自孩子没了以后,她总是感觉胸口传来疼痛感,但是太医看过了,她身子毫无异状,她便知,她这种感觉极有可能是她的错觉,也是她死得冤枉的孩子对她的提醒。

他在说啊,额娘,你要替我报仇,儿子好恨啊,儿子为什么不能出生,为什么不能在您身边长大。

每每让她痛心不已。

娴妃重新拾起账本,方才没人注意到她的停顿,她自然不会说出这种事。

娴妃现在巴不得没人注意到她。

……

循王府,嫡福晋辉发那拉氏已有孕七月,再过两三个月,这胎子嗣就可分娩。

这是永璋头个孩子,也是纯妃头个孙子,母子俩对辉发那拉氏这胎十分重视,嫡福晋感到久违的轻松。

固然怀孩子时种种孕相让她难受极了,可一想到她能给三爷生下嫡长子,生下他们的大阿哥,便由衷地感到无法言喻的快活。

就算这胎是个格格也无碍,三爷头个孩子,必然会珍重之极。

三爷跟她说过了,等孩子出生后,若是个格格,后院两位使女仍旧被赐避子汤,直到她生下嫡子为止。

她知道三爷并非十分看重从她腹里出来的嫡子,只是不愿乱了规矩,西林觉罗氏那事让三爷对后院妾室都有了抗拒,所以三爷必然会让她生下大阿哥,等她孩子养住后,才会让完颜氏和瓜尔佳氏停了避子汤。

比起西林觉罗氏活着时给她造成的麻烦,西林觉罗氏死后的光景,可真是让她快活啊。

若非怕三爷得知她的动向,她非得给西林觉罗氏敬三柱香,就当是多谢她九泉之下的庇佑了。

……

一个月后,大选之日来临,这个月将会陆续有适龄女子坐着驴车进宫参加选秀。

皇帝知道贵妃那日掺和进选秀之事是因一时钻了牛角尖,这道坎过去了,就没让她过来看秀女大选,他知道贵妃对这种事兴致不大。

魏紫菀乐得不用操心这些繁琐事。

秀女大选后,留牌子的秀女都留在宫里察看一个月再行去留。

“也不知戴佳氏会不会成为本宫妹妹。”

魏紫菀扇着扇子,偶尔接过婉嫔和其他低位妃子制作的唐卡给出一两条建议。

颖贵人在旁没闲着,捣鼓着给女子涂在指甲上的染料,上回魏紫菀跟她说过指甲油这种东西,颖贵人一下子来了好些灵感,拿那雅名为‘蔻丹’的花试了又试,暂时没找到更合适的给指甲上色的东西。

“娘娘,您何必在意,这戴佳格格出身贵重,不管是宫里宫外,迟早也是您妹妹。”

颖贵人这话说得含糊,即便宫里大部分妃子都清楚戴佳格格跟贵妃小弟的族人有意凑合这一对,而秀女是不得私自定下婚事的,两家人不曾定下婚事,没给人留下话柄。

戴佳格格和娘娘小弟能不能成,还得看万岁爷意思,若是万岁爷没有看上戴佳格格,那便成全戴佳格格为正头娘子的命。

所以颖贵人说这话也没说得太直白,这儿还有其他低位妃子在呢,又不是只有她和婉嫔这两个娘娘的身边人。

魏紫菀心想也是,弟妹也是妹,戴佳氏嫁给弟弟后,便是她魏家人,必然也是她妹妹,她两个嫂嫂都将她当作亲妹妹看待,她也将两位嫂嫂当作亲姐姐对待,没理由到戴佳氏这里就例外。

但话又说回来,这宫里的妃子惯来以姐姐妹妹相称,如果戴佳氏进宫为妃,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她的‘妹妹’,就是以后她见到戴佳氏时,心情可能会有些复杂吧。

“来,娘娘,婢妾给您涂这‘指甲油’。”

颖贵人在自己手上试了半天,终于试出个不错的颜色,便兴致勃勃想跟贵妃炫耀一下。

“你捣鼓出来了?”

魏紫菀瞥了她一眼,倒是将自己护甲摘下来,将手递给她。

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

但古人又说,甲为筋之余,甲不敷截筋不替。

因此这指甲不算是在这‘不敢损伤’的行列里,即便其他奴才一脸欲言又止,想劝娘娘别将手借给颖贵人捣鼓,当心伤了贵体,但指甲能很快长成,加上娘娘时不时带上护甲,没人看出来那护甲下的指甲什么模样,到底没有扰了娘娘兴致,只让颖贵人小心谨慎点。

“我怎会伤了娘娘。”颖贵人敢打包票,她在自己和身边奴才的再三试验下,成了才敢给娘娘下手的。

她身边的宫女太监无一人逃脱她的试验。

而且她也只对娘娘平时带着护甲的那几根手指涂上颜色。

她边涂边试探道:“娘娘,您上回说那美甲是怎么回事,您仔细跟婢妾说说吧。”

“你‘指甲油’都没弄出成品,你这就好高骛远了?”

“娘娘,您要是不说,婢妾这辈子也没个主意啊,还是得靠娘娘您为婢妾指条明路。”

魏紫菀用另一只没涂色的手轻轻点了点她额头,“就你会贫嘴。”

婉嫔偶尔抬头看两眼娘娘,便继续低头干活,她这活跟颖贵人那活不一样,颖贵人那活儿需要奇思妙想,她这活儿需要人全神贯注。

她心神都在唐卡上了,但是偶尔她也会插上一嘴,说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娘娘,妾身听说慧妃娘娘将一平氏秀女要到身边了,这怕是要拿新人固宠了。”

魏紫菀并不在意,她总觉得慧妃看中的固宠妃子总有些邪门,最典型的便是陆氏了,固然得宠过一段时日,但最终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林常在没受过宠爱,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而早些年被慧妃看中的索绰络氏和柏氏,一个生下五公主,一个生下永璐,都被送去关冷宫了,当然,那些人犯下的错与慧妃无关,魏紫菀也并非质疑慧妃是不是这些宫妃算计人的幕后主使。

她只是非常纯粹地质疑慧妃的眼光。

轮到这平氏……魏紫菀不敢笃定会不会又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之人。

“再看看吧,戴佳格格是今年大选容貌最出色的女子,有她在,其他秀女都逊色三分。”

所以慧妃能不能拿平氏固宠成功,还得看这戴佳氏会不会进宫。

……

选秀之事很快落下帷幕。

今年大选入宫的妃子不多,只有两个。

慧妃看中的平氏恰好是其一,是汉军正白旗五品官员之女的出身,受封平常在。

而另一人是祥常在,姓夏,是汉军镶黄旗四品官员之女的出身,只是父亲已逝,容貌不显,一入宫便如同失了踪迹。

终究只有平氏成了新宠。

戴佳氏被指配给贵妃小弟、蓝翎侍卫魏德馨做夫人。

这桩婚事好些人都喜闻乐见,戴佳氏更是松了口气,出宫时满脸放松。

能为正头娘子总比进宫为妃好。

况且她阿玛生前盼着给她好一桩好婚事,要找一个对她好的夫君,不管这夫君出身如何,只要为人上进、对她好就好。

而贵妃之弟,这无疑是一门极好的婚事。

贵妃兄弟在魏家落魄时娶的妻子至今还好好宠着顺着,不曾纳妾,光是凭这一点,就算魏德馨这辈子毫无出息,她也能让娘家提携自己丈夫,只要对她一心一意就好。

何况她这位未来夫君并非纨绔子弟,魏氏一族的家风好极了。

贵妃并非恃宠而骄之人,魏家的三兄弟不曾

借用过贵妃名头,只憋着股气努力上进,尤其是魏德馨,她无疑是极其欣赏这样的男子的。

若是她眼中见识过这样优秀的男子,转而还得进宫为妃伺候皇上,她这辈子怕是永远都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好在上天恩赐,终是让她得偿所愿。

她果然是天生的魏家人。

戴佳氏一回到家门前,浑身一松,整个人腰身一软,好在身旁下人扶助她了,两个多月的担惊受怕,终于在今日收锣罢鼓了。

……

愉嫔选中胡氏作为永琪后院的第一个使女。

胡氏性情温婉,善解人意,善诗书精女红,哪怕出身低,愉嫔也乐意有胡氏陪在自己儿子身边。

愉嫔先前还选中了索绰络氏,毕竟儿子后院不能只有汉军旗出身的使女,而索绰络氏就很好,满洲正白旗的出身,虽是包衣,只是小选进宫,可愉嫔本就不对儿子妻妾有过高的家世要求。

这样就刚刚好,胡氏陪儿子挥毫泼墨,索绰罗氏充当永琪身边人脸面。

但当愉嫔打听到这索绰罗氏是五公主生母的隔房堂姐妹,被吓了一跳,立马改变心意,绝不让索绰罗氏入了儿子后院,转而慎之又慎,将另一位汉军旗女子如氏选做永琪的第二位使女。

两位使女入了后院好一段日子,相安无事。

愉嫔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95章 第95章抢子

其实以永琪安分的性子,盼着他像他三哥那样偏宠于某个女子,让后院徒生是非,那肯定不成。

他对学习的爱好比对后院女子兴趣浓烈多了。

胡氏和如氏并非不想争,而是她们想争都争不起来,在五爷去尚书房的这段日子,她们两位妾室没人陪着说话,还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偶尔从屋里出来,四目相对。

久而久之,两人看对方都不是喜好惹事的性子,也不是城府极深之人,便试着接触,还真说到一块了,成了这后院的手帕交。

只能说除了永琪还没到好女色的那个年纪外,愉嫔本人的眼光还算不错,选出来的两位使女都是性子安分的,不会惹是生非。

……

永璋好不容易因为嫡福晋有孕而歇了心里的愤恨不平,不再想着那位鄂侧福晋,这事看似要过去了。

只不过在他带嫡福晋去给额娘请安后,顺道给娴额娘请安时,娴妃突然提出一个要求。

她望着侄女隆起的肚子笑了笑,“说起来,本宫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嫡亲的孙子了,虽说皇上的孙子也是本宫的孙子,可流着本宫血脉的孙子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了。”

永璋无言以对,西林觉罗氏陷害娴额娘一事他心知肚明,这事是怪不着他,但在西林觉罗氏害了娴额娘孩子的那段时日,西林觉罗氏是他的人,在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他这个人,而且,西林觉罗氏能害着娴额娘,是因为他和额娘将西林觉罗氏送进宫里,不然这辈子,西林觉罗氏都算计不了娴额娘。

他不得不为此感到愧疚。

不然也不会带着福晋给娴额娘请安了,他心想,娴额娘没了孩子,他以后就充当娴额娘的半个儿子,替娴额娘的亲生孩子孝顺娴额娘。

娴妃岂能看不懂永璋心思,她笑道:“本宫不需要你们夫妻俩的孝顺,本宫只想要一个流着辉发那拉氏一族血脉的孙子,不知你们夫妻俩可愿答应本宫?”

夫妻俩脸色白了。

永璋故作镇定问道:“娴额娘的意思是?”

“本宫说不清楚吗?”娴妃皮笑肉不笑,“等你们这胎孩子生下来,无论阿哥格格,交给本宫抚养吧,万岁爷那边由本宫去说,你们不必怕万岁爷不会答应。”

“姑姑!”三福晋失了颜色,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她怎么能交给姑姑抚养。

娴妃看她这样,笑意淡下来,喝骂道:“既然不愿,何必来本宫这里惺惺作态,看到本宫孩子没了你们很高兴吧?永璋,你侧福晋害了本宫的孩子,你不想还这笔债?当初可是你们一致决定将西林觉罗氏送进宫里的,还有你,本宫的好侄女,你可记得你跟本宫诉过的苦吗?本宫帮了你,你为何不帮本宫!”

她似笑又似哭,“本宫的孩子化作一滩血水,你们明白本宫的痛吗?本宫只想要一个孩子,你们都不愿给本宫,你们就是想逼死本宫!你们要害死本宫!”

永璋跪在地上,“娴额娘,您孩子之事并非儿子所愿,儿子也很心痛。”

娴妃脸颊控制不住的抽搐,“那你们将孩子给本宫啊!”

“儿子、儿子……”

三福晋不住摇头,“三爷,您别答应,这是我们的孩子!”

即便这是她姑姑,她也不愿意将孩子交给她姑姑!

“儿子愿意——”永璋受不住心里的折磨,他想啊,他终是逃不过西林觉罗氏的折磨,她欠下的债,他作为丈夫,必须得还,一条命化作一滩血水,这条命还是他尚未出生的弟弟妹妹,这让他如何受得住这般折磨!

……

当天,三福晋就被刺激得早产了。

在翊坤宫里,哭嚎声响了两个时辰。

等到声音堪堪小了时,稳婆抱出一个小小的襁褓,“娘娘,是个小阿哥,小阿哥身子无碍,只是哭声小了些,好好养着必然没事。”

“好极了。”娴妃欣喜若狂,看到这孩子就好像看到了她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她的孩子必然长着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在最初降临在这世间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她的孩子是这世间最可爱的孩子。

永璋颤抖着过来看自己的孩子,娴妃只让他看了一眼便将孩子收起来,笑道:“这孩子长得不错吧。”

也不知她怎么从一张皱巴巴如猴子脸的脸上看出‘不错’二字的,她对孩子的喜爱程度肉眼可见,甚至不愿让孩子阿玛抱孩子一下。

纯妃还眼巴巴等着抱孙子呢,结果儿子从翊坤宫出来后只失魂落魄道:“孩子交给娴额娘抚养了。”

纯妃以为自己听错了,孩子是她儿子的孩子,就算交给宫妃抚养,也应该交给她这个孩子的亲生玛嬷抚养才对,“发生什么事了?”

永璋抿着唇,“额娘,这是我们欠娴额娘的。”

纯妃眼前一黑,什么欠不欠的!

西林觉罗氏废了她儿子的心气,娴妃就算要怪,等死后再去找西林觉罗氏算账!冤有头债有主,她儿子也是被害的,凭什么她儿子要帮西林觉罗氏还债。

“永璋你真是糊涂了,本宫现在就去将孩子要回来!”

但娴妃动作显然极快,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刻钟后,皇帝准许她抱养永璋嫡子的消息传遍后宫。

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纯妃气得两眼一闭,倒在自己儿子怀里。

……

魏紫菀得知这事,“娴妃终于精神不正常了吗?不对,应该说娴妃精神一直都挺不正常的。”

伪装了这么久,在孩子事上分毫不让,一直憋着的疯劲果然不是永璋能应付的。

“果然会哭会闹的人才有糖吃,万岁爷必然是心里愧疚了才让娴妃抱养永璋嫡子。”

就是可怜了三福晋,她这个旁观者都替三福晋头痛了。

遇上一个精神不正常要抢她孩子的姑姑、一个优柔寡断的丈夫和一个早年偏宠妾室的婆婆,什么奇葩都让三福晋遇上了。

婉嫔摇了摇头,“娘娘,妾身倒觉得,万岁爷兴许是怕了娴妃的闹劲。”

“也是。”魏紫菀不禁想起了早些年的娴妃,从没闹过疯过,用人淡如菊来形容娴妃一点都没错,她是真正能配得上这个形容词的人,只是为何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皇后、慧妃……都是导火索。

还有,各自躲过死劫活下来的皇后和慧妃也变了模样。

皇后不纯粹贤惠,慧妃也不执意帝王恩宠了。

她有一天也会变得面目全非吗?

魏紫菀将这个问题抛出去,她想问问身边人的想法,她自己觉得自己变了或是没变,那都没用,还是身边人最容易察觉她的变化。

却见手上各自有着自己的活要干的两位妃嫔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颖贵人想了想,“婢妾来到娘娘身边的时日不如婉嫔姐姐久,不如婉嫔姐姐更了解娘娘,但娘娘对婢妾来说一直都很好啊,教婢妾做别的有意义的事,执念皇宠不如婢妾整日研究胭脂水粉有意思,至于没有孩子,婢妾是有些遗憾的,但宫里没有孩子的姐妹更多,婢妾不是那个最幸运的,但是在遇到娘娘后,婢妾一直觉得自己遇到了贵人。”

魏紫菀眨了眨眼睛,就这么简单,她有些不甘心问道:“你说这种互利共惠的事未免太简单了,你说点本宫别的长处啊。”

颖贵人仔细想了想了,“没了。”

“真没了?”魏紫菀自觉自己容貌还算不错的,既然这两人一看都不像是要说她坏话的意思,还不如多夸夸她,她听着顺心了就不会再纠结这种‘变不变’的问题了。

婉嫔笑道:“娘娘何必逼问她,容貌乃身外之事,日后我们三人都会变老的,到时娘娘再问我们这个问题也不迟,我们必然能说出娘娘更多的长处。”

容貌乃天成,但修炼来一颗朴实无华的真心却难之又难。

但愿娘娘能一直不变。

魏紫菀却感觉她这话像是在敷衍她,正想说点什么,就看到两人又忙于手上的活了,不免深思,她当初是想让她们发展成自己的得力员工的,但现在她们是不是太给力了,搞得她这个老板像是甩手掌柜。

“娘娘喝点奶茶吧。”

婉嫔顺手递去一壶奶茶,给她倒了满满一碗,继续忙自己的事。

“婢妾这里有刚剥的瓜子,您吃着,不够婢妾再剥。”

魏紫菀看着面前的零食奶茶,无言以对。

……

三福晋醒来后没理过三阿哥。

她是在钟粹宫坐完月子的。

夫妻感情从三阿哥答应娴妃让出孩子那一刻,就无法回到从前。

三阿哥自觉愧疚,不再主动出现在三福晋面前碍眼。

纯妃想以过来人身份说点话,但每次都在自己儿媳面前装不了太久,她心里是有怨的,怨儿媳妇跟娴妃是一家人,所以娴妃才会提那种荒诞的要求。

若是她换个儿媳妇,她嫡孙就不会被娴妃抱走。

每每都是这种念头缠绕着她,她对上儿媳妇无法说出安慰的话。

三福晋也算是明白过来自己嫁了一个怎样的男人,遇上了一个怎样的婆婆,简直荒诞,她从前为何要为自己家世愧疚,她出身再差,也好过纯妃出身。

她性子再木讷,也比永璋的当断不断好。

还有她那位姑姑,是觉得她这位侄女太快活了吧,非要从她手中抢走她的孩子。

西林觉罗氏……最大的孽障还数她!

她怎么就觉得西林觉罗氏是好的,西林觉罗氏就算是死了,还想将她拖下水!要害死她的儿子!

一想到自己早产的体弱的儿子可能会死在她那个疯癫的姑姑手里,三福晋再也承受不住打击,一头撞在柱子上,“我的孩子啊。”

第96章 第96章喜事

三福晋的事情又惊动了太医院。

魏紫菀只觉得头痛,皇帝这才过了人生中三分之一的登基日子,后宫就没法安定下来了,往后等皇上年纪更大些,她无法想象这后宫会乱成什么模样。

所幸三福晋平安无事,只是经此一事,三福晋很快被送出宫,娴妃依旧抱养三福晋子嗣,不曾担心过三福晋身子,在她心里这些都是永璋欠她的,而她侄女因她才能嫁进皇家,以一个子嗣之位换阿哥嫡福晋的位份,这并不算过分。

“在后宫中,沾染了因果就再也还不完了。”

子衿问道:“娘娘为何这么说?”

魏紫菀捏着眉心,“为什么?这话还有为什么的道理,你跟了本宫这么久,见了这么多事,还看不明白吗。”

后宫因果皆是因算计而起,一人能算计其他人必然是为了图谋好处,或是绝了对方图谋好处的路,这已经上升到断子绝孙的地步了,被算计的那个人还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吗。

一经算计,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得到好处的人会克制不住贪欲,吃亏的人会陷于执念中不可回头。

有时候,她看着自己的来时路,都觉得自己幸运之极,凭借一己之念就能成功算计帝王,若非她容貌还算不错,她现在估计就是慧妃宫里另一个陆答应吧。

位份高的人都能被算计,更别说位份低的了。

她庆幸当年她至少还有容貌,若什么都没有便来到这个时代,她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或许会万念俱灰,一死了之。

不是她高估自己,她真的觉得自己心性算是数一数二的坚强了。

并且,她还得庆幸自己并非穿越到女子地位更不堪的朝代,那可就是丧心病狂了,她平生没害过人,老天爷应该不至于这么报复她吧。

……

长春宫,皇后被人扶起来,站在正殿门口,“娴妃真是疯了,连自己的侄孙都抢,无可救药。”

她叹息般说道。

她指望娴妃报复慧妃,娴妃却只想着抱养永璋子嗣。

可纯妃儿子已经废了,再来一重打击不过是让已经废了的人变得越废,在废物身上动手脚有何意思。

“娘娘,嘉妃选中了两位使女。”

“真是不错,是完颜氏和王佳氏吧。”

冬菊点头,“是,两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皇后嘴角扬起更温柔的笑容,“这可真是太好了啊。”

……

宫里这几日传来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关乎自己三哥的事,永珹一时心烦,便总是往宫外跑去了,待在宫里没啥意思,只会一天到晚面对额娘的唠叨。

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他躲得多了,嘉妃直接在阿哥所外堵着他。

“你一而再再而三跟本宫说你没空,本宫倒是看看你到底有多忙!”

嘉妃被气狠了,一把扯着儿子耳朵就往景仁宫去。

“额娘疼、疼啊。”

永珹捂着耳朵,不得不矮着身子跟额娘走。

一进去,他隐约瞥见屏风内站着的两位女子,心想额娘可真是不死心啊,可是他堂堂大男人还得听额娘的话纳妾,那多没意思啊,他准备找个时机溜走。

知子莫如母。

嘉妃一看他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打着溜走的心思了,“青黛。”

“是。”青黛立马将屏风取下,两位佳人雀跃在眼前。

永珹本就是随意一瞥,但不知何时脸色凝固了,“额娘,您从哪儿找来的人。”

嘉妃还以为戳中儿子心思了,不免笑道:“额娘是专门按照你喜欢的女子模样来的。”

别的不说,她大儿子这几年来茶饭不思就是在想念未过门的那位儿媳妇吧,但那位儿媳妇已去,她儿子还活着,这活着的人总不能为死去的人魂不守舍,她便派人去钮祜禄氏府要来了未过门儿媳妇的画像,照着那画像找人,结果还真让她从包衣宫女中找到两位容貌气度跟画像上相似的女子。

愉嫔给永琪安排了两个使女,她说什么也得给自己儿子安排上,永珹比永琪年长几岁,这孩子也得趁早要吧。

到时候,永珹庶子的年纪越过永琪庶子,等嫡福晋一进门,有了嫡子,那就不输给永璋的嫡子了。

“额娘,儿子要回去了。”永珹脸色沉沉,他不知道自己额娘会做出这种事,若是让他早知道,他绝对不会跟额娘过来的。

他未婚妻早逝,他找来跟她容貌相似的人,就是对她的折辱。

嘉妃眉头蹙起,“你在跟本宫说什么,本宫好不容易才选来的人。”

见娘娘跟四阿哥似有吵架的苗头,奴才们赶紧将两位女子带下去,主子们吵吵闹闹也就罢了,怎能让旁人看了。

嘉妃强压下心里的恼怒,“本宫不管你怎么想,今日你必须得将这两位女子领回你院子里。”

“额娘,儿子不愿!您别逼儿子。”

“额娘这是在逼你?”嘉妃气笑了。

永珹颓废了两年多还不够吗,当年她看着这个儿子整日嬉戏打闹,心里虽不大痛快,但想着孩子这样也是挺好的,贵妃娘娘不就放纵了自己四个孩子整日痛快地玩。

身为皇子阿哥,如果求不得那个位置,那就只剩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建功立业,当帝王的左膀右臂,持从龙之功,二是这辈子痛痛快快地活着,当个潇洒王爷。

能一直霸占帝宠的贵妃娘娘都选择放纵自己孩子,她在高位之中地位不上不下,她何必强求自己儿子去争那个位置。

而永珹和永瑆的性子就决定了他们走不了第一条路,那么第二条路总得给她走出个模样来!

可是现在

——

她是真恨不得扇自己大儿子几巴掌啊,曾经她的大儿子是那样的骄傲快活,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为一个女人魂不守舍,她忍了两年,已经忍无可忍了。

嘉妃手掌扬起,想打他却没真狠得下心来,“永珹,你心够狠的啊!”

她眼中不知何时含了泪水,“额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作为儿子,你让额娘担心了,你就是不孝!额娘从不求你做什么,但你连好好活着都不能活出个人样给额娘看,额娘生你养你就是看着你日益颓废的?你让额娘失望了啊,永珹。你也让你弟弟失望了,你看永瑆这两年可经常来找你了?”

“还是说?”她顿了一下,“你是在怨额娘在你幼时不能像贵妃娘娘那样将你养在膝下,可额娘也不愿的啊。”

她眼泪一滴滴滑落,“你是从额娘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额娘日日想你念你,直到你终于长到六岁了,你能到尚书房了,额娘可以找机会去见你了,而不是平日里数着日子才能逢年过节见你一面。你怨本宫,所以才不愿听本宫的话对不对。”

“不然额娘不信你为了一个女人能颓废至今,连同她相似之人都不愿接受了。”

她宁愿相信永珹怨她所以不愿听她的话,也不愿意相信她的儿子对一个女人用情至深。

“额娘,这根本不能混为一谈。”永珹只觉得头痛,怎么额娘突然说起他幼时之事,那些事都过去了,几乎所有兄弟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怎么可能会怨额娘。

他只是觉得、觉得这样不好,实在冒犯钮祜禄格格。

可是额娘实在哭得厉害,他上前抱住额娘,“额娘,您别哭了,儿子往后不会再颓废了。”

他平日里并非时时刻刻都在念着他那位未过门的夫人,只是偶尔会想起她罢了。

他是在嫡兄永琏夭亡后不到半年出生的,从明面上看,他是皇阿玛登基后的第一贵子,皇阿玛对他的功课要求严格,待他似跟其他兄弟不同。

他幼时暗暗高兴过好多回皇阿玛对自己的重视,这份重视是其他兄弟都没有的,只有他一个人有。

可在长大以后,他才明白这份重视下的迁怒,皇阿玛会重视他,但绝对不会让他继承皇位。

这就是他在嫡兄逝世后不到半年内出生的代价,或许皇阿玛是觉得他这个第一贵子的身份抢占了嫡兄的福气吧。

永珹敛下心里千万思绪,也就是在明白过来皇阿玛对自己的怨恨后,他遇到了钮祜禄格格。

“你说真的?”

“真的!”永珹就差并拢双指对天发誓了,他笑嘻嘻道:“额娘,您看您儿子像是要为一个女子要死要活的模样吗?”

嘉妃深深看了他一眼,换做是从前,她不信。

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她轻轻推开大儿子,“永珹,你不必在额娘面前强颜欢笑,你是额娘儿子,当娘的会看不穿自己儿子?你说的话是在哄本宫吧。”

永珹差点维持不住笑容,在额娘直白的注视下,他笑容慢慢消散,“额娘,儿子也不愿的。”

“儿子八岁时遇到钮祜禄格格,你让儿子怎么忘掉她!”

他是被皇阿玛早早放弃的儿子。

钮祜禄格格也是被她阿玛早早放弃的女儿。

皇阿玛不缺儿子,阿里衮也不缺女儿。

皇阿玛有十二个儿子,阿里衮也有十二个女儿。

他颓废般道:“她是阿里衮的庶出女,她亲生额娘早早离世,额娘,你让我怎么不心疼她,我第一次偷溜出宫,就遇见了她。我们俩不是你眼中的素未谋面,甚至这门婚事也是我特地向皇阿玛求来的,额娘,她是另一个我啊。”

嘉妃被他这话镇住了。

她从不知道自己性子爽朗的儿子心里藏着这么多的难受,“额娘在呢。”

她拍着自己儿子后背,永珹抱着她,哭得无法自抑。

“儿子想拒了皇阿玛后来赐的这门婚事,可是皇阿玛没有跟我说过,伊尔根觉罗格格已经定下是儿子的嫡福晋了,若是儿子悔婚,她会活不下去的,儿子已经对不住伊尔根觉罗氏了,儿子不能再对不住其他女子,更不能对不住钮祜禄格格。”

嘉妃心里叹气,“额娘不逼你了。”

她心疼之余只觉得茫然,都说爱新觉罗氏出情种,可她看太宗和世祖之后,再无痴恋一个女子的爱新觉罗氏,在圣祖时,圣祖爷偏爱宜妃,先帝也偏爱敦肃皇贵妃,但也只是偏爱,没有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劲。

在今朝,她看到万岁爷风流多情,以贵妃娘娘的姿容都没法让帝王倾心,她以为爱新觉罗氏痴情种已经断绝了,但怎么会在她儿子身上重现,以万岁爷的风流多情,这不应该啊。

她心里颤了一下,拍着儿子后背,“永珹,等伊尔根觉罗氏进门后,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咱们不多想了。”

永珹良久才缓缓点头,“额娘,儿子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