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当那股白桃香闯进来的时候，林霁开始后悔，她不应该把陶知薇放进来的，就像引狼入室一样。
虽然这个比喻不算准确，但结果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她没什么好果子吃。
目前的林霁还抱着应该对陶知薇感恩和道歉的心思，所以并没有露出任何要赶客的意思。
她小跑在前面，帮陶知薇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
陶知薇先是看见了沙发上的太阳花抱枕，又看了看餐桌上的兔子玩偶。
林霁注意到女人的视线，“给冰冷的酒店增添一点童真，就像你应该给你的办公室增添一点人情味儿一样。”
这个时候了，林霁也不忘内涵一把陶知薇办公室冷漠的装潢。
陶知薇心安理得接受林霁罕见的‘伺候’，在椅子上坐下，又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和碗，扫了眼几乎全是甜点的餐桌之后，食欲顿时减了一半。
“你晚餐就吃这些？”
“我又不怕长胖。”林霁以为她是在说这个，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陶知薇自然也没有控制身材和体重的需求，她对别人就更没有这种要求了，“吃这些你能吃饱吗？”
“我想多尝一些不一样的食物，很多主食份量太大了，多点几份我就吃不完了，那会浪费的。”林霁认真解释。
她最喜欢在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她可以这边几道菜吃几口，那边几道菜吃几口，主要在于品尝的数量，尝到的美食越多她就越高兴。
陶知薇拿过iPad打开了菜单，“还想吃什么？我们可以一起吃。”
林霁正有此意，她坐到女人的身边，将脑袋凑过去看屏幕。
“这个这个！我想吃马头鱼！”林霁兴冲冲地点菜，“还有葵花献肉！听说是扬州名菜，不知道这里做得好不好吃！”
“再来点不一样的……”屏幕没有正对着她，林霁看得不清楚，只能扒着女人的胳膊，将脑袋凑得更近，“来自乌克兰的罗宋汤哎……这个我也想尝一尝！”
陶知薇完全充当了拿着iPad的工具人，她将屏幕偏了下，让林霁能够点到菜单右下角的＋号。
“饭菜的种类真的好多啊。”林霁感慨道，“这还只是刚开业，以后肯定会很火爆的！！”
陶知薇睨她一眼，发现这小姑娘夸人的优秀品质还真是与生俱来的，随随便便就能夸赞几句。
这的确是个非常有用的技能。
怪不得那么友商在当着她的面偶尔提到林家时，也多多少少会说上这么一句——
虽然你跟林家不对付，但林家那个小女儿也还是挺可爱的，招人喜欢。
林霁激动时就容易得意忘形，此刻她紧紧攥了几下女人的袖子，想到这些好吃的就忍不住分泌口水，舔了下嘴唇看向陶知薇，眸光里满是缀着的星星。
“你想吃什么？你点你点。”林霁拍拍女人的胳膊，“到你了！”
陶知薇扫了下她点的菜肴，两个人吃已经足够多了，便将iPad放在了一边，“这些我也挺喜欢的，先这样吧。”
林霁好心把甜品分给陶知薇一份，又看了看桌上的牛奶，意识到陶知薇应该不会喜欢这个，她便问，“能再添一瓶红酒吗？”
“你要喝酒？”陶知薇抬眼看她，看见她重重点头，再次拿过iPad下单了度数很低的果酒。
晚餐很快就被送上来，摆在了两人的中间。
林霁还装着这次见面要对陶知薇好一点的小九九，毕竟她从小就被家里人教育要懂得感恩，做一个善良的人。
所以只要她看见女人的视线落在哪道菜上，就用公筷帮她夹进碗里。
第一次，陶知薇意外地看她一眼，揣测着她又准备耍什么花招，但还是道了声谢。
林霁羞赧地笑笑，她觉得陶知薇这次是在认真道谢。
第二次，她又帮陶知薇盛了一碗罗宋汤。
“我刚刚喝了，特别鲜！你快尝尝！”林霁把碗往面前的空中递过去，示意她接住。
陶知薇将碗放到一边，意识到林霁今晚格外反常，但还是没有问出口，两个人继续进食。
第三次，林霁直接站起来，往女人空掉的酒杯里倒上了果酒。
陶知薇看见桌上还有一大半的食物，皱了皱眉，“你吃饱了？”
“没有啊，这才吃几口？”林霁没听懂陶知薇的话，奇怪地反问她。
这时候林霁没精力去揣摩女人的话，一门心思扑在向她表达自己的谄媚上。
“那个……我送你的香水你还挺喜欢的吧？”
应该是很喜欢的，不然也不会用了。
林霁是很容易被满足的人，尤其是沉溺于自己的美好幻想当中。
这么一看的话，陶知薇好像也不是很讨厌她嘛。
那她也勉为其难跟陶知薇好好相处几天好了。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心肠好又善良又大度又懂得体贴别人的一个女孩子。
陶知薇伸出手，在林霁的额头试探了一下。
“你干嘛？”林霁往后躲了下，顺势打了下女人的手。
“怕你是在发烧。”陶知薇看见手背上被打出的淡红色，又自我回复道，“看来正常。”
一如既往地嫌弃她，拍打她的手。
林霁知道自己的酒量差，所以这次做到了滴酒不沾，这顿饭她吃得格外分心，时不时就要看一眼陶知薇的状态。
看女人要不要再喝一点酒啦，有没有吃饱啦，什么菜不在她那边放着快些挪一挪啦……
陶知薇倒是始终神色如常，吃得心平气和。
晚餐很快结束，侍应生接收到服务铃，很快就上来将空盘子清理干净了。
将侍应生送走的同时，林霁也跟着离开的陶知薇走到了门口。
“晚安，陶知薇。”林霁说得很快，争取自己说话的速度能够赶得上羞耻的速度。
“晚安，林霁。”
相反，女人的话说得悠扬，一听就知道她心情非常不错。
林霁不去想陶知薇心情雀跃的原因，只往自夸的方向上考虑。
也是，能跟她这么可爱活泼的女孩子共进晚餐，没理由不高兴的。
况且，她还将陶知薇伺候得那么周到，陶知薇一定在心里感谢她上万遍了，只不过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林霁向来擅长夸赞自己，且能够将自己夸得非常满意。
“记得把门反锁好。”关门之前，陶知薇又倏地提醒她。
林霁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将陶知薇跟自己相处时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
刚刚吃晚餐的时候一切都还很美好的，现在陶知薇终于暴露了她的真面目。
这女人每天不嘲讽她一句是不是心里就特别别扭？
不就是第一次见面，不小心闯进了她的房间吗？
至于记仇到现在吗？
但林霁不跟她计较，用脸硬挤出了一个非常不情愿的笑容，咬牙切齿道，“谢谢您的提醒！我一定会的！”-
洗漱完躺在床上之后，林霁看到了林郁回复她的消息。
在出发之前，林霁也找了个合适的话头主动跟好久没见的林郁发了消息过去。
【林郁：满满，你已经回国了吗？】
看到这条消息，林霁*询问了她现在是否方便，两个人便开了视频通话。
林郁已经工作几年了，穿着也较为干练，面容也褪去了不少稚嫩，林霁虽然跟林郁同龄，但相较于外表来看，喊她姐姐似乎也不算过分。
其实林郁也算林霁的姐姐，只不过就大了几个月而已。
“阿郁！你一个人在国外分公司上班一定很辛苦吧？”
哪怕许久未见，但家人之间是根本不需要客套的，两个人一在屏幕中见到对方的脸，过去那些美好的记忆就立刻涌进了脑海里。
——“其实还好啦，总部也来了很多前辈，我跟她们都挺熟悉的。”林郁抿了抿唇，说起话来格外文静，“看你瘦了不少，自己独自出国留学才很辛苦吧？”
“当然了！饭菜吃不惯，我也没有熟悉的朋友……”林霁恨不得昭告全天下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吃了多少苦，“不过现在已经毕业啦，可以进家里的公司工作了，阿郁，你早些回来，我们一起吧！”
说到这里，林郁的面容上露出愁容来，她抿了抿唇，许久之后才开口。
——“我确实过几天准备回国的，我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想回国休息一段时间。”
“辞职？大姐知道吗？”林霁下意识就这样问出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怀月要她在林郁面前尽量不要提起大姐，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
——“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大，大姐……我还在想怎么跟她说。”林郁垂下眸，“方便的话，满满，不如你帮我说吧，我跟大姐二姐好久没见，我有些不知道怎么跟她们开这个口。”
“好啊！”林霁欣然应允，看见林郁为难的神色，她没有继续追问林郁辞职的原因，准备等她回来之后再看情况询问，“阿郁，快点回来吧，大家都很想你！”
——“满满，等我回去了再聊吧！这边东西挺多的，我还得好好收拾一下，有些工作还得尽快交接。”
“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了，等你回来了我们再好好叙旧！”林霁对着她挥手拜拜，挂了通话之后将手机按在胸口，想着该怎么跟家里的姐姐说林郁已经辞职的事情。
林郁跟林聿兰闹了矛盾，林霁不了解情况也不敢随便说什么，便跟林怀月先说了下。
【林怀月：阿郁已经辞职了吗？】
【林怀月：那大姐一定会知道的，这又不是私下做的事情，走了公司正规流程的话，大姐肯定比我们知道得都要快。】
林霁思索了下，觉得林怀月说的很对。
【林怀月：今天下午，我就看见阿姨在收拾之前阿郁的房间了，问了阿姨之后，她说是大姐吩咐她打扫的，具体的她就不知道了。】
【林霁：那看来大姐早就知道阿郁要回来了。】
【林怀月：应该是，谁不定她俩私下沟通过了呢，矛盾早就没了。】
这次林霁倒不太认同林怀月的话了。
刚刚看林郁犹豫的神色，她就知道，这两个人目前的关系好像还是很别扭的样子。
但具体的也得等林郁回来之后才能知道。
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林霁放下手机安心睡觉了-
这边的阳光虽然比A大还要晃眼，但并不算过度炙热，阳光晒在肌肤上，暖洋洋的，分外舒服。
林霁换了条吊带和热裤，早餐只简单垫了下肚子，临出发的时候她看见对面紧闭的房门，犹豫着要不要敲一敲门。
她还是记得自己的任务的，努力跟陶知薇打好关系，争取缓和敌对关系，这样对林家肯定是有好处的。
毕竟热度居高不下的新闻头条，陶知薇说压下去就压下去了，甚至一点儿影子都看不见了。
林霁走到门前，抬起手，深呼吸了一下，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就意外地打开了。
面前的女人穿着一袭墨蓝色裙子，裙尾盖过膝盖，露出纤细的小腿。
不过裙子的长度并没有过多吸引林霁的视线，她的目光立即落在了腰间镂空的布料上，腰侧敞开，白皙肌肤露出，偏偏又是修身的款式，将身形衬托得极其完美。
“还要看多久？”
女人的话终于惹得林霁收回视线，她看向陶知薇的脸，发现她的面容格外素净，并没有任何着妆。
乌黑的长发倾斜而下，眸光里含了些明显的笑意。
奇怪了。
她还真从陶知薇的脸上看出了一丝……
温柔？
平常女人的妆容总是凌厉的，红唇总迫使她的压迫感很重，但今天的陶知薇格外不一样。
看来工作时和休息放松的时候，陶知薇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要，要一起吗？”林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格外随意，这样被拒绝了也根本不尴尬，“负责人给我推荐不少适合拍照的景点，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我还以为你缺个给你拍照的助手。”陶知薇靠着门框打量她，看她这身青春洋溢的装扮，还梳了个高马尾，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说起心口不一的话来，四处飘忽的眼神便更加明显了。
“我是那种人吗？”林霁现在不跟陶知薇计较，“我们可以互相拍照，那样也省得我找别人帮我拍。”
就是不知道陶知薇拍照的技术怎么样，想来陶知薇不会是她这种愿意在相机上留下美好记忆的女人。
“可以，稍等。”陶知薇再次关上了门。
林霁看她关门的动作还真是干脆，急忙回自己的房间收拾好，再次出来走廊的时候，她就看见陶知薇背了个挎包，看外形里面倒不像装了什么东西。
去外面逛一逛还背什么包啊？
故意当装饰吗？
林霁也没好意思多嘴，在心里暗自腹诽。
她脖子上挂了个小型相机，一想到自己是出来玩儿的心情就特别好，于是步子也走得特别快。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有嫌弃陶知薇走得慢的一天。
她想也没想，就拽过女人的手腕急匆匆往外赶，“快一点啦！刚开业没几天，攻略很难找的，我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帖子，攻略上说，沙滩附近有一块大礁石，早上十点半的时候，阳光照射在礁石上的角度拍出来的照片最好看了！”
之前两个人私下莫名其妙见面的时候，林霁还迷路过几次，要不是陶知薇带着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对。
这次倒是找得格外准确，林霁迅速找到这一块礁石，调整好了相机之后果断递给了陶知薇，“帮我拍帮我拍！”
陶知薇往后走远几步，看着她高高伸出手，笑容大绽，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和快乐。
林霁又在原地蹦了几下，陶知薇按下快门键，看她托着腮、跳跃、抱胸昂头嘚瑟……
陶知薇垂下眸，一张张看着拍下来的照片，每一张都很漂亮。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她竟然也露出几丝自己都没发现的笑容。
“我看看我看看！这个时间的阳光果然很不错！”林霁小跑过来，凑近相机，又高兴了碰了下女人的胳膊，“技术还不错嘛，比我二姐好多了！”
陶知薇的笑容微顿，听见她拿自己跟林怀月比较，莫名有些不悦。
“到你了到你了！”林霁拿过相机，示意陶知薇站到礁石前，“我帮你！”
陶知薇缓缓走到礁石前，思索了下，实在想不到有什么适合拍照的姿势。
准确来讲，她很少这样完全抛掉工作，完完全全去放松。
以往去其它国家、其它城市，多数是为了出差，更不会把精力放在欣赏当地的美景上。
那天好友劝她来度假村感受一下，她本来是要拒绝的，但好友告诉她——
“我刚刚安排了一个负责人负责林家小女儿的所有行程，林家都赏面了，你还不肯给个面子吗？”
于是，她跟好友说她需要再考虑一下。
这样的话，她过段时间应下也不会有任何漏洞。
“你抬头看着天空，或者手放在礁石身上，身体放松一些，不要太僵硬嘛。”林霁看着陶知薇按照她的话调整了站姿，拍出来的效果果然不错。
虽然陶知薇在旅行的各个方面不如她，但学习能力还是挺强的，一点就通。
林霁对于自己此刻能够成功当上陶知薇的老师而沾沾自喜，这趟也算不虚此行，至少她压了陶知薇一头。
她洋洋得意地对着女人招手，迫不及待地跟她炫耀自己的成果。
陶知薇走过来，只是浅淡地扫了几眼相机里的照片，随后就将视线落在了低头看相机的女孩身上。
是非常诚实和天真的笑容。
她很少用‘诚实’这个形容词去评价别人。
但林霁的神情，无论是笑容还是张扬都是她最诚实的表现，没有伪装和刻意讨好，她想的是什么，表达出来的就是什么。
林霁翻看着照片，许久没有听见女人开口说话，疑惑抬眸的同时跟女人的视线对上。
莫名的，她觉得这个晦暗不明的视线里多了些灼热。
林霁迅速挪开视线，“我，我们再换个地方吧。”
这次她没敢再去抓女人的手腕，独自朝着前面小步走着，不过步伐很慢，刻意等着后面的陶知薇跟上来。
林霁又去了好几个地方，由许多氢气球摆成的城堡、在沙滩上画心、去拍海岸边不小心因浪花被拍打上岸的小鱼小虾。
陶知薇就那样跟着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没有工作，没有疲倦，没有烦恼。
原来这样跟着一个人去随心所欲地做一件事情是如此放松的一个办法。
在此之前，她从未尝试过。
但她清楚地知道，大概只有跟林霁一起才会得到这样放松的效果。
沙滩边摆了很多小摊子卖着纪念品，还有不少官方的纪念品商店。
林霁挑挑选选，买了很多东西，她手里的袋子越来越多，最后视线摇摇晃晃，落在了陶知薇身上背着的这个包上。
陶知薇睨她一眼，一早就猜到她会这样犯懒，所以随手拿了个容量大些的包背出来。
林霁还真是不愧对于她的期望，将这个包装得满满当当。
“辛苦你了陶知薇！晚上我可以给你按摩！我保证做到有求必应！”林霁对着她笑得格外甜。
没办法，用甜言蜜语去哄身边人开心是她最擅长的一个办法。
“有求必应吗？”陶知薇重复着她的话。
林霁的脑子里闪了一下，终于冒出一个非常适合陶知薇的词语——
咬文嚼字。
这女人总有魔力将她非常正常的一句话重复一遍之后，就变得格外不正常，令人遐想非非。
“对啊。”林霁轻轻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她在另一个摆满贝壳的摊子前停留，弯下腰来盯着卖品，实则心思都落在了旁边的陶知薇身上。
她还想着跟陶知薇打好关系呢，她买的东西倒是全让陶知薇帮她背着了。
虽然还挺不好意思的，但只要陶知薇没开口嘲讽她，那应该就是心甘情愿帮她忙吧？
林霁自己想通了之后，享受陶知薇的照顾立刻就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陶知薇比她大一些，身为姐姐，照顾一下妹妹是应该的。
“老板？这个怎么卖？”林霁指着其中的一个迷你贝壳。
老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林霁的穿着，比出了一个数字五。
“五百？”林霁说着就要付钱。
老板摇了摇头，“五千。”
陶知薇闻言，站在林霁身边，若有若无地扫了老板一眼。
付不付得起是一回事儿，当冤大头的事儿还是少做。
老板被这个眼神盯得发怵，“……也可以，可以讲价的。”
“五百！”林霁当然也听得出来这老板是在坑人，便直接砍了个零。
“成，成交。”老板立即答应了，在害怕的情况下脸上的笑容还是没能掩藏住。
陶知薇无奈地看了一眼林霁，双唇微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开心就好吧。
“能打孔吗？你帮我打个孔。”林霁挑选好了贝壳，递给了老板。
贝壳是摊子上最小的一个，不过拇指盖大小。
刚刚她在沙滩上逛了好久，都没能找到心满意足的贝壳，只好来摊子上挑选一下。
果然好看的早都被捡完当卖品了。
老板迅速按照她的要求，在最上方打了个孔。
林霁道了声谢，这次没把贝壳装进女人的包里，反而一直在手心里紧紧揣着。
“午餐你想在哪里吃？”林霁现在也不避着了，反正接下来的几天内她应该都是要跟陶知薇在一起的，早中晚餐跟她一起吃也不是不行，索性便直接问了。
“你呢？”陶知薇不回答，反问林霁的意思。
“能回房间吃吗？我想在安静的地方吃饭，听说午餐点单的地方跟海鲜自助是挨着的，可能会有点吵。”林霁说完，小心翼翼打量着陶知薇的神色，希望她能够同意。
陶知薇同意得很干脆，但她仍然能够感受出林霁心里正在密谋着什么，可这一上午，她们相处得格外愉快，她也想不到林霁会耍什么小花招。
两个人再次回到房间，这次仍然坐在了林霁的房间内。
林霁最先想到的便是自己买的那些纪念品，于是她指了指沙发上陶知薇的包，询问道，“我能拿一下我买的东西吗？”
看到女人点头之后，她才把包拿过来，打开之后把纪念品一个个都拿到了桌子上。
“这个是奶奶的，这个是大姐的，然后二姐的，刘姐要给她两个！还有刘姐的女儿……”林霁认真地数自己有没有买够，“还有姨母的，小姨的……”
最后将一大堆纪念品全部拿出来之后，林霁还将包反了过来确认里面的东西都已经拿完之后，才把包合上再次放到了沙发上。
陶知薇始终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把包里的东西拿完，才淡淡收回了眼神。
买了这么多也没有她的一件。
林霁全然不知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坐在位置上兴奋地说，“谢谢你啊陶知薇，要不是你的包，这么多零碎的东西我还真怕掉了几个呢。”
“不用客气。”
女人的语气很淡，林霁奇怪地瞧她一眼，不理解她的笑容怎么莫名其妙散了这么多。
“吃饭吧！”林霁拿过iPad，只下单了一份意大利面就把iPad递给了陶知薇，看着女人盯着屏幕的动作，视线落在她的锁骨上。
那条白金项链仍然被女人完好无损地戴在脖子上，藏在衣领下的链条偶尔随着轻微的动作露出来一小段。
“这条白金项链，你能先取下来一下吗？”林霁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生怕陶知薇跟上次一样在话里给自己挖坑，她自己还傻傻地跳进去。
陶知薇闻言，认真地看了林霁几秒钟，将这条项链取了下来。
她点开菜单上已下单的界面，在意大利面的那一栏点了‘再来一份’之后，便放下了iPad。
林霁将手心里始终紧紧攥着的迷你贝壳拿出来，将链条解开，将这个打了孔的贝壳稳稳地套进去。
陶知薇静静地看着她，看着林霁认真又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升起了短暂又罕见的触动。
刚打了孔的贝壳上还残留了细微的粉末，林霁轻轻吹了吹，又仔细检查了下项链，确保这条已经有了吊坠的项链非常完美之后，才深呼吸一口气，朝着面前的女人伸出手，吊坠从手中脱落，在半空中晃了晃。
陶知薇的视线先是落在半空中的贝壳吊坠上，然后是女孩亮晶晶的双眸。
她笑容绽放，眸光里满是真诚，“送给你啦！”
第32章 第32章
陶知薇静静看着她，眸光逐渐变得明显柔和。
四周就这样安静了几秒钟，林霁见她不说话，心里一紧，“是比不上陶家那些珠宝……但是……我自己做的，就是最好的。”
林霁从不吝啬自夸，如果陶知薇不要，那她就自己收着。
“能帮我戴上吗？”陶知薇罕见地对她提出请求。
林霁立即松懈下来，露出了笑容，“我帮你戴！你是真的很笨啊陶知薇！”
她站到女人身后，将女人的长发撩到胸前，盯着女人白皙的脖颈，吞咽了一下，努力将注意力放在项链身上。
白金项链的链条很细，卡扣也很迷你，林霁仔细解着链条，刚才明明一下子就能解开的，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磨蹭了好久都没能解开。
困窘迫使她的双颊微微发烫，林霁着急了些，发出了细微的低呼声。
陶知薇侧眸望她，“需要我帮忙吗？”
既然女人都这样开口了，不让她帮忙多不好意思。
林霁把项链递给她，手松开得很快，链条在女人胸口滑了下，消失不见了。
她正想要低头去找，又发现部位实在敏感，吞吞吐吐道，“你……你怎么不接着啊……”
不等陶知薇开口说话，她又快步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还是你自己戴吧！”
林霁就这样保持不动了一两分钟，偷偷摸摸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条白色贝壳项链已经被戴在了陶知薇的脖子上。
“很漂亮。”林霁由衷地夸赞一句，“跟你的裙子很配。”
墨蓝色裙子配上白色贝壳，果然还是她的眼光好。
“谢谢，我很喜欢。”陶知薇的指腹抚摸着贝壳，笑意又添了些。
虽然没能让林霁帮她戴上还是有些遗憾。
门铃声响起，侍应生送来了两份意大利面。
林霁拿着叉子拌了拌，居然觉得现在的氛围居然意外得和谐。
“下午我们去哪儿？”林霁主动开口问她，“你有想要逛一逛的地方吗？”
“看你。”陶知薇扫她一眼，回答得很果断。
“你之前没有跟朋友一起出门玩儿的时候吗？”林霁想了想，“工作忙就算了，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吗？”
陶知薇本想回答，把时间浪费在旅游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做什么？
那确实是她当时最真实的想法，但联系到当下的情况，说出来或许林霁又要不高兴地瘪瘪嘴，觉得她是在不乐意她。
“上学的时候，没有课的时间我都在公司里跟着负责人实习。”
“好无聊的学习生活。”林霁感慨一句。
看来陶知薇上学的时候还真的能够被称得上是‘别人家的孩子’，林霁啧了下，怎么她自己就天天吃喝玩乐呢？
不过难得陶知薇有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跟她解释所有问题的时候，于是林霁多问了几句。
“不陪陪家人吗？”林霁想到自家人一起游玩时就像开了个大party时的样子，就忍不住开心起来，“跟家人在一起多幸福啊，二姐刚进娱乐圈的时候，总是没戏拍，一直拉着我到处旅游，那时候我正忙着准备出国留学的材料呢，她根本就不管我有没有空，浪费我的时间。”
虽然林霁的话是在埋怨，但能够明显分辨出她脸上满满的独属于家庭的归属感和幸福感。
“看来你的家人很宠爱你。”陶知薇咀嚼着嘴里的意大利面，被林霁这些话勾起来的某些回忆总是让她有些烦躁。
“除了家人，谁还爱无条件地爱你呢？”林霁说得很认真，也不知道为什么陶知薇的表情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不能理解她。
思索了几秒钟之后，林霁恍然大悟，“可能因为你是家里小辈中的长姐吧？我大姐从小到大留给她自己的休息时间也不多，她也总想着要多照顾一下下面的妹妹们。”
陶知薇沉默地吃着饭，林霁知道她不想再继续往下谈，见好就收，闷头开始进食。
陶林两家的家庭成长氛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陶知薇根本不会跟她说这些，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
别人都认为陶家人优秀、能干，可从来没有人深究过她们为什么这么厉害。
“下午，我们去沙滩上晒太阳？”林霁询问着陶知薇的意见。
“可以。”陶知薇欣然应允。
林霁紧紧盯着女人的脸好久，思索着这女人今天怎么对她言听计从，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两点半之后，我们出发。”陶知薇看了眼时间，准备回房间午睡。
回到自己的房间，陶知薇也并没有时间休息，她只是打开电脑，继续办公。
来度假村旅行是临时调出来的时间，以往她的日程表上根本不会有这种安排。
公司里大大小小的文件都需要她过目，哪怕她离了公司也还是需要定时回复工作消息，线上签署文件。
负责人跟她开了视频通话，汇报着工作进程，言语简练，一丝不苟。
不出半个小时就汇报完毕，陶知薇又指了几个问题要她继续修改推进。
通话快要挂断的时候，负责人又告诉她。
——“总裁，您办公桌上的仙人球需要换新的一盆吗？”
陶知薇蹙眉，“怎么了？”
——“仙人球的生命力很顽强，是不需要定时浇水的，现在它的球体已经腐烂死亡了……”负责人话说得小心翼翼，以前她哪里有敢指出陶知薇错误的胆子？
“换掉吧。”
陶知薇说完的下一秒钟，负责人一句‘好的’还没说出口，通话就立即被中断了。
关了电脑，女人靠在沙发上，手里是被她取下来的那条白金项链。
窗外暖洋洋的阳光照射进来，贝壳外层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芒。
这是独一无二的贝壳，跟包里那一大堆批发来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陶知薇盯着这个迷你贝壳，想起林霁被老板狮子大开口时惊讶又气恼的神情，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指腹轻轻摩挲着贝壳粗糙的表面，女人看得入了迷，跟林霁待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更快乐了些，尤其是昨晚到现在，她的这个想法好像加重的程度越来越深了。
两点半之后，陶知薇被闹铃吵醒，她不过浅浅睡了十几分钟，视频通话被挂断的时候就已经快要两点了。
也不知道林霁有没有起床，她也不方便去打扰，便安安静静地在客厅待着等待林霁过来敲门。
怕林霁下午又要这儿走走那儿逛逛，穿着裙子不舒适，她便换了身舒适的衣裤。
至少，拎包和帮忙拿东西这两个行为，这身打扮好像非常适合。
直到时针慢悠悠指向三点的时候，陶知薇才收到了来自林霁的电话。
——“我都睡过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喊醒我？”
“你好像没有预约这个服务啊，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在明早喊醒你。”陶知薇语气悠扬。
——“再等我十分钟，我很快的！”
那边飞速挂了电话，甚至在通话的过程中，陶知薇都能够听到她急急忙忙下床，拖鞋在地上来来回回‘哒哒哒’的声音。
十五分钟过去，陶知薇终于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林霁正靠在门框上，双腿交叉站着，一手叉腰，一手撑着脑袋，摆出了一副自认为格外帅气撩人的姿势。
她身穿白色比基尼，瘦小的身形一览无余，长发披散，模样稚嫩。
穿着跟站姿搭配起来，莫名有些滑稽的憨厚。
不过陶知薇这会儿没心情逗弄她刻意的姿势，皱着眉头走过去，“你就穿这个出门？”
“沙滩哎！阳光哎！”林霁不乐意了，“我还要戴墨镜在躺椅上喝冰镇果汁！”
“没有别的泳衣了吗？”陶知薇不理会她的解释，又问道。
“还有比这个更暴露的，你想看吗？”林霁晃晃悠悠走到女人面前，故意挺了挺胸，“晚上穿给你看？”
陶知薇看她一副认定要穿这套比基尼的表情，冷着脸垂眸，弯腰盯紧她的一双眼睛，“林霁，你最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林霁这才开始仔细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什么穿更暴露的，什么在晚上穿给陶知薇看……
“我刚刚是灵魂出窍了，我可什么都没说。”林霁大大咧咧往外面走，“你别管我了！”
陶知薇看着她快步朝着沙滩那边走的背影，回房间拿了件宽大的外套才跟了上去。
她就不该来度假村的，她来这里根本就是来替林家看孩子的。
林霁虽然个子小，但小腿扑腾起来走得还是挺快的。
沙滩上人也不少，陶知薇跟出来的时候找了好久才在一处躺椅上看见林霁的身影。
“你可算来了！”林霁示意了下旁边的躺椅，“给你留的！夸我就不用了，我知道我很善良友爱。”
“盖上。”陶知薇将外套扔给她。
“我不要。”林霁将衣服拿开，“我要吸收阳光的能量～”
陶知薇拧眉看她，林霁被女人的眼神盯着别扭，只好妥协，“我盖个肚子行了吧？”
陶知薇这才坐下来，肌肤被阳光这样照射着，确实很舒服。
旁边的林霁悠闲地喝着果汁，整个人惬意得很。
陶知薇对于这样舒适的时光倒没什么太大的想法，只不过这样随心所欲地跟着林霁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大脑放空之后，确实缓解了很多工作上的疲惫。
以往熬夜加班之后，她会固定找个周末在家里好好补觉，休息一下，以免身体过度劳累，生病住院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但一旦习惯高强度工作，突然放松下来之后，人的身体会不习惯，熟睡的时候也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奇怪的梦而被吵醒，睡眠质量也算不上好。
不过昨晚在酒店的房间内，她休息得倒是不错。
林霁是很容易被好吃好喝打发的人，此刻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她终于想起一边的陶知薇，看向女人下午的这身装扮。
一身浅棕色的休闲服，布料看起来格外舒适柔软，长卷发衬得她气质高雅。
此刻女人正闭目养神，身后蓝色的天空和暖洋洋的沙滩，就像人入了画中一样，简直是靓丽的一番美景。
几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走过，草率地看了一眼林霁之后，走到了陶知薇的身边。
陶知薇察觉到打量的目光，淡淡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一个女人上前一步，主动问候道，“beauté。”
陶知薇不冷不淡地道了声谢，没有过多交谈的意愿。
这句话林霁倒是听懂了，也非常赞同。
这个美女夸陶知薇是个美人，抛开关系和身份不谈，林霁一直都觉得陶知薇配得上‘美人’二字。
用浪漫的法语称赞漂亮的美人，林霁将视线放在这个外国女人，认真地打量着她，眼神中充满好奇。
“Pouvons-nouspasserunebonnenuitensemble”
听到这句话，陶知薇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女人以为她是不太擅长法语，便换了英语重复了一遍，“Canwehaveanicenighttogether”
“Sorry.”陶知薇看了眼林霁，拒绝了这个女人。
女人惊讶地看看她，又看看林霁，双手合十抱歉道，“Mayyouandyourloverbetogetherforever.”
陶知薇扬了扬嘴角，轻轻点了点头。
法语林霁听不太懂，但英语她可是完完全全听明白了。
等到这几个女人离开之后，林霁便冲着陶知薇说，“她要找你一夜情，你直接拒绝不就好了？扯我干什么？”
“是她理解错了而已。”陶知薇看向她，“难道说，你也是这么理解的？”
一句话就将矛头转向自己，林霁指了指自己，支支吾吾道，“我……你……”
“反正我不会是你的女朋友……”林霁说不过她，自己别过头，抱胸气鼓鼓道，“永远都不可能是！”
她的发尾轻轻飞扬，就像河豚轻轻炸了毛。
陶知薇笑出声来，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天边，发现远处的乌云迅速汇聚，不断增大，倾压而来。
“林霁。”陶知薇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她站起来催促了下她。
“干嘛？”林霁不爽地看她，“别想占我便宜。”
陶知薇抓过她的手腕，“快点回去了，可能要下暴雨。”
林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天空中的异常。
沙滩上很多人同样察觉到异样，此刻正大批量地往酒店赶。
不出一分钟，就有负责人拿着大喇叭在沙滩上四处呼喊——
“突发强降雨！请各位立刻回到酒店休息！”
林霁赶忙起身，被远处的乌云惊得愣在原地。
女人的唇紧紧抿着，这下看林霁这套比基尼看得更加仔细，拿起掉落的外套就强硬地套在林霁身上，趁她还在发呆的功夫将每一颗扣子都系上了。
等林霁反应过来的时候，陶知薇已经拉着她的手往酒店里赶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乌云！是不是会下大暴雨啊？”
浓郁的大风呼啸而来，将林霁的话刮散了一半。
豆大的雨滴已经落下来，幸好，衣服没湿透多少。
人群迅速被遣散，两个人刚刚坐了电梯回到房间之后，灯光亮起了一秒钟就全部熄灭了，恰时落地窗外亮起一道惊雷照亮了整个房间。
乌云就像可怖的巨*兽，吐出闪电和雷声。
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玻璃晃荡着，下一秒就要碎掉一般。
“陶知薇，我怕……”林霁的话语里染着颤音。
“没事，是突发性雷阵雨，一会儿应该会停的。”
陶知薇安慰着她，伸出去想要抱住她的手还是收了回来。
什么时候会停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希望林霁在她身边，能够过得安稳舒适一些。
林霁努力保持着镇定，把手机手电筒打开，缓缓地在房间里游走。
她把沙发上和餐桌上的玩偶都放在一起，用毯子盖住，紧接着蹲了下来。
走廊内广播声响起——
“尊敬的各位顾客您好，由于突发天气导致酒店断电，很抱歉对您造成了影响，酒店已经在启动紧急供电系统，会尽快恢复供电，雷电天气，请注意安全，我们已经在逐个房间清点人数，如果您已经回到房间内，请务必回应我们的敲门声，感谢您的配合，也请安全待在房间内，不要外出。”
广播声重复了三次。
陶知薇站在林霁身边，同样望着窗外恐怖的天空看。
林霁没有主动对她示意请求保护，那她如果做了过分接触的动作，就是她的责任。
于是，她只是安静待着，注意力全然放在了身旁蹲成小小一团的林霁身上。
没过几分钟，房间就传来了敲门声。
林霁应声望去，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双腿有些发麻。
“我去吧。”陶知薇往门口走。
林霁跟了上来，“我跟你一起！”
她走得急了些，双手还往前扑腾了下，陶知薇回头看她，没有犹豫地抓住了她的手。
顶层是酒店经理亲自前来道歉沟通的，看见陶知薇之后，先是鞠躬了下，拿出了蜡烛和台灯，“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这是应急蜡烛，如果有需要，按下紧急服务铃，我们会尽快赶上来的。”
“什么时候能够恢复供电？”陶知薇冷静道，不动声色地紧紧握了下林霁的手，以示安抚。
“抱歉，我们会尽快恢复的。”
尽快恢复就是无法准确得知具体时间，陶知薇非常了解这种套话。
但追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的，她只能摆摆手，示意经理离开了。
陶知薇将蜡烛放在茶几上，只开了台灯，房间内终于不算太过诡异恐怖。
“要不只点蜡烛好了。”林霁已经逐渐开始适应这个天气，她在心里说服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后就没那么怕了，“……还挺有末日逃亡的氛围的。”
陶知薇新奇地瞧她一眼，“不怕了？”
“我一直都不怕，怕黑的一直是你吧？”林霁嘴硬道，“电梯里你就怕黑，现在你也怕黑，我跟你待在一起可是为了保护你。”
陶知薇只是按照她的话，点了两支蜡烛，淡然地看着烛光。
这么冷静下来之后，林霁才发现陶知薇的衣服上有大块湿透了的印子，应该是刚刚被淋到的。
反观她身上穿着比基尼，只套了件外套都没能感受到任何雨落在身上。
看来回来酒店的路上，女人一路护着她，只不过她只顾着害怕了，什么都没能察觉到。
直说要女人快些回屋换件衣服省得感冒这句话林霁做不到，担心的话在嘴边绕了绕，她还是口是心非地说，“我得早些躺下睡觉，这样能快些熬过这一晚。”
陶知薇始终盯着蜡烛看，听到林霁的这一句话，才淡淡看向她。
她听懂了林霁的意思。
她该回自己的房间了。
“早些睡吧，如果怕的话就联系我，我会过来的。”陶知薇站起来，快步离开了这里，回到了隔壁的房间。
林霁看向女人离开的背影，觉得今天一整天的陶知薇给她的感觉跟以往都格外不一样。
简直是说不上来的奇怪，但她仔细思考之后，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热水器里还残留着一点热水，林霁快速洗了个澡，最后水都变凉了。
换上了舒适的睡衣之后，窗外的暴风雨似乎停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和偶尔打过来的刺眼的闪电。
供电仍然没有恢复。
茶几上的蜡烛燃烧了一小半。
蜡烛每个房间分发的数量是固定的，林霁数了数，发现陶知薇好像把蜡烛都留给了自己。
林霁突然想到什么，她拍了拍脑袋，恨自己过于迟钝了。
陶知薇该不会幽闭恐惧又犯了吧？
所以刚才状态才那么不好。
林霁在心里臭骂了自己几句，又嗔怪陶知薇这个人也真是的，逞强什么呢，自己别又在房间里脆弱地晕过去了。
她拿起两根蜡烛，慢慢朝着对面的房间走过去。
林霁先是敲了敲门，没能等到里面人的回应。
这下她顾不得敲第二声了，直接给陶知薇打了个电话。
——“要我过去吗？”电话接起来的很快，只是半个小时过去而已，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就有些沙哑。
“开门！我要来你房间。”林霁的话罕见地有些强硬，还染着细微的着急。
——“……门没锁，进来吧。”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钟，才松了口。
“怎么又不锁门？”林霁嘟囔一句，立刻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视线很暗，沙发上的女人半躺着，林霁看不太清楚。
她手拿蜡烛走近了些，嗅到一股浅淡的酒香。
女人胸口衣服微敞，微眯着眼，一只手虚搭在沙发边，长发微乱，整个人看起来魅惑又勾人。
林霁吞咽了下，视线落在一边的茶几上，桌面上摆放着一只空酒杯和喝剩了半瓶的伏特加。
“……陶知薇？”林霁轻喊她，发现她没反应，又蹲下来晃了晃女人的胳膊，“陶知薇！你没事儿吧？我来陪你了……”
陶知薇淡淡睁开眼睛，酒喝得越多，她好像就越清醒。
我来陪你了。
这句话在女人的脑子里转了又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对林霁那股蔓延生长的欲/望。
她的状态不佳不是因为怕黑，这种空旷的黑暗环境也并不会引起她的幽闭恐惧。
她只是在自省，一遍遍质问和揣摩自己的情感。
看着面前林霁担忧的神色，陶知薇倏地勾了勾唇。
她真是喝得烂醉，此刻竟然发了疯地想要吻她。
第33章 第33章
窗外的闪电仍然没有停止，偶尔照亮整个屋子，烛光并不算明亮，林霁能够偶尔从那短短一刹那的大亮中看见女人朦胧的面容。
“我该怎么做？你还好吗？”林霁抓过女人的手，凑近她的脸去试探她的温度，“你真的别吓我了……”
她的声音软糯糯的，因为恐惧变得有些沙哑，还有些难以察觉的哭腔。
可陶知薇看她越是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的，就越是冒出了想要继续欺负她的冲动。
但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当下冒出这种想法总是不道德的。
“没事。”陶知薇不再看她，“可能酒喝得有点多了。”
听到女人回答她的话，林霁终于松了口气，可紧紧握住她的手还没有松开，甚至都冒出了细微的手汗。
她看向桌上的酒杯，“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酒？万一我要是真的给你打电话了，你还能过来吗？”
这种鬼天气还有闲情逸致喝酒，林霁也不知道这女人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能啊，怎么不能？”陶知薇准备撑着沙发坐起来，被抓住的手牵绊住了她。
林霁垂头一看，若无其事地将手松开，“骗人呢，还要我过来看你的情况。”
她把酒放远了些，“你别喝了，虚弱的时候喝酒是没用的。”
林霁自己的一双手交握了下，努力忽略掉刚才牵手时的温度。
陶知薇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还能够回味到女孩柔软的手握住她的触感。
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下意识回味的动作，林霁又一次因为困窘不知道该将视线落在哪里。
不如喝点酒微醺一下好了。
“想喝吗？”陶知薇顺着林霁的视线望过去，发现她的视线落在酒瓶上。
“我喝不了多少的。”林霁对于自己的酒量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本来喝得就少，上次在宴会上，就那么一小杯就喝得她晕乎乎的。
陶知薇以为她要拒绝，下一秒林霁就露出了一个艰难的表情，她比出食指，询问道，“要不……我就喝一点点？”
喝一点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吧？
她大姐又不在，陶知薇目前来看，根本不是坏人嘛。
陶知薇自然答应了林霁的话，给她倒了小半杯。
“没有别的杯子了吗？”
黑暗之中，林霁的心里总是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比如她跟陶知薇不可以一起用一个杯子，她们两个单身女性也不可以同处一室。
陶知薇想起酒柜里那一盘干净的杯子，答道，“没了。”
“……那好吧。”林霁双手握住杯子，转了半圈，小心翼翼地往嘴里抿了一口。
辛辣的感觉立即冒进喉咙里，伏特加的度数果然很猛，比她上次在宴会里喝的香槟厉害多了。
“喝慢一点。”陶知薇站起来，意识到林霁没有把台灯拿过来，她又快步去了隔壁返回，步伐自然又稳重。
室内明亮了不少，林霁的感官也逐渐开始在视觉里汇聚。
她看陶知薇在黑暗中完全正常的表现，好像视觉没有任何影响一样，“你根本就没事儿吧陶知薇？你刚刚是在骗我！”
陶知薇颇为无奈，在这一个小时之内，她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有任何不适。
只不过林霁将自己吓个半死，急匆匆跑过来，还以为她怎么样了呢。
一时之间沉默无言，陶知薇始终观察着喝着酒的林霁，生怕她下一秒就醉得晕乎乎的。
手机铃声倏地响起，林霁在桌子上摸了一大圈没能看见，又往身后的沙发看。
陶知薇看见她的手机明明就在酒杯旁边放着，只不过是反过来按在桌面上的，这就晕得已经看不见了。
她拿过来，又将手机递给她。
“……谢谢。”林霁也意识到自己犯蠢，语气扭捏。
电话来自于林聿兰。
林霁没有立即接起来，先是咳嗽了一下，‘喂喂喂’了几下。
“我的声音能听出来喝了酒吗？”她问着陶知薇。
陶知薇开了电脑，也不知道是为了不放过任何的工作时间，还是转移一下此刻自己对于林霁的注意力。
听到这句问话，她抬眼看她，不知道该不该戳穿她的声音是明显地在往上面飘。
“还好。”她告诉她。
“那就好。”林霁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接了电话，“大姐？”
——“我看到新闻了，说度假村那边出现了罕见的暴风雨，酒店已经停电了，你现在还好吗？”林聿兰的声音有些着急，“怪我，我应该陪你一起去的。”
“大姐！我很好的，陶……”林霁差点就要说出来陶知薇在她身边陪她这句话，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酒店经理特别负责，都已经安排好了，我现在在房间待着，等到供电恢复就好了。”
——“那就好，你不知道我刚刚联系不上你，我有多担心。”
“大姐，我真的没事儿的，你放心吧！”林霁跟林聿兰做着保证，手下意识晃了晃酒杯，盯着里面摇晃的酒液看。
陶知薇盯着她看，看她跟亲近的家人聊天时下意识露出的放松又娇憨的姿态，烛光倒映在她的眸孔里，亮晶晶的，熠熠生辉。
——“我看你语气不太对，一定要注意休息，不然这样吧，等天气好转了，我就安排人把你接回来。”
“不用！大姐，我还想再多玩儿几天呢。”林霁撒着娇，“我给你多发些照片好不好？这样你也能知道我去哪里玩儿了，都玩儿些什么了。”
——“也行，总之，保护好自己。”林聿兰长长地叹口气，“如果想回来的话跟我说，我马上就让人去接你，你自己回来我也不放心。”
“哎呀大姐，我知道啦！”林霁又聊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掉。
酒精让她放松，也让她晕眩，她挂了电话之后，就顺势仰靠在沙发上，翻了翻自己的手机，意识到相册里没有自己的照片之后，才想起来照片都在相机里。
相机早上用了挺久的，下午也没充电，估计已经关机了，这会儿还停着电也没办法充。
“照片回头我发给你吧，你要原图还是我p过的？”林霁在地上坐下，屁股下面是毛茸茸的地毯，坐着还挺舒服。
陶知薇看着自己的电脑仅剩的百分之十的电，“都可以。”
她对于照片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不过这倒是个能让林霁主动联系她的好借口。
“我p图技术很好的，虽然你的脸和身材也不用怎么p……”
这两天林霁对陶知薇的印象大改，于是夸赞也能够说出口了，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了。
被酒精熏陶过的林霁显然胆子大了不少，她往女人身上看了几眼，先是看了看脸，又往下挪了挪看了看胸，眼珠子又偷偷转回来，最后自己捂着嘴巴忍不住偷笑。
陶知薇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敲完键盘上的最后一个字，电脑适时没电关机，很快就黑了屏。
她朝着林霁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她。
林霁仰起脑袋，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干嘛？”
“林霁，你喝醉了，要不要抱你回屋睡觉？”
“……还没有呢。”林霁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酒，拽了拽女人的裤腿，“要不要一起喝啊？”
陶知薇蹲下来，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的脸看。
林霁凑近她，发出无意识的轻哼，“……你喝不喝呀？”
四目相对，目光灼热，偏偏那烛光又扑朔迷离，弥漫了些焦灼的氛围感。
想不到林霁骂了她那么多次的‘你故意的’这种话，有一天陶知薇也会想把它形容在林霁身上。
但她知道林霁不是故意在引诱她，而是喝醉了。
刚刚被工作压制下去的情感被无意识的林霁轻而易举地撩起来，陶知薇的手落在她的颊边，指腹抚摸着她的嘴角，双唇不动声色地抿了抿。
林霁反抓住女人的手腕，视线从女人的眼睛上落在嘴唇上，她怔愣望着，倏地说了一句，“……陶知薇，你的嘴巴看起来好好亲。”
“那你想试试吗？”陶知薇勾着她，像是在引诱她，也像是在缓解自己主动的罪恶，“林、霁？”
她轻轻唤她，也一早就发现了林霁总会沉迷于她的美貌，也受不住她这样轻轻唤她。
林霁‘唔’了一下，眸光染上一层轻微的水雾，她抓住女人手腕的手下意识加重了些许力气，张开嘴巴小口小口地吸气。
陶知薇真的很好看……
林霁心里想着。
此刻的林霁完全忘了自己喝醉了酒，她只知道这样近在咫尺的陶知薇，就像一个魅魔般勾引着她，要她主动贴近。
女人的手落在了林霁的后颈，林霁的手下垂，攥紧了女人的衣角。
距离又一次加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颊边，逐渐分不清彼此。
林霁咬了下嘴角，贴上了女人的唇。
双唇先是微微贴了下，若即若离地分开，随后再次紧贴。
女人的目光紧紧锁住林霁含了水雾的眼眸，冰冷的心脏像被一支羽毛细细摩挲，点燃了细微的温暖的火。
鼻尖萦绕着白桃的香味，像是助燃剂一般。
恍惚中不知道是谁开始缺氧，主动张开了唇，又是谁主动探出了舌尖。
轻吻逐渐褪去，女人的手禁锢着怀里人的后脑，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捞了些。
林霁失去支撑，双手搭在女人肩头，岔开腿坐在了女人的身上。
她们还在接吻，始终没有结束。
舌尖探入口腔，轻刮引起瘙/痒，林霁小声地呜咽出声，抓紧了女人肩上的衣服，接二连三发出了不妙的音节。
思绪混沌，脑袋发烫，林霁全然失去意识，她只知道，现在这样被温暖地拥抱着，很舒服。
她不想停下来，不想结束这个绵长的吻。
原来她这么软，这么容易被摆布。
她从一开始就被陶知薇稳稳地拿捏住了。
“唔……我想……”林霁呼吸不得，想要脱离去吸收新鲜的氧气。
女人松开她，额头相抵，轻喘着问她，“想要什么？”
‘氧气’二字林霁怎么也说不出口，相比于呼吸，被女人询问过之后，她就更想要些别的东西了。
林霁往后仰了仰，手离开的时候却被女人抓住，指尖在她掌心扣挠，痒意逼迫得她头皮发麻。
她盯着陶知薇的嘴唇看，被波光粼粼吓得又去看她眼睛。
女人温柔的目光格外罕见，林霁倏地想要逃，但是却又舍不得。
熟悉的陶知薇是冷静克制的，游刃有余的，而不是现在像是化成了一滩纯水的瞳孔，几乎要让她沉溺于其中，无法挣脱。
陶知薇看穿她的挣扎与为难，她该是掌控者，也该是控制好当下的人。
于是，她松开了她，拿过酒杯送到她唇边，“要再尝一尝吗？”
林霁垂下头，听话地张开唇，酒液再次灌入口腔内，她的思绪很快又飘远了些。
舌尖扫了下杯沿上的酒渍，不小心舔到女人的手指。
林霁被自己不小心的动作吓得僵住，好在陶知薇神色并无任何异常，她将酒杯放在了一边，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该睡觉了，林霁。”
林霁任由她抱着，脑袋搭在女人胸膛，软绵绵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多蹭了几下。
……这女人就脱离得这么快吗？
陶知薇将她放在床上，在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之前，她还是及时抽了身。
床也很软，林霁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着双腿，双唇抿了又抿，还在回味刚才的亲吻。
熟悉的玩偶不在，林霁无意识地抱紧了被子，皱着眉头闭上眼睛。
陶知薇甚至没有站在床边，反而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
下一秒，房间内的灯大亮。
供电恢复了。
几乎是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开关就被陶知薇关掉了。
不然林霁会被吵醒，会睡得不安分的。
她重新走回客厅，窗外的暴风雨已经彻底停了。
开了灯之后，茶几旁的地毯已经被‘折磨’得很乱，陶知薇沉默地在沙发上坐下，将剩下没多少的伏特加喝得一干二净。
一个酒杯被两个人来来回回地用，终于让这瓶酒见了底。
陶知薇扶着额头沉思，梳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的自控力显然没她想象得那么好，她还是失控了，忍不住吻了她。
尽管又一次是林霁主动贴上来，但她却没有任何拒绝的心思，甚至恨不得一次又一次加深亲吻。
很多事情不能被打破，一旦开了口，就再也回不去了。
陶知薇无法得知之后会发生什么，她第一次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
她是个擅长分析利弊的人。
陶林两家争斗许久，就算现在发展方向并不冲突，但过去的矛盾是不可能消解的。
一旦打破原则，就会招惹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家人、媒体……
多方面的压力会一股脑地涌过来。
林霁是唯一的那个‘利。’
而且陶知薇居然认为，这个‘利’值得她跟所有弊端作斗争。
可……
林霁怎么想？
思考许久无法得到答案，女人满身疲惫，拿了睡衣去了浴室洗澡。
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床上的人睡得七仰八叉。
陶知薇给她盖好被子，拿了一条新的被子躺在了床边。
她没有任何睡意，便侧躺着静静地注视着林霁的睡颜。
许是酒店的床睡得不习惯，林霁的双唇微抿，抱着被子抱得很紧。
陶知薇想起来隔壁房间里，那堆可爱的玩偶。
或许林霁的床上放着一只睡觉时用来抱着的玩偶。
陶知薇正准备下床去帮她拿过来，下一秒腰肢就被抱住了。
林霁用脑袋蹭了蹭她，抿着的嘴角终于舒展开来。
“二姐又开我玩笑了……我要找大姐告状……”
“什么？”陶知薇听不清她的梦话，便凑近了些。
林霁抬了抬头，发顶撞上女人的下巴，又吃痛地呜咽了一声。
陶知薇不舍这样可爱的她醒来，手落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
“大姐……”林霁轻轻喊着。
陶知薇的手微顿，意识到像林聿兰那样温柔的性格，或许也曾像现在这样，轻轻地哄林霁入睡。
可越是这样观察着林霁，刚才亲吻的场景就越刻骨铭心。
她想起那条贝壳吊坠的白金项链，想起她跟林霁一起在礁石下拍照……
以前觉得毫无意义又浪费时间的事情，现在做起来居然也觉得格外舒适。
“陶知薇……”林霁又一次抱紧了身边人，“陶知薇……”
这次的梦话女人听得很清楚，她认真看着林霁的睡颜，轻轻唤她，“林霁。”
“你不要怕……电梯很快就修好了……”林霁嘟囔着，“我不讨厌你的……我可以陪着你……”
陶知薇微愣，有些意外林霁的话。
像林霁这样的女孩子，其实很好猜。
身为林家的小女儿，从小都被宠到大，心思单纯，活泼天真。
心里什么麻烦都不装，一点小事儿也能把她哄得高兴。
最开始见到林霁的时候，陶知薇并没有跟她过多接触的意愿，因为这种女孩子在公司里，只会成为有心人的垫脚石。
没有心机，心思全都大大咧咧写在脸上。
陶家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准确来说，陶家的生活环境根本养不出这样的孩子。
她们用能力换来了无数的财富，也用能力换走了屈指可数的快乐。
“林霁，你的梦话是你的真心话吗？”陶知薇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动作轻缓至极，“醒来的话，还会记得晚上的事情吗？”-
第二天一早，林霁醒过来的时候，先是习惯性地紧紧抱住身边的玩偶，一条腿搭在玩偶身上反勾几下。
意识到温度和触感不对之后，林霁一下子就惊醒了。
看见陶知薇这张熟悉的脸，她的眼睛立即便瞪大了。
女人闭着眼睛，还没有醒过来。
林霁立马开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她昨晚的那件没错，可陶知薇身上明显换了件不一样的睡衣。
穿着衣服好像也可以做吧……？
林霁仔细幻想了一下这个脑洞，逐渐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脑子有些崩溃了。
醉酒之后一夜情这种狗血的事情……
应该不会发生在她跟陶知薇的身上吧？
没关系，只要她偷偷离开，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只记得自己昨晚喝酒了，但醉酒之后干了些什么却根本都记不起来。
林霁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开溜，蹑手蹑脚迈出步子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的女人声线略带沙哑，“要去哪儿？”
“陶知薇！你故意的！你昨晚灌我酒，你明明知道我酒量差！还要故意灌我！”林霁偷溜被抓到，干脆直接开摆，“我好心好意来你房间里看你，你心里就装着这种不正经的心思？”
陶知薇等着她一通输出，看来她已经把昨晚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女人撑起头，饶有趣味地看她，“我确实是故意的，你准备怎么办？”
林霁将自己的衣服领口拢了拢，恨自己对昨晚的状况一无所知。
死脑子……
快想啊！
陶知薇下了床，慢悠悠走到林霁面前，看着她露出警惕的眼神，扬起嘴角开口，“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林霁后退几步，难道她跟陶知薇真的……？
脑子里闪过几丝她拿着酒杯、亲吻的零碎记忆……
以及她坐在女人身上，被她喂酒的场景……
可后面更进一步的接触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卡住了！
她跟陶知薇到底做了没有啊？？
“真的想不起来了吗？”陶知薇略带怜悯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戏谑。
她微微弯下腰跟林霁视线平齐，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第34章 第34章
在林霁的印象中，陶知薇很少说谎话。
女人尤其喜欢用她的糗事来这样意有所指地逗弄她。
心里的那个猜测越来越真实的时候，林霁倏地就慌了。
“你不能这样的陶知薇！”林霁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余光瞥见女人朝着她这边走了下之后，就朝前伸出手挡着，跟她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
她左右看了看，快步逃离了卧室。
陶知薇跟着她出门，客厅里的酒杯还没有收拾。
坐在女人腿上接吻的记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林霁转身怒瞪了她一眼，在沙发上找着自己的手机。
“我手机呢？”林霁着急得很，“我得给我大姐打个电话。”
“这就要告状去了？”陶知薇倚着门框，把玩着手里的手机，思考着要不要还给她。
“我得给我大姐报平安，昨晚她那么担心我呢。”林霁先是解释了下，随后才意识到陶知薇话里的深意，她急匆匆走到女人面前，威胁道，“你最好一个字都别提！否则……”
“否则什么？”陶知薇饶有兴趣地盯着，朝她示意了下手里的手机。
林霁看见了就要去抢，动作却跟不上陶知薇。
“手机还我！”林霁上一秒刚怒气冲冲，下一秒就立刻开始示软。
她抓住女人的袖子，晃了晃，皱着脸蛋，可怜巴巴地喊她，“求求你了，把手机还给我吧……不然大姐肯定很担心我的……”
“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还不行吗……？”林霁装出哭腔来，“回去了我肯定也不会说的……”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陶知薇都要猜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
陶知薇：“也不会找媒体，也不会曝光我？”
林霁：“也不会找媒体，也不会曝光你的……”
话一出，林霁一顿，眼睛转瞬即逝的怒气还是被陶知薇发现了。
“给你也不是不行……”陶知薇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霁打断。
“可以！我都答应你！”林霁伸出双手，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陶知薇垂眸看着她卖可怜的神情，心中一软，明明知道她是假装的还是把手机给了她。
果然，下一秒的林霁说变脸就变脸，她大跨步几下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向陶知薇的眼神里又开始满是警惕。
她给林聿兰打了电话过去，那边打通了却没有人接。
应该是在忙。
林霁发了几条语音过去，给林聿兰报了平安之后，终于放松下来开始跟陶知薇算账。
“你说！”林霁叉腰，“我这几天对你好不好？”
陶知薇佯装思索了下，表示沉默。
“确实对你很好吧？我给你送项链，又担心你犯老毛病，还帮你拍照片！”林霁先是一波自夸，最后开始推卸责任，“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家里人从小要教育她要懂得知恩图报，但回报也不是以身相许这种回报啊。
“我是怎么回报你的？”陶知薇又一次反问她。
“你……”林霁顿了下，视线落在茶几上的酒瓶。
她昨晚还真的跟陶知薇又用了同一个杯子，关键是这女人根本就没拦她一下吗？
“不是说好了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陶知薇在餐桌旁坐下来，“倒是你，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啊。”
林霁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明明吃亏了，但是口头上却怎么也说不过这女人。
“我还要吃昨天那个意大利面。”林霁见她拿iPad，吩咐道，“再要一杯牛奶。”
陶知薇睨她一眼，帮她下了单。
等待早餐送上来的功夫，林霁回屋拿了相机过来充上电，安安静静地看着昨天拍的照片，先p了几张。
陶知薇开了电脑，处理着没弄完的工作，电话和消息接连不断。
两个人各忙各的，也还算和谐。
不过林霁偶尔偷偷看她一眼，想着这女人这么忙还非要来度假村，怎么不像她大姐一样，自己没空就去找别的人应付一下呢？
早餐被送进房间内之后，两个人也是忙里偷闲吃上几口。
林霁把自己最满意的几张照片p完，然后再去看了陶知薇的。
她先是按照自己最擅长的办法简单处理了一下照片，可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陶知薇好像还是原图最美……
林霁将手里的照片跟面前的女人对比了一下，发现照片里的面容多了很多明显的柔和。
而工作时的陶知薇面容沉静，双唇微抿，偶尔蹙眉思考，一副任何人都无法对她产生干扰的姿态。
视线落在女人的下巴上，看她拿起水杯喝水吞咽的动作，林霁也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她咬了下杯里的吸管，看得入迷了些，直到跟女人转头过来的视线对上。
林霁急忙低头，手里的牛奶杯子差点没拿住，又被喉咙里的牛奶呛了下，猛地咳嗽几声。
陶知薇勾唇*笑笑，接了个电话，“我还在酒店，这边目前没什么问题。”
林霁怕被电话那边的人听到自己的动静，捂住嘴巴咳嗽，缓和不少之后又喝了一口牛奶慢慢吞下去。
她没再折腾照片的事情，开始认认真真吃饭。
室内很安静，她能够听进电话那边偶尔几个字的内容。
陶知薇好像是在跟度假村的负责人打电话。
“度假村这边怎么了？”见女人挂了电话之后，林霁便问。
“没什么，昨晚的突发情况，酒店处理不够及时，目前已经上了新闻，正在做危机公关。”
林霁翻了翻手机，“这是天气原因，又不是人为的啊。”
“很多人只看重结果，遇到问题没有第一时间解决那就是酒店的问题。”陶知薇平静道，“近期一段时间之内，估计度假村的人流量会明显下降了。”
吸管被咬得惨不忍睹，林霁把它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牙齿和上唇轻轻磕碰着杯壁，思考着女人的话。
“那会赔很多钱吗？”
“看后续风向吧，度假村开业初期是最需要曝光，也是曝光力度最大的时候，发生了这种事情，回本的周期会比预估的要慢一些。”
林霁联想到家里很多新品上市前，也会大量营销，这个时候一旦爆出来负面新闻，付出的成本就会更大。
再想起前段时间林聿兰因为那个小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林霁就叹了口气。
陶知薇被这个动作引得看过去，“愁什么呢？”
“愁我们林家什么时候才能超过你们陶家。”林霁托腮，幽怨地看她。
陶知薇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将注意力再次放到了工作上。
林霁吃饱喝足，走到了落地窗边往外看。
暴雨过后，太阳竟然出来了，此刻沙滩上有很多穿着酒店工服的人正收拾着被暴风雨肆虐过后的残迹。
但她们动作格外麻利，现在一看，似乎跟昨天下午的装饰没什么差别，甚至还要更漂亮一些。
雨后的空气最为新鲜，林霁又是待不住的人，准备下午再出门好好逛一逛。
女人还在工作，林霁便没再打扰她，轻手轻脚离开这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开关门的声音结束之后，陶知薇才彻底将心思从林霁身上收回来。
工作没能做多少，刚才林霁都有些什么小动作她倒是余光观察得一清二楚。
什么时候她也变成这么容易受影响的一个人了？
手机倏地震动了几下，点开一看，是林霁发给她的几张照片。
是昨天上午在大礁石旁边拍下的照片。
都是些她自己的单人照。
没能骗她拍一张合照还真是可惜。
陶知薇只是简单扫了几眼自己的这些照片就合上了手机。
将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之后，陶知薇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午餐她也来不及吃了，昨晚她根本没怎么睡，被自己的情绪搞得一夜无眠。
这会儿也该好好补个觉。
三个小时之后，林霁准时准点敲开了她的房门。
“今天我可是准时了，两点半哟！”林霁单手叉腰，单手撑着门框，冲着女人挑了挑眉。
看见陶知薇微乱的长发和朦胧的眼神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似乎打扰了她的好眠，“你还在睡觉吗？”
“下午要去哪儿？”
陶知薇去了浴室洗脸，也没想到林霁的精力这么足。
昨晚被暴风雨吓了一通之后，今天跟没事人一样，依旧高高兴兴地出去玩。
“随便转转。”林霁跟在她后面，怕她不答应自己，撒娇道，“你陪我吧，我想让你陪我……”
莫名的，跟昨晚林霁冲进她房间说的那句“我来陪你了！”重合，陶知薇洗脸的动作顿了顿，拿了毛巾擦脸。
从镜子里，她看见身后林霁满是期待的神情，还是点了点头。
林霁看见她点头同意，兴奋极了，“我在客厅等你。”
陶知薇双手撑着洗手台，心想着。
林霁总是有这样的魔力，每一句软着语气撒娇的话总能让她心软。
最开始将她放进酒店那晚就是如此，她还以为那是自己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实则，干扰齿轮正常转动的那一刻早就已经开始了-
下午，酒店大堂内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周围的环境格外嘈杂。
由于昨晚突发的暴风雨，酒店允许免费办理退宿，于是办理退房手续的人很多，酒店服务人员忙得不可开交。
相比之下，沙滩上的人就很少了。
哪怕酒店官方已经将所有设备连夜检查一遍，确保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之后，不少人还是心惊肉跳，不敢出门。
但林霁格外放松，从酒店出来之后，就张开双手在沙滩上来回奔跑。
鼻间是海水腥咸的味道，微风轻拂，格外凉爽。
她蹲在地上捧起一小团沙子，看着沙子从指缝中溜走，整个人都洋溢着欢快的氛围。
她捡了根树枝，在沙滩上写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浪打上来，很快就将她的名字冲掉了。
林霁瘪了瘪嘴，将树枝扔在一边，继续沿着海边走。
陶知薇始终跟在她身后，看她自由自在地玩儿，自由自在地闹。
这样漫无目的地跟着林霁，倒也算是一段舒适的时光。
很难得，也很罕见。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昨晚的亲吻。
陶知薇不愿意深想，是因为有些口子一旦破开，就会想要得到更多。
而林霁是生怕自己想起后面更深刻的接触，所以一有亲吻的记忆就恨不得马上从脑子里删除掉。
“陶——知——薇——”林霁站在不远处，冲着女人大喊，“快跟上我呀！”
说完她转身就跑，张开嘴巴迎接咸湿的海风。
跑了几十米才发现陶知薇根本就不跟她玩这种小儿科的游戏，林霁跑得累了，便坐在一个石头上休息，等着女人走过来。
陶知薇拿出一瓶水，自然地拧开递给她，林霁接过来闷头喝了一大口喘着气。
这女人能这样跟着她到处乱跑，还挺让林霁意外的。
任劳任怨的，还帮她拿水背相机，一声埋怨都没有。
虽然她跟陶知薇都是来度假村游玩散心的，但现在看来好像她被这女人伺候得更多一点。
行吧……
她对陶知薇的讨厌程度又稍稍减小一些了。
林霁心里不藏事儿，想什么脸上就写什么。
陶知薇看见她脸上又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笑容也没再说些什么逗弄的话，她早已经习惯了这小姑娘一惊一乍、一秒钟三个表情的性格。
“我们再去那边的丛林里面拍照吧。”林霁准备站起来但没站稳，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滑倒。
陶知薇见状，抓过她的手腕，将她稳稳捞了起来。
白桃香又一次碰撞在一起，林霁越来越能够分辨出这两种白桃香的味道。
陶知薇的那款好像是比她的浓郁一些，嗅起来也勾人一些。
不知道真的是因为香水味道的原因，还是因为使用的人不一样。
林霁眨眨眼，昨晚那些残缺的记忆总能在她跟陶知薇接触时突然冒出来一下又一次。
昨晚她坐在女人腿上时，腰后也落了这么一只温润的手掌。
随后她们便亲吻，又一次亲吻，甚至舌尖互勾……
林霁深呼吸一下，甩了甩朝着树林里面走。
地上有不少落叶，茂盛的树木将炙热的阳光挡了大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能够听见的只有脚步踩在树叶上的清脆的‘咔咔’声。
林霁最擅长找适合拍照的地方，有一处地方几棵树木的叶子颜色分别为红绿黄，交相辉映，光影绰约。
她小跑到这里，示意陶知薇打开相机。
陶知薇闻言，迅速按下快门键。
“我瞧瞧。”林霁走到她身边，觉得光线不太对，“再调整一下光圈吧。”
但林霁对于相机也只会那么几种模式，她打开手机搜索相关攻略，准备改一下相机的参数。
陶知薇调整好参数，微微举起相机，轻声喊她，“林霁。”
“嗯？”林霁怔愣抬头，懵懂的目光被相机拍下，随后便反应过来，“你偷拍我！”
“合照而已。”陶知薇平静看她，“留一下把柄，省得你回去之后又去瞎编乱造。”
这女人怎么能这么记仇的？
“那你给我拍的好看一点。”林霁是死到临头了也要保证自己容光焕发的人，她整理了下自己的发型，“你重新拍。”
陶知薇着实捉摸不透这小姑娘的想法，不过既然她都这样开口了，正好顺了她自己的意。
林霁露出一副商业微笑来，保证自己的纯真和可爱，站在陶知薇身边规规矩矩拍了一张合照。
相机刚被女人放下，林霁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曝光就曝光，反正我也不怕！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林家拉热度呢，刚好秋季新品快要上了。”
说完，她去翻了下包，准备拿刚才的那瓶水喝，陶知薇站在原地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嘴角笑意愈发加深。
一张的林霁格外正经，另一张的林霁面露疑惑，表情呆萌，分外可爱。
陶知薇传了这两张照片到手机上，倏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陶知薇……有蛇……”林霁摔在地上，心惊胆战地往地上四处张望，“我怕！你快过来！！”
女人脸上的笑意立刻换为了严肃，她走到林霁身边蹲下，看见一条一米多长，背部为绿褐色的蛇，正吐着信子，目光凶狠。
感觉到女人走过来的动静之后，这条蛇便飞快溜走了。
林霁的小腿上已经流出了两道细长的血，她吓得哭出声来，“陶知薇……我会不会死啊……”
陶知薇紧紧抿着唇，将外套上的腰带取下来，在林霁的小腿上绕了几圈系紧了。
“别怕，是乌梢蛇，无毒的。”尽管她这样说着，但还是忍不住张唇吐气，紧张明显暴露了出来。
“那蛇身上还有黄色的几条纹路呢！这么花的蛇怎么可能没毒呢……”林霁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的小腿，“你别骗我了！到这种时候你还说谎骗我！我真的很讨厌你……我要完蛋了……”
林霁这样哭闹着，惹得陶知薇也平静不下来了。
她开始忍不住去想，那蛇是不是真的有毒，她是不是真的看错了？
“没事，不用怕。”陶知薇知道自己不能慌，不然林霁只会更害怕，她需要稳住自己的情绪，更要稳住林霁的情绪。
腰带在小腿上被系成死结，陶知薇弯下腰，示意道，“能动吗？我背你。”
她背好她，又将电话递给她，“打电话联系医生。”
“……好。”林霁哭着回答她，努力从模糊的视线里按着数字键盘，飞快地打了电话。
陶知薇快步往前迈，没有任何犹豫便往酒店里面赶。
“我要是死了的话，你能不能跟我大姐她们合作呀……之前的事情不能一笔勾销吗？大姐跟我说了要立足于当下，我们两家不做仇人了好不好……？”
林霁趴在陶知薇的肩膀上，哭成了个泪人。
她想着，她至少要为林家做点事情的，哪怕只是一点点。
“别说丧气话。”陶知薇只回答了她第一句。
“我是认真的！”小腿上的刺痛感阵阵袭来，林霁根本没办法忽视，她紧紧攥住女人的衣服，“其实我也没有很讨厌你啦……我不讨厌你的……你都帮我们林家把之前的新闻压下去了，虽然大家都没有明说，但是我们每个人都知道的……”
“我知道你不坏，我，我们林家人也很好的！奶奶很好，大姐二姐都很好……只要你愿意跟她们接触一下，你就知道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但你就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吗……我的腿真的好疼……我要死掉了……”
这么多‘遗言’陶知薇一句都没答应，腿上的疼痛再加上心里的疼痛导致林霁更加难过了。
眼泪蹭在女人衣服上，她抱紧了她的脖子，努力想让自己忍住眼泪，但是怎么也忍不住。
陶知薇始终没有回答她，她不想再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失态。
林霁慌了，她不能慌，她怕自己一开口，自若的情绪就会崩塌。
“没事，医生马上就来了。”
女人沉稳的声音始终没能安稳到林霁，她只是痛苦地趴在女人的肩头，“混蛋……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肯答应我……”
“等你好了可以考虑，我现在不想听。”陶知薇强硬地回答她。
女人终于背着她回到了酒店，经理一早就得知了情况，医生已经在大厅里等着。
林霁立即被抱到救护车上，小腿上的腰带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大片。
医生蹲下来，将腰带一点一点拆开。
疼痛仍然没有褪去，林霁咬紧嘴唇，一句闷哼都不愿意开口。
当下的所有人里，她最信任也最熟悉的就只有陶知薇了。
于是，她像个受伤又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坐着将脑袋埋在女人怀里，不敢回头看自己的伤口，用尽力气抓紧了女人的衣角。
陶知薇一手搂过她的头，轻抚着她的后背，眉心紧紧皱起来，盯着医生的动作。
“需要到医院去验血才能知道血清的具体情况。”医生告诉她，“不过据我的经验，无毒蛇并没有尖锐的毒牙，只会留下两个细小的伤口，还记得那条蛇长什么样子吗？”
陶知薇正想开口，林霁就抢先道，还隔空用手比了个长度，“特别长！它的背面是绿褐色的，上面还有黄色的纹路，特别花特别吓人，一下子就溜走了！肯定有毒吧？”
说着林霁就要难过，想到自己的小命不保，又转头埋进女人的胸口哭，“我真的很惜命的陶知薇……”
被林霁这么一顿折腾，陶知薇已经开始不确定了。
她抱着痛哭流涕的林霁，拍拍她的后背，皱眉问道，“会是乌梢蛇吗？”
“应该没错，你们是去了树林里面吧？”医生看到她点点头，了然道，“不过还是得去化验一下，以防万一。”
陶知薇轻叹口气，垂头用手擦了擦林霁的眼泪，看她眼睛红肿，哭得实在可怜。
到了医院之后，伤口已经包扎完毕了，林霁又打了针破伤风，医生嘱咐了下不要碰水以免感染之后，就让两人坐下休息，等待验血结果。
半个小时之后，化验结果出来了，确实是无毒蛇。
林霁看着化验结果，心里这口气一下子就松了。
“怎么又哭了？”陶知薇看向她，颇为无奈。
“你懂什么？我这是喜极而泣！”林霁吸了吸鼻子，“林家要是失去了我这么好的女儿，那该多惋惜啊。”
说完，她又凶狠地盯着陶知薇，“我肯定不能死！不然不是把你高兴死了？”
按照林霁的逻辑来讲，她是林家最宠爱的女儿，是陶家的敌人，这话一点儿错都没有。
只不过陶知薇被她折腾了一路，又哭又闹，衣服被当成擦眼泪的纸也就算了，害怕的时候抱着她求安慰，化验结果一出来，确认自己没事儿之后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
一时之间相对无言，林霁的延时羞耻症又开始犯了。
一想到刚才自己以为自己要死了对着陶知薇说了那些乱七八糟服软的话，她就觉得窒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陶知薇则是有些疲倦了，闭目养神中，她仍然是那个想法。
被林霁折腾一会儿挺容易放松心情的，被林霁整整折腾一两天她确实吃不消。
酒店经理安排了车子负责将两人接送回去，没多久就到了医院门口。
林霁的小腿上缠着绷带走路不方便，她理所当然地朝着陶知薇伸出双手。
陶知薇看她一眼，“怎么了？”
“背我。”林霁话说得义正言辞，好像陶知薇就应该这么照顾她一样，“我的腿好疼，走不了路了……”
女人弯下腰，“上来吧。”
司机本来想搭把手的，但看见两人好像格外‘亲密’，相处起来就像闹矛盾的小情侣之后，她便没有多嘴了，只是快步往前走，给两人带路走到车门，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真的好疼呀……”林霁在女人肩头故意嘟囔着，“感觉我接下来几天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其实一点儿都不疼，刚才的疼痛都是因为怕死带来的心理作用。
这会儿知道自己没事儿了，林霁试图‘折磨’陶知薇的劲儿就又上来了。
“那么谁会这么荣幸地照顾我，成为我的佣人呢？”林霁凑近女人的耳朵，“陶知薇，你猜猜是谁呀？”
陶知薇始终沉默着，又怕她乱动碰到伤口，还得时不时按下她扑腾的小腿。
把林霁放到车子后座之后，陶知薇才看向她。
车子徐徐启动，往酒店的方向开。
车厢内空闲狭小，四目相对之后，林霁的胆子就没刚才大了。
她好像忘了，陶知薇刚才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本该就有的担心而已，至于她后面这些系列胡闹，都在考验这女人的容忍程度。
按照她过去的经验，陶知薇对她的容忍程度——
非常低。
陶知薇稍稍往她那边靠近了下，林霁就往车子的另一边挪了挪，规规矩矩地坐着，一句话都不说了。
“放心，既然是你跟我待在一起受伤的，那我会照顾好你的。”陶知薇轻笑道，“不然，让你家人担心了该怎么办？”
林霁觉得这句话绝对是在威胁她！警告她！
“我还是得在度假村待几天的，我得等伤口好了再回去，不然我大姐二姐看到了又该一直问我了。”
林霁还是不希望她们放下工作、额外挪出精力来担忧自己的。
“正好，开发商这几天会过来酒店开会，我要跟她见一面。”
女人的话说完林霁的眼睛就亮了，这不就说明她跟陶知薇确实可以继续在一起待几天？
“你得帮我瞒好了，别让我大姐知道了。”林霁想了想，“暴风雨的事情刚过去，我大姐肯定还会打电话来问的，到时候你帮我打个配合。”
“你就这么放心让她知道我跟你同处一室？”陶知薇靠着椅背，侧眸望她，眸光里是一如既往的戏谑。
“打配合有很多种，谁要跟你共处一室啊？”
女人反问她，“昨晚呢？”
一想到昨晚，林霁脑壳就疼。
她真是不能跟陶知薇待久了，麻烦都是这女人带过来的。
“我今后不会再碰一滴酒。”林霁信誓旦旦地开口。
“嗯……”陶知薇悠悠应了下，语气悠扬，“我相信你有这个毅力。”
回到酒店之后，天就已经渐渐黑了。
折腾了一天，林霁也累了，她慢悠悠地往房间里走，拿了睡衣准备去洗漱洗澡，今晚好好睡一觉。
但医生说伤口不能碰水……
那她拿个袋子或者浴巾把腿包起来应该就可以了吧？
说完林霁就开始行动，但她怎么包扎都没办法把浴巾固定在腿上，总是没走几步就掉了。
没过几秒，门便打开了，陶知薇手里拿着碘酒和纱布走进来，“自己会包扎吗？明天拆纱布的时候，如果伤口愈合得不好，需要重新包扎一下。”
“我当然会了。”林霁抬眸看她一眼，又专心致志干自己的事情。
陶知薇看穿她的动作，“要去洗澡？”
“对啊，出了好多汗，臭都臭死了……”
“帮你洗？”陶知薇直接问了她。
“陶知薇！你又想占我便宜？”
目前林霁的伤口是正事儿，她也没想那么多，不能碰水是最重要的。
但林霁一如既往地把女人的话往深处想了。
陶知薇微愣，平静的瞳孔里又染上几丝笑意，她抱胸道，“昨晚该看的不都已经看过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35章 第35章
林霁向来不是认怂的人，但这次她是真的有点怂了。
“用不着。”林霁拿着睡衣往浴室里面走，“我简单洗一下就出来了，很快的。”
“我就在外面，有事情喊我。”陶知薇顾忌着她腿上的伤，也不过多逗弄她，熟练地在iPad上帮她点了晚餐，开始忙着工作。
余光瞥见沙发上的玩偶，玩偶身上还盖着毯子，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枕头’，是用卫生纸的盒子垫着的。
林霁总有一种魔力能将冰冷的房间装扮得格外富有生气。
好像是比她的房间要温暖一些。
电脑开了线上会议，防止过于投入听不到浴室的动静，于是女人只戴了单边耳机，视线偶尔往浴室那边看一眼。
浴室里传来水流声，陶知薇的视线收回来，落在了电脑屏幕上。
浴室内。
花洒刚开了几分钟，林霁就感觉到腿上的浴巾浸了不少水，她弯下腰再次去系浴巾的时候，头发上的水也会往下滴。
林霁试图一条腿抬高，冲洗着身体，但拖鞋里有水，她站得不稳，也容易打滑，撑不了多久就要把腿放下来。
她洗得很艰难又格外烦躁，汗好像越洗越多。
但她又不想让陶知薇帮自己，就算昨晚都看光了那又如何？反正她现在都不记得了。
要陶知薇单方面帮她洗澡，这不公平。
除非一起洗，这样都能互相看光光。
但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林霁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洗，直到小腿上传来轻微的刺痛，她‘嘶’了下，看见自己小腿上的浴巾已经完全被浸透了。
她立即把花洒关掉，坐在浴缸旁边，将腿上系着的浴巾解开，发现纱布也湿透了。
林霁只能继续将纱布也拆掉，纱布似乎跟伤口粘在了一起，撕开的时候痛感很明显，她咬着下唇，缓缓地取掉纱布。
伤口处的两个尖锐的牙印依旧明显，林霁的手指摸了下伤口边缘，指腹黏糊糊的，好像已经流了脓。
林霁没被蛇咬过，只是听说了，被毒蛇咬很大概率是救不活的，但如果救活了也容易截肢。
可她伤口发炎化脓的话，这块肉会不会也坏死截肢啊？
这比被看光好像要严重太多了。
想到这里，林霁立即站起来走到浴室门外。
她将门开了一小条缝，偷偷看客厅的陶知薇在做什么。
女人正坐在沙发上，抬手扶了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她只能看到陶知薇的侧脸，以及她微动的双唇。
工作时的陶知薇果然气质凌厉，林霁不想打扰她，但实在没办法。
“陶，陶知薇……”林霁轻轻喊她，声音许是有些低了，女人没能听见。
林霁又垂眸看了眼自己小腿上的伤口，化脓好像更严重了，她急忙喊，“陶知薇！陶知薇！”
女人应声回头，看见她的那一刹那，目光微滞。
浴室的门开了小一半，林霁露出半个身体，肩膀微缩，脸上满是可怜和胆怯，手扶着门，白皙脊背赤/裸，一条修长的腿落在门外，有意无意地甩了几下。
陶知薇的眉心倏地跳了下，她又看见林霁染上哭腔喊她，“帮帮我……”
女人回头，对着屏幕淡声地说了句“稍等”，就开启了静音。
她拿着纱布和碘酒朝着浴室里面走，顺手又勾了条干净的浴巾。
浴室门被关上的时候，林霁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侧面对着她站，“伤口好像化脓了……”
她悄悄伸出一条腿，示意陶知薇看，又小心翼翼地去看她的眼神。
陶知薇的视线往她的腿上扫了眼，皱了皱眉，示意她坐下。
林霁乖乖坐下，被浴缸的边沿冰了下屁股，又低呼一声站起来，跟女人看过来的视线对上之后，又尴尬地准备往下坐的时候，女人将浴巾叠了下，帮她垫在了下面。
她扶着林霁稳稳坐下去，视线不经意扫到细密丛林，淡淡挪开眼神，“冷吗？”
林霁的肌肤上都冒了鸡皮疙瘩，身上水分蒸发得很快。
但毕竟是夏天，浴室一点儿都不冷，反而有些闷热。
林霁抱着自己的胳膊并着腿，摇了摇头。
“盖着。”陶知薇又递给她一件浴巾。
林霁垂头，似乎明白了女人的意思。
她双颊微热，用浴巾往自己身上盖了下，盯着自己的伤口，“刚刚洗澡，不小心碰到水了……”
“泡到水了吧？”陶知薇抬眸看她一眼，一下子就知道林霁把程度说小了。
林霁抿抿唇，没有回答。
这女人的眼神就跟家长抓到孩子犯错还要撒谎了一样。
陶知薇先用酒精湿巾将伤口处擦了擦，“忍着点。”
话是这么说，她的动作还是极其轻柔。
林霁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小腿被温热的手掌包围，热度烫得她小小地呼气，某处似乎涌出暖流。
温热再加上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掉的刺痛，林霁下意识往后缩了下小腿。
“疼了？”陶知薇的动作立即停了，抿了抿唇，面容上更加严肃。
“还，还好。”林霁当然不会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她知道自己的双颊红透了，也根本不敢去看女人的眼睛。
伤口终于被擦拭干净，陶知薇拿了酒精蘸了些碘酒，轻轻往伤口上擦。
冰冰凉凉的碘酒更是将温热的手掌衬得更加明显，林霁咬着下唇，身体也坐得僵直。
手掌终于脱离肌肤，纱布被重新一圈圈缠绕在小腿上，林霁终于放松下来，“……谢谢。”
听见她别扭的声音，陶知薇扬了扬嘴角，“还要我帮你吗？”
林霁当然听懂了后面的帮忙是什么意思，还是摆了摆手，“我，我这次会小心一点的，我都快洗完了……”
她只需要涂个沐浴露再冲洗掉之后，在洗手台弯腰洗头发就好了。
“嗯。”陶知薇应了一声，“伤口再碰到水，直接喊我，不要再拖了。”
“……好。”林霁乖乖地答应。
她的头发湿了些，不少贴在颊边，也没顾得上整理，此刻双颊绯红，双手拽着浴巾的边角，有些无措。
陶知薇认真看她的脸，勾了勾唇，“脸红什么？浴室里还是有些闷热对吗？”
“是有点闷，你快点走啦，我要洗澡！”林霁推着陶知薇走到门口，把门反锁之后就靠在门后，捂着心脏剧烈地喘着气。
陶知薇只是给她缠个纱布而已，她们什么都没做，她有什么好脸红的？
脑海里再次闪过坐在女人腿上接吻的记忆，林霁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医院看看脑子，她是不是必须得记住一些跟陶知薇有关的记忆？
不然，她刚把第一次见面陶知薇穿着浴袍的场景忘掉，怎么这么快接吻的记忆就被替换进来了？
可是后面深度接触的场景，她是真的想不起来，该不会陶知薇是在骗她吧？
可陶知薇说过她们确实做了的这种话吗？
好像也没有啊。
林霁百思不得其解，她待在浴室里太久确实会觉得喘不过来气，所以快速洗了个澡之后，便出来了。
陶知薇仍然在开会，林霁的脚步轻了些，弯着腰蹑手蹑脚去拿桌子上的热牛奶。
应该是陶知薇帮她点的午餐。
林霁喝了一口，还是温热的，她看了眼陶知薇的电脑屏幕，嘟囔一句，“大忙人啊……”
距离太远了，她看得也不算仔细，只知道陶知薇的小屏在右上角，她坐得偏，确保自己不会出现在屏幕里。
晚餐被盖了盖子，所以都是热的，林霁伸出手拿了牛角包往嘴里面塞，又端起牛奶往喉咙里咽。
她拿了碗，舀了勺汤。
头上还包着粉色的干发帽，汤锅放得远，她站起来弯腰去舀，又扶了下头发，干发帽差点掉下来。
只要没人跟林霁聊话题，那么她吃饭就吃得格外文静，一个字都不说，闷头进食。
而一旁的陶知薇听见浴室开门的时候，并没有回头看，只是知道林霁应该顺利洗完了，不然一定会喊她的。
刚才浴室那边始终有声音，听得不算太清晰，这会儿她干脆将两个蓝牙耳机都戴上了。
屏幕对面的负责人正在认真汇报，双方面容都格外认真严肃。
只是几分钟之后，身后不远处的餐桌上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凭空出现了一只手拿走了一只牛角包，一会儿又拿走了牛奶喝了一口放了回去。
过了会儿，粉色的一坨不明物体往前涌动了下，下面的一双手舀了碗汤之后，粉色一坨不明物体和这双手都消失了。
汇报工作的负责人本来是一本正经地盯着屏幕，后来偶尔往左下角看了一眼，一会儿又看了一眼。
陶知薇将负责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知道身后的林霁正在吃饭，况且看她的样子应该不知道自己被摄像头录了进去。
她挪了下电脑，这下屏幕里再也没了任何不相关的动作。
林霁快速填饱肚子，吃完了就撑着下巴发呆。
她看着女人的背影，似乎理解了最开始那个摊主还有某个朋友说的独属于陶知薇的温柔二字。
大概她的温柔仅限于她想不想给。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陶知薇这女人实在冷血理性，但相处下来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林霁也看不明白自己，如果是她非常讨厌，讨厌*到根本不愿意接触的人，她才不会跟这个人有一丝一毫地接触。
可陶知薇呢？
一开始她为了证实柳大师的预言，总是在主动跟陶知薇接触，虽然口头上说着讨厌，可她知道，那根本都是为了气陶知薇而已。
后来，她开始不把柳大师的话放在心上，便开始被动跟陶知薇接触。
陶知薇一个人住的话，家里人会担心她独自居住有安全问题，要找家里的姐姐或者妹妹跟她同住吗？
陶知薇伤心难过的时候，她也会跟她关系亲密的好友或者家人倾诉烦恼吗？
林霁没问过她这些，以往不知不觉聊到家人的时候，陶知薇的情绪也总是很淡。
以前，她想要拿捏陶知薇，便想着去挖掘这个女人冷静面具下的不同情绪。
而现在，她更多地想要了解这个女人，就只是因为她想要了解她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想法倏地就变了，明明她跟陶知薇之间也并没有任何深度沟通。
林霁没有相关的经验，而陶知薇这个年龄段的人她接触得很少，况且陶知薇跟林聿兰虽然同龄，但性格完全不同，林霁觉得了解陶知薇确实有点困难。
她想不通自己想法改变的原因，只能归咎于她现在想要让陶林两家变得友好这一点。
珠宝行业中，陶林两家位居前列，陶家独居龙头，远超别家，而林家也远超身后的那些珠宝企业。
如果不是两家上几代人争斗得如此厉害，林家是不是会发展得更快一些呢？
“吃饱了吗？”
思绪被打断，林霁看向走过来的女人，给她拉开了凳子。
“你刚刚在开会吗？我没打扰你吧。”
“没有。”陶知薇看了眼林霁脑袋上的粉色干发帽，想到屏幕里那坨诡异的不明物体，没忍住勾了勾唇。
“笑什么？工作能让你这么开心？”
林霁觉得这女人实在变态，开了那么久的会，脸上的笑容倒是越来越多了。
“不去吹头发吗？”陶知薇双腿交叠，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林霁已经换上了睡衣，是一件吊带裙，这条干发帽是酒店的，对她来说有些大了，此刻松松垮垮缠在脑袋上，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头娃娃。
偏偏这个大头娃娃的胳膊肘搭在桌子上，双手拿着牛角包仰头往嘴里面送，模样姿态都分为可爱。
“累了。”林霁摸摸自己的肚子，“吃饱了，有点晕碳。”
“要帮你吗？”陶知薇随口问她，拿起勺子准备舀一碗汤。
林霁伸出食指朝着女人那边一点，“能给我吹头发，是你的荣幸～”
陶知薇拿着勺子的手微顿，还是放了回去。
她确实已经习惯了林霁的自恋，甚至做到了自然而然地无视。
女人站起身，从浴室里面拿来了吹风机，示意林霁坐远一些，便解开了她的干发帽。
瀑发滑落，分外茂密，陶知薇先是用梳子轻轻将林霁的长发梳得更柔顺之后，才打开了吹风机。
手指落在发顶，不轻不重地揉了揉，林霁嘴里还咀嚼着牛角包，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静音吹风机并不算聒噪，林霁享受得心安理得。
看来她有必要将这句‘接下来的几天谁将会成为我的佣人呢’贯彻到底。
过得越安逸，林霁的脑子里就总能想起些不好的事情。
林聿兰本来是要她来度假村放松散心的，这才过去两三天，就这么多麻烦。
又是暴风雨，又是被蛇咬了。
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让她碰上了呢。
林霁吃着牛角包的动作停了，陶知薇垂眸看她，还以为她是噎着了，便拿过桌上的牛奶给她递过去。
可手上黏黏的，林霁本来是准备将这个牛角包吃完去洗个手再将剩余的半杯牛奶喝光的。
但陶知薇都将这杯牛奶递到她嘴边了……
林霁脑袋往前伸了下，双唇便凑上了杯沿。
懒病又犯了。
陶知薇只能跟着她栽脑袋的幅度喂她，几口下去，林霁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将最后一小块牛角包一下子塞进了嘴里。
真快乐。
陶知薇收了吹风机，林霁洗了手回来之后便看见她这才开始吃饭。
“你还没吃饭啊……”林霁问她的语气不太坚定了，她还以为陶知薇吃过饭了所以才那么折腾她的。
现在看来陶知薇脾气还挺好的，工作了那么久，还要饿着肚子伺候她。
“现在吃不是一样吗？”陶知薇平静地吃着饭。
林霁盯着女人看，看她衬衫最上方解开的两颗衬衫，因为要开会便草率地只涂了个口红，迫使人忍不住将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到女人的唇上。
陶知薇真是长着一张非常适合接吻的嘴唇。
因为愧疚，也或许是因为别的……
林霁选择在这里陪着陶知薇吃完饭。
好吧，她承认是因为女人的美色。
林霁忍不住在心里面唾弃自己，什么时候了她都不忘在心里面夸赞一句陶知薇的美貌。
这一点，她从第一次见面就偷偷开始实施了，只不过她不会让陶知薇知道而已。
“我的伤大概多久能好啊？”干坐着，她怕陶知薇发现自己直勾勾盯着看的目光，便找了个话题。
“伤口不深，结痂可能两三天，要完全没痕迹那得看你的体质了。”
“我不是疤痕体质。”林霁解释道，“小时候调皮经常磕了摔了，家里人给我涂药心疼得很，但是我从来没留过疤。”
说到这里，林霁好奇地问，“陶知薇，你小时候应该属于那种不怎么爱说话，平常很低调，一到期末就考第一惊呆众人的那种小孩子吧？”
“也不算吧。”陶知薇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林霁自然认为女人是在给她的后半句话自谦。
一看陶知薇的性格就知道，要是在武林里，绝对是那种隐姓埋名的高手。
“还真找不出你有什么缺点……”林霁摸着下巴喃喃道。
陶知薇闻言，笑出声来，“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我说你小时候肯定跟现在一样冷血，才不是在夸你。”林霁反驳。
“人都是会变的。”陶知薇面容平静，认真告诉她。
她在陶家这一辈中，是最先出生的孩子，母亲又是那一辈的长女，从小到大就肩负起陶家掌权人的重任，于是母亲小时候是怎么样被培养的，她小时候就是怎么被培养的。
但好像‘基因’出现了问题，一个理智冷血的母亲生下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女儿。
这个女儿作为长姐，带着家里各个长辈的孩子们四处玩闹，见义勇为。
陶家人都是利己主义者，趋炎附势，陶知薇年纪虽小，却一眼就能看出谁在刻意说些谎话。
她当着众多孩子的面指出那些人的毛病，看着那些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便得意地笑。
老宅里的长辈们都不喜欢她，却因为母亲的地位不敢忤逆她。
家里人不允许孩子们吃冰激凌，那她就偷偷带，不允许吃垃圾食品，那她就偷偷买给妹妹们分。
长辈们不喜欢她，但小孩子喜欢她。
她表面上按照母亲的要求好好学习，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陶家掌权人，而且课本对她来说确实简单，期末次次名列前茅。
事情败露在长辈身上，长辈们认为她在小孩子中受宠，是在拉拢势力，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机，见了她总要夸上一句‘真不愧是我们陶家未来的掌权人。’
老宅的聚会中，她被迫单独站起来，接受了来自所有长辈的‘耐心教导’，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口，那么迎接她的就是无数的唾沫星子。
法不责众。
聚会结束，长辈们扬长而去，她被母亲扇了一巴掌，摔倒在母亲因为生气而摔在地上的破碎盘子上。
鲜血刺破她的胸口，真的很疼。
母亲只是扔给她必要的碘酒和药膏，将她关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面。
那晚，她哭着给自己包扎，像前几天的林霁那样哭喊着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太可惜了，她没有死掉。
只是胸口那里留下了一道不算明显的疤痕。
她看到林霁时，总能看到小时候跟在自己身边的那群妹妹们。
看到林聿兰时，也总是在想，如果小时候的母亲没有刻意改变她的性格，那她是不是会跟现在的林聿兰一样，成为被妹妹们喜欢的大姐。
从小黑屋出来的第二天，陶知薇变得格外沉默了，而母亲以为这个办法奏效了，从此之后便是无数个漫长的六小时。
直到她一路从高校毕业，拔得头筹，成为陶家新的掌权人，成为母亲理想中的女儿。
那个小黑屋才彻底消失了。
其实也并没有消失而已，只是成为了一间堆放旧物的仓库，里面锁着她本该有的纯真的童年。
它只是从母亲的那里消失了，它已经不再是母亲用来刻意改造女儿的一个工具。
……
看见陶知薇只喝了一口汤之后就没什么进食的欲望了，林霁便试探了下汤锅的温度，已经冷掉了。
“要不要再换一锅热的来？”林霁说着，“我刚刚喝的时候还是温的。”
要不是她要陶知薇帮自己吹头发，又哪里会浪费这么多时间。
其实也不能怪她吧……
谁让陶知薇没吃饭但不跟她说呢？
林霁在心里面别扭地给自己开脱，可愧疚还是占据了上风。
“不用。”陶知薇拒绝了，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不算早了，她不好再继续待在林霁这里，“晚上如果伤口痛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去我那里找我。”
陶知薇把她的那间房间的数字密码告诉了她，给了林霁两个选择要她自己去选。
林霁点点头，面容上的表情还是很为难，“你晚上还要工作吗？”
“可能吧，刚刚开会处理了不少紧急的事情，还有些剩余的工作要收尾。”
话说完，林霁心里更愧疚了，“那你快去忙吧。”
女人临走前，作为交换，林霁把自己的房间密码同样也告诉了她-
回到了房间的陶知薇没有停留地打开电脑，一个小时过去才将遗留的工作处理完。
在林霁那里，她哪里还有什么注意力能集中？
她脱了衣服站在浴室内，任由温水冲刷着脸颊，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她给林霁换纱布涂药时的场景。
微抖的小腿，紧攥的手指，还有那一闪而过的细密丛林……
她不能再想这些。
陶林两家过去渊源实在太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解决的。
这种想法目前只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在床上躺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一点。
距离她离开林霁的房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林霁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过来她的房间，想来是已经睡着了。
陶知薇闭上眼睛，许久都没能有任何睡意。
林霁后半夜应该不会再联系她了。
陶知薇无法准确掌握这个概率，但概率至少过了百分之五十。
于是，她吞了几粒安眠药保证自己能够快速熟睡。
梦中，身上只围了件浴巾的人坐在浴缸边，指着她骂，“陶知薇！我最讨厌你了！你就是想占我便宜！才不是要给我涂药！”
下一秒，她就坐在自己的身上，搂过她的脖子，主动吻上她的唇，“陶知薇，我好像喝醉了……”
她们在梦中继续亲吻，她的手落在她衣服的扣子上，衣衫尽褪，指腹落在丛林处，气氛焦灼。
梦中人倏地换了身吊带睡裙，披散着黑色的长发，晃着她的胳膊，“陶知薇……陶知薇！醒一醒！”
女人皱了皱眉，眯了眯眼睛，安眠药的药效很大，却没能让她成功睡多久，此刻头有些涨痛。
身边的人继续晃着她的胳膊，“陶知薇……”
陶知薇终于睁开眼睛，发现林霁真的趴在她的床边，正在担忧地看她，“陶知薇，你把我吓死了……”
她看向林霁，抬手开了灯，看见林霁的肩带滑落一半，又联想到梦中的场景，脑袋疼痛的程度更深。
“伤口又疼了？”她挪开视线，看向林霁的小腿。
林霁摇摇头，来的原因绕到嘴边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我就是来看看你……”
陶知薇知道她没说实话，但她此刻没心思去追问，或者绕几个弯子把林霁的话套出来。
“林霁。”女人只是哑声开口，“你家里人有没有教过你，半夜不要只穿个吊带就跑进别的女人的房间？”
第36章 第36章
腿上突然多了个绷带，虽然是透气的，女人给她包扎得也很好，但林霁却总是睡不着。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总觉得最近几天陶知薇的状态实在太奇怪了。
以往见面时总要逗弄她几句，这几天对她任劳任怨，玩笑好像也没怎么开几句。
除了陶知薇有心事之外，林霁想不到什么会影响到她。
而且据她以往对陶知薇的了解，这个女人是绝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旅游散心上的。
林聿兰工作上遇到难题的时候，也多数不会把愁容写在脸上，跟陶知薇很像，总是沉默再沉默，相比平常的笑容要少了很多。
林霁平躺在床上，一想到自己这几天使劲折腾着陶知薇，晚上还让她吃了冷掉的晚餐，就一阵良心难安。
她格外理解林聿兰，也明白陶知薇的工作要比林聿兰更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