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见证(2 / 2)

“不。”斯内普没有迟疑地拒绝。

“……出乎我意料的答案。”唐克斯不明所以地嘴角一翘,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她挤到斯内普身侧,拖长语调,毫不客气地打趣道:“你怎么不去?是怕引起骚动?其实那天你去交通司送她之后,整个魔法部早就传遍了。”她故作夸张摊开手,翻出一个生无可恋的白眼,“我被留在英国这段日子,托你的福,根本没过上一天清净的日子,知道吗?我从来都不清楚原来我认识这么多巫师——‘唐克斯唐克斯,你到底清不清楚详情?’”她捏着嗓子,开始重现那些窥探八卦的情景。

不远处的布莱克故意似的笑得大声。

不过,任唐克斯模仿得再生动,斯内普全程都保持着仿佛不曾听见这两人动静般的不为所动。那一双冰冷的黑眼睛目不斜视望前方,薄唇紧闭得严丝合缝,一点破绽都不会留给他们。

他径直大步走向升降梯厅的位置,没有与前往楼梯间的二人多说一句。

八楼,金碧辉煌的正厅。绕过那座被金斯莱命令修复如初的魔法兄弟喷泉,斯内普快步拐进右手边的门厅。柱廊的尽头有一道隐藏门,门后是一小段楼梯,正是审判那天带她离开魔法部的一个隐藏出口,通往伦敦繁华的街道。

推开小门的刹那间,伦敦八月傍晚特有的潮湿寒凉,混杂着远处公园飘散而来的玫瑰清甜、街上车水马路的烟火气,一同拥抱裹挟了他。当然,同时扑向他的有另外一样东西——或者说,另一个人。

“没有选择飞路网是对的,还是呼吸下伦敦的空气好啊!”

清透明亮的绿眸与盈盈的暖笑毫无保留占据他的视野,紧接而来是她身上的淡香和温暖的体温,轻易驱散走最后一丝由唐克斯和布莱克留在他心底的不快。她的头发比之前长长了些,刚好止在一个略显尴尬的位置,导致有些起翘,倒是令之前的温婉沉静增添不少活泼淘气,正如她真实的性格。

斯内普收拢思绪,趁有更多魔法部的人注意到他们前,他一手稳妥地环住怀里的身影,一手接过她的行李箱。再下一刻,两个人就在原地消失。

吵杂的城市噪音消散退去,郊区的薄云如同一只飞鸟掠过远方天边,那宽展的翅翼拂在广阔蓝天晕染开的金灿斜阳。

眼前是一栋与她原来的家很相似的房子,只是要小巧一些。它安静坐落在这条街道的尽头,古朴的红砖外墙沐浴在未来得及日落的伦敦余晖底下。站定的一刻她就发现了,从这里往左侧眺望的话,恰好能看见对街莱恩哈特家的庭院一角,盛开的绣球花丛是那么显眼,大片浪潮奔涌的蓝紫。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关注花朵的时候。

“天哪。”缓过神,蕾雅牵起一个浅笑,轻轻松开那个为她提着行李箱的男巫,径直往前踩入屋前花园。

她向空荡荡的花圃偏了偏脑袋,思索一瞬,随即回过头来征询正合上身后铁门的男人的意见,“绣球花?月见草?还是你想种魔药材料?”

斯内普跟随她的意思瞥向空无的庭院,答复:“随你。”

“那就……一半一半。”银椴木魔杖由她的手腕引导着凭空一点,一边的花圃顷刻绽开与对街呼应的浅蓝色绣球花,清雅的淡绿月见草点缀在其中,花瓣和叶片轻慢摇曳在日光带来的暖橘画布之上,如画家笔下不经意滴落的一抹抹颜料。

斯内普停下脚步,也拿出魔杖,转身在庭院的四周布置麻瓜混淆咒——他可不希望第二天邻居来敲门,问他如何能让院子在一夜之间开出如此繁茂的绣球花。

蕾雅踏上木台阶,来到廊下的大门前,敏锐的视线迅速停驻于门楣右上方的空白金属门牌。

很明显,这是等待这座房子的新主人们去完成的第一件事。

“按你送我的写?”走在后方的斯内普看穿了她的心绪,索性干脆提议道。

“那你快过来,西弗。”她抬起手,往后轻轻摆动,立刻被意会到她用意的男巫紧攥在掌心。

她笑着靠入男人的怀抱,手中灰白色的魔杖利落一挑,在门牌靠上的空位刻下她的姓氏——“leonhardt”。他闭了闭眼,没有犹豫,漆黑的魔杖在她身旁悄然挥动,余下的位置显现出他的姓氏——“snape”。

柔润的圆弧和锐利的笔锋。他们在美国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婚后要共同保留二人的姓氏。

蕾雅的眼眶微微一热,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目见到这样的场景,心底已然蔓生出无际的、暖融的浅海。温和的海水漫过细砂,留下绵长缱绻的水色微波。

“别愣着,开门。”斯内普用下颚撞了下眼前人的发顶,低低地催促她:“我没有施加会自动解锁的魔咒。”

蕾雅轻笑出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钥匙,将它庄重地放入锁孔,打开了大门。

浅淡的木香和香薰蜡烛的柑橘气味扑面,蕾雅深吸一口气,很正式地念叨一句:“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她的眉眼到面颊都浸透那片海翻涌而上的和悦,踩入门槛,又回头对后方男人道:“谢谢你,西弗勒斯。”

“先提醒你,我之前说什么都没布置,不是在夸张。”斯内普在她后面进了屋,反手关好门,打开电灯。暖黄色坠于两人头顶的须臾,身前人根本没有要顾及他解释或者他本人的意思,径自在玄关换好拖鞋,轻快跑入屋内。

说没有布置也并非如此,蕾雅很快发现,斯内普早就将蜘蛛尾巷二人生活的痕迹都移植到这里。

不止玄关的拖鞋,壁炉前柔软的地毯,餐桌上与那束绣球永生花并排而置的二人马克杯、餐具,浴室置物架悬挂的毛巾、洗漱用品,连二楼主卧衣柜都挂好了她原先留在他家的衣物……诸如此类,他一丝不苟地清点好,让它们安然住进这个新家。

和这些一起搬来的,还有好几箱斯内普在蜘蛛尾巷的藏书,他趁着闲暇时将它们整理在一楼的工作间,以及地下室——那里还安置了他们使用过的坩埚和他的私人魔药收藏。而二楼的书房则是打算留给她,毕竟那里离卧室更近,冬季也会比一楼更暖。

蕾雅走遍房子的每个角落,熟悉这座属于他们的家。

最后回到客厅,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套崭新舒适的沙发,几个抱枕被随意摆在那里。简洁的茶几上摊开一本炼金术士,以及燃了一半的蜡烛,大概是斯内普上次在这里时遗留的吧。

她想象着他一个人在这里打发时间的样子,愈发对这一切都感到满意适然,旋即绽开笑容。只没想到更惊喜的是,客厅窗边一隅矗立着一架钢琴,款式与莱恩哈特家的那架一模一样。

蕾雅踢着拖鞋迈向钢琴前,熟练地掀起琴盖,指尖跃动,音符悠然溅开在此时仍有些空旷的屋内,回响的余韵如看得见的碧水涟漪,层层荡开,扣住心弦。

“你怎么连钢琴都准备了?买的?复制的?”她合上琴,转身探出手勾住跟随她走来的男人,“音色很好呢。”

“这是你父亲送你的。”斯内普顺势环过她的腰,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心,轻声问:“都看过了?感觉怎么样?”不知为何,他这个问法让蕾雅忽然觉得他就是在等她的夸赞。

好嘛,他应得的。

“一切都很满意,我的西弗勒斯。”蕾雅仰望着男人,眸光颤动,细细凝视那仅在她面前才会展露的松缓温和。她忍不住踮起脚,指尖轻柔摩挲他高傲的鼻梁,珍重得仿若仍在弹奏刚才的黑白琴键。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想做。”她说。

“是什么?”他问。

她给予他一个神秘的微笑,左手挽住他的手臂,右手抽出魔杖,从行李箱中召出那架购于美国自由巷的魔法相机。

“来,笑一笑,西弗!”

一瞬的魔法辉光擦过眼前,机械慢悠悠吞吐出一张新鲜温热的相纸。

相中人,一个明眸含笑,一个眼角透出几分无奈,却已再不是平日的冷峻疏离。

这是他们定格的记忆,也是他们第一张合照。

男人接过照片,眼底最深的暗处晕开如她般明静透澈的暖色。

他不会告诉她,他从未想过会真的有一天与另外一个人共同生活在一起。毕竟在目睹自己父母那样的境况后,他的心已处于长久的寒冬荒原,时常对这种亲密关系怀有畏惧。

但是——他偏过脸,眼珠不经意移到眼尾,望向她背后窗外那方开得灿烂的花圃。

也许,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拥有能让寂寥苍凉的孤土再度绽出繁盛盎然的神奇魔法。

即便从前,他是不信的。

斯内普勾起唇角,浅浅吻过她的面颊,而后把照片镶入魔咒变出的浅木相框。

这张照片最终在壁炉上方找到自己的归属。并且,它一直在那里,与后来逐渐增添的众多回忆一同见证着属于二人的岁月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