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槲寄生(2 / 2)

“那你为什么做不好?为什么一定要表现得如此愚蠢?”而斯内普仍然继续追问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生气。

被他的严厉言辞所震动,蕾雅低下了头,只能小声地答着:“我……对不起。”

“你该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的时间。如果你不是故意惹事的话,我建议你表现得聪明一点。如果你是故意的,那我没有闲工夫陪你玩耍,我也不会再理会你。”

时间?过去的十六年,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东西。

蕾雅愣了一下,感觉到莫名的钝痛正从自己的心里蔓延开。

她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斯内普手中的羽毛笔上,它正被他紧紧捏着划过一道道弧线,在羊皮纸上留下深浅有致的痕迹。上次来的时候,他好像也在改作业,他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她突兀地想起来,斯内普每几个晚上就会出现在图书馆的禁区里,一本一本地浏览着那些厚重而用词生涩的藏书。明明都已经是教授了,他却还是在不断地、努力地汲取着知识——这简直与每日无所事事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蕾雅局促地站在那里,双手不安地按在自己的校裙后面,视线却仍然落在斯内普身上。下一刻,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从她的心底涌现出来:“先生,我能不能……”

“什么?”斯内普厌烦地答道。

“我能不能再来?”她小声地说道。

“什么意思,你是在申请关禁闭吗?”

“是,先生。”蕾雅直直地看着他,“我想学好魔药学。”

“哦,因为我随口说的话,你就想学好魔药学了吗?”斯内普将眉毛挑起形成尖锐的角度,冷笑一声。

蕾雅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慌张,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一些:“斯内普教授,也许我的话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我也承认我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任何有关于学习的事。但您今天的话让我觉得我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至少,我想考好o.w.l。”

斯内普也正在用一种审视的姿态看她,那双冰冷的黑眸深不可测,但他确实捕捉到了她眼里的认真。

然而,他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阴冷语调,不以为然地嘲讽道:“看来你仍保留一些基本的自知之明,心里清楚这些话没有任何的说服力。那我想你自己也清楚,我的每一节课你都没有听进去吧?更别提你那些敷衍的、浪费我时间的作业。”

紧接着,他迅速补充道,“另外,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对我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

“真的不是那样的!我上课走神是因为我在迷茫,我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我是否要成为一名女巫,这是事实,我也承认。”蕾雅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道。她知道他也许根本不会在乎自己心里有什么想法,但是很奇怪,她还是觉得她必须说出口,“但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要成为一名巫师。

这句话倒是在斯内普的心里激起了一点涟漪。因为对他来说,成为一名巫师是他的唯一选择,他从来,没有想过是否有其他的余地。

斯内普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被他一贯的漠然取代了。他顿住片刻,随后看向存放魔药材料储存室的方向。

那里面堆满了各种他没有时间整理的魔药材料,年年月月,层层叠叠。也许,是时候该找个学生来整理一下,那么就得是个能够精准细致做出魔药步骤的人。

斯内普眯了眯眼睛,一个想法擦过他的脑海。他没什么感情地开口道:“一个月时间,让我看见你的决心。要是你能坚持一个月,我将乐意指导你的o.w.l。否则,让我们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坚持一个月?”蕾雅讶异地望向他。

“到隔壁的仓库去,将地上的材料按照我架子上的标签整理好。”他用他的魔杖指了指石墙边上,随着砰的一声,一扇小门倏地自动打开:“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整理好,不要让我失望。”

“好、好的。”蕾雅立即明白过来,几乎是感激地回答着朝那边走去。

“还有。”在经过坩埚台旁时,他的声音再次从房间的另一侧响起来。紧接着,一本厚厚的书籍落在蕾雅面前的桌上。

“下周一向我汇报你所学的内容。”

她撇了一眼这本书,答道:“……谢谢您,先生。”

斯内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稍稍颔首,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蕾雅钻进斯内普的魔药储存室里,惊愕地看着这堆得几乎直冲天花板的魔药材料,随后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了个十分错误的决定。

这些堆积的材料实在是太壮观。显然,它们的主人根本没有空整理它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们就被塞进一个又一个箱子里,然后一路垒到天花板去。

算了……斯内普教授看起来不是一个会原谅别人半途而终的人。

而且,她求他这个事也确实不能说没有私心。

蕾雅深呼吸了一下,拿起魔杖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在脑海里盘算着该怎么将它们整理好。

她揣测着斯内普的习惯,将所有的材料按照标签逐一归类排列好。她挑拣出那些看起来是残次品的材料,放回了地上垒在一起的框里,以小巧的字写上“可能不能用了”的标签。明明是十二月寒冬,她却在这个阴暗的地窖办公室里大汗淋漓。

不知道过了多久,蕾雅才完成整理。她轻轻地关上储藏室的门回到办公室里,就发现斯内普伏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已经批改完的作业被垒成一叠放在一侧,羽毛笔斜斜地架在笔架上,他的前方放着几个空的魔药瓶子。他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枯燥的额发无力地贴着他苍白的面庞,透露出疲惫之色。

蕾雅在储存室的这一侧看得出神,忽而注意到他的肩线在微微地颤抖着,也注意到了他只穿着一件外套。

是冷吗?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被随意搭在一旁的黑色魔法长袍上。

还是,就这样离开?要是有什么举动的话,他会更生气吧?蕾雅靠着储存室的小木门上,皱着眉毛想到。

她凝视了一会,忽而发现原来是他身后的窗户并没有关紧。已经是圣诞节的晚上了,窗外正应景地飘着夜雪,几片雪花被寒风吹着飘进办公室。(1,疑问请看作话)

蕾雅慢慢地走过去,想要替他关上窗户。但等她走近以后才看见,一株茂盛的槲寄生正顽强地从窗户缝隙钻进室内,肆意地、隐秘地,长在窗户上方那些放着魔药瓶罐的架子后面,不仔细看的话根本难以察觉。她抬起头去观察那株植物,感觉它长在这里有些日子了,也许已经超过一周。

将窗户关上的话就会把这棵植物杀死,她并不乐意这么做。

那剩下的选项……

蕾雅压着步子去掂起另一侧的黑色长袍,抱在手心里朝他走去。瞬间,布料上带着的那种魔药清苦与羊皮纸沉香味包围了她。

是斯内普身上的味道。也是几天前那个被相同气息笼罩的傍晚。

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的耳根正微微发热。她晃了晃脑袋,轻轻地将黑袍披在斯内普的身上。她站在他身边犹豫一阵,最终从自己长袍口袋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放在他的桌上。

小心翼翼地做完了这些,蕾雅红着脸离开了斯内普的办公室。

——“传说中,在槲寄生下亲吻的情侣,会厮守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