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常清能坚持几十天跟高仙芝说早安晚安,嘿嘿。]
天幕里,是高仙芝和封常清两个人的互动。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小黑瘦子就暗戳戳蹲在一帐篷附近拔草,无所事事和眼观六路在他身上矛盾地结合起来了。
倏然,那帐子一角动了动,出来了一个高大的将军。
小瘦子连忙跑过去,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挥手跟他示好。
声音震天动地:“将军好!愿为将军效劳!”
将军无奈。
小瘦子顺杆子往上爬:“给个机会吧!”
将军带着无奈的神色,转身离开了。
傍晚,日头西斜,天边飘满彩云。
小瘦子依旧蹲在帐子边拔草。
一个高大的身影像风一样走过来,轻快无声,背影怎么看怎么带了点蹑手蹑脚的味道。
但嘹亮的声音依旧从他背后传来:“将军好!愿为将军效劳!”
蹑手蹑脚的身影被发现,尴尬顿住了。
“给个机会吧。”
高大的身影闪进了帐子。
将军帐前的两个守卫,开始还试图把这个小黑瘦子叉走。
但这小黑瘦子就像是一个韧劲十足的顽强小草,上一秒叉出去,下一秒他自己颠颠地又跑回来。
两个守卫看了看将军的态度,遂放弃了这项艰难的工作。
反正将军又不生气,这小黑瘦子也不跟着将军进帐子,将军没有性命危险,这应该不算是他们的失职吧?
于是这声“愿为将军效劳”日复一日在帐前响起。
早一声,晚一声,从未缺席。
晚霞并不日日有,天也不是日日晴。
这日,下雨了。
边疆的雨水说来就来,来的猛烈,天边的彩云换成了密布的阴云。
开始还是小雨,后来雨便大了起来。
瓢泼大雨,倾斜如注。
帐子的一角一天都未动过。
这样大的雨水,是练不成兵的。
就连帐子前的两个守卫也找了个地方避雨。
蹲在帐子前的那小黑瘦子,依旧无聊蹲在那里,锲而不舍的薅草。
远远看着,这样大的一块地,一从草,一块地皮,草薅没了他再挪两步继续薅。
里头的将军心里总是不得劲。
这样大的雨,他不会还来吧?没听到动静啊?
也是,他看起来是个精明的,也不是傻子,谁会淋了大半天的雨就为了道声好,求机会明日求不也一样?
可万一他真的蹲在那呢?
犹豫了半晌,将军还是撩开了帐子。
震天动地的问号一如往日:“将军好,愿为将军效劳!”
那将军无奈的脸上终于带了点笑容。
“明日来报道吧。”
【几十天后,高仙芝也终于是被封常清的毅力给打动了,他允许封常清做自己的文字秘书了。但也仅仅是文字秘书,不涉及什么重大军务。这时候的高仙芝依旧是不认为封常清有能力的。】
【但能入高仙芝的麾下,封常清就已经十分开心了。之前他明白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道理,现在,他也明白,高位自然是能者居之。高仙芝给了他一个平台,他得想办法让高仙芝看到自己的能力。】
【最开始的那封自荐信,让高仙芝看到了封常清的文字功底,现在,封常清得通过他的文字功底,让高仙芝看到他的军事能力。】
[不是,什么叫通过文字功底,看军事能力?]
[给我绕迷糊了。]
[封常清要露出真本事了?]
[期待期待!让我看看这小黑瘦子能干出什么来!]
不仅是天幕在嚷着期待,天幕下的人也都起了兴致。
“很难想象封将军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啊。”
“没错,完全想不到封将军是这样有毅力的人。”
“高将军也不错,给了封将军一个机会。”
“要是没有封将军的坚持,或者高将军固执认为封将军是没什么能力的人,想必大唐将失去一员大将了。”
“透过这天幕,我恍若看到大唐双星冉冉升起……”
“或许安西就是他们的启航之地。”
【每次行军作战,打了胜仗,是要向朝廷写捷报的。写捷报,这就是高仙芝那些文字秘书的工作之一。封常清不是凭借自己的毅力,混到了一份文字秘书的工作嘛,现在就是借着他的这个文字功底,他得让高仙芝看到他的军事能力。】
【于是,高仙芝刚出门打仗,封常清就开始写捷报了。他在边疆多年,对己方和敌方的兵力、双方将军的作战手法、天气、地形、供给等等都了如指掌。高仙芝怎么打架,怎么用兵,这仗是胜是拜,损失几何,都被他摸的透透的。】
【所以,在胜利的消息还没有穿到军营里时,封常清就写好了捷报,并且在高仙芝回来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把捷报交给了他。】
【高仙芝震惊于封常清的军事才能,这封捷报不仅仅说明封常清会兵法谋略,更说明他对自己的用兵习惯,敌军将领的用兵习惯都了如指掌。此刻,高仙芝真正意到,封常清远不该被一个文字秘书的职位给埋没,他跟自己一样,是一个真正的将才!】
【这回,高仙芝是真正把封常清放在身边,当心腹培养了。】
【此后,封常清随高仙芝征讨达奚,破小勃律,二人联手,征战沙场,势如破竹。高仙芝担任河西节度使的那天,便立刻上奏请求升封常清为河西判官,赐紫金鱼袋。】
【高仙芝为封常清打开了更广阔的天地的大门,封常清也没有让高仙芝失望。之后,他升任安西副大都护,摄御史中丞,持节充安西四镇节度、经略、支度、营田副大使,知节度事。】
【再往后,他领兵一举进攻大勃律国,大获全胜,凯旋归来。次年,由御史中丞改摄御史大夫。】
【高仙芝和封常清两人,先后远征大小勃律,纵横边疆,在和吐蕃的战争之中取得全面胜利,一时间,声誉远播。】
[啊啊,家人们我有点激动,这种英雄不被埋没的感觉太棒了。]
[帝国双星啊,说到唐中名将,谁不知道高仙芝和封常清。]
[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像是连在一起,说到一个,就能想起另一个。]
[这样的感情真棒。]
[谁懂啊,这才是我心里的大唐将军啊!]
天幕在夸高仙芝和封常清,这让大殿前的所有人也与有荣焉。
没错,这是他们大唐的将军,这是能代表大唐战绩的将军啊!
封常清从寂寂无名,到被高仙芝赏识,再到随高仙芝征战边疆,接着仕途一路高升。
这单拎出来就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能代入其中,并为之振奋的事情。
就更不要说天幕还讲了他们大败吐蕃的战绩了。
高仙芝和封常清,是名副其实的大唐双星。
他们两个人纵横疆场,像是在边疆竖起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犯大唐者,虽远必诛。
李隆基越听越振奋。
他心里的激动心情没办法排解,只能揣揣手原地走两圈。
“好啊,好啊!这样好的两个将军,这样勇猛的两位壮士,都在我大唐,都在朝为官,都得到了重用!”
此时李隆基完全没有刚刚,听李憕和卢奕事迹的憋屈和遗憾。
李憕和卢奕未得重用,但高仙芝和封常清不同,他们会永远守卫大唐的疆土!
【这两个人的关系和大概事迹讲的差不多了,我们可以继续讲回封常清带着残兵去找高仙芝了。】
【这时的封常清心里仍旧是带着希望的,他寄希望于高仙芝的主力部队中勇猛士兵如云,这样以来,他跟高仙芝联手,必定能延续战无不胜的神话。】
【只是,和高仙芝会面的封常清注定要失望了。高仙芝手底下的兵,跟他带的兵没什么两样,都是地痞流氓,身上没有一点军人的素质。眼见着安禄山大军紧逼城下,他们不可能有时间来操练军队的。】
【所以无可奈何,封常清建议高仙芝,退守潼关。】
【“连日血战,贼锋不可当。且潼关无兵,若贼豕突入关,则长安危矣。陕不可守,不如引兵先据潼关以拒之。”】
【封常清这是在把自己这些天打仗的经验告诉高仙芝。安禄山的军队实在勇猛,只依靠我们的兵力,是绝无胜利之机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潼关没有军队把守,如果我们败了,逆贼破了潼关,入长安如过无人之境。】
【依靠潼关的险要地势,死守潼关,或有一胜之机。】
【高仙芝和封常清搭档了这么多年,他当然明白封常清的意思,因此他很快同意了退守潼关的建议。】
【这时候,若是守住潼关尚有存活之机。可就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出现了一个老鼠屎一样的宦官。】
[又是宦官,累了。]
[李隆基早就忘了开元初年的时候,姚崇嘱咐了什么吧?]
[外戚跟宦官,碰都不要碰,李隆基全不听。]
[唉,那都几十年了,再也没有第二个姚崇在李隆基耳边说那些话了。]
所有人的心因为这句话揪起来。
怎么回事?
这一线机会被一个小小的宦官给坏了?宦官哪有这样大的权利!
张九龄眼里是压不住的怒火。
宦官没有这样大的权利,但皇帝有这样大的权利。
自古宦官祸国皆是因为皇帝轻信谗言。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这小宦官是怎么变成老鼠屎的时候,张九龄锐利的政治目光已经预见了这事的大概。
他目光直直看向李隆基:陛下又听信谗言了?!
李隆基刚刚还兴奋揣好的手,被张九龄这么一瞪,吓得缩回去了。
欢快的步子也迈不开了。
他手心有些冒汗。
听没听信谗言,这他也不知道。
李隆基把手心的汗,对着屁股偷偷擦了擦,像是这样就能缓解自己的心虚一样。
【这个宦官是李隆基派来跟在高仙芝身边,监军的。】
【这宦官对高仙芝有恩。】
李隆基偷偷呼出一口气。
既然有恩,那就不能害了高仙芝吧?
【在之前,高仙芝打了胜仗,非常兴奋,急不可待写了捷报送到了长安。但越级报告这件事被他的上司发现,上司很不爽,把高仙芝骂的狗血淋头:“你这个高丽狗,仗着自己立了点功,就不把我看在眼里?你算是什么东西?”】
【骂的话很难听,一旁监军的宦官和李隆基汇报:高仙芝打了这么多胜仗,现在生命居然受到威胁,这传出去怕是要寒了众将士的心。】
【李隆基这么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就把高仙芝给提拔上来了。】
【据守潼关之时,李隆基派的也是这个宦官。】
【按道理,这宦官对高仙芝有恩,两个人怎么说都不能闹别扭吧?但事实上,这次的安史之乱,距离这个宦官帮高仙芝开口说话,已经过去整整九年了。】
【小宦官变成了大宦官,本来没什么欲望的小宦官,在李隆基面前越混越好,胃口被养的越来越刁,他根本不认为这次和安禄山打仗是什么大事,小小安禄山,随手灭了。】
【因此他对行军过程中的环境,吃穿,各种抱怨。但这宦官不知道轻重,作为将军的高仙芝知道局势是怎样艰险,他连军事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宦官对吃喝拉撒满不满意。】
【但这个小疏忽,让宦官记恨上了。】
【所以这个宦官给李隆基告状了:“常清以贼摇众,而仙芝弃陕地数百里,又盗减军士粮赐”】
【封常清虚假情报,动摇军心,高仙芝弃守数百里国土,倒卖军粮跟赏赐塞进自己腰包!】
【李隆基怒火中烧,封常清和高仙芝这两个没用的东西,斩了吧!】
天幕下,李隆基连手汗都不敢擦了,他呆滞看着天幕,彻底麻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又有人要死呜呜呜呜呜,心好痛
第107章 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组团刀了李隆基吧。]
[附议, 加我一个。]
[我也报名。]
[啊啊啊,好生气啊,李隆基就这么相信了?相信监军的话了?他就没想过万一监军是骗他的吗?]
[创死他, 大唐要完大蛋了。]
群臣的心像是在做过山车。
上一秒听天幕说帝国双星冉冉升起,下一秒又是双星即将陨落身死战场。
不,他们甚至不是死在战场的。
他们是被赐死的, 死在他们誓死效忠的皇帝的手里。
百官无一不愤怒, 无一不痛心。
战争局势已经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步, 怎么能把带头的将军给杀了呢?一杀就是两个将军, 这仗还怎么打?
“是谁,又是哪个宦官满嘴胡话!”
萧崇气得胡子乱飞。
那些将军们在前线为国家冲锋陷阵,一无是处, 手不能拎肩不能扛的宦官在他们后面, 背刺他们!
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寒大唐所有将士的心!
节节败退本就涣散军心,现在斩了两个将领,想必军心已是荡然无存。
萧崇的这句话让所有人的怒火都有了一个出口。
那个不知死活的宦官, 究竟是谁?!
【李隆基突然发怒是因为,这和当初封常清跟他说的“计日取逆胡之首献阙下”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现在李隆基不仅没有看到安禄山的头颅, 甚至看着自己的城池瞬间丢了那么多, 他心里有巨大的落差。】
【一下丢那么多的城池, 能是什么问题?是将领的问题, 是封常清谎报军情, 是高仙芝把军粮和赏赐都吞到了自己的口袋!李隆基对宦官的话深信不疑, 所以杀高仙芝和封常清两个人, 杀的毫不手软。】
【这个宦官, 叫边令诚。】
【他不仅仅诬陷了两个将军, 让大唐失去帝国双星,他更是在长安沦陷的时候,带头带开城门归降安禄山,用长安的财富讨逆贼的欢心。】
安禄山来了兴致。
他指了指天幕,对史思明道:“这个边令诚,是个不错的宦官啊?懂得弃暗投明。”
史思明与有荣焉的模样:“那还不是将军你威武,这才引他投诚!”
“中原不是有句话,良禽择木而栖,是将军吸引他来啊!”
安禄山被史思明的马屁拍的服服贴贴,得意昂了昂头大胖头。
攻破长安,占领长安所有财富,过上跟皇帝一样生活的那一日,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神迹,只有我们能看到吧?”
安禄山得意的时候还不忘了谨慎。
他得确定这东西不是人人都能看到。
史思明点头:“问过周围的士兵,都不能看到,除了那没用的杨国忠之外,能看到神迹的,只有我们二人。”
“其他地方呢?尤其是京城,能看到吗?”
史思明一副我是你肚子里蛔虫的样子:“早就知道将军有这一问,我去打听了,长安没人能看到神迹。但是有老人说,有个叫什么天幕的。”
“不过那都是几十年的事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甚至没人知道天幕是什么。”
“就这天幕的消息,还是我打听很久才听来的,将军放心,不会有人知道将军大计!”
安禄山彻底把心放下去了:“你办事,我放心。现在唯一要紧的,是先把杨国忠那个蠢东西给抓回来。”
史思明继续谄媚:“将军放心,早派人去追了。谁不知道将军对大唐忠心耿耿呢?陛下对将军的宠爱是独一份呢,就算是这个蠢货跑到皇帝面前,说将军要谋反,皇帝先砍的也是那蠢货的脑袋!”
这么一听,安禄山就放心许多了。
他拍了拍肚子,把心放了回去。
是啊,要不是有李隆基那盲目的宠爱,他哪里能有谋反的机会呢?
安禄山逐渐兴奋:“我待会就去跟那蠢皇帝要官,还有委任状!我本来就有兵,拿委任状更能收买人心。我踹翻那蠢皇帝住进皇宫,指日可待啊!”
“是啊是啊。”
史思明像是个捧哏,面前的安禄山就是他往上爬的枝干,他恨不得这枝干直接一飞冲天。
[哦,原来带头投降的,跟害死封常清跟高仙芝的是一个太监。]
[真的是,李隆基看人的眼光怎么这样啊。]
[还是皇帝不行,什么样的皇帝手底下是什么样的兵。]
[现在的李隆基根本就不是开元初的那个。]
[我都怀疑是被哪个昏君给魂穿了。]
高仙芝震惊。
那个对他有恩的宦官,给大唐带来了这样深重的灾祸?
这是事关大唐存亡的大事,他一人无法决断。
“来人,把边令诚捆起来,押往长安!”
大殿前众人叽叽喳喳。
“边令诚是哪个宦官?”
“现在还跟在高将军后头,当监军。”
“不可不可,快快把边令诚给召回长安来,不能再让他祸害高将军!”
“唉,杀了一个边令诚,还有千万个边令诚啊,要紧的是陛下,莫要如天幕一般,听信谗言。”
这话一出,众人沉默。
李隆基当即下旨,召回边令诚。
李瑛在自己院子里摇头叹道:“宦官和外戚,要不得。”
李倩少年音清朗:“阿耶说的是,儿子熟读经史,自然会将这个道理铭记于心。”
李倩明白,父亲说这话不是在感叹,是在提醒他。
李瑛又准备开口,李倩提前预知了他的话:“保持政治清明,不听信小人之言,也很重要。亲贤臣,远小人,儿子省的。”
李瑛摸了摸下巴:“对。”
他看到身侧的儿子目光灼灼看着天幕,有些感慨。
想当初,他就一点点大,被自己带在身边,还不到腰。
现在已经快同自己差不多高了。
【在不知道自己死讯之前,封常清曾多次派人去朝廷,和李隆基汇报战争情况。可是被派出去的兵没有一次能看到李隆基,李隆基不见他们。】
【可洛阳沦陷实在是件大事,这事非报不可。无奈,封常清准备亲自前去长安,将战况仔仔细细告诉皇帝。他想告诉皇帝,双方之间兵力悬殊,他想告诉皇帝,安禄山并不是他们想的那般无能,他想告诉皇帝,现在据守潼关,还能有机会反败为胜。】
【但李隆基已经不想听他说话了。封常清没等来一个跟皇帝见面的机会,他等来的,是赐死自己的圣旨。】
【这样一下杀死两个将军的大事,李隆基他不担心冤枉好人吗?事实上,只要再派人去查探清楚情况,事实真相就能浮现水面,李隆基就会知道谁是谁非,或许这两个将军也能免于死罪。】
【在此前,李隆基无数次回避安禄山的问题,他逃避的不是安禄山,他逃避的是盛世不再的事实。但安禄山起兵谋反,大唐军队节节败退这件事,像是利刃一般,割碎了盛世的虚假面纱。】
【什么是盛世啊,那是他李隆基一手缔造,站在泰山顶端,上告苍天神灵,得到全天下认可的盛世。只有尧鼓舜木、至圣至明的皇帝,才能开创这样的盛世。】
【李隆基遍观历史长河,只觉得这是他一个人独有的殊荣。他怎能容忍有人打碎他盛世的美梦呢?现在,安禄山高举清君侧的旗号,行倒施逆行之举,利刃直指长安。】
【李隆基的春秋大梦,随着那一个又一个沦陷的城池,声声而碎。】
【逆贼谋反,城池沦陷,这是谁之过?天下人都知道,这是皇帝李隆基之过。但李隆基并不这样认为。他没错!错的是退而不战、动摇军心、中饱私囊的那两个将军!如果军心不动摇,如果朝廷的粮食赏赐能如数到士兵的手里,怎么会打败仗呢?】
【战争已起,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开元之年写就的锦绣华章被战火烧的难以入目。那层遮羞的,蒙蔽自己的锦布到底是被扯下来了。现实让让李隆基羞愤难堪,总有人在乱世顶这个罪名。】
【现在大唐的将军,之后,就是大唐的贵妃。】
[为李隆基顶罪的人还挺多,后面还得有一个哥舒翰吧。]
[这段历史真的看的我心痛。]
[封常清在死之前都在想着,要去把战局告诉李隆基啊。]
[所有人都不想放弃大唐,但是李隆基,只想维护他的面子。]
[维护面子的行为在现在看来就像是一叶障目。]
[自欺欺人罢了,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难吗?]
[别说李隆基,就是现在的普通人,都有很多没有承认错误的胆量。]
“尧鼓舜木、至圣至明的皇帝,才能开创这样的盛世。”
“他逃避的是盛世不再的事实。”
“战争已起,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总有人在乱世顶这个罪名。”
天幕的话一字一句砸进李隆基的耳中,振聋发聩。
他开始想,若就是此刻,他面临着兵临城下,乱世已起的局面,他会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吗?
是自己亲小人远贤臣,是自己奢靡享乐,步步放权,任用奸相,是自己一手给大唐招来了灾祸,是他这个皇帝做的失职。
他会承认这种被天下人乃至后世千万人,戳着脊梁骨怒骂的罪名吗?
李隆基恍惚看着天幕,慢慢明白了天幕里的帝王是为何如此急不可耐杀掉了两个将军。
他不能,他不能接受这样的骂名。
大唐双星,以这样浓墨重彩的开篇开启他们的人生,原来却是以这样荒唐的理由草率收场吗?
无论是谗言还是顶罪,他们的死,跟他都分不开关系。
李隆基肩膀垂了下来,带着颓然。
天幕巨大,将他网罗其中,他能清晰感知到,两个人的命运和他小小的一个决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大唐双星,靠自己的本事赚得功名,却因为他永远陨落在此,陨落在那个,没能守成的潼关。
李隆基心里是说不出的凄凉。
“是朕错了。”
他以为自己的脊梁能担起家国天下,却不曾想,连自己的错误都担不起。
【去往长安的封常清,和拿着诏书,从长安回潼关的边令诚。一个凄凉,一个得意。边令诚坐在高头大马上,洋洋得意对着封常清宣读诏书。贬封常清为庶人,回潼关在高仙芝的麾下,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是假,将封常清跟高仙芝二人斩于潼关是真。】
天幕忽闪,画面变换,几乎立体的画面将所有人网罗其中,此时,所有人就站在潼关,就站在城内,就站在封常清和边令诚的身边。
一身甲胄的封常清要来笔墨。
“要笔墨作甚?”边令诚问。
封常清从容道:“败兵之将,甘愿领罚。我只请求这封遗书,能代替我,面见陛下。”
边令诚心情好,答应了封常清的请求。
一封遗书罢了。
想到就在今日,大唐两个最是威风凌凌的将军就要死于他这个阉人的手里,边令诚激动的隐隐发抖。
将军如何,驰骋沙场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死在他这个阉人的手里!
天阴沉下来,阴云自天边慢慢堆积到所有人的头上。
一场悲剧就在其下酝酿着。
被封常清带过的残兵三三两两走出来。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来见他们将军最后一面。
他们脸上是肃穆,是遗憾,是痛惜,也是无可奈何。
边令诚看着士兵们都出来,更得意了:“既都出来了,那就来看看,看看这个谎报军情,动摇军心的人庶人是怎么死的!”
“这不是将军,他就是个庶人。”
“都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着!”
“听清楚了吗?”
没人回答边令诚,他们的眼里只有在战场上,冲在他们前头的这个将军。
谎报军情?动摇军心?
没有人能比他们这些冲锋陷阵的士兵更知道什么是军情。
究竟是谁在谎报军情,是谁在陛下面前谗言献媚,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封常清的披风在萧瑟寒风之中猎猎作响。
他用冻得发红的手,拿起笔杆。
他手是龟裂的,但笔拿的却极稳当。
砚台压住了纸的一角,纸在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在为面前的将军呜咽。
封常清又伸出一只手,将纸压平,于其上开始写字。
有人忍不住了,小声啜泣:“这我条命的将军救的,将军帮我挡了一刀。”
“将军会跟我们一起吃饭,他还给我添过饭。”
“将军,不曾嫌弃过我们市井出身。”
“将军同我说过,他无依无靠的时候,是高将军给了他一口饭吃,给了他一个职位谋生活,他也想给我们一个机会。”
“将军没有和旁人一样看轻过我们。”
“我还曾嘲笑过将军的跛脚,我知错了将军。”
“将军只能死吗?没有办法了吗?”
将军……
将军……
能不能不要死,将军……
【封常清知道自己必死的结局,他需要将战争完整讲出来,需要把自己没说完的话都说出来。“臣所将之兵,素未训习。率周南市人之众,当渔阳突骑之师,尚犹杀敌塞路,血流满野。”】
【这句,是在向李隆基解释战败原因。他在把之前那多封没有送到李隆基面前的奏章,又写一遍,他是将军,战过,就要将战况送报到朝廷。】
【“臣欲挺身刃下,死节军前,恐长逆胡之威,以挫王师之势。是以驰御就日,将命归天。”】
【这句,满是心酸和无奈。在每一个城池即将沦陷的时候,他都想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跟安禄山的军队誓死冲杀,哪怕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
【可现在死,不行啊。两军刚交上战,就死了一个将军,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是让仅剩不多的战力一丝也无。他若是个士兵,即刻就能冲出去,可他是个将军,他需要顾全大局,他能做的,只有隐忍。】
天幕上,封常清越写越激动,他竭力让自己的手稳下来。
他眼眶通红,放在纸上的左拳紧握。
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热泪落下。他沙哑着嗓音,边写边念:
“臣,一期陛下斩臣于都市之下,以诫诸将。”
“二期陛下问臣以逆贼之势,将诫诸军。”
“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许臣竭露。”
四周的呜咽声越来越大,到处都是压抑的啜泣声。
在场的每一个将士,都在为面前即将赴死的将军哭泣。
“我封常清,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阴云如浓烟,鹧鸪扑棱飞上了天,倏然又消失不见。
只余一声清怨。
[封常清是个好将军。]
[已经在哭了,他死的好冤枉。]
[如果不是顾忌太多,想必他是愿意死在战场的吧?]
[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向来都是军人的荣耀。]
[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给了战场,他以保家卫国为毕生追求和目标,怎么就能死的这么窝囊呢?]
[可惜,封常清连一个死在战场的机会都没有啊。]
“封将军,死的冤枉呐……”
萧崇长长叹息,眼里的隐含的眼泪。
韩休的眼睛也红了:“忠心为国之人,至死要被安上一个冤屈的罪名。”
“若封将军知道他落得这样的结局,来生,他还愿意生在大唐吗?”
“是大唐寒了他的心啊。”
【封常清不知道他死后上的这篇表后,李隆基会是什么反应,但是作为一个忠臣,他得写。】
【“臣今将死抗表,陛下或以臣失律之后,诳妄为辞;陛下或以臣欲尽所忠,肝胆见察。”】
【我现在以死上表,陛下可能以为我说的都是狂妄之言,也可能会看到我的赤胆忠心。】
【“臣死之后,望陛下不轻此贼,无忘臣言,则冀社稷复安,逆胡败覆,臣之所愿毕矣。”】
【我死了,只求陛下从此不要再轻视逆贼安禄山,恢复大唐的江山社稷,打败逆贼安禄山,就是我毕生所愿,若这愿望能得以实现,那么臣,此生无憾!】
[他怎么到死都想的是大唐江山啊。]
[他被冤枉的那么惨,被拉去当替罪羔羊了,想的还是叮嘱李隆基不要轻视安禄山。]
[他真的一点怨都没有吗?]
[那个时代的赤胆忠心,是我需要敬仰的,我做不到。]
刚刚问出封常清怨还是不怨的那个官员,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
不需要封常清本人来告诉他,究竟怨恨还是不怨恨。
这封遗表字字泣血,句句忠诚,通篇上下皆是他一腔热血与赤诚之心。
封常清至死的遗憾,是安禄山没能死于他的刀下,是没能亲眼看到大唐社稷复安的那一天。
天幕上,只见封常清在谏书上落下最后一笔。
“仰天饮鸩,向日封章,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他抽出佩刀,引颈受戮。
“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周围有人跟着封常清一块喊着。
在众人呼喊声中,封常清倒在了地上。
他写完的谏书,是他能为大唐做的最后一件事。
倒地的时候,封常清睁着眼,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他能感觉到血从他的颈间流出。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他想起了自己军旅生涯的起点。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也是这样一个阴云密布的天气。
现在还不是时候,需得再等等,等这云都堆积起来,等这雨簌簌往下落,淅沥小雨变成瓢泼大雨之时,就到时候了。
就在那场大雨里,他有了一个入军的机会。
血流的越来越快,封常清觉得自己越来越轻。
他慢慢笑了。
恍惚间,他好像飘过了这人挨着人的潼关,飘过了重重叠叠的山峦,飘过了一座又一座关隘。
他不再能听到呜咽哭声了,他听到雄鹰在振翅,战马在嘶鸣。
他飘到了安西,飘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噼里啪啦的雨点让他飘忽的身体有了重量,他又落回到地面。
他蹲在草地里揪草,守着那不远处灰色的帐子。
他知道,再过约莫一刻,这帐子会掀起一角,有个叫高仙芝的将军从里面走出。
他只要喊一声“将军好,愿为将军效劳”,就能得到一个入他麾下的机会。
从此后,他就会跟着这个高将军,征战沙场,以两个血肉之躯,在边疆竖起厚壁铜墙。他们二人,一人执枪,一人拿刀,犯长安者,立斩马下。
封常清的视线越发黑暗了。
他头歪在草地,笑着,嘴唇蠕动着,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只有血沫不断从嘴里流出。
“愿为,愿为……将军效劳……”
天幕下,百官皆哭。
“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宇文融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心里都不舒服:“一个将军,和文人一样死谏了。”
萧崇痛心疾首,他眼泪如注:“封将军他哪里是死谏啊,他是不得不用文臣的办法为国尽忠,他再无去战场的机会,如何死战?”
宇文融讷讷不作声了。
封常清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像是钉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封将军据守潼关的时候,他们在朝为官吗?
他们为官,可曾为封将军说过一句话?
若朝堂上能有一个为将军说话的人,是不是,就能改变他的命运,这个毕生都在守护大唐疆土的将军,或能有一个好下场。
哪怕不是寿终正寝,就是战死沙场,也比含冤受辱好千万倍。
所有人都在担心害怕,他们怕那时的自己就在朝堂,他们怕自己忠肝义胆一丝不剩,变成一个浑浑噩噩没有心肝的人。
不再为蒙冤者发声,不再为家国事操劳。
他们更怕自己变成边令诚那样,在逆贼面前摇尾乞怜的可怜人。
此时,所有人都在摸着自己的忠心,摸着自己的良心,为他们的心上了一层又一层锁。
眼见名将含冤而无人站出来为他发声,这才是真的悲哀。
封常清的死让所有人心里如被锐器击中。
他们担心自己是默不作声的旁观者,他们还担心……
自己是下一个封常清。
会是这样吗?
所有人都看向前面的李隆基。
忠心为国之心,必定没有好的结局吗?
【封常清死了,接下来轮到高仙芝了。】
【高仙芝从外归来的之后,看到的就是封常清满身是血,被潦草裹在一个草席里的场景。】
【边令诚还是害怕高仙芝的,他做高仙芝的监军多年,知道高仙芝的脾气远不如他的外表一样和善。所以在见高仙芝的时候,边令诚还给自己多加了一百多个带刀侍卫。】
【但其实高仙芝要是真有抗旨之心,这一百多的带刀侍卫也是没有用的。有句老话是,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高仙芝也是忠臣良将,他不会抗旨。】
[两个人对比起来,那宦官边令诚真的是太可笑了。]
[像个蝼蚁鼠辈,过街老鼠人人挨打!]
[我去百度了一下,边令诚之后被李亨给杀了,我爽了!这样跟汉.奸没区别的走狗,就是该杀!]
[他们父子两个难得有一个做了能让我顺心的事。]
[高仙芝是忠臣良将,不会抗旨,这话我听的很心酸,是啊,哪怕是赐死他的圣旨,他都不抗。]
[那个时候的李隆基已经不值得他们效忠了呀!]
宇文融恨恨:“边令诚那狗死了,实在是大快人心!”
李林甫接话:“谁说不是呢。”
天幕又变化了。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从边令诚嘴缝里溢出:“陛下也给了将军圣旨。”
“高将军,接旨吧?”
边令诚让士兵团团围着自己,保护自己。
在士兵后面的他嘴脸格外得意和丑恶。
他用眼角觑着高仙芝,一副小人的尖酸刻薄模样。
高仙芝被封常清的死讯震的如五雷轰顶,他恍惚地跪下接旨。
但圣旨上的诬陷让他心绪难以平静。
封常清原来是这样死的。
封常清死了,下一个,就是他。
高仙芝怒视着边令诚得意的模样,怒道:“遇敌而退,没有死战,是我罪有应得。”
“你知道你该死就好。”
高仙芝气红了一张脸,污蔑如狗皮膏药,哪怕他此刻身死都要永生永世跟随他,被后人唾骂。
他瞪着边令诚,像是以眼神为箭,要把边令诚给射穿一般:“但,我高仙芝没有中饱私囊!我今日可以指天对地的发誓,我高仙芝,问心无愧!”
边令诚脸色一变,要把污名摁死在高仙芝的身上:“你有没有私吞军粮跟赏赐,你心里知道!变卖军粮,就是死罪!”
高仙芝看到边令诚着急了,反倒不那么生气了。
原来是这蝼蚁栽赃的他。
高仙芝不再看臭如蝇虫的边令诚,他转过身,对着围在一边的将士们说:“我,高仙芝,从长安将你们召来入营当兵。诚然,这是形势危急所迫,但我想带你们建功立业之心,从没有过一刻停歇。”
“谁料到逆贼兵力超出预料,因此我只能带你们占据潼关险要之地,潼关易守难攻,据守此处,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朝廷给你们发了多少军粮跟赏赐,我就给了你们军粮跟赏赐。你们如果觉得,我高仙芝真的私吞了你们的银钱,那就喊一声‘是’,如果,你们觉得我高仙芝是被冤枉的,那就替我喊一句‘冤’吧。”
话至此处,高仙芝目光灼灼看着边令诚。
他一张脸上,满是又惊又惧的扭曲神色。
他尖锐喊叫着:“高仙芝!你不管干什么都不能改变你马上就要死的结局!”
在士兵们之间响起的喊声,压过了边令诚那诡异的声音。
先是几人不那么齐整地喊着“冤”。
接着,更多人加入呐喊之中。
“高将军是冤枉的!”
“高将军冤枉!”
“高将军不是干这种事的人!”
人越多,混杂的声音也越发雄浑厚重。
年轻人的喊声震天动地,像是要驱散头顶的阴云。
“冤!”
“冤!”
“冤!”
边令诚大惊失色:“不要喊了,你们不许再喊了,住嘴!”
他阴柔的喊声消散在了这群阳刚气中。
边令诚控制不住将士们,就命人砍下高仙芝的头颅:“还等着干什么!砍头,现在就行刑!”
然行刑的士兵被高仙芝一身气质唬地踌躇不敢上前。
“废物,没用的废物!”
高仙芝不再理会边令诚。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打算抗旨,他只求一个正义。
现在,所有的将士们都相信他高仙芝不是鸡鸣狗盗之徒,将士们知道了,他们的子孙也会知道,他们的子孙知道,千秋万代,都有人知道他高仙芝是冤枉的!
史册若是硬要把污名扣在他头上,便会有千万人来替他陈冤。
如此,便够了。
高仙芝不疾不徐走到了封常清身边。
那破草席边,是一把带血的刀。
直至此刻,高仙芝才感觉到身上有了温度。
他浑身冰冷,但眼眶是热的。
刚刚的巧舌到了这里,却点打弯都不会了,高仙芝几乎说不出话。
他单膝跪地,伸手撩开了遮掩尸体的一角,那熟悉的,脏兮兮的脸就这样露出来了。
封常清眼未阖上,嘴巴张开,那口白牙全是血污。
死不瞑目。
眼泪倏然就落下来了。
“封二啊……”
高仙芝声音如往常温润,却带着颤抖。
他还像是在跟活着的封常清说话。
“十五年前你就跟在我后头了。我当节度使,就提拔你当我的判官,咱们一起守着边关。”
“后来我被调走,你小子出息,接替了我的节度使位置,能独当一面了。”
“我们征战沙场,携手击退敌军,战退大小勃律,从此吐蕃再无人敢犯我大唐疆土!”
“多好啊……”
高仙芝伸手,放在封常清的眼睛上,然后慢慢将他的眼睛阖上。
他捡起了刀,喃喃道:“我们能死在一起,死在同一天,也好。”
“也好啊。”
一起投胎去,一起当将军,一起再为大唐守百年江山!
高仙芝将刀横在自己的脖子,如封常清一样,引颈就戮。
他看着天,慢慢倒下。
眼前,不是蔽日阴云,该是万里晴空的。
日头应该西斜,天边应该飘满彩云。
彩云下该是营帐,就在帐子不远处,应该有个薅草的背影。
他得多薅几日草,约莫三十几天,等一场雨就好了。
等一场雨后,就能入他麾下了。
死了好啊,死了就能再活一次。
再去安西,等一个黑瘦的小瘸子喊他高将军。
听小瘸子嘹亮地喊一声:“将军好!愿为将军效劳!”
高仙芝躺在地上,永远看着阴云避日的天。
边令诚看高仙芝久久不闭眼,高声叫嚷:“砍下他的头!他还没死!”
于是刽子手手起刀落。
头颅滚到边令诚的脚边,一双清明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今天是肥的对吧呜呜呜呜都死啦呜呜呜呜
第108章 李隆基又要搞骚操作了
[抱头鼠窜, 别刀了别刀了。]
[快把我的命给刀没了。]
[呜呜呜我就这一条命啊。]
[要知道,人被刀,就会死。]
[李隆基!!出来挨打!啊啊啊, 这段历史越读越生气。]
李隆基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他出来了,他做好挨骂的准备了,但是能不能不要打他?
他发誓, 他保证, 这一辈子他会好好对待高仙芝还有封常清两位大将!
百官都被天幕上最后的一个画面给吓到了。
高仙芝那至死不能瞑目的眼睛, 不仅仅是在看边令诚, 还在看他们所有人。
那双澄澈不甘的眼睛好像在问他们,为什么无人为他开口辩解。
又好像是在问皇帝李隆基,为什么不彻查战争始末就要将两个忠心为国的人无端杀害。
百官看向了李隆基。
是啊, 杀的人只有两个, 但寒心的却是心为大唐的所有人。
背后的视线过于强烈,李隆基转身,认真看着在场的每一个官员。
“朕在此,向诸位爱卿保证, 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悲剧不会重演, 历史不会重演。”
“高将军和封将军, 是大唐的功臣, 朕绝不会亏待他们。”
李隆基的眼神是坚毅的。
与第一次看天幕之时, 他那恼羞成怒的相比, 现在的李隆基成长的不止一星半点。
他慢慢能接受自己的错误, 慢慢会改正自己的错误, 他慢慢将百姓放在了心上。他戒骄戒躁, 戒奢戒淫, 他严以律己,勤勉待政。
他的变化,臣子们都看在眼里。
故而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的这句话。
他们相信的,不是天幕里的那个李隆基,相信的也不是那个九五之尊的皇帝,朝臣们相信的,是自己目之所见,心之所感。
皇后没有废,太子没有死,为朝兢兢业业的张说寿终正寝,张九龄登上宰相之位,也至今都还在那位置上。
所以现在他们也有理由相信,一心为大唐的臣子们不会落得身首异处的悲惨结局。
高仙芝和封常清看着天幕,又哭又笑。
悲恸过后,他们将眼泪擦净,目光逐渐坚毅。
天幕说的对,他们,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
那怕是身死,魂魄也要飘回来,拿刀执枪,再为大唐守千年江山!
【把两个正在守潼关的将军给杀了,可以说是自安史之乱爆发开始,李隆基走的第一步昏招。】
[他走的昏招难道还少吗?]
[安史之乱之前他就跟个臭棋篓子一样在下臭棋。]
[好的,这是第一步巨大昏招,接下来还会有无数个巨大昏招。]
[李隆基在嚯嚯大唐。]
[唉,谁听了能不叹气呢?]
安禄山捧着肚子,开始笑。
昏招好啊,那皇帝是个臭棋篓子就更好了。
这样他就能把他步步紧逼,逼到绝境。
他真想亲眼看看皇帝逃跑的会是这么个孬种怂样。
既然两个守潼关的将军不在了,他么他拿下潼关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攻破潼关,长安就近在眼前。
马上,他就能看到李隆基是怎样抱头鼠窜!
这神迹可是要把蠢皇帝的模样,一点不差的给放出来啊。
【封常清跟高仙芝是大唐名将,是突出战力,现在被李隆基两刀给弄死了,和安禄山对抗的兵力也就有了巨大的损失,不仅如此,杀的是两个将军,失去的却是无数的人心啊。】
【本来效忠于大唐,但意志却并不怎么坚定的那些人,看到这样的忠臣良将都被杀害了,那他们效忠大唐的意义在哪里呢?意义在越是忠心,死的就越快吗?安禄山采用的又是投降不杀的策略,这样将有大批人投入敌军的怀抱。】
【话说回潼关,潼关失守后,李隆基需要找其他的将军来代替高仙芝跟封常清,他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人。哥舒翰。】
此时,河西小小的衙将,哥舒翰抬起了脑袋。
他手里一手端着酒,一手拿着鸡腿:“哦?”
【哥舒翰这个人没吃过什么苦。】
大喇喇坐着的哥舒翰举起了自己鸡腿。
是啊,没吃过什么苦,吃鸭腿儿呢。
【封常清小时候是过的非常清贫困苦的,但是这个哥舒翰不一样,他家财万贯,家里很有钱,是那种啃老的富二代形象。】
【他年轻的时候虽然不思上进,但是也没有惹出什么大乱子,花花钱,喝喝酒,还有点仗义在身上,没事资助点朋友小钱,让他们的生活也过的不至于那么艰难。】
[朋友们,哥舒翰这个人,不错的啊?]
[真的,一般来说不思上进的富二代真的会到处捣乱。]
[他根本不调皮捣蛋哎,花花钱喝喝酒怎么了,给他花!反正他家里有钱。]
[有这样的朋友其实也是很好的吧?]
[发出了想跟哥舒翰交朋友的声音!]
[哥舒翰的好友申请+1。]
哥舒翰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鸡腿。
“哥舒翰这个人,不错的啊?”
“发出了想跟哥舒翰交朋友的声音!”
他用油了吧唧的手,害羞挠了挠脸。
没想到他四十好几的年纪了,还能得到别人的喜欢。
短暂的害羞之后,哥舒翰慢慢回过味来。
刚刚上面说什么来着?
“找其他的将军来代替高仙芝跟封常清。”
代替高将军跟封将军干什么?守潼关?
他一个小小的衙将,能代替两个大将军去守潼关?开什么玩笑?
哥舒翰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天幕是不是说错了,这个守潼关的应勇将军,能是他吗?
但思前想后,他又觉得这消息是错不了的。
年轻的时候家财万贯,游手好闲,啃老,爱花钱,爱喝酒,偶尔搞点行侠仗义的小事。
没错,这是他哥舒翰会干的事情,是他啊?
哥舒翰又用自己油了吧唧的手挠了挠头。
真是活久见,未来的他自己这么牛逼呢。
李隆基眉头皱成一堆。
他左看看天幕,右看看天幕,无论用哪个姿势,都不能想起这个哥舒翰究竟是何许人也。
没道理啊,按理说,哥舒翰能代替大唐双星去守卫边疆,那自然说明他是非常厉害的。
年少轻狂爱喝酒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喝点酒能是什么大事?日后能为大唐效劳,就是好汉。
只是,这个好汉如今在哪?难不成他又把自己的大将给忘记了?
完了完了,这该不能让其他大臣们寒心吧?
李隆基心虚瞟了一眼周围。
哎?周围也是困惑的目光?
最后,李隆基又看向自己的智囊高力士。
高力士冒汗,有印象但记不真切,别叫我别叫我别叫我。
“高力士?”
“这个哥舒翰,是哪里的一员大将?”
高力士:“……奴一时也想不起。”
周围窃窃私语。
“这个叫哥舒翰的,是哪里的将军啊?”
“能代替高封两位将军,想必是不凡之人。”
“我知道有一个叫哥舒翰的,但是,真的是天幕说的那个守潼关的将军吗?”
“别管是不是,先说来听听。”
“河西的一个衙将,叫哥舒翰……我还是路过那里住了一段时间才知晓。”
拉长耳朵的李隆基:?
衙将?
是他想的那个,没什么权力本事的衙将吗?
大唐以后的一员猛将,现在还被埋没着?
李隆基睁大眼睛,两个眼睛全是不可思议。
【哥舒翰这个人是老年成材。他年轻的时候,因为家庭经历实力的支持,始终在挥霍。等到他四十几岁的时候,父亲死了,他去京师客居的时候被长安尉歧视了,长安尉说他老大不小没点成就,就知道啃老,没用。】
【这话刺激到了哥舒翰,从此他发愤图强,进军营,一点点靠自己的能力跟本事爬上高位。】
【数次打退吐蕃的是他,石堡城之战大捷的是他。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太保,凉国公,河西节度使,西平郡王,也都是他。】
[哇哇,他好厉害。]
[真难想象,从四十岁开始努力,还能获得这样的成就?]
[这就是大家说的那种大器晚成吧?]
[哥舒翰真了不起。]
随着天幕慢慢将哥舒翰身上的功勋说出来,大殿前的众人从惊讶,到发疯。
“这个小衙将这么厉害呢?”
“说出来谁敢相信啊?”
哥舒翰也不敢相信。
这下哥舒翰是实在吃不下他的鸡腿了。
他听着天幕,呆滞到自己的哈喇子滴到鸡腿上都不自知。
开府仪同三司。
太子太保。
凉国公。
河西节度使。
西平郡王。
这些能有一个给他,他晚上做梦都能笑醒,这张老脸都得笑烂。
现在天幕说,这都是他的?
全部都是他的了?
哥舒翰大大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
两只眼睛里写的全都是不可思议。
【因为哥舒翰的显著功绩,在边关甚至流传着这样的歌谣。《哥舒歌》:“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
【百姓自发编曲传唱,哥舒翰在西北的声望很高的,这些声望都是他拿着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
此时,哥舒翰脑海之中已经开始想象自己一身甲胄,坐在高头大马上,带着大刀守卫边疆那英姿飒爽的模样了。
“撒飒飒!”
他拿着自己的鸡腿骨头当做大刀,挥舞着刺了两下。
心里畅快极了。
【在高仙芝跟封常清死了之后,李隆基想到的就是手下的这个将军。但这个时候的哥舒翰已经很老了。但李隆基为什么要坚定任用哥舒翰呢?难道没有更年轻的将军了吗?当然有,大唐不至于一个带兵打仗的都找不到。】
【但是那时候的李隆基疑心病实在是太重了,他除了哥舒翰,谁都不愿意相信了。他为什么相信哥舒翰呢,还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个理由,哥舒翰是个杂胡,在中原没什么势力,不会跟朝廷里的官员勾结,不会跟他的儿子们勾结。】
【这和李隆基信任安禄山是一个道理。】
【哥舒翰来潼关,就会跟安禄山对上。说起他们两个人,还真有一段故事。】
【安禄山是三镇节度使,几乎把控着东北那里的所有军队,说是名副其实的东北王不为过。安禄山如果是东北王,那哥舒翰就是西北王。李隆基给安禄山的爵位是东平郡王,给哥舒翰的爵位就是西平郡王。】
[哈哈哈,李隆基还挺会端水。]
[端水大师李隆基上线了。]
[真的,也没看到哥舒翰仗着皇帝宠爱就要谋反啊,安禄山真不要脸。]
[安禄山,刀了他!!]
安禄山不屑一顾。
“哥舒翰有那实力不谋反,他是孬种,没有志向!”
“怎么能拿这种胸无大志的人跟我比?”
史思明奉承:“是的是的,你最有志!”
【安禄山和哥舒翰两个人就像是什么都比较像的死对头,都是杂胡,得到的爵位又都是一样的,称号也一样。再加上杨国忠为了跟安禄山斗,在哥舒翰面前说了不少安禄山的坏话,这下安禄山跟哥舒翰的关系实在是差到了极点。】
【于是李隆基出现了。李隆基来当和事佬,调节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我劝李隆基你不要多管闲事。]
[最好全朝堂的人都讨厌安禄山,最好所有人都讨厌安禄山!包括李隆基也讨厌他。]
[我现在想想安禄山我就生气。]
[谁说不是呢,他跟李隆基的名字放在一块我马上就炸了。]
李隆基摇头。
他怎么会多管闲事,他现在巴不得所有人逮着安禄山就砍一刀!
你砍一刀,我砍一刀,这样才痛快。
【李隆基调节的办法也很接地气,就是组了个饭局,把哥舒翰跟安禄山都弄在一起,大家一起吃饭,有误会的说开误会,有矛盾的说开矛盾,有什么仇什么怨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呢?】
【但其实通过一顿饭让两个人一笑泯恩怨,只是李隆基的一厢情愿罢了。两个人在饭局上吵架,从此之后矛盾更深了。】
[我就说吧,不要让李隆基擅作主张……]
[怎么可能有吃顿饭就能解开恩怨的死对头嘛。]
[如果这样的话,那根本就不能叫死对头,什么是死对头,不死不休的,那才是死对头。]
【在哥舒翰准备领旨去潼关的时候,安禄山病了。安禄山得的病也很好理解,他得的是糖尿病。我们之前说过,他很爱吃,但是他第一个义父觉得他实在是太胖了,不准他吃太多的饭。】
【安禄山还在他手底下的时候,自然是乖乖吃饭的,但是到了李隆基当安禄山干爹的时候,就很宠爱这个“儿子”了,给安禄山的吃饭的金碗都是疯狂加倍的plus版本,安禄山自己也有钱了,就更不会控制食欲了,所以他把自己吃到了三百多斤。】
【这个时候安禄山的糖尿病已经到了晚期,几乎是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生命安全,糖尿病晚期的并发症有很多,安禄山几乎全占了。】
[换个角度,李隆基也做了好事?]
[得再把安禄山喂胖点,他最后可没死于糖尿病。]
[三百斤实在是惊呆了我。]
[说真的,安禄山的马,一定很辛苦吧?走二里地就得换一匹。]
安禄山怒了:“什么糖尿病?这神迹在说什么?我会得什么不治之症?”
“我吃饭怎么了?吃饭会得不治之症,这纯属放屁!”
史思明不敢说话。
他其实也觉得安禄山实在是太胖了。
他们现在给安禄山买马都费劲。
挑马的时候,得现在马背上摞三百斤的沙袋,马如果不倒下,才能用。
此外赶路的时候,还得轮流换马,到一个驿站,换一匹马。
谁家将军出行牵着十几匹马啊,这不也太可笑了吗?
大殿前,文武百官开始祈愿。
“所是哥舒将军能趁安禄山发病,夺回战争的主动权就好了。”
“两个人实力相当,这是有可能的事情啊。”
被背刺久了的李隆基直觉,这事不容乐观。
他撇撇嘴,谨慎看着天幕。
【我们不是说,安禄山跟哥舒翰还挺像的吗?他们都是胡人,身上的爵位又相当,还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现在,又一个相似点来了,他们都生病了。】
【安禄山得的是糖尿病,哥舒翰得的是中风……】
把鸡腿骨头挥舞的虎虎生风的哥舒翰收手了。
什么意思,他中风了?
哥舒翰扔掉鸡腿骨,突然嘴歪,就着口涎,走路一跛一跛的,手也变成了鸡爪子。
中风,就是他现在这样的中风吗?
他走了两步,又恢复正常,默默回到一边坐着。
哥舒翰大脑呆滞,有点傻的。
他功成名就,官爵加身,怎么会突然就中风呢?
殿前觉得局势大好的众人,此时也都扼腕叹息。
这是什么,这是天妒英才啊!
好好的,怎么能中风呢?
萧崇眼睛里全是焦急:“这下哥舒将军不能去潼关了吧?”
韩休愤然:“我就说为何潼关没能守住,原来是哥舒将军不在了!”
张九龄叹息:“真是造化弄人,若哥舒将军还健康,想必长安也不会沦陷。”
宇文融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戏精一样:“怀念哥舒将军。”
李林甫原本沉重的心,在看到宇文融的动作之后一秒出戏。
……有没有一种可能,哥舒翰现在还不是将军,哥舒翰他现在的身体,还很健康。
所有人都沉浸在哥舒翰不能上战场的悲伤情绪之中。
包括李隆基。
啊,他未来的一员大将!怎么能中风呢?
这下好了,还有哪个兵能用,还有谁能抵御安禄山的铁骑?
李隆基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唉,为什么要把封常清和高仙芝杀掉,现在可怎么办?
【哥舒翰喜欢喝酒的习惯从来没改过,四十几岁的时候他发奋图强,官勋加身之后,他就又开始放纵了。】
【也并不能怪他,安史之乱发生的时候,那会他都已经很老了,基本上是一个等着退休的年纪了。他也走到了一个将军能走的最远位置,这时候享受点也没什么,愿意喝酒就是多喝两口,也不会有人说他。】
【但很显然,这个时候的哥舒翰忘记了,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他喝完酒之后去洗澡了。喝酒之后,人体内的酒精浓度很高,加上热水促进血液循环,血压会有波动,很容易虚脱休克,或者是中风。哥舒翰就因为这样一个小疏忽,中风了。】
[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喝醉酒之后不能蒸桑拿大家都知道的吧?]
[我的天,原来还有这个说法,那我之前喝那么醉还去洗澡,真是命大。]
[听历史还听出养生知识了。]
此时的哥舒翰,手拿着酒杯,正准备把最后一口酒给干掉。
天幕的一句“哥舒翰就是这么中风的”,吓得他立马把酒杯子给扔出去了。
中风,喝酒能中风?
原本如琼浆玉液的酒,现在在哥舒翰眼睛里,就是致命的毒药。
喝酒,喝个屁!
【哥舒翰也很惨,明明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再多等一会就能直接退休,但没想到啊,安禄山起兵了。】
【安禄山刚起兵的时候,哥舒翰还不以为意的,想着小蚂蚱蹦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没几天就能把安禄山给摁死,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料。】
【接连沦陷的城池让哥舒翰有了不祥之感。事实上,没有多久,李隆基继而连三的骚操作就坐实了他的不祥之感。】
【被李隆基重新启用的时候,哥舒翰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他表示自己已经中风,实在上不了战场。但李隆基下了死命令,你必须去。】
[人家都中风了,我的天哪。]
[李隆基没人性。]
[让一个中风的人去能干什么啊?]
[唉,哥舒翰实惨。]
大殿前的众人,又沉默了。
刚刚你一眼我一语的,“哥舒将军中风不能出战”的话还犹在耳畔。
现在,天幕就甩了他所有人的耳光。
有什么不能出战的呢?皇帝下了死命令,哥舒翰就是死了,尸体也被去战场。
李隆基只觉得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让中风的老将去守潼关?
他想问问天幕里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都叫李隆基,为什么他就是不理解他呢?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吗?
【没办法,哥舒翰只能收拾包袱去潼关了。但事实上,让哥舒翰守潼关,是不如高封两个将军守潼关的,哥舒翰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将部分指挥权给了身边两个大将,但这两个大将不对付,有劲不能往一处用。】
【如果让哥舒翰死守潼关,能守住吗?潼关易守难攻,守住的几率很大。但这时候,李隆基又开始他的骚操作了。】
第109章 崤山古道,埋骨之道
【推测哥舒翰能够守住潼关的理由, 不仅仅是潼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是因为在安禄山忙着享受当皇帝快的时候,他的屁股起火了。】
【在安禄山的后方, 有四个人于乱世挺身而出,带领大批军民,高举反对安禄山的大旗, 这两股势力在两地分别努力, 锲而不舍为大唐而努力。】
【这两团力量越来越强, 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形成了以颜杲卿和颜真卿领导的河北战场, 以及郭子仪和李光弼领导的河东战场。】
【如果潼关能守住,安禄山后方失火,自顾不暇, 那么就能完全扭转现在的被动局面。】
【但我们刚刚提到了, 李隆基又开始搞骚操作,他不让哥舒翰守潼关了,他让哥舒翰出兵去攻打陕郡。】
【李隆基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呢?因为他得到消息,安禄山在陕郡仅仅放了四千的兵力, 如果哥舒翰出兵攻打陕郡,收复陕郡是完全没有悬念的事情。】
[不守潼关去打陕郡?他怎么想的?]
[别想了, 你永远都猜不透李隆基的。]
[好好守潼关不好吗?]
萧崇看傻了:“为什么不守潼关, 要突然去打陕郡?”
宇文融猜测:“如果把陕郡收回来, 也能算上一点战绩?”
萧崇更困惑:“可安禄山怎会放区区四千的兵力在陕郡, 万一这是诱敌深入呢?”
宇文融试图辩驳:“如果不是诱敌深入, 就是战绩。”
百官有的赞同收复陕郡, 有的则担心陕郡是个陷阱, 还不如好好守着潼关来的稳妥。
萧崇一语中的:“攻下陕郡, 对当时的战局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啊?”
事实上, 不仅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去攻陕郡弊大于利。保下长安的关键在守住潼关,而不在攻下陕郡。
哥舒翰大腿一拍:“该守潼关的呀!”
“嗨呀!”
他摇头叹息,十分惋惜的模样。
【李隆基一声令下,让哥舒翰冲锋陷阵,冲!】
【但哥舒翰是个将军,且已经到了潼关,他知道手里的兵是什么样子,知道什么决策有利于战局。就是从哥舒翰私心的角度来讲,他也是希望选择更稳妥的据守潼关,而不是出兵打仗。】
【他的身体素质已经不允许他做这样激烈的活动了,人到老年,所求的还是一个稳妥,既然据守潼关也有一线之机,那么为什么不选择潼关呢?哥舒翰他是想活着的。】
【哥舒翰上谏跟李隆基分析局势。他先是把这可能是安禄山他诱敌深入的计划的一环说了出来。“禄山久习用兵,今始为逆,岂肯无备?是必羸师以诱我。若往,正堕其计中!”】
【安禄山他的造反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呢?这是陷阱,去了就中计了!这是一个身经百战之老将的谆谆之言啊。】
【接着哥舒翰从敌人角度分析,“且贼远来,利在速战;官军据险以扼之,利在坚守。”那逆贼千里迢迢来这里,他肯定是想快速结束战斗的,但是我们不着急啊,我们的优势就在于据守,跟安禄山搞拉锯战。】
【哥舒翰又从安禄山残虐失人心,以及现在各地自发组织起来的反安禄山大军还没有完备的两个角度,来劝说李隆基。“贼残虐失众,兵势日蹙,将有内变”,“今诸道征兵尚多未集,请且待之”。】
【可以说,哥舒翰他虽然中风了,但是多年的战斗经验,还有他的战斗头脑的就是在的。尽管现在有说法,中风之后脑子可能会不清醒,但从这封谏书来看,哥舒翰宝刀未老,智慧仍在。】
天幕说完哥舒翰的谏书内容后,天幕下那些支持出战的一派纷纷点头。
“是啊,没错。”
“是这个道理,不出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且安禄山的后方失火,自发反对安禄山的军民中,已经形成了两个战场,焉知再多等些时候,会不会出现第三个,第四个呢?”
“哥舒翰有大智慧啊,不愧是西北王!”
哥舒翰又拍了大腿。
他浑身都舒坦了。
他刚刚当然是觉得出兵是最坏的打算,但究竟坏在何处,他说不出,只觉得有什么堵在自己的胸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天幕就是他的另一张嘴啊!
对,没错,他想的就是这个意思!
哥舒翰站起来走来走去,越想越兴奋。
这是我写的谏书?这样有条理的分析,这样成熟的谋略,当真的是他哥舒翰能拥有的?
此时四十出头,还没混出名堂的哥舒翰激动坏了。
他合掌一拍:“老子真牛逼啊!”
安禄山的眼神是蔑视。
他像是能透过天幕看到李隆基一般,蔑视的视线直直穿透天幕。
现在他越发瞧不起坐在皇位的李隆基了。
真是什么人都能当皇帝了,这简直是个笑话。
他只是用了一个小小的计谋,就真的能把李隆基给骗住了?
哥舒翰倒是有点小聪明,但是那又如何呢?
跟他平起平坐,一个东北王一个西北王,他哥舒翰凭什么。
凭他中风路都走不明白吗?
阴暗又自大的情绪在安禄山胸中一点点滋生。
天幕对李隆基所做蠢死的不避讳,所讲的安史之乱甚至能将李隆基身上的所有缺点放到最大。
作为安史之乱的利益既得者,安禄山只觉得,在李隆基那些愚蠢行为的衬托下,自己的形象更加光辉伟大了。
这简直就是他安禄山的高光时刻,人生巅峰!
【不仅仅是哥舒翰在疯狂劝李隆基据守潼关,这时候,在河东战场的郭子仪和李光弼也联名上谏,他们恳求李隆基准许他们向北出兵,直捣安禄山的老家,那时候叛军必然溃散不成气候。但潼关必须拖住安禄山的主力,千万千万要守好潼关。】
【按理说,哥舒翰已经把事情说的这么明白了,李隆基该听听哥舒翰的意见吧?但是没有,李隆基他没有听,因为奸相杨国忠又开始说唆使李隆基了:哥舒翰得出战,他必须出战!】
【这就要说到杨国忠跟哥舒翰的恩怨了。】
[啊啊啊,又是奸相杨国忠。]
[杨国忠死不足惜啊!他这个没用的东西!]
[百害无一利,他活着就是在浪费大唐的空气。]
[我的大唐被这奸人玷污了。]
[李隆基不会又信了杨国忠的鬼话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自信一点,就是你想的那样,不然长安到底是怎么沦陷的呢?]
“听信谗言……亲贤臣远小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李倩入是说道。
李瑛表示:“其实皇帝是什么样子,他身边的臣子就是什么样子。你看你皇爷爷身边还有‘杨国忠’吗?”
说着,李瑛给了李倩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
李隆基有意传位于李倩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李倩的伴读是李隆基亲自给选的,甚至让宰相张九龄当他的先生,且他的先生可不仅仅是张九龄一人。
在别的皇孙玩泥巴的时候,李倩都能独立看奏折,对时下政事提出自己的看法。
太子李瑛年纪大了,又不想当皇帝,这皇帝除了李倩还能有何人?
杨国忠在马背上,一边控马,一边看天幕,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颠出来了。
“杨国忠死不足惜啊!”
“他这个没用的东西!”
“杨国忠玷污了大唐。”
他看天幕,脸色是越看越阴沉。
为躲避安禄山,他走的全都是小路,山路,腿上脸上都是被划伤的痕迹。
无妨,这些人骂他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只有他跟安禄山还有史思明能看到的东西,旁人瞧都瞧不见。
有谁知道他杨钊,就是以后的大唐奸相杨国忠呢?
杨国忠发狠地用马鞭抽了马屁股,硬着头皮加快脚程。
他要去长安,去见朝中大臣,去见皇帝,去告诉他们,安禄山马上谋反的消息。
他有安禄山谋反的证据,他知道安禄山私制的龙袍放在什么地方,这就是他有谋反心的最有利证据!
到时候,安禄山当皇帝的春秋大梦破灭,而他杨国忠就能借着揭发安禄山的功劳,就算不能平步青云也能捞得一官半职。
他算是看透了,靠杨玉环当贵妃跟靠安禄山屁用没有!
没用的杨贵妃,没用的安禄山!
杨国忠越想越生气,他被安禄山踹过的肚皮下,肠子都绞在一起,生疼!
他拿着鞭子发狠一样又抽了马屁股,泄愤。
却没成想,气得太狠没拿稳鞭子,摔到了自己的屁股。
“嗷!!”
杨国忠尖叫惊天动地,林里的鸟到处乱飞。
他的脸色更臭了。
哥舒翰好整以暇坐着。
让他听听是怎么个事,怎么跟叫杨国忠的奸相有矛盾了?
既然是奸相,那有矛盾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吧?
最好把这个奸相给弄死!
哥舒翰拿手对着自己的脖子比比划划,龇牙咧嘴,表情凶狠。
杨国忠,国忠国忠,不忠于国家的奸相,死!
【有人或许疑惑,杨国忠不是总在哥舒翰面前说安禄山的坏话吗?按理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因为不错的呀,联合起来对付安禄山,看起来不是挺好的吗?】
【但此一时彼一时,杨国忠为什么忌惮安禄山啊,因为他觉得李隆基对安禄山的宠爱超过了对自己的宠爱,安禄山威胁到了自己的位置,所以他忌惮安禄山。现在,安禄山打着清君侧旗号成了逆贼,自然不能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现在能威胁到杨国忠地位的是谁?是哥舒翰。】
【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东北王成了逆贼,杨国忠自然把心思放在哥舒翰的身上,他想让哥舒翰彻底失势。】
【杨国忠忌惮哥舒翰并不是只有这个一个原因,还有一个,他太怕哥舒翰把他给杀掉了。】
【安禄山不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吗?虽然安禄山因为谋反,得到了大唐众人的一致抵抗,但他们抵抗的是安禄山这个人,他们不抵抗清君侧这个旗号,相反,清君侧这个旗号让很多人都跃跃欲试,杨国忠积怨已久,已经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程度。】
【这跃跃欲试想杀了杨国忠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哥舒翰手下的一个兵马使。为了成功杀掉杨国忠,他甚至多番给哥舒翰谏言,给了哥舒翰两个建议。】
【一个是让哥舒翰直接去上谏,说杨国忠他是大大的奸臣,必须处死。】
[……我以为是啥好建议。]
[只能说带兵打仗都都是实心眼子?我以为能想出什么计策。]
[唉,但这办法虽然算不上办法,他心是好的。]
[如果杨国忠那时候真的能死就好了,说不定长安就守住了。]
马背上,肠子疼屁股疼的杨国忠对着马屁股又是一鞭子。
想让他死,那不能够!
哥舒翰捂脸。
艾玛,能提出这个建议的人,真的是他手底下的人吗?
怎么看起来那么不智慧呢?
跟在他身后的兵,怎么着都得学会他哥舒翰的三分智慧吧?
这个一分都没有,还是个直肠子。
【哥舒翰摇头并不同意,这算是什么办法?那么多跟李隆基上谏,说杨国忠是奸臣让李隆基远离他的,也没看到李隆基远离啊,不仅没有远离 ,反而没多久,这些上谏的人不是被贬官就是被弄死了,这个方法实在是烂透了。】
【这人又提出了第二个办法。他请求哥舒翰给他三十个骑兵,他连夜赶去长安,把杨国忠给捆了带到潼关来杀,他会小心不露出马脚的!】
[我说这人真的是直肠子啊。]
[不管怎么说,他的心还是好的,不能打击孩子积极性啊。]
[唉,是个实心眼的忠义之臣。]
[怎么说呢,还是要表扬的,虽然这两个办法可行性不高,但是他是有心的。]
[怎么不好,我觉得挺好,捆起来!杀掉杀掉!]
文武百官:……
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最后张九龄出言:“不论是什么想法,什么建议,只要是有利于江山社稷是,都是应该予以肯定的。”
于是沉默的大家开口了,咧咧嘴开始表扬这个实心眼的孩子。
【如果这个兵马使足够勇猛,带的那三十个兵也足够勇猛,那这办法说不定也是个快狠准的,杀掉杨国忠的办法。但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私自杀掉杨国忠之后,又该怎么办呢?皇帝会怎么想?】
【于是哥舒翰又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认为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很可能他会变成跟安禄山一样的逆贼,下场凄惨。】
【这两个建议哥舒翰都没有采纳,但这这话被有心人秘密传到了杨国忠的耳朵里,这个人把事情说的非常严重,他说现在哥舒翰手下有那么多的兵,如果他想杀了你,不就是挥挥手的事情吗?】
【于是杨国忠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在哥舒翰的驻守的潼关安插了三千的兵,第二件事是让自己的亲信招募一万兵力驻扎离潼关不远的灞上。这两个举动,一为监督哥舒翰,二为保杨国忠他自己的命,三为在合适的机会,杀了哥舒翰。】
【哥舒翰正带兵打仗呢,杨国忠干这些事不是纯纯在膈应他吗?要说军事上,杨国忠这蠢材可玩不过哥舒翰,哥舒翰伸两个指头就能吊打他。】
【哥舒翰做了两件事,一是请求李隆基,将潼关跟灞上的军队管理权统一交给自己,以便于他调度军队。李隆基觉得这没问题,当即就答应了。】
【哥舒翰拥有了灞上那一万军队的调度权,那么管理这一万军队的,杨国忠的那个的心腹,当然得听最高指挥哥舒翰的命令。在拿到权力的当天,哥舒翰就要求杨国忠的心腹到潼关来商量要事。这心腹来了之后,
哥舒翰一句废话都没多说,手起刀落,把这个心腹给杀了。】
[这才是一个将军应该有的样子呀!]
[太酷了太酷了!哥舒翰真牛,这才是有本事的人,杨国忠算个屁。]
[就是就是,杨国忠没用的只知道靠裙带关系攀附,就知道拍李隆基马屁。]
[说真的,李隆基但凡是不那么昏庸,大唐绝对不至于沦落至此。]
哥舒翰又开心了。
嘿嘿,夸我,又被夸了。
他脑补了一个一身甲胄的白胡子老头,身姿挺拔,手拿重刀,面无表情杀人的模样。
真帅啊!
[也不知道那会哥舒翰中风没有?]
[中风了,已经去潼关了。]
[那走路还能利索吗?]
哥舒翰脑袋上的帅气泡泡被一个又一个戳灭。
他垮起个批脸,把酒壶都丢出去了。
都是酒害的!
【这下杨国忠吓坏了,他觉得,他跟哥舒翰两个人之间要是必须死一个,他不想死,那死的一定得是哥舒翰。】
【这个时候,恰好陕郡兵力只有四千的消息传过来,又恰巧,李隆基他因为大唐的军队节节败退恼羞成怒,他很想飞快干出点什么战绩出来,执意让哥舒翰出兵陕郡。】
【杨国忠觉得,机会来了。】
【但李隆基到底还是因为哥舒翰的谏书,还有郭子仪和李光弼和联名上谏心有顾虑。他们说的也很有道理,一个快速获胜,一个稳妥获胜,但速度要更慢一些。】
【这个时候,杨国忠开始唆使李隆基了,他不停告诉李隆基,兵力只有四千,是叛军疏于防范,哥舒翰的军队离陕郡那么近,不把陕郡收归囊中,实在可惜。】
【杨国忠就像那个蚊子,带着一脸的陈诚恳,和对大唐的忠心,在李隆基面前嗡嗡嗡。于是李隆基最终在杨国忠的唆使下,决定让哥舒翰出战。】
【李隆基到底有多么迫切呢,用史书上的形容,派出去催促哥舒翰的军队“项背相望”,一个接着一个,接连不断的宦官往哥舒翰在的潼关跑。】
[催催催,就知道催。]
[我对杨国忠的厌恶已经到达了顶峰,他真的跟蝇虫一样恶心。]
[还有李隆基,总是相信奸臣的话,一会是太监,一会是奸相。]
[那时候谁还敢和李隆基说话啊,有不对劲的就要被杨国忠给杀了。]
[杨国忠能不能快点死,马嵬坡的时候,那个死法还是太便宜他了。]
杨国忠恶狠狠瞪着天幕。
他不会死的,他绝不会死!死的另有其人。
他知道安禄山会谋反的消息,他要用这个大消息换荣华富贵!
李隆基直面自己的昏聩。
他已经知道长安沦陷,这个错误的决定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像是用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在了他的面前。
恍然间,他感觉有一盆冰冷的鲜血,兜头浇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将军士兵的血,是百姓的血。
黏腻的感觉如蛆虫依附在身上,如影随形,摆脱不掉。
他知道,他干了祸乱大唐的事情,他得自食恶果。
天幕上,一个老人跪地接过明黄的圣旨。
他沉默跪拜,叩谢圣恩。
送走了宦官后,他背影都佝偻的几分。
“将军,将军没事吧?”
“属下扶您回营账。”
老人挥了手,表示不用。
在众人的复杂的目光下,他一步步走回自己的营账。
他尽量让自己的身躯挺拔起来,让自己的目光坚毅起来,让周围士兵看到他的精神头,让那些不明白这命令究竟是何意义的士兵们,更坦然地上战场。
老人知道,这或许就是他军旅生涯的最后一战了。
直至走回自己的营账内,无人再看到他了。老人伏地捶胸恸哭,他哭的凄惨,两行浊泪无力流下。
他有千千万万的法子应对奸相杨国忠插手军务,一如杨国忠募兵一万放在灞上虎视眈眈看着他,他可以立斩杨国忠的心腹。
可这千千万万如利剑的法子,在奸相的谗言面前,在帝王的昏聩面前,都成了柳絮。
甚至不需废一兵一卒,这柳絮就能自己飘进河里。
天幕上,画面又变了。
北面,是滚滚黄河,波浪翻滚席卷崖壁。
南面,是陡峭山崖,一脚踏错万劫不复。
山崖下,是一道看不见尽头的黄土路,马蹄踏过,尘土飞扬。
山崖上,杂草掩盖的,是大块大块的石头和木块,只待有人一声令下,这些尖锐石头就会被尽数推到黄土路上。
天幕下,有武将看懂了这地势,惊呼:“崤山,这里是崤山!”
这下所有人都能料想到,哥舒翰这最后一战,究竟是何等惨烈了。
满朝文武的表情肃穆起来。
“崤山古道,自古以来因其地势险要,被将士们称为埋骨之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努力多写点
第110章 哥舒翰跪安禄山
【哥舒翰的“抚膺恸哭”无济于事, 皇命难违。他可以说是带着满心绝望出了潼关,他知道,此行一路凶多吉少。】
【叛军将领就埋伏在崤山。这里地势险要, 依山傍海,是偷袭的绝佳机会。尤其是两侧峭壁之间的那条小路,逼仄狭窄, 如果人数多了, 走路都变得艰难起来, 是个极好的埋伏之地。】
【叛军选择的埋伏地就是这里。】
【哥舒翰带着十八万的军队, 十万的主力军队跟五万的先锋部队,还有三万的护卫军。哥舒翰派王思礼领导五万先锋部队先一步上岸来到了崤山古道,他则带着大大部队在后面。】
【哥舒翰这是将大军打散, 分成了三份, 如果先锋部队出现问题,还有十五万将士,如果这十五万将士出现问题,还有最后三万。哥舒翰知道这场战争胜利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 但他依旧用自己的办法,尽量把这场战争对军队的伤害降到最低。】
【可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都超出了哥舒翰的预料。】
天幕画面变了。
王思礼身后是黑压压的士兵, 那是五万的前锋部队。
王思礼若再往前几步, 去的就是那狭窄古道。
幽深的小路看着寂静无比, 安静之中酝酿的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时, 王思礼视线所及处有几个人动了。
这下, 他彻底看了前面的来人。
他们前面的是叛军。
“果然像情报说的那样, 这里守兵甚少, 大略估计, 不过几千!”
王思礼兴奋起来。
前面那三三两两的人看到了王思礼以及他身后那黑压压士兵,吓得转头逃窜。
王思礼只觉得自己脑门上有什么血液在涌动:“追上他们!”
而就在几乎五万军队都进入狭窄古道的时候,周围的声音变了。
头顶上出现了沉闷的,重石压土的声音。
王思礼抬头往上看,只见无数重石木块从上而下,直直往下面砸。
“退,快退!”
五万士兵乱成一团。
哥舒翰一脸严肃看着前面因重石落下而掀起的滚滚浓烟,对身边人说:“去告诉王思礼,用毡篷马车开道。”
“是!”
砂砾山石慢慢止住,浓烟沉寂下去。
烟尘是沉寂了,但又一轮新的浓烟,以更强劲的势头直直冲上天。
“前面怎么了?”
“哥舒将军,叛军放了十几辆车拦道,车上放的全是点燃的茅草!”
黑烟浓烈,将士兵们裹挟其中。
混进了两个浑水摸鱼的叛军,接着,这五万士兵都骚动了起来。
“谁,谁砍了我一刀?”
“啊!”
“我的手臂,我的手臂……”
“敌军冲过来了,将士们,冲啊!”
于是,滚滚浓烟之下,本就混乱的战局更加混乱起来。
几个叛军引起的小范围慌乱迅速扩散,每个人嘴里都喊着“叛军打过来了”,为了不伤到自己,他们挥着刀剑,拼命砍向前面的人。
保家卫国,保护自己的利刃,对准了他们的同胞。
滚滚浓烟之下,整整五万士兵,兵戈相向,陷入了内斗。
柴草烧尽,浓烟散去。
一叛军将领带着兵杀了过来。
在乱斗之中仅剩不多的士兵抱头鼠窜。
所有人都想活着。
杀了自己阵营士兵的无措,和被叛军追赶的紧迫让所有人陷入浓烈的恐慌情绪。
这种恐慌情绪以光速在军中扩散开来。
“敌军杀过来了!”
“我,我杀了人,我亲手砍了他。”
“打不赢的,他们神出鬼没,打不赢的。”
“快跑啊,快跑。”
士兵们被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裹挟,他们不再能听进去军令。
先锋部队逃了,带着后面的大部队还未跟叛军交战,就已经产生了畏惧心里。
有人扔下武器,跟着先锋部队往回跑。
有一个人跑,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不再沿原路返回,匆忙之中,慌不择路的人数不胜数。
“众将士听令……”
“众将士听令……”
哥舒翰满脸皱纹,身形佝偻。
他的声音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他带了十八万的兵力出潼关,而如今能听他号令的士兵寥寥无几。
“哥舒将军,先回城再作打算吧?”
哥舒翰身边的亲信急切劝着。
没有人愿意死在乱斗之中,没有人愿意在明知道必死结局后依旧能拿起武器冲锋陷阵。
本就苍老的哥舒翰更老了几分。
“回城。”
天幕画面又有了变化。
滚滚浓烟消失,丢盔弃甲抱头鼠窜的声音消失,满身精光甲胄的敌军消失。
那个一脸愁容,身子一低再低的老人,从战场上回到了城中。
而他身后那乌泱泱的大军,也所剩无几。
他的脊梁像是弯了,颓然道:“八千,只剩八千啊……”
“十八万士兵,竟只剩下八千?”
韩休提高了声量,不可置信看着天幕。
萧崇叹了口气:“哥舒将军,他确实是老了啊……”
韩休不是很愉快地看着萧崇,他正在说十八变八千的士兵,萧崇他回的话怎么跟这个不沾边。
士兵们的素质太差,跟哥舒将军已经老了有关系吗?
萧崇感觉到韩休在看他,他解释道:“哥舒翰没在潼关留兵,十五万军队只剩八千,潼关,守不住了。”
只看着天幕的韩休没想到萧崇甚至想到了这事情的后续。
是啊,只有八千的士兵,这还怎么打仗呢?
[好无奈啊,感觉哥舒翰满心无奈。]
[没有一点办法,李隆基非要让他进攻。]
[好好的防守不好吗?李隆基他实在是太急功近利了。]
李隆基失神看着天幕。
他脑中还是浓烟之中,士兵们相互残杀的画面。
因为一场浓烟,整整十八万士兵,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他大唐的士兵,军事素质已经差至如此地步了吗?
李隆基长长叹了口气。
还是怪他啊。
怪他不加思考就下了冒进的命令,他的一个命令关乎的是战场的胜负,关乎的是数以万计的生命。
这个在杨国忠唆使之下,发布出去的命令,着实害惨了大唐。
【只剩八千士兵,可想而知,这八千士兵在叛军的攻势下是怎样的脆弱跟不堪一击。】
【潼关失守了。】
【哥舒翰一路逃到了关西驿站,他在这里张贴召军令,希望能把那些逃兵都召集回来。召集回来后,他可以重整旗鼓,再与叛军一战。】
【可就在这个时候,火拔归仁,哥舒翰手下的大将军,将哥舒翰绑了起来了。】
“叛军杀来了!”
天幕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惊的哥舒翰纵身上马,准备立刻离开。
就在此时,一个大胡子番将,带着众人将哥舒翰团团围住。
“火拔归仁。”
哥舒翰先是疑惑,接着像是想明白什么了。
“哥舒将军也不想做封将军和高将军吧?”
火拔归仁单膝跪地,就跪在哥舒翰的马前,双手抱拳,陈恳问道。
哥舒翰心中只剩悲凉。
火拔归仁只当是自己的话还没有说的很明白,他继续道:“将军率领几乎二十万的兵力,与叛军决一死战,可就在朝夕之间,将军便将这些军力都折损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将军还执意回长安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高将军跟封将军死了没多久,他们是如何死的,将军应该还记得吧?”
“将军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投靠安禄山!”
哥舒翰满身的意气像是被一点点被抽了干净。
果然如他所料,火拔归仁要投降。
投降,他哥舒翰这辈子南征北战,最后难道要落得一个投降的结局吗?
自进潼关以来,接二连三的事情不断打击着他。
高封二将之死,杨国忠的谗言,丢盔弃甲的十八万士兵……
现在,还有投降。
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回长安是死,和叛军誓死一战也是死,只有投降,才能侥幸得到一条生路。
他真的要投降吗?
投降于他曾经最看不起的死对头吗?
他已经没几年活头了,安史之乱爆发之前,他想要的也不过仅仅只是一个安度晚年罢了。
哥舒翰苦笑。
安度,安度,安史之乱祸害大唐至此,他如何安度?
投降,他不能投啊。
哥舒翰守着心里的净土,他知道,自己不愿投降。
他不顾火拔归仁的要挟,翻身下马,不欲和火拔归仁为伍。
但火拔归仁去已经用叛军来了的理由把哥舒翰给哄骗了出来,又哪里会轻易放他走。
哥舒翰投降是好事,不投降那更是好事。
大唐西北王哥舒翰,从此就是他火拔归仁爬上高位的垫脚石。
火拔归仁狞笑着:“把哥舒翰给摁在马上!”
士兵们分成两拨,一波摁住哥舒翰,一波用绳子,将哥舒翰整个人都捆在了马背上。
“走吧,哥舒将军?”
火拔归仁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带着哥舒翰就往洛阳去了。
安禄山在那里等着哥舒翰,而荣华富贵,在那里等着他。
哥舒翰看着天幕中,自己狼狈被困在马背上的姿势,气坏了。
“火拔归仁到底是谁?他凭什么在我手底下做事!”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把我捆在马背上!”
“居然还用手拍马屁股,是想让马颠死我吧?”
“我不投降非逼着我投降?牛不喝水强摁头啊?哪里有这个道理!”
哥舒翰用手把自己的桌子拍的邦邦响。
真是气坏他了!
[火拔归仁谁啊?]
[好坏啊,我的天,哥舒翰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这样跟马绑在一起。]
[唉,哥舒翰已经那么老了,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个安度晚年。]
[我是觉得哥舒翰没什么血性,不像封常清跟高仙芝那样。]
[那两个年轻哎,哥舒翰已经太老了,他都中风了,能去战场就不错了。]
宇文融仔细看着天幕上哥舒翰的表情,只觉得那表情木然。
好像忠心在他心里是某种必须做的事情,而并非是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
“是我的错觉吗?”宇文融嘀咕。
“你说什么?”李林甫开口问他。
“啊……没什么”宇文融乖巧闭嘴。
要是在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他觉得哥舒翰想投降的话,应该要被众人胖揍一顿吧?
他才不去触霉头,不说,绝对不说。
【很快,哥舒翰就被带到了安禄山那里。这两个人,一个是东北王,一个是西北王,是李隆基曾经最为重视的两个武将,为了缓和他们的关系,李隆基甚至亲自组饭局。但他们的关系只差不好。】
【上次他们二人见面的时候,哥舒翰还非常瞧不起安禄山,而如今再见面的时候,安禄山已经摇身一变,在洛阳当了皇帝。而他哥舒翰,现在只不过就是一个落魄的俘虏。】
[妈耶,这个差距,好大啊。]
[哥舒翰现在心里应该很不是滋味吧?]
[完了,又让安禄山爽到了。]
[哥舒翰也难啊,一把年纪被捆起来送到他的死对头面前。]
天幕上,肥硕的胖子坐在皇位之上,高高在上看着地下被捆起来的年迈老人。
安禄山从皇位上起身,慢慢走了下来,他仔细端详着哥舒翰无神的眼睛,朗声大笑。
“你哥舒翰曾经一向是看不起朕的,现在你再看看朕,觉得如何?”
“可有改观?”
说完话后,安禄山继续盯着哥舒翰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安禄山看着他挣扎,看着他痛苦,看着他背弃自己的信仰,看着他年轻的意气被磨的一干二净,看着他明明厌恶自己到极致,但依旧要装作真心臣服的模样。
“哥舒将军还不说话?”
安禄山得意开口。
很明显,他已经从哥舒翰的眼神里,看出了哥舒翰所想。
所以他好整以暇站在那里,等着哥舒翰的动作。
“我不过一介凡胎,曾经竟然没看出圣人。”
“现在李光弼在常山,李祗在东平,鲁炅在南阳,天下并未归一,陛下留下我,我可以写信给他们,说服他们投降。”
在安禄山的注视之下,哥舒翰满眼血丝,跪了下去。
哥舒翰双手被捆起来,身上是残破带血的甲胄,甲胄于刺眼的太阳下反射出让人难以直视的光线。
哥舒翰就看着这光线,眼睛生疼。
他转了转干涩的眼珠,只觉得眼里被放了砂砾,生疼。
天幕下,安禄山放声大笑。
他笑的爽朗,笑的畅快,好像是亲眼看到了仇家跪在自己面前一样。
尽管现在他的并不认识哥舒翰,他也不知道哥舒翰是哪号人物,他甚至没有跟哥舒翰结仇。
但这并不妨碍他内心畅快。
只跪一个哥舒翰算什么,他想让所有人都匍匐在他安禄山的脚边。
他是命定之人,他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本!
天幕下文武百官满心都是复杂的情绪。
唯有一个人兴致很高,这个人就是宇文融。
“看到了没有?看到了吧?哥舒翰投降了?”
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哥舒翰投降对于他们来说,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效忠大唐的老将,在逆贼面前跪下了,称逆贼为圣人,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宇文融见没有人搭理他,戳了戳李林甫:“我刚刚就看出来了,哥舒翰有点想投降。”
李林甫并不在乎,不理他。
韩休讽刺了宇文融一句:“马后炮。”
早有感觉还不说,让他们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猝不及防,心脏都被天幕拧了一圈。
又肿又紫。
忠义之人在最后关头对敌军下跪,没有比这更揪心的事情。
[啊啊啊啊不要啊!!]
[呜呜我的哥舒将军,怎么能投降呢?怎么能对安禄山投降呢?]
[我心都碎了,一个中风的老人,被绑起来送到曾经的仇家面前。]
[唉,不投降就会死,说不定还会被折磨。]
[我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投降,是怕死吗?]
怕死……
李隆基叹气。
是啊,谁不怕死呢?
他自己也怕死,他甚至抛弃了长安弃城而逃。
他最没有资格指责哥舒翰对大唐不忠了。
【安禄山最开始只是想看哥舒翰投降来满足自己内心龌龊的心思,但是没想到,哥舒翰居然能招降三个让他头疼的心腹大患。安禄山开心坏了,这实在是意外之喜。于是安禄山二话不说,立刻就封了哥舒翰当宰相了。】
【哥舒翰如丧考妣地当了宰相,这下可把在一边等着的火拔归仁给急死了。他呢他呢,是他把哥舒翰给捆来的,为什么只赏赐哥舒翰但是并不赏赐他呢?他要闹了,他真的要闹了。】
【火拔归仁这个人,不是很智慧。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想把哥舒翰捆起来,他知道,哥舒翰嘛,西北王,跟东北王安禄山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争锋相对那么多年,他如果能把哥舒翰绑过来,安禄山一定高兴,一高兴,就肯定要给他个大官做。】
【现在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局势已经发生了今天逆转。安禄山需要的是对他有用的人,他看中的以后的长期价值。哥舒翰立刻摆出了他的价值,但火拔归仁,没有价值。】
【火拔归仁知道安禄山讨厌哥舒翰,但安禄山也知道,哥舒翰讨厌火拔归仁。现在哥舒翰投降,那暂且哥舒翰就是自己人,且哥舒翰还要写招降信,对他有大用,这个时候,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为了哥舒翰的人心,安禄山不介意砍掉火拔归仁那颗愚蠢的脑袋。】
【于是面对火拔归仁的时候,安禄山当即就翻脸了。】
【火拔归仁以为安禄山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自己的封赏马上就下来了,还在翘首以盼呢,但安禄山残忍道:“你这走狗背叛了你的主子,是个不忠心的人,我安禄山最看不起这样的人,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砍的好!活该!]
[我说安禄山自己就是不忠不义的人,他也太双标了。]
[火拔归仁这种卖主求荣的人,真的该死的透透的。]
所有人看着天幕,只把天幕里洋洋得意的火拔归仁,还有转头就翻脸的安禄山当成一个笑话。
但安禄山觉得自己帅极了。
收买人心,做的很不错!
发号施令的姿态,非常的帅气。
他垂涎看着天幕里的自己坐上了皇位,哈喇子快要流出来了。
【安禄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哥舒翰,无奈,哥舒翰开始写招降信。但收到信的那三位,都是年轻有为,忠心耿耿,宁死不屈的勇士,他们言辞激烈拒绝了投降,不仅于此,他们还对哥舒翰的行为表示了批判。】
【这三个人,还给哥舒翰写了绝交信,表示不会跟投降的人为伍,他们,会为了大唐的统一永远奋斗,他们扛起了大唐的脊梁。】
【而在哥舒翰劝降无果后,安禄山失去了耐心,哥舒翰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一颗弃子,他把哥舒翰关进了监狱,一代名将,征战沙场的哥舒翰,彻彻底底成了俘虏。】
天幕里,哥舒翰形容枯槁,他靠在牢狱中冰冷的墙壁上,只有这样依靠着墙壁,他才能坐的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日复一日的日子,吃糠咽菜的生活,他想死,可他始终没有死的勇气。
是以他只能坐在牢中跟蛇虫鼠蚁为伍。
他投降了,他对不起大唐,这是他应得的结局。
哥舒翰木然的眼睛流不出眼泪,他偏头看着墙角的老鼠,只觉得自己与那老鼠无异。
墙上是方寸大小的窗户,两个铁柱牢牢封住了窗户,但光能透进来。
今日的光格外刺眼。
不仅光刺眼,外面也格外热闹。
今天是什么日子?
哥舒翰慢慢坐了起来。
嘈杂声更大了,哥舒翰听到了欢呼。
欢呼?为什么有欢呼,何人在欢呼?
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强烈的预感。
这想法深埋他心中许久,日日不休在他心里扎根。
他不敢让这种子的枝丫冒出来,他是投降的罪人,他不配把大唐装在心上。
可深埋下处的根却扎进了土地,树根又粗又长,拢住了他的整个心脏。
哥舒翰用手抵住身下的地,想要站起来,他想离窗户更近一些,他想听的更真切一些。
“咣啷——”
牢狱门锁打开了。
哥舒翰期待抬头,却只看到安庆绪狰狞的一张脸。
他拿着刀,直冲着哥舒翰走过来。
哥舒翰仓皇倒在地上,利刃一点点逼近他的脖子。
他闭着眼,张了张嘴,最终鼓起勇气问道:“长安,回来了是吗?”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长安回来了。
只有长安回来了,安庆绪才会怒而杀了所有俘虏,他要逃离长安,他带不了那么多的人。
死亡的恐惧好像离哥舒翰越来越远了。
他紧闭的眼缝里溢出了眼泪。
慢慢的,他呜咽出声。
年迈孱弱的老人在这一刻哭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他又哭又笑,像是疯了一样。
他犯了错。
长安沦陷了,他守护的国土寸寸尽失。
他不敢承认错误,他助纣为虐。
他酿成了不可挽回的过失,他被囚禁在长安这片土地,可他内心无一日安宁,他饱受折磨,他无颜面对这里的每一抔土。
今日,长安,回来了。
那个因为他没能守住潼关而沦陷的长安,又回来了。
安庆绪怒骂:“疯子。”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哥舒翰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的泥地,他的指缝里满是污泥。
不是污泥,这是长安土,重归大唐的长安土。
耳中似乎又传来了边关那首三岁稚儿都会吟唱的歌谣。
“北斗七星高。”
“哥舒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
“不敢过临洮。”
哥舒翰又流下了泪。
他没守住潼关,他没守好长安,他没护住大唐。
他愧对信任他的百姓,他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长安沦陷,是他之过啊!
此后再无带刀哥舒,再无百姓为他吟一首歌谣。
【后来,安禄山的儿子杀死了在牢中的哥舒翰。哥舒翰,死在了长安重新回归大唐怀抱的那一天。】
[唉,如果哥舒翰年轻,想必他一定不会投降的。]
[他可能是太怕死了。]
[死多疼啊,李隆基也怕死呢。]
[长安沦陷不是哥舒翰的错,他是想守潼关的。]
正在看天幕的哥舒翰哭出声,他像是无法接受自己投降的结局,哭成傻子。
此时他的一腔报国意气,和赤胆忠心像是被揉碎在他的肠中,他浑身皆疼。
哥舒翰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像是这样就能牢牢将他所有的忠心都锁在身体,刻在血肉中一样。
他跌坐在地,双手用力抓着地上的枯草,泥土钻进他的指甲。
不是泥土,是故土。
哥舒翰呜咽出声:“不降……”
“我哥舒翰,不降!!”
【作者有话要说】
啊 本来想□□千这样,但是昨天才睡了三个小时,今天实在撑不太住,十个红包,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