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要当皇帝这件事,是怎么被透露出去的?
他还没把神迹看完呢,他自己没有到处乱讲啊。
难道说,别人通通都能看到这神迹?
安禄山警惕:“你看到了什么?”
史思明抓着安禄山的裤管站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我看到一神迹,就在天上,说你日后会当上平卢节度使,范阳节度使,河东节度使!”
安禄山更害怕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这事要被所有人都知道,那他还玩什么,马上那愚蠢的皇帝就会派兵来把他给抓起来!直接杀掉!
史思明疯狂摇头:“不不不,我观察过,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别人都看不到天上的神迹。”
安禄山这才放下心,往天上看去。
史思明激动摇晃安禄山,但是却没能把安禄山成功晃动起来:“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安禄山粗胖的手指伸到嘴唇边:“嘘!”
史思明比了一个把自己嘴巴封住的手势:好的,我不说话。
但他还是忍不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向往常一样把胳膊搭在了安禄山的肩膀上,瘦瘦的一个他像是安禄山的挂件。
“胖子,你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记我呀!”
安禄山点头:“我不会忘记的,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的一口饭吃!”
史思明跟着点头,傻乐。
【有个干儿子这个身份,安禄山讨好李隆基就更方便了。】
【每次李隆基跟杨贵妃在一起的时候,安禄山去给两个人行礼,按照中原的礼仪,天子为尊,安禄山应该先给李隆基行礼,然后再对杨贵妃行礼。安禄山在中原生活了这么久,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的。但是偏偏安禄山反其道而行,在认了杨玉环当干娘之后,先给杨玉环行礼。】
【李隆基就很好奇啊,他也不生气,就问安禄山:“你怎么先对贵妃行礼呢?你应该先跟我行礼啊。”】
【安禄山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认真且一板一眼说:“胡人先母而后父。”在胡人的礼仪里,见到双亲是要先对母亲行礼,再给父亲行礼。说完这话后,安禄山给李隆基行了大大的一个礼。】
【这话把李隆基逗的哈哈大笑。这样没有心机,且忠心于他,并且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不会抢他皇位的干儿子,才是他真正的好儿子!】
【这下好了,通过认杨贵妃为干妈,安禄山成功把大唐的天子变成了自己的干爹。这可比那个什么张守珪这个干爹好多了。】
【李隆基也很宠爱这个干儿子。之前给他权力,给他军队,给他大豪斯都是一种物质上的奖赏,现在,李隆基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宠爱了。】
【李隆基用了最明晃晃的办法。每逢什么节日,要办宴会了,李隆基都邀请安禄山。当然,他也邀请朝廷的重臣,但是不同的是,朝廷大臣们坐在高台下面的位置,而安禄山的座位就离李隆基不远,跟李隆基一起坐在高台上,仅仅只是隔着屏风,坐在李隆基的下手位罢了。】
[我其实百思不得其解,李隆基为什么对自己亲儿子就跟防贼一样,看到安禄山就跟看到亲人一样。]
[可能那时候的李隆基太自信了?只觉得自己儿子是有可能抢他的皇位的,跟李隆基没有血缘关系的就不会被他怀疑了。]
[费解嗷,真的很费解。]
[李隆基毕竟是宫廷政变出来的,他可能只对那个敏感。]
李隆基越听越觉得尴尬。
这都是什么事啊?
先给母亲行礼再给父亲行礼?
杨贵妃她是皇后吗就母亲母亲的?
还有给安禄山搞了个亲子专座?
他是真敢坐啊!
也不怕闪着自己的老腰!
朝臣像是在听什么笑话,每个人都表情复杂,只觉得一言难尽。
这笑话甚至几近于丑闻。
是的,毫不夸张,这是丑闻。
这事要是被李唐皇室的列祖列宗给知道,陛下怕是要皮开肉绽。
这事不光光是陛下听了觉得尴尬,他们所有人听了都觉得没面子。
现在甚至不满二十的杨玉环完全无法想得出,一个近五十岁的人开口闭口都是干娘的场面。
这干娘还是对她叫的。
难受,非常难受,胸口有点东西不上不下的。
李瑁虽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叫安禄山的长什么样子,但是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对这号人的描述。
父亲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放过了一个偷羊贼这事,已经传遍皇宫了。
二哥拉他喝酒的时候,还特意给他讲过。
当时二哥把两个胳膊都伸出来,比了一个最大幅度的动作,说:“那人就这么胖,这么胖躺在那里,像一滩肉。”
李瑁唯恐面前玉娘觉得有个干儿子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开始给他描述这个叫安禄山的人长什么样子。
杨玉环看着前面的李瑁伸出胳膊比划,她一双眼睛都睁大了:“这么胖?”
李瑁点头,状似无意:“听说还不喜欢洗澡,说话声音难听,嚣张跋扈,十分不好相与。”
这是纯纯抹黑。
杨玉环胸口不舒服的感觉更甚了。
谁要当这人的干娘啊?
现在杨玉环对进宫这件事更是避之不及了。
李瑁将杨玉环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底炸开了一朵小烟花。
不喜欢这个叫安禄山的干儿子就好,就好也一并厌恶上贵妃这个位置。
杨玉环缓了缓,觉得那不适被压了下去后,开口问李瑁:“你怎知安禄山的模样?你见过吗?那不是只有皇帝大臣们的,才能见到的吗?”
李瑁笑容甚至还没收回去就傻了:……
“是我那个,在朝当官的朋友告诉我的。”
“哦……那你朋友当的官儿一定很高吧?”
“啊,是,是啊。”
【关于安禄山是杨贵妃这干儿子这件事还有则笑话,我们现在看是笑话,但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估计都不觉得啊。】
【洗三,是在中国古代就有的一个针对刚出生婴儿的习俗。婴儿出生三天之后,要给婴儿洗澡,主要是洗去身上的污秽,还要在盆里放钱,也有吉祥如意的好寓意。】
【没错,杨贵妃和安禄山搞了一场洗三。】
【至于这洗三究竟是谁提出来的尚且不知,但是李隆基看到的时候,接近五十岁的安禄山被包在了锦绣襁褓之中,只露出一张脸。杨贵妃口中叫着“禄儿”,周围都是一片欢声笑语。李隆基就好奇啊,他来问这怎么了?】
【周围人回到,说贵妃在给安禄山洗三。李隆基又是哈哈大笑,大声赞好,赏赐了周围所有人,并且命人放多多的金银在洗三的盆中。】
【从此后,宫中所有人俨然把安禄山真正当成了李隆基的儿子,都用禄儿称呼他。】
[yue……yue!我不行了,家人们救救我。]
[我想了想安禄山满脸大胡子,一身肉的样子,我快吃不下饭了。]
[所以得是多大的盆才能装得下安禄山啊?]
[怎么杨贵妃也跟着李隆基一起荒唐啊。]
[其实也不是杨贵妃跟着一起荒唐,皇帝什么样子她就什么样子,她得捡着皇帝喜欢的话说,还有皇帝喜欢干的事做。当然我并不是说她没错的意思。]
[她最大的错就是没尽到规劝的责任。但是她跟丈夫过的好好的被抢走,还规劝呢,不刀了李隆基就是好的。]
[啊,给安禄山洗三,我接受无能了。]
[太惨了,贵妃这个职位也是高危职业啊。]
[得怎么才能强忍着恶心把洗三进行下去的呢?]
天幕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洗三??
让一个如花似玉的杨贵妃,给安禄山这个肥头大耳,马上五十的老人洗三?
赵丽妃手上的糕点都吃不下去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疯了吧?”
王皇后皱眉:“怎么胡闹成这样。”
武惠妃讥讽一笑:“李三郎高兴着呢,不仅大肆褒奖和赏赐,还让所有人都喊安禄山禄儿。”
赵丽妃拿着黏腻腻的糕点,有些反胃。
禄儿,禄儿,陛下他实在荒唐。
百官也面面相觑。
“这……”
“我认为有些过分离谱。”
“我也是这样觉得。”
“难以想象啊,未来的陛下是这样的陛下?未来流行给,给近五十岁的大宝宝洗三?”
“五十岁的大宝宝……我,这,唉!”
好了,这下丑闻更丑了。
陛下这不仅仅是在丢自己的面子,这是连带着把他们大唐官员的脸面一起丢了。
他们作为朝廷命官,整个人都跟李隆基绑在一起。
现在他们有种想因为李隆基而解绑,但是为了两毛钱和这个官位又得继续坚持下去的感觉。
宇文融挠挠头,蹭蹭脸,眼神飘忽,十分不自在。
李林甫依旧保持一贯的假笑,但是这个假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韩休嘴边一贯的酒窝消失了,他低头,严肃在记些什么。
韩休又不知道藏在哪两个朝臣的后面了,找他得找朝臣肩膀之间的大胡子。
哈哈,禄儿。
天幕这不仅仅是想背刺陛下啊,这是想要他们在场所有人的命啊!
洗三?
禄儿?
李隆基两眼一黑。
这样恶心的称呼真的是可以用在安禄山的身上吗?
自从知道了安禄山以后会抢走他的皇位,现在他已经不觉得安禄山魁梧了,也不觉得他白白胖胖充满希望了。
他若是再看到安禄山,只会觉得他恶心。
杨玉环已经不行了。
刚刚压下去的反胃感觉又上来了。
她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她,为那样一个满身肥肉和异味的人洗三……
杨玉环再也维持不住原来的端庄。
学的那些大家闺秀的礼仪被她抛到脑后去,她踉跄着,仓皇跑到院子里那有点歪脖子的树下,一手扶着树,一手制止了李瑁往这里来。
“呕……呕……”
李瑁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完了……早知如此,就不把安禄山说的那样恶心了。
而安禄山这里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此时安禄山已经开始想入非非了。
洗三,嘿嘿,那样的美人儿亲自给他洗澡,嘿嘿……
史思明羡慕到几乎有些嫉妒了。
那可是贵妃啊,皇帝的女人!
他一个巴掌拍在安禄山宽厚的肩膀上:“可以啊,禄儿!”
【安禄山让李隆基彻底放下心防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认了杨玉环当干娘,还有一件事。安禄山深谙认主只认一人这个道理,所以尽管当时的太子李亨是李隆基的儿子,安禄山也很不愿意鸟他。准确的说,是在李隆基面前做一个姿态。】
【在皇帝李隆基和太子李亨同时在场的时候,安禄山只给李隆基行礼,并不给李亨行礼。李隆基跟安禄山说,你该拜见太子。左右的宫人看到了也在着急,他们知道安禄山是陛下眼中的红人,所以纷纷提醒他。】
【但是安禄山就是梗着脖子站在那里,说不拜,就不拜!】
【安禄山也没有光站着,在李隆基又一次的提心后,他开口了:“我不是汉人,不知道朝廷的礼仪,这个太子到底是什么官啊?”】
【李隆基就给他解释了,说太子不是官,他是我的儿子,是我死了在之后,他就要当皇帝的人。】
【安禄山义正言辞:“我愚钝,我只认识皇帝,不认识什么太子。”】
【李隆基丝毫没管李亨的面子,开心坏了,这就是他要找的忠义之臣啊!】
[哈,有骨气,牛逼。]
[讨好李隆基呢吧。]
[我是知道为什么李亨之后那样对李隆基了,放任朝臣这样不尊重太子,李隆基这不纯纯自找吗?]
[李隆基还真的就吃这一套。]
尴尬的李隆基再次沉默了……
天幕说的对,他抛开所有的成见仔细想了想,安禄山的这个行为,的确能戳在他的心巴上。
对不起,他忏悔,他真的会悔改!
太子李瑛没有经历这种事,他幸灾乐祸。
真是惨啊。
李亨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浑身都在说着四个字:我不开心。
纯怨种。
【还有一件事。安禄山不是特别胖吗?李隆基跟安禄山闲聊的时候曾开玩笑问他,肚子里装的是什么。】
【安禄山依旧拿出一副老实人的模样,说:“更无余物,正有赤心耳!”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全是对陛下您的赤诚忠心啊!】
[李隆基真的太傻了。]
[对,就是这个“忠臣”把李隆基逼的抱头鼠窜。]
[太可笑了。]
史思明哈哈大笑,他把安禄山的肚子拍的啪啪响:“禄儿,你这里装的是什么啊!”
安禄山和史思明脸对脸嘎嘎笑:“更无余物,正有赤心耳!”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应该不太喜欢看现代过渡,所以把下一个讲安禄山和杨国忠的视频挪这个后面,减少过渡,然后就只剩最后一个高潮视频了。
第97章 “野无遗贤”,遗了杜甫
杨钊听天幕讲安禄山已经听到厌烦疲倦。
为什么不继续讲他了, 能不能确切地告诉他,杨国忠和他杨钊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在他的焦躁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天幕开口了。
【杨国忠最开始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江湖混混, 好吃懒做,只知道吃喝嫖赌。尽管他是靠着裙带关系,借助李隆基对杨贵妃的宠爱往上爬的, 但是事实上, 他跟杨贵妃是远亲, 只是同属一族, 两人甚至不怎么熟。】
李隆基又开始疑惑了。
刚刚他就想说,不是派人去杨家,把杨家的族谱都翻过了吗?
确实没有一个人叫杨国忠。
那这个杨贵妃的远亲, 杨国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杨贵妃不是叫杨玉环?
可天幕在讲《长恨歌》的时候将杨玉环的父亲、叔父都说的明明白白的。
杨玉环现就在洛阳杨家。
李隆基拧着眉头, 陷入了苦思。
且他的眼光真的如天幕所说的一般,彻底丧失了准度了?
他是怎么做到在老年之时,看好的两个“忠臣”,一个是偷羊贼出身, 一个是小混混出身?
他是怎么做到眼光如此之差,看一个错一个?
杨钊焦躁的毛病被天幕一句话给治好了。
又开始讲杨国忠了!
“杨国忠最开始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江湖混混。”
是啊, 没错的, 他是这种混迹在江湖上的小混混。
什么游手好闲啊, 好吃懒做啊, 喜欢吃喝嫖赌啊。
没错, 是他!
杨钊从没有过一刻像现在一样渴望被说成是一个一无所成的混混。
他兴奋极了。
对!混混就是我, 我就是混混!
【杨国忠这个小混混最开始也是当过官的, 他没有文化没读过书, 自然不会走科举考试的路子, 所以他打算参军。但是真正的士兵是需要冲锋陷阵的,杨国忠又是在惜命,没有那个胆子,所以他在军队里不是负责打仗的,是负责屯田的。】
【他这工作做的确实不错,所以混上了县尉的位置。但杨国忠也很背,他不被所在地区的节度使喜欢,所以也就半死不活呆在了这个县尉的位置,没有人赏识他,没有人提拔他,一直等到县尉任期满了以后,杨国忠只能卸任,就此他没有了收入来源。】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杨国忠也是没有什么钱的,他太喜欢赌了,有点钱全扔赌场了。】
【这个时候,小混混杨国忠还不叫杨国忠,他叫——杨钊。】
[杨国忠居然在这之前还当过县尉。]
[真的离谱,老天无眼,他这样的人还能有官做啊。]
[还有老天更无眼的事情,他被李隆基给看上了。]
[这就不能说是老天无眼了,这是皇帝李隆基无眼啊。]
“他这样的人还能有官做啊。”
“老天无眼啊。”
“皇帝李隆基无眼啊。”
这些明显是在拐弯骂杨钊的话都被他忽略了。
此时此刻,杨钊的内心被喜悦之气塞满了,他像个膨胀的气球,不用给风就能慢慢飞起来。
只因为天幕更前面的那句话。
“小混混杨国忠还不叫杨国忠,他叫——杨钊。”
神音的这句话落在杨钊的耳朵里分外悦耳,这算是坐实了他最初的猜想。
好啊,好啊!
他就是杨国忠,杨国忠就是他。
这个能借助貌美的贵妃,官运亨通,平步青云,直至宰相的杨国忠,就是他杨钊!
杨钊左右走来走去,一手成掌,一手握拳,掌拳相接,来回摩挲。
他太激动了。
他仿佛看到了金银财宝成群结队手拉手朝他奔来。
这能赌多少把钱啊!
不,这甚至能买下一个赌坊!
让他看看他第一个官儿是在哪里做的,县尉是吗?
哪里的县尉?
他现在就要过去,连夜赶过去!
杨钊把刚刚天幕的话在心里倒过来,转回去,都没有找到关于这个地方的确切信息。
他犯了愁,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他应该去哪里搞这个县尉做呢?
如果不当这个县尉,会对以后的仕途有影响吗?
这样的担忧将杨钊从兴奋跟脑热之中拉回来。
如果杨国忠就是他,那么刚刚被他骂了那么久傻子的人……
杨钊陷入了沉默。
他在骂他自己?
他为什么要骂杨国忠是傻子来着?
他记得,因为什么事情,他兴奋的要命。
他跟着天幕讲的那群士兵一起欢欣鼓舞来着。
究竟是什么事呢?
士兵……
杨钊傻眼了。
天幕是不是讲过,在那什么马嵬坡,闹了一场军变,把宰相杨国忠杀了。
是这样吧?
宰相杨国忠死了,不就等于他死了吗?
杨国忠彻底呆住了。
曾经的他有多么兴奋,现在就有多呆滞。
升官发财和死于非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杨钊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高高扔到了天上,在他以为自己能揽云捞月的时候,这心脏又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置身高空的感觉恍如一场大梦。
他死了?
他当宰相就得死?
出于人的本性,杨钊不想死,但是也是出于人的本性,杨钊想要宰相的位置,想要荣华富贵。
所以他开始在心里盘算,是不是有可能改变自己死亡的命运。
皇帝是受到他的唆使才会弃城而逃,那如果他不唆使呢?
他在紧要关头,鼓励陛下留下来守城,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不不不,这样还是不安全的,他最好在安史之乱爆发之前就罢官,离开那危险的位置。
或者投身于力另一个人,太子李亨!
这样还能保他长久的荣华富贵。
欲望在杨钊的心底膨胀起来。
知道杨国忠就是杨钊的李隆基彻底明白了,他一拍大腿,悔之不及。
他说为什么掘地三尺都找不到这个叫杨国忠的,原来他的原名是叫杨钊!
好了,这下他有目标了,他要先把这个叫杨钊的找出来,然后杀掉!
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李隆基给按下去了。
不对不对,不能这么想。
要是有这样的想法,天幕又该摇摇欲坠着要消失了。
为了天幕的存在,杨国忠,不是,这个叫杨钊的还得活着。
真是太搞笑了。
杨国忠,国忠?忠心为国?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杨钊真是恬不知耻,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国忠!
真是害他这番苦找啊。
李隆基一摔衣袖,联想到国忠之名的含义,对杨钊这个人更是不齿了。
这是得有多大的脸啊,舔着脸好意思跟自己叫国忠呢!
【古代讲究的是,体之发肤受之父母,就是名字也是父母给的,不能轻易改掉。杨钊为什么会改名为杨国忠呢?很简单,在封建社会,比父母更大的就是帝王了,国忠一名是李隆基赐给他的。】
[我就问李隆基,你打脸疼不疼啊。]
[让李林甫当宰相我就不说什么了,他至少有点能力,但是让杨国忠当宰相是为什么啊??]
[国忠,真的是太讽刺了。]
李隆基:……
刚刚自己在心里的怒骂还没彻底从心里消失。
“得有多大的脸啊,舔着脸好意思跟自己叫国忠呢。”
不是杨钊舔着脸跟自己叫国忠,这名字是他李隆基舔着脸安到杨钊的脑袋上的。
现在李隆基不觉得自己是被天幕给背刺了,他只觉得自己是被自己给背刺了。
脑瓜子嗡嗡的,还有些发昏。
昏了头的哪里是现在的他啊,是天幕里的他啊!
李隆基在心里揪住了天幕的自己,拳打脚踢。
国忠,国忠,国个屁的忠!
叫你随便取名字,叫你看错了人,先是一个偷羊贼,后是一个小混混,大唐不够你嚯嚯的!
李隆基越来越担心自己百年后到地下的场景了。
那得是怎样一番恐怖的场面啊?
【杨国忠只会赌钱,不会存钱,我们现代是有点钱都炫到肚子里,杨国忠是有点钱都炫到赌场里。所以没了官做,也就等于没有钱花了。杨国忠得另谋出路了。】
【这个时候,杨国忠的第一个贵人出现了。】
韩休面色不虞:“就这奸相,还配有贵人?”
萧崇有点话想说,但是最终他看看凶凶的韩休,又看看笑面虎一样的李林甫,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萧嵩想说的是,你还是李林甫的贵人呢,这事儿你怕是忘了……
但是萧嵩不敢,
他怕韩休记仇,日后参他一笔。
杨钊倒是打起了精神。
不能当县尉就罢了,他还看不上一个小小的县尉呢。
他以后是要当宰相的人。
【鲜于仲通这个人可以说是杨钊的第一个贵人,他非常有钱,别人都没能入他的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就看中了杨国忠,觉得这孩子以后一定大有前途,所以杨国忠没有钱了,他就给杨国忠钱。】
【杨国忠投靠鲜于仲通,一直投靠到四十几岁才等到一个登云梯。】
[四十几岁啊,也就是鲜于仲通一直养着杨国忠,养了十几二十年?]
[要不就是对杨国忠真有信心,要不就是真的有钱。]
[我是觉得他真的有钱……]
[哈哈哈哈除了李隆基谁会相信杨国忠呢。]
鲜于仲通……
杨钊觉得一条明晃晃的大路通向了自己的面前。
这条大路是接连富贵的媒介。
【当时的宰相是李林甫,四川节度使跟李林甫关系不好,既然他抱不上李林甫这个大腿,自然会找一个别的大腿。他看到的人是杨贵妃,依照李隆基对杨贵妃的宠爱,只要傍上了杨贵妃,那就不必再因为李林甫而担惊受怕了。但贵妃不是这么好结交的,四川节度使苦于没有结交的门路。】
【在这个时候,鲜于仲通推荐了杨国忠。】
[还是借着杨玉环的光啊。]
[也不一定,可能没有杨玉环的关系,鲜于仲通也会推荐他,只是过程波折了点。]
[反正我感觉要不是跟杨玉环是本家,杨国忠的仕途根本不可能那么顺利。]
[如果杨贵妃不再是杨贵妃呢?杨国忠还能当上宰相?]
杨钊挥挥手笑了。
开什么玩笑,刚刚天幕说的,皇帝李隆基是有多么喜欢杨玉环,大家都忘啦?
怎么可能不立杨玉环为妃呢?
真是好笑。
杨钊笑了,李隆基也笑了。
杨玉环为妃?
这是一件只会出现在天幕里的事情了。
杨玉环思忖着。
得让叔父跟杨钊保持距离才好。
【节度使有军政大权,自然也有所属地方的官职任免权。四川节度使给了杨国忠一个官做,然后跟杨国忠交流了两个月的感情后,眼看着时机也差不多了,开始给杨国忠分配任务了。】
【他让杨国忠把一批蜀锦运到京城去,除了办好这件事,四川节度使还让杨国忠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和杨贵妃牵线搭桥,告诉杨贵妃,她要是有什么想办的事情,他一定肝脑涂地为她办好。四川节度使这是来杨贵妃这里表忠心了。】
【节度使非常明白,要想马儿跑的好,就得给马儿吃最好的草料。所以他为杨国忠准备的盘缠,说的是这只是够你去长安一路花销的盘缠,但实际上,这里面不仅仅有钱,更是有四川所有名贵的特产,数量多不说,还都十分珍贵。】
【节度使给杨国忠交代的任务,第一个,护送贡品蜀锦是很好办的,难办的在第二个,这也是重点所在。】
【那时候的杨国忠什么都不算,他没权没势,仅仅只是一个四川派来的小官。但是杨国忠知道自己被节度使看中的地方是什么,也明白自己的优势,那就是跟杨家的关系。所以尽管贵妃难见,但凭借跟杨家同族的这个身份,杨国忠还是顺利的进入了杨家。】
【我们之前不是说,李隆基因为宠爱杨贵妃,所以也一并给杨家所有人恩宠吗?这所有人里,包括了杨贵妃的三个姐姐。这三个姐姐是可以入宫觐见皇上,并且跟皇上说话的。所以杨国忠先走这杨玉环姐姐的路子。】
【杨国忠走这条路看的不仅仅是杨玉环跟姐姐的关系,也不仅仅是她们跟皇帝的关系,更看的是她们跟自己的关系。】
【准确的说,是这三个姐姐之一跟他的关系。】
【来到京城的杨国忠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一桩往事,他跟杨玉环二姐,也就是虢国夫人的私情。】
[妈呀,他们有私情?]
[我记得杨玉环的姐姐们都很好看,便宜杨国忠了。]
[真神奇,还有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们什么时候搭上关系的。]
[说是年轻的时候,我想知道是多年轻的时候。]
杨国忠这回认同了弹幕说的话。
说的不错,他也想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搭上的关系。
杨玉环的二姐,以后的虢国夫人。
他的第三个贵人!
李隆基冷笑了一声。
他已经决定完全杜绝杨玉环为贵妃的可能了,杨国忠不管跟谁牵线搭桥,都不管用!
杨玉环一张脸有点白。
二姐跟杨国忠有关系?
这关系可不兴有啊。
天幕结束后得探探二姐的口风。
那是奸相,死于非命的奸相,可不是良人。
【他们是在杨玉环父亲去世的时候见面的。那时候的杨国忠还很是年轻,沾了点杨家的血统,也算是风度翩翩。杨玉环的姐姐就更不用说了,更是貌美。两个人就这样看对眼了。那时候的虢国夫人也年轻,还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她看到杨国忠没有钱,就把自己攒下的所有钱都给了他,希望他能用这个钱做点生意。但杨国忠赌钱,前脚拿了钱,后脚就又扔赌场了。】
[虢国夫人就是最好看的那个吧?]
[唉,得说几遍,心疼男人倒霉第一步。]
[给男人花钱倒霉第二步。]
[虢国夫人倒大霉了。]
[杨国忠真的是一点本事都没有啊。]
[他居然把钱都熟了,这合理吗?]
赵丽妃几乎要尖叫:“这是哪个傻孩子把钱都给他了?”
王皇后点头:“小姑娘攒点私房钱不容易的,都是头油脂粉钱。”
武惠妃依旧谁都不放在眼里,她更没把杨国忠这个孬种放在眼里:“骗女人的钱去赌坊,呵呵。”
赵丽妃很气愤:“陛下是在看天幕的吧?能不能弄死这个叫杨国忠的啊?能不能弄死他?”
杨国忠若有所思,往事全钻进自己的脑子里了。
对,没错,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把钱都赌输了就没再回去了。
他跑了。
对,他跑的很干脆。
【杨国忠把钱都赌输了,就跑了。这算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但是杨国忠来京城的时候也算是赶上好时候,虢国夫人的丈夫在那时候死了,杨国忠就捡了这个空隙。这时候的杨国忠也不是之前那个一穷二白只会赌的年轻人了,他在四川当了个小官,但是来京城的时候他是带了许多最珍贵的特产啊。】
【这个时候的虢国夫人在杨国忠眼里,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便欺骗的小姑娘了,因为虢国夫人跟杨贵妃的关系很好,还能在李隆基面前说上话。曾经的小姑娘摇身一变,俨然成了他需要攀附的人。在杨国忠眼里,虢国夫人朝廷里的那些官员还要厉害一些。】
【所以杨国忠几乎把那些珍贵的特产都给了虢国夫人。这就给了虢国夫人一种错觉,杨国忠混的好了,能配得上自己了。时隔数年,两个人又搞在了一起。】
【杨国忠傍上了虢国夫人哪里就肯撒手呢,他不会撒手的,他不仅不撒手,他还时不时唆使虢国夫人去宫中帮他说话,让他在李隆基面前露露脸。】
【要说在皇帝面前露脸,要不就拿出政绩,要不就拿出军功,对吧?但是杨国忠什么都没有。】
【但是没关系,这个时候的皇帝已经不是以前的皇帝了,这个时候的李隆基沉迷享乐,他也喜欢赌,尤其对樗蒲有着非常爱好。你说巧不巧,杨国忠他擅长的就是这个。】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说大唐一点点,从根就烂了。]
[是李隆基先烂的。]
[一个皇帝沉迷赌博?我听了都觉得可笑。]
[好家伙把我给气笑了,李隆基他当个人吧。]
张九龄又看向了李隆基。
他听到了什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迷赌博?
李隆基在心里双手合十,为自己默哀,并不断安抚朝臣。
不会的,爱卿放心,现在的我不是天幕的我,我一定不会赌博!
远离黄.赌.毒,从朕做起!
杨钊兴奋地搓搓手。
樗蒲!
真是给天幕说着了,他就擅长这个啊。
从现在开始,要苦练樗蒲技术了!
【但杨国忠如果真的能只靠这个樗蒲就变成宰相,这也是太可笑了。李隆基虽然昏庸,但是还没到那么离谱的地步。因为樗蒲玩的好,李隆基给了杨国忠一个八品官的位置。】
【这个时候,杨国忠的下一个贵人出现了。】
【这就是当时的宰相,李林甫。】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李林甫就是败在杨国忠手里的吧?]
[笑死,不是说李林甫能看清人心吗?他怎么不看看杨国忠的心?]
[大冤种李林甫。]
宇文融大声嘲笑李林甫:“李公,李公,快看天幕,一代奸相,你提拔上来的!”
哈,朝廷那么多有用的人才,提拔谁不行呢,提拔以后会害死他的杨国忠。
瞧瞧李林甫那吃了屎粑粑的脸啊,真是太难看了。
李林甫现在的表情真的十分微妙。
他,被劈开棺木,贬为庶民,都是拜杨国忠所赐。
但这杨国忠,居然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这不是太讽刺了吗?
杨钊志得意满。
李林甫,记下来了!
去京城就巴结他。
虢国夫人和李林甫,两条路子,一块走,势必要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宰相的位置!
【李林甫为什么会重用杨国忠呢,他排斥异己我们都知道。这和李隆基想招揽人才的心是背道而驰的。李隆基曾发了诏书,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可以来长安参加考试。但这次考试被李林甫搞成了一场闹剧,因为所有参加考试的士子,无一人中举,所有人都落榜了。李隆基问起原因,李林甫大声恭贺李隆基,这是天下的人才都成了陛下的大臣啊,“野无遗贤”!】
【所以李林甫他重用杨国忠,一是看重了他的能力,二是看重了他的能力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野无遗贤”,杨国忠不是那个贤能的人,所以李林甫用的非常放心。】
【既然说到这个“野无遗贤”,就不得不提一个人。因为李林甫排斥异己搞了这场闹剧,李隆基流失了一个人才。这就大名鼎鼎,人人熟知的一代“诗圣”,杜甫。】
【他被尊称为“诗圣”,他的诗被称为“诗史”,他和“诗仙”一起,并为大唐诗坛上的双星。一个沉郁顿挫,一个豪放飘逸。史书无他们之名,但千年后甚至百年后,天下谁人不识君?】
此时年二十有五,开始齐赵之游没多就的杜甫抬头,看着天空骤然出现的光晕。
有模糊的画面传来,但空灵的,似是隔着时空,从远方传来的声音先一步进入他的耳朵。
“这就大名鼎鼎,人人熟知的一代“诗圣”,杜甫。”
一个年轻人一手挠头,一手拿着一张纸。
杜甫?
是在说他吗?
杜甫的眼里清澈干净,脸上那因为手中诗而激动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
他的眼中除了对神音的疑惑外,还有刚刚看到纸上诗的激动和崇拜。
这上面的诗是他的偶像所作。
他此生别无所求,只求能见李太白一面!
第98章 奸相升官记
偷羊贼安禄山能成为三地节度使, 小混混杨国忠坐上了一国宰相的位置。
“野无遗贤”这四个字放在这里就显得格外好笑。
野无遗贤,那贤能者都去了那里呢?
都在朝堂吗?
是谋反的安禄山,还是奸相杨国忠呢?
宇文融觉得十分离谱, 他看着李林甫:“李公是如何想到野无遗贤这个办法来排斥异己的呢?”
他表面赞叹,实则讽刺:“真是个好办法。”
李林甫只在心中叹息。
他如今尚且没有得到陛下的恩宠,陛下对他仍有疑虑, 他如何会干出排斥异己的事情。
那不更是招惹陛下的厌恶了吗?
除他们二人之外, 天幕下的所有人, 只要是有些文学素养的皆因为神音兴奋起来。
他们知道了诗佛是谁, 但曾提过的“诗仙”和“诗圣”还没有出来。
现在,这用诗描摹整个大唐的两个人终于出来了!
一个沉郁顿挫,一个豪放飘逸。
千年之后, 天下谁人不不识君。
这实在是极高的评价!
他们现在有机会一览诗仙和诗佛的风采, 这怎么能不让人为之心潮澎湃啊。
但这澎湃的心情没有维持很久。
“因为李林甫排斥异己搞了这场闹剧,李隆基失去了一个人才。这就是大名鼎鼎,人人熟知的一代“诗圣”杜甫。”
所有人看着李林甫,怒目而视。
这哪里是陛下失去的人才, 这是整个大唐失去的人才啊!
李隆基内心戚戚,悔恨交加。
尽管他没有按照天幕所说, 让李林甫当宰相, 但天幕倏然将这样沉重的事实砸向了他, 他是难以接受的。
李隆基捂着自己的心口, 仗着背对着朝臣, 脸上皱巴的褶子拧在一起, 像个包子。
痛, 真的是太痛了。
“诗佛”写出来的诗句尚且是那样让人惊艳, 这“诗圣”写出的诗该是怎样完美。
诗圣诗圣, 那是孔夫子嘴里的圣人啊!
圣人之言,他该洗耳恭听的!
悲痛的同时,李隆基还带着一些庆幸。
他在庆幸现在的朝廷有一个极好的风气,一代诗圣杜甫还是有机会来朝廷上为他效力的!
远离长安的杜甫当然听不到李隆基的心声。
他反复看着手里纸张上的诗句,一遍又一遍。
每看一遍,他都要感叹这诗的精妙绝伦。
年轻的杜甫满眼澄澈,有的只是对偶像的崇拜。
至于天幕所说的那个“人人熟知的一代诗圣杜甫”。
杜甫不甚在意。
他这一路走来听过很多人说长安出现神迹天幕。
神迹之上会轮番讲朝廷命官的过往经历。
杜甫想了想前不久自己科考落第的窘状,摇了摇头。
这天幕说的“杜甫”恐怕不是他。
那姚公,张说张公,还有宰相的宰相张九龄,哪个不是只一次就能高中的,那是骑马戴花,游便长安的状元郎啊。
且这个人人都熟知,大名鼎鼎的“诗圣”……
怎么也该是能写出锦绣词句之人。
他自问还是没能达到大唐之最的程度。
想到这里,杜甫瘪了瘪嘴。
后人究竟是怎么评这“诗圣”的啊?
他觉得这个跟他重名的“杜甫”很是配不上这个称呼。
至少应把诗句写的像他偶像一般才是。
杜甫看了看手里的纸,嘿嘿一笑。
诗圣在哪里,诗圣在这里啊!
李太白没有被选上诗圣?
他第一个不同意。
杜甫越想越觉得这“诗圣”的评选相当不公。
后人评的时候没有把他偶像考虑在内吧?
还是他偶像的诗到了一千三百年之后就失传了?
杜甫很不认可“诗圣”的称呼被冠在了除李白之外的其他人身上。
要是他偶像在评选之列,能把所有人通通都干趴下!
诗圣诗圣,能写出这样诗句的是当之无愧的大唐第一,是顶好的圣人!
他不管,他的李太白就是最厉害的!
此时的李白斜靠在酒馆二楼的窗子旁晒太阳。
他脸有些微红,身上带着酒气,有几分醉醺醺的。
长安街上的所有人都在忙着赶路,李白忙着从酒中品味人生。
他举杯击箸,一个人也怡然自乐。
突然,敲碗敲的正欢快的他打了个喷嚏。
这一喷嚏倒是让他酒醒了不少。
李白挠了挠鼻子。
怎么回事,艳阳高照的,还能受凉了?
殊不知远离京城的杜甫正在高举他的诗作,冲着天幕为他摇旗呐喊鸣不平。
杜甫:李白,李太白,啊!此生能见李太白我死而无憾!
李白又是一个喷嚏:“阿嚏!”
他嘀咕:“真是怪事……”
【李林甫排斥异己,但仍愿意提拔杨国忠,那说明他没有把杨国忠放在眼里。那时候的李林甫确实是想让杨国忠帮他办事的,他需要帮手。他为什么需要帮手呢?】
上一秒还想着日后等他当上宰相,留李林甫一条活路的杨钊不高兴了。
他一脚踹上了停在路边的推车。
踹翻你的小车!
“那说明他没有把杨国忠放在眼里。”
哈哈,不把他放在眼里?
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什么世道啊,敢不把他这个宰相放在眼里?简直是岂有此理!
谁管李林甫为什么需要帮手啊?
他需要帮手,那就是他自己无能,他办不成事!
史思明看着天幕,不是很明白。
他用手肘撞了撞安禄山:“这神迹,怎么扯上了这个叫杨国忠的人?这神迹不是应该讲你的事情吗?”
安禄山也有了杨贵妃的先例,现在的他非常自信。
也不会因为天幕讲安禄山而不耐烦了。
他把自己的推测告诉史思明:“这杨国忠,以后估计是我的手下。”
史思明徐徐疑惑:……
“为什么?神迹不是说,杨国忠是以后的宰相,跟着皇帝一起跑了之后被乱军杀死了吗?”
安禄山给他解释:“神迹之前一直在说杨贵妃,不说我,结果最后说,贵妃要亲自给我洗澡,这就是一种暗示!”
“什么暗示?”
安禄山露出得意的笑容:“暗示我要拯救那杨贵妃,把她从李隆基的身边抢到我的身边,救她于水火!”
“所以?”
安禄山明显来劲了:“所以这个叫杨国忠的也是这样啊!神迹既然着重讲他,那便说明他日后会是我的左膀右臂。”
史思明犹疑着:“可他以后是宰相……”
安禄山听到疑似反驳的话,明显不高兴了:“宰相怎么了?跟着我安禄山吃香的喝辣的,等到我踹翻那个皇帝,什么宰相他杨国忠不能当?”
史思明听到要让杨国忠当宰相,明显有点着急了。
他跟安禄山才是最好的朋友。
他拉了拉安禄山的袖子,试图给安禄山洗脑:“让那杨国忠当宰相作甚!他对你又不是忠心的,我对你才是一心一意的!”
安禄山不理他,接着看天幕。
史思明抿嘴,尽管未曾和杨国忠谋面,但是他依旧悄悄记了他一笔。
【李林甫是支持武惠妃的儿子,李瑁当太子的。所以他和当时的太子李亨斗的不可开交。杨国忠也是李林甫手里很好的一把刀,李亨三次下狱都跟杨国忠脱不开关系。】
李亨:……
感觉为真正的太子挡了很多灾的感觉。
大家都是太子,怎么二哥过的就是那样舒坦?
舒坦的李瑛在院子里站累了,找了个躺椅,晃晃悠悠,懒散地看着天幕。
李倩劝阻了一番,未果,闭口不言了。
李瑛摇晃着嘀咕:“所以啊,当太子有什么好的,要跟那些心怀不轨的大臣斗来斗去……”
李倩在一边默默提醒着:“阿耶,现在朝堂大约是没有那些心怀不轨的大臣的。”
李瑛不管:“所以啊,当太子有什么好的,还要被当父亲的猜忌。”
李倩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阿耶不想当继位的心已经冲破天际了。
就是因为这不想继位的心,皇爷爷才对他格外放心……
猜忌?
好像不存在。
李瑛叹气:“唉,所以啊,有什么好的呢……”
李倩不再说话。
他理解,他爹每个月都有那样无病呻吟的几天,现在大约是发病了。
不用搭理他,他就会因为没人捧场自己消停了。
【有李林甫的提携,杨国忠从八品小官,一路升到了给事中兼御史中丞。他从八品一跃而上,成了五品官员,且无论是给事中,还是御史中丞,都是十公重要的岗位。】
杨钊嘴上还在骂李林甫,但是心里默默把这几个岗位给记住了。
他就是这样一步步升到宰相位置的,只要不出岔子,这辈子他还能当宰相!
那李林甫人是讨厌了点,但是为了宰相,为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愿意忍辱负重暂且讨好李林甫。
杨钊握拳,下定决心一定要爬上高位。
宇文融欠嗖嗖的:“李公够大方啊,一下就给了他这样重要的位置,这是在为杨国忠把你赶下台铺路?李公这是在铺自己的下台路啊。”
本以为是提拔了一个看门狗,没想到这看门狗会咬主人。
李林甫心里非常不痛快,在宇文融的讥讽下,他的脸一会青,一会白。
但宇文融丝毫不知道收敛,欠嗖嗖地看着他。
把一种很明显的,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意思传达出来了。
【杨国忠升职那么快当然不是李林甫一个人的努力,随着杨国忠逐渐斩头露角,他在李隆基面前也逐渐混了个眼熟。李隆基也看好他了。】
【杨国忠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他理财的本领不错,因为赌钱,经常跟钱接触,他很会算账。我们之前说过,在李隆基流放了宇文融之后,他就没能找到什么很好的帮助他搞经济的能人,现在李林甫把杨国忠推到了前排,李隆基就打算重用他了。】
[让一个赌钱的人帮他搞财政,李隆基也是真的敢。]
[我始终不明白,李隆基最后用的人为什么都那么垃圾。]
[可能那会他身处垃圾之中?]
原本欠嗖嗖的宇文融傻眼了。
李林甫是为什么能被陛下留下,他太清楚了,李林甫会办实事啊。
他虽然跟李林甫不对付,但是他得承认,李林甫搞实事确实有一手的,听说张公都在偷偷学他的是手段。
宇文融也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被陛下提拔到这个位置。
陛下看重的就是他理财的能力啊。
虽然和宇文融想比,他半事的能力是有些欠缺,但是他胜就胜在,他比李林甫多了个会理财。
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会理财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个,那个未来的宰相杨国忠也会理财?
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宇文融甚至没有心情去撩闲了。
他不再欠嗖嗖看着李林甫,他开始真心实意为自己的以后考虑了。
这回到了李林甫得意的时候了。
他咬住自己的腮,克制住上扬的嘴角,故作深沉地问宇文融:“宇文公,大家都是为陛下办事儿的,想必宇文公知道不可替代很重要的吧?”
宇文融奓毛。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李林甫看宇文融不理他,装模作样:“哎,宇文公听到我说话了吗?”
宇文融彻底奓毛。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李林甫把握了一个合适的度,在宇文融彻底生气之前,闭口不言了。
宇文融越发担心起来。
如果这个杨国忠真的顺利进入朝堂,焉能有他的位置啊?
要知道,天幕说他早早被流放了,但杨国忠的命可好着呢,他不仅成功得到了皇帝的恩宠,还得到了宰相的位置。
也算是杨家人了,只要杨贵妃在一日,杨家有的一切他肯定都有。
杨贵妃……
宇文融偷偷握拳。
绝对不能让陛下再纳杨玉环为妃了!
更不能让那个叫杨国忠的进到朝堂来,抢走他的位置!
不能,不可以!
一向不爱记笔记,也不喜欢劝谏的宇文融开始深思。
是不是该加入劝谏大军,劝劝陛下了?
【李隆基既然放权给杨国忠,杨国忠准备大刀阔斧干出一点实绩了。在杨国忠眼里,什么能能算实绩呢?让李隆基能亲眼看到的才算实绩。所以他自信满满,开始出馊主意了。】
【“古者二十七年耕,馀九年食,今天置太平,请在所出滞积,变轻赍,内富京师。又悉天下义仓及丁租、地课易布帛,以充天子禁藏。”】
【杨国忠说,义仓是储存粮食,以备饥荒年岁用的。但是现在天下富饶太平,哪里需要义仓这种东西啊!不如把这些粮食都换成布帛,送到长安来吧!】
【这建议是对的吗?这建议简直蠢透了。我们现在有袁爷爷的杂交技术,粮食产量成倍增长,那国家的粮食储备都是分毫未动的,就更别提时不时干旱,时不时洪涝的古代了。只要出一次洪涝灾害,必定处处是饿殍遍野的场面!】
[看,这就是李隆基任用的垃圾。]
[就是李林甫都没把杨国忠放在眼里呢,李隆基还当自己捡到宝了。]
[我算知道杜甫的小儿子是怎么死的了。]
[饥荒的时候饿死那么多人,李隆基和杨国忠就是罪魁祸首。]
[我是真的明白从根烂了是什么意思了,这一点点小事看起来是不影响什么一样,但是积在一起就成了大患。]
[像一棵树里,长了虫子窝一样,这树的表面是枝繁叶茂的,但是树干早就空了,等待它的只有轰然倒塌的结局。]
李隆基愤怒。
不仅愤怒杨国忠,更是愤怒天幕的自己。
这样差的提议,自己会同意?
这样的隐患实在是太大了!
这办法一施行下去,甚至没有容错的几率。
粮食一年一生长,没有储备粮,但凡发生饥荒,那对大唐就是一场劫难。
这样浅显的弊端,他难道看不见吗?
【是的,这样浅显的弊端,李隆基是看不见的。他非常高兴!在此之前,所有的财政政策都是偏向百姓设置的,比如这个义仓,就是为大唐的百姓储备粮食。再怎么闹饥荒,都不可能饿着皇帝。】
【李隆基完全没看到这背后的隐患,或者是他看到这样的隐患了,但是他觉得自己没几年活头了,别管百姓了,及时行乐吧!这是一个让地方财富聚集到中央的大好机会啊!】
史思明皱着眉看天幕:“安胖子,这叫杨国忠的,真的会是你的手下?他怎么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啊。”
他承认,他的确是有拉踩的成分在,但是这智障的办法,真的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天幕将办法的弊端全部分析了出来,所以史思明理所当然认为,这就是杨国忠他蠢。
杨国忠又生气了。
“他自信满满,又开始出搜主意了。”
这能是馊主意吗?没看到皇帝还很高兴吗!
能让皇帝高兴的,就不算馊主意!
“罪魁祸首是杨国忠。”
怎么怪到他头上了?
他杨国忠一点毛病都没有,要不是皇帝批准了这个建议,他根本没办法把这个政策施行下去。
要是错,也是错在皇帝,皇帝骄奢淫逸,只知道享乐,他杨国忠有什么错处?
他唯一的错处就是想陛下之所想,急陛下之所急!
曾经因为杨国忠的死而哈哈大笑的也杨钊此时完全换了一副嘴脸。
全天下都是有错的,他杨钊,就是没错!
【但杨国忠并不忠心于李林甫,五品不是杨国忠的终点,他要的是更高的官位,在他的利益不被满足的时候,他开始跟李林甫走到对立面了。】
【当时御史大夫出现了职位空缺,杨国忠是候选人之一。但杨国忠升的太快,又得到了李隆基的宠爱,他开始忌讳杨国忠了,所以这个御史大夫的位置,李林甫没给他。杨国忠不乐意了。】
【偏偏这时候还很巧,另一个候选人身陷谋反案件之中,这主要也不是他的过错,是他弟弟的过错,但无论是谁的过错,这都是杨国忠能抓住的把柄,杨国忠不仅要抓住了这个把柄,逼死了他们一家,踩着他们的尸骨上位了。】
【现在,杨国忠是三品官员了,加上李隆基对他的宠爱,他有和李林甫一战的实力了。】
[杨国忠阴险小人。]
[原来时势不仅造英雄,还造狗熊。]
[杨国忠早点死吧,呸!]
[可惜,杨国忠没死,他还要继续踩着李林甫的尸骨上位呢。]
史思明又开始了:“我怎么觉得,这神迹不是很推崇这杨国忠一样?”
继续踩踩杨国忠。
安禄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承认了神迹讨厌杨国忠,就等于承认神迹讨厌他安禄山。
“不管神迹推不推崇,能为我所用,就是好的。”
史思明看了眼安禄山,眼神晦涩。
踩的不够啊,他还要继续踩杨国忠,站着踩,跳着踩,用屁股踩,踩死!
宇文融看了眼李林甫,啧了一声。
“继续踩着李林甫的尸骨上位……”
“李公,这个杨国忠踩你。”
李林甫生气:“这与宇文公无关吧。”
没人会愿意听自己是如何落魄,如何身死的,李林甫也一样。
宇文融这回不是才刺激李林甫的,他是放下成见,来跟李林甫统一战线的。
“怎么与我无关,杨国忠若踏进朝堂一步,就会抢了我的位置,不仅抢我的位置,李公也有性命之忧,所以杨国忠,不能入仕!”
宇文融带着期待看李林甫:快啊,我们联合起来,打倒杨国忠。
李林甫不再奓毛。
他单知道宇文融蠢,但是他不知道宇文融蠢成这样。
沉默良久,李林甫开口:“陛下不会允许杨国忠入仕的。”
宇文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还是有几分担忧。
坏人总是无孔不入的,他担心杨国忠迷惑了陛下。
李林甫不再说话了。
这傻子……
【杨国忠成功升职,李林甫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他想找办法除掉杨国忠。当时剑南在跟南诏打架,剑南吃了败仗。偏偏这个剑南的节度使是杨国忠。那时候的杨国忠是没打算把心思放在立军功上的,这对杨国忠来说,就是挂个名,让他在朝堂里个更吃得开。】
【但这个时候,李林甫看不允许剑南节度使仅仅只是一个挂名的作用。他要用这个名头,杀了杨国忠。李林甫上谏,剑南吃了败仗,需要节度使亲自回去督导工作。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李林甫肯定在剑南安排了陷阱,等着杨国忠跳。杨国忠要是没把剑南的烂摊子收拾好那就更好办了,给李隆基吹吹耳边风,直接贬杨国忠的职。】
[打起来了。]
[掐起来了,其实要不是李林甫老了,杨国忠斗不过他。]
[还是感觉杨国忠身上有点运气在的。]
[希望上天把这个运气给有需要的人,而不是给杨国忠……]
杨钊气坏了。
李林甫,李林甫这个歹人啊!
不怀好意的伪君子,真小人!
“李林甫,歹人!”
杨钊怒骂。
来往的行人诧异看着行为诡异的杨钊。
“这二流子怎么了?”
“刚刚赌钱输了,被赌坊的人提腿丢出来了。”
“嚯嚯,这二流子钱输光了,也疯了。”
杨钊听到有人在嘀嘀咕咕,转头怒视:“谁在我背后说坏话!”
行人毫不惧他:“二流子,是我说的,怎么了?”
杨钊起红了眼:“等我当了宰相,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跑!都得死!”
这话引无数人侧目。
哄堂大笑。
赤裸裸的嘲笑。
【杨国忠知道了这件事,转头就去李隆基面前哭,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陛下你不能不管我啊,李林甫他这是害我呢,我要是去了那就是等死啊!”救救我救救我!】
【这个时候杨贵妃也帮杨国忠求情了。当时她被李隆基赶回家的时候,杨国忠也为她回宫出了一份力。】
【李隆基是什么反应呢?他做了一个看似两面不得罪的决定。】
【他跟杨国忠说,你先去剑南干着,你放心,我很快就让你回来,回来让你当宰相。】
【表面看,李隆基完全顺从了李林甫的意思,他好像在跟李林甫说:看吧,朕很重视你的,我听了你的意思,让他去剑南了。】
李瑛品出了门道。
他咂嘴摇头:“帝王心已经偏了啊……”
他又开始逗儿子:“倩郎知道为什么我说帝王心偏了吗?”
李倩点头:“表面上,皇帝是在听宰相的,实际上,宰相没有达成他想要的效果。”
李倩沉沉看着天幕,带着婴儿肥的脸已经能隐约看出帝王之相了:“如果李林甫不能让杨国忠死在剑南,那么杨国忠一旦回到长安,等待他的就是宰相之位。”
“如果李林甫在剑南的陷阱够好,尚且能博弈一番。”
“但……”
李倩没把话说完,李瑛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但此时帝王心里的天平已经偏向杨国忠了,李林甫很难做手脚。
【李林甫听到这个消息,气病了。因为透过李隆基的这个决定,他明明白白看懂了李隆基的意思,他这是彻底失去帝王宠爱了。】
【给李林甫看病的医生说,这是心病,去看李隆基一面就好了。但这时候的李林甫病到下不了床了。】
【当时唐太宗为了给自己的将军李勣治病,可是剪下自己的胡子了。这都不用李隆基他薅头发拽胡子的,他只需要去看李林甫一眼就行。】
【但李隆基觉得麻烦。为他卖命将近二十年的宰相,甚至不值得李隆基在其病入膏肓的时候去看他一眼。李隆基那会正在骊山的华清宫玩儿呢,让他下山?那必不可能。他让人把李林甫抬到院子里,让人站在骊山最高处挥动红绸,这全当李林甫面见圣颜了。】
[挥红手绢?李隆基你别太离谱。]
[感觉李林甫也是蛮可怜的。]
[可怜什么,自作孽不可活啊。但凡是个正直的大臣跟李林甫夺权,都不至于把他逼成这样。]
[这是“面圣”,能不能看到那红手绢都两说呢。]
上一秒说宇文融傻的李林甫又郑重其事看着宇文融。
刚刚说的,合力排斥杨国忠那话,还算数吗?
对李隆基很有信心的李林甫现在完全失去了他的信心。
帝王心难测,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
谁知道几年后是怎么个光景。
【“圣颜”是看到了,但李林甫的病是彻底好不了了,李隆基伤透了他的心,他的心已经死了。在这件事之后,李林甫就只吊着一口气了。】
【他吊的这口气,是为了等杨国忠回来。】
【李隆基也知道李林甫命不久矣了,他下令让杨国忠回长安了。】
【杨国忠很担心李林甫是装病,所以回到长安就来探听虚实了。】
【但这个时候,已经感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李林甫甚至没有力气和他斗嘴了。他只说了一句:“林甫死矣,公必为相,以后事累公!”我马上就死了,我死了之后,你必定是要当宰相的,以后朝廷的所有事情,都拜托你了。】
【这话宣告了李林甫在李杨斗争中的彻底失败。李林甫他是排斥异己,但是在没有人威胁到他位置的前提下,他是愿意大唐更好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林甫这不是在把宰相的职务交给他,这是把大唐都交到他的手里了。可以说李林甫跟杨国忠说的所有话里,只有这句是真心的。】
【但杨国忠完全没有听懂李林甫是什么意思。一向对他不假辞色的李林甫,居然对他示弱了?这好像在唱空城计一样,越说没问题越是有问题,杨国忠冷汗都吓出来了,说了好几句“不敢不敢”,就离开了李林甫的家。】
【没几天,李林甫就死了。】
【没有人关心李林甫是不是死了,杨国忠开心,他马上就能当宰相了,李隆基也开心,杨国忠是他的新宠,他的新宠马上要当宰相了。满朝文武不管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都在营造一种开心的氛围,即将做宰相的是杨贵妃的兄长,是陛下面前当红的人,他们赶着去巴结呢。】
【但李林甫死,这不是结束。杨国忠要永远把李林甫钉在耻辱柱上。他给李林甫的身上扔了个通敌叛国的名头。于是李林甫被夺爵,抄家,李家所有人流放岭南。而已经死了的李林甫也不能因为死了,就躲过惩罚。】
天幕之上,一个脸色乌青,瘦小的老人穿着百姓的粗布衣,衣衫潦草地躺在一口最小号的棺材里。
棺材里的人实在是太小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落魄模样。
看着天幕的每一个大臣,都欲言又止。
直面棺材里死人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大。
他们几乎很难把这个人和叱咤官场十九年的宰相联系起来。
这个可怜凄惨的老人就是李林甫?天幕里说的那个,权倾朝野的李林甫?
【李林甫那上好木头制作的棺木被劈开,象征身份的紫袍被扒下,口中含着的玉珠被夺走。】
【一口小棺材,一处乱葬岗,十九年的宰相,以这样潦草且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李杜下个视频详细写,这个视频先拉出来遛遛。飞快码字ing……
第99章 (后续) 杨玉环的结局
安禄山看着天幕, 用笨拙的脑袋思考了一会,对史思明说:“ 我看这杨国忠好像还行,能斗得过李林甫, 不错的。
史思明完全不觉得杨国忠不错:“那是因为李林甫他又病又老,不然杨国忠斗不过他的。”
安禄山怀疑地看了一眼史思明,宽厚的手掌拍在史思明瘦弱的肩膀上:“史瘦子, 你怎么总跟我唱反调?”
安禄山现在是知道了自己以后能当皇帝, 说话都带着几分目空一切的气势来了。
一心想拉踩杨国忠的史思明只能暂且把自己的那些心思给揣好。
杨国忠看到李林甫身死的画面, 只觉得大快人心。
他拍手称道:“好!”
跟他作对, 就应该是这样的下场!
他就说,自己肯定是比他强的。
【杨国忠没什么本事,在他当了宰相之后, 大唐以不可逆转之势往下坡路走。】
杨国忠:……
史思明像是找到了靠山, 急忙道:“你看你看,我没说错,杨国忠他没什么本事的。”
【我们看安禄山对李林甫和杨国忠两个人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可以说李林甫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延缓了安禄山谋反的计划。安禄山很尊敬李林甫,这种尊敬里带着打心眼里的惧怕, 有李林甫在,他是不敢在短时间内谋反的。举个例子, 李林甫跟安禄山交谈, 尽管李林甫没有说什么重话, 甚至面部表情都是柔和的, 这依旧能在寒冬腊月把安禄山吓到满背是汗。】
【安禄山在范阳当节度使的时候, 还没有常驻长安, 他搞了个打听消息的地方, 用来搜集长安的消息。每次打听消息的人从长安回来, 给安禄山汇报工作, 安禄山首先问的一定是,李林甫他说了什么?问的胆战心惊,很有意思。】
【如果听到了李林甫夸赞他的消息,安禄山能高兴的转圈圈,如果李林甫对他有了微词,哪怕只是一点,他整个人都蔫吧了,垂头丧气趴在床上了连连叹气:“噫嘻,我死矣!”】
[我要被安禄山笑死。]
[这么看安禄山还挺有意思。]
[原来安禄山还会看人下菜碟呢,我记得他就很看不上杨国忠。]
宇文融没想过李林甫还有这个本事。
他两个眼睛都放在了李林甫的身上,来回打转。
是的,怎么看都没有看出李林甫能有站在那里就吓退逆贼的气势。
这并不能赖李林甫。
天幕里的他已经在宰相位置坐了多年,身上的威严自然是不可比拟的。
现在的李林甫还没混上宰相的位置,他不仅没有混上宰相的位置,还没有得到陛下的宠爱。
想到这里李林甫就不由叹息。
帝王之爱啊。
唉,帝王心难测,帝王爱也难得。
陛下的宠爱,他是连一两分都没有得到啊。
“可以啊李公。”
宇文融夸赞道。
李林甫默不作声。
宇文融继续夸赞,并且自认诙谐地开了一个玩笑,试图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一层。
毕竟他们是要联手对付杨国忠的人。
想天幕里,要不是杨国忠趁着李林甫生病了,谁胜谁负尚且不分呢。
现在不仅有一个李林甫,还有他宇文融,他们加起来,再战胜不了杨国忠就说不过去了。
“李公对安禄山有这样的威慑作用,若是安禄山那逆贼真的打到城门口,把李公放在安禄山的面前,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吓退逆贼啊。”
李林甫向来是被宇文融阴阳的。
现在宇文融用真诚的表情说着阴阳怪气的话,他一时间还真分不清是夸他还是损他。
李林甫默不作声。
于是宇文融单方面认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他的努力之下又更近了一步。
喷完了李林甫的杨国忠因为天幕的一句话,把火力又转向了安禄山。
“安禄山就很看不上杨国忠。”
什么,他没听错吧?
他能混上宰相的位置,怎么都能算是一个人才吧?
安禄山瞧不上他?他还没有瞧不上那个偷羊贼呢。
他,杨国忠,是李杨斗争的最终胜利者。
他凭什么被看不起啊?
杨国忠骂骂咧咧,急的跳脚。
史思明又开始说小话了。
“胖子,你看啊,杨国忠虽然斗过了李林甫,但是神迹说了,你都瞧不上杨国忠那货呢。”
安禄山的关注重点倒是不在杨国忠身上。
他的重点在自己十分惧怕李林甫这件事上。
他,怕李林甫?
是不是有点假了。
他,一个未来的皇帝,怕一个被贬为庶人的小垃圾?
必不可能。
想想自己穿着大棉袄,大冬天在李林甫面前吓出一身冷汗的模样。
安禄山觉得没面子,忍不住呸了一口。
窝囊。
他安禄山,以后的皇帝,才不会做那么窝囊的事情。
【李隆基的眼光差不仅仅在安禄山跟杨国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还体现在了史思明身上。】
史思明整个人要沸腾了。
什么,神迹提他的名字了?
神迹不仅仅是提了安胖子,神迹还提他了。
安禄山能感受到史思明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他又用自己的大手拍了拍他:“很正常,你日后肯定是要跟我打天下的,神迹自然会提到你。”
“做我麾下的大将,要稳重一些.”
史思明听话的点头。
但实际上 他心潮澎湃,稳重不起来,完全稳重不起来。
[安史之乱安史之乱,有安禄山当然要有史思明。]
[史思明怎么说呢,跟安禄山是好朋友。沆瀣一气。]
[他和安禄山也很有意思,一个胖一个瘦,每次说到他们两个,我的脑子里就很有画面感。]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史思明:……
安禄山:……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句话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到了他们的身上。
李隆基在听到“眼光差”三个字之后,就开始觉得背不舒服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又要被背刺了。
让他想想他都干了什么蠢事。
他把攻陷长安的逆贼当成了保家卫国的大将,精心培养,不仅从张九龄的手里救下了他,还给了他无上的荣宠。
李隆基想想就觉得好笑。
这种好笑之中还夹着着对着自己识人不清的怒火。
现在,天幕又说到了史思明。
他不会又酿成了什么笑话吧?
用自己的话,打自己的脸,实在是太疼了。
【史思明跟安禄山是最好的朋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用在他们身上是完全合适的。安禄山就像史思明暴富的闺蜜,带着史思明吃香的喝辣的,他当官了,就把史思明放在身边,也给他个官做。等到他变成节度使,拥有官吏任免权,提拔史思明就更方便了。】
惊喜一波接着一波。
虽然史思明觉得安禄山发达了之后,肯定会提携自己,但这毕竟只是觉得,这是设想之中最美好的未来。
要是安禄山不愿意带他一块吃肉喝酒,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但现在神迹里的话像是把一瓶定心丸都囫囵塞进了史思明的嘴里。
史思明惊喜又感动看着安禄山。
好朋友,一辈子!
【随着安禄山官位不断往上走,史思明的身价跟跟着水涨船高。在成为知平卢军事的时候,史思明得到了面见李隆基的机会。】
【李隆基先是问了问史思明的年纪,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他,用非常满意的目光看来看去,最后意有所指,神神秘秘来了一句:“卿之贵在后,勉之!”】
[不是吧,他也看好了史思明?]
[李隆基他真的,我哭死,他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他能精准筛选出最垃圾的那些人?]
[一个是意外,两个是巧合,三个是什么?]
[李隆基这个眼睛堪比探照灯和x光线啊,看什么什么是垃圾。]
[或许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的本事?]
倏然,天幕的光闪了闪。
一段很有节奏的提示音传了出来。
【啊,扩展延伸就讲到这里吧,手机没电了,下次再跟你们闲聊。想看什么可以给我评论哦,我抽一个评论作为下一个视频的主题。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结束啦,我们下次见。】
这话说的很快,天幕消失的也很快。
啪地一下就没了。
看天幕的所有人眼睛里都带着还没反应过来了迷茫。
最迷茫的是李隆基。
他脑瓜子里还是那句“卿之贵在后,勉之!”
这是他跟史思明说的话?
安史之乱安史之乱,安是安禄山,史原来是跟那安禄山沆瀣一气的史思明?
他,先是觉得安禄山必能当大将,不顾反对救下了他。
接着,他又觉得史思明以后必定大富大贵?
我的天哪。
他脑子里是塞驴毛了吗?
简直不可思议。
天幕要是再这样下去,他怕真的要被自己气早夭!
“就,这就结束了?”
“这是否过于突然了一些。”
“啊……天突然亮了,有点晃我的眼睛。”
“刚刚天幕是否还说,有想看的可以给她评论?我们能给她评论吗?”
“如果说了什么就能看到什么的话,那大唐的命运或许真的能改变了。”
大臣们的话把李隆基的脑子从那堆驴毛之中解放出来。
说的不错,或许给天幕的评论,会变成下一个天幕的内容呢?
但天幕嗖的一下消失了。
已经没了啊。
李隆基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说什么就能看到什么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李隆基小声说了一句:“朕想评论。”
“啊,啊啊,出来了!”
“我看到天上在闪光!”
李隆基这话让天幕犹如回光返照一般,扑闪扑闪着又出来了。
于是李隆基看到了那久违的评论区。
众人眼睛亮晶晶看着李隆基。
现在的评论权在陛下的手里。
天幕不知道几年才能出现一次,现在的评论或许就是下次的天幕内容。
李隆基在思索。
他想看什么?
他想看自己长久坐在皇位上,想看大唐在他的治理之下井井有条的模样。
可这是他能看到的吗?
这不是啊……
李隆基叹息。
想要看到盛世大唐,就要直面最惨烈的安史之乱。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安史之乱之中的主要人物,安禄山和史思明,他知道了他弃城而逃之后长安沦陷,他知道自己在这逃亡的路上并不好过,兵乱时有发生,奸相死状凄惨,他也失去了最爱的贵妃。
他甚至知道了自己儿子收回长安之后,他过的是怎样落魄的日子。
但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
那是他一人得失,一人的过往和未来。
他想看的不是自己,他想看的是大唐。
看那个在长安沦陷之前,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大唐。
李隆基的眼神一点点严肃起来。
最重要的,是深挖安史之乱如何发生。
或许在此过程之中他会看到自己更多的斑斑劣迹,或许他还会看到自己那些昏庸的决策将大唐一步步推向深渊。
或许下次能看到这天幕的人,不仅仅是宫中这寥寥几人,而是整个大唐的百姓。
他的刚愎自用,重用奸臣,保全自己,心无百姓,会被天幕揭露的一览无余。
或许,就此,他的姓名再也不能跟明君相连。
可是,他得看。
不仅他要看,满朝文武也都要看。
知道安史之乱是怎样一步步酝酿成一个足以拖垮大唐的灾祸,才能躲避灾祸。
李隆基目光沉沉。
作为一个皇帝,他不能让大唐没落在他的手里。
作为一个大唐人,他不能眼看着大唐的没落而无所作为。
安史之乱,大唐的耻辱,也是……他李隆基的耻辱。
如今他愿意把耻辱摊开,给所有人看,换一个挽救大唐的机会。
在满朝文武百官期待的目光中,李隆基开口了。
“我想看看,安史之乱是怎样发生的,长安究竟是如何沦陷的。”
李隆基说出的话在天幕之上转化成文字,变成了评论,混在了所以人的评论之中。
这评论平平无奇,并没有这是因为李隆基发的评论而有什么格外的优待。
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顶着初始头像,是最低级别的小白号,承载了整个大唐王朝的希望。
评论纷杂。
[我想看李白!啊,我的男人李太白!]
[有李太白怎么能没有杜子美啊,我的子美!!!]
[想看睢阳之战,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
[颜氏一族才值得看啊,颜家那是满门忠烈啊!]
在众人都以为,李隆基的评论会被不断跳出来的评论淹没的时候。
那条想看安史之乱如何发生的评论,慢慢被顶上来了。
[讲一讲安史之乱是怎么发生的吧。]
[是啊,看了杨玉环,不能不看安史之乱。]
[有了安史之乱的大背景,才能更好的看我的李白和杜甫啊。]
[唉,灾难孕育文坛之盛,但灾难对文人来说,就仅仅是灾难。]
[杜甫,想想我就难过。]
[我记得睢阳之战也是在安史之乱里头的吧?]
[颜氏家训,也是在安史之乱里被展示的淋漓尽致,颜家满门忠烈,都投里边去了……]
[是啊,讲讲安史之乱吧。]
[无论是李杜的才华,还是颜氏的忠骨,都得放在历史的大背景下,才好看。]
于是你一个赞,我一个赞,李隆基这条不起眼的评论就被顶起来了。
接着,博主评论。
【下个视频就是这个了。】
得到肯定后,文武百官激动了。
下一个天幕,就是安史之乱的经过。
只要在每一个事情发生的重要节点小心预防着,必定能躲避这样战乱!
李隆基看到自己的评论被顶到最上面,并得到了肯定,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刚刚任由天下人评说的豪情不知道塞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李隆基满脑子都是:完了。
天下人都要看到朕是如何的昏庸,天下人都将耻笑朕。
他失魂落魄挥挥手,散朝了。
晚节不保啊!
安禄山和史思明兴奋起来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哈哈大笑起来。
很纯正的反派的笑声。
“神迹还会出现!”
“神迹要说的是安史之乱!”
“安是谁,安是我安禄山啊!”
“史是谁,史是我史思明啊!”
两人又对视一眼,继续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神迹这简直就是在说他们的发家史。
这是要把财富荣耀都拱手送到他们面前啊。
安禄山磨拳霍霍,就准备以这里为起点,踏上成为帝王的征程。
天幕消失,杨国忠开始琢磨了。
很明显,鲜于仲通是他的第一个贵人。
这个人不仅认为他以后必成贵人,还一直资助他,并且把他介绍给了节度使。他因此能够拿上蜀锦去长安办事。
先去找鲜于仲通!
后宫众人开始一齐琢磨李瑁的婚事了。
武惠妃问:“十八郎他执意要娶?”
王皇后点点头:“他说跟那姑娘两情相悦。”
武惠妃眯了眯眼。
有满朝文武在,李三郎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且可以以此为机会,离开长安外任官职。
武惠妃原先的一腔意气被磨得干净。
现在的太子李瑛很得陛下的喜欢,李瑛虽然不是什么争气的,但是李瑛的儿子够争气。
她看的明晰。
回想天幕上演的父子相斗,李隆基和李亨。
武惠妃更下定了让李瑁远离长安的决心。
既无缘登上皇位,远离是非之地也是好的。
长安不是什么好地方,外头更自在一些。
武惠妃分析完利弊后,点头了。
“那便把那姑娘喊来,探探口风吧。”
于是王皇后又安排了一场女人们的见面会。
而这场见面会过后,李瑁挨打了。
武惠妃眉毛几乎倒竖:“你不是说你跟人家姑娘两情相悦吗!人家说了,跟你不熟,不认识什么寿王。”
李瑁挨了打,小心捂着伤处,很小声:“我没告诉她我是皇子……”
武惠妃冷哼。
呵,愣头青,还搞起了弯弯绕绕的小情趣。
打归打,骂归骂,儿子的婚事还得操办。
借着武惠妃之女咸宜公主的生辰,王皇后办了一个更大的宴会,男女皆有。
在这场宴会上,王皇后和武惠妃终于看到了小年轻看对眼的场面了。
武惠妃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等赐婚的时候,那愣头青可有的解释呢。”
于是第二天,王皇后和武惠妃二人双双去为李瑁请旨了。
李隆基听了半晌,还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最后他带着一种近乎奸诈的笑,同意了。
王皇后看的惴惴不安。
回去的路上,他问武惠妃:“陛下是不是有些怪?”
武惠妃点头。
王皇后更害怕:“不会还要纳杨玉环为妃,走老路吧?”
武惠妃揣摩着李三郎的心思,有些无语的摇头。
“不是,他对杨玉环没有情爱,也不会因好色背负无尽骂名。”
“那是?”
武惠妃很想翻白眼:“他在逗朝臣。”
王皇后想了想李隆基最后随口一说的那话,渐渐想明白了。
陛下只让她们把选杨玉环为十八郎之妻的事说出来,不让她们把十八郎即将去外地赴任的事说出来。
看来是真想逗大臣。
王皇后莞尔,摇了摇头。
算了,随他吧,也是被朝臣的谏言压抑的太狠了。
就在当日,铺天盖地的奏折涌上了李隆基批阅奏折的书案。
李隆基像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一般,终于站起来了。
他哗啦啦把所有奏折都推下去。
很解气!
用脚指头想想就能知道这些大臣们在说些什么。
杨玉环成了十八郎的妻子,担心他走老路呢。
完全不为美色所惑的李隆基嘿嘿两声。
杨玉环算什么,他根本就没放在心里。
他在这群大臣的眼睛里,是有多么的蠢。
明知道这事会遭唾骂,还干?
他又不是傻子。
李隆基脑袋上像是长了恶魔的犄角,恶狠狠想着。
让他们天天都拿奏折赌他的嘴。
他要拿圣旨赌他们的嘴巴!
堵嘴,堵他们的嘴巴!
李隆基把奏折推了,自己在书房翘脚,悠哉起来。
外面炸开了锅。
朝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连一些稳重的都被带的不那么稳重了。
众人聚在一起,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走来走去。
“根本不行!走老路,开历史的倒车!”
“我已写了谏言,我明日上朝,我要大谏特谏,谁都拦不了我!”
这些是激动的。
一些表面上不激动,但内心焦灼的也有。
比如宇文融。
“杨玉环要变成贵妃,那杨国忠是不是要爬上来了?”
“杨国忠要是爬上来了,咱俩不都得完蛋吗?”
“李公,李公,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李林甫也摸不出李隆基的态度,闭目养神呢。
被宇文融的嘀咕声搞得心烦意乱。
宇文融输出稳定:“我给陛下写了奏折,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唉,我第一次因为这些事谏言呢,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听进去。”
“李公,李公你说句话啊。”
李林甫睁眼了,说话了:“闭嘴。”
宇文融:……
李隆基心眼很坏,放任众人急的团团转。
满朝文武急了一天,李隆基气完全顺了,他神清气爽,甚至有几分志得意满,他觉得差不多了。
次日上朝的时候,在朝臣你一言我一语,炮火猛烈往李隆基这里发射的时候。
李隆基轻飘飘来了一句:“你们还不知道?十八郎他大婚后外任。”
有些脾气在脑子前的愤愤。
外任怎么了?外任就能避免……
外任……
地方好像还挺远……
聪明的都明白了,也纷纷联想到外头那些寿王为娶杨家女茶饭不思的小道消息。
原来那些消息,是真的?
陛下这是想成人之美,不是想占儿媳啊?
李隆基继续翘尾巴:“你们原来不知道,是皇后跟武惠妃一起来求朕赐婚。朕原本是不想到,传出去又得是一桩事儿。“
“唉,但是皇后和贵妃言辞恳切,情真意切,十八郎和杨家女娘又情投意合,朕实在做不出那棒打鸳鸯的事来,哪成想,朕在你们心里就是如此不堪的形象……”
百官:啊?搞错啦……
他们就是听说十八郎要跟杨玉环大婚,没听说十八郎要外放啊。
若是外放,那杨家女娘跟十八郎都会离开京城,就此淡出陛下的视线。
武惠妃这是,自愿放弃夺嫡啊。
也是,保住一条命尚且不易了,哪里还有心思争呢。
百官沉默了。
他们射向李隆基的炮仗全成了哑炮。
李隆基看着所有人哑口无言的样子,开心坏了。
有人出列,想拿出昨日送来的奏折。
使他们误会了陛下,他们把陛下想的太坏了。
有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
李隆基算是小小出了口气,心情都舒畅了很多。
但接下来的“有本启奏”让他笑不出来。
来人表示,找不到李白和杜甫。
李隆基只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找不到呢?
此人又说,有许多重名。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人在听到官府找人的风声后,甚至改名。
这大大增加了找人的难度。
这人继续表示,仅有两个名字,实在是太难找了。
不知祖籍在哪,家住何处,写过什么诗。
偌大的大唐,找人如大海捞针。
找不到正确的人,他们哪里敢往陛下面前带啊。
李隆基内心戚戚,又惆怅起来。
朕的“诗仙”和“诗圣”啊,朕的人才啊,你们究竟在哪里啊,你们出来啊,朕真的很需要你们。
唉,罢了。
李隆基挥挥手散朝了。
朝臣只知道谏他,却不懂他。
他这种才子式皇帝,得需要“诗仙”、“诗圣”这样人的人,来跟他产生点精神共鸣啊。
俗物,都是俗物。
李隆基两手背在身后,摇了摇脑袋,带着贤才难求的郁闷,踢踢踏踏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三十留2分评有红包哦,宝贝们儿童节快乐!
第100章 蜀道难与谪仙人
公元742年。
距离上次天幕出现, 已经过去了八年。
长安,人声鼎沸,繁盛熙攘。
范阳节度使骑马走在人群之中, 哒哒的马蹄沉闷,节度使□□之马沉重的喘息声不时传来。
这马并非赶了多日的路,也没有饿肚子。
实在是它背上背着的人实在是太肥了。
这画面非常可笑, 俨然成了路过之人, 人人都要看一眼的风景。
一匹瘦马之上, 驮着一个小山般的胖子。
马哼哧哼哧地走, 马背上的肉跟着一颠一颠。
这人犹然不觉快累死自己的马,他陷入了沉思。
一边的瘦子开口问:“安胖子,你怎么了?”
安禄山皱眉:“我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已经八年了, 我为何才当上范阳节度使?”
“且陛下对我……亲密又不亲密的样子。”
史思明不甚在意:“亲密又不亲密, 这话怎么说?”
他补充:“你又不常驻京城,跟陛下不亲密也是常有的事吧。”
这话并没有打消安禄山的疑虑。
很怪,非常怪。
当年在洛阳,李隆基命人把他放了的时候, 根本不是这个态度。
那时候他能感受到李隆基对他,是热情的, 真诚的, 且有一种莫名的坚定的。
按常理, 他现在已经成为节度使了, 所得的圣宠应当比从前更甚。
可陛下这个热情怎么, 好像还是带自动升降的呢。
罢了。
安禄山把这件事放在了脑后。
还是先去见皇帝汇报工作吧。
这些事情想破头也是想不明白的。
上次来做工作汇报毕竟还是上一次的事, 说不准这次来, 那李隆基的态度就正常了。
安禄山继续骑着自己的马往宫里去。
到宫中, 迎面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大臣。
宇文融不着痕迹打量了安禄山几眼。
萧嵩一把大胡子遮住半张脸, 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韩休表情不变,脸上还是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
李林甫更是保持一贯的笑面虎笑容。
由李林甫带头,几个人陆陆续续和安禄山行礼。
宇文融最热情:“原来是安公啊!失礼失礼,我这眼神不大好使,这才看到。”
李林甫在背后悄悄掐了宇文融一爪子。
过了过了,演的太过了。
也不知道这个宇文融是天天内涵他内涵习惯了还是怎么回事,怎么跟安禄山打招呼的时候都是阴阳怪气的。
可别被这个傻子看出来。
李林甫描补:“他这眼神确实不行,上回也没认出来来。安公这是去见陛下?”
安禄山点头:“是啊是啊。”
李林甫言笑晏晏:“那我们这就不打扰了,我们这便走了。”
“好的好的。”
安禄山还有理智,知道这不是在自己的范阳,自己也没有成功当上皇帝,认真回了礼。
一番假意的虚伪后,安禄山与他们分开了。
宇文融眼看着安禄山走远了,在背后呸了一口:“死胖子!”
李林甫制止:“你注意些,他还能看到。”
宇文融收敛了。
萧嵩叹息:“也不知他何时能出错,等真出错,也就离他死期不远了。”
韩休保持笑容:“陛下这是打算借刀杀人呢。”
李林甫沉声:“能除掉安禄山,也算是除掉大唐的毒瘤了。”
宇文融诧异看了李林甫一眼。
那意思,你李林甫排斥异己居然还能说出这话来?
李林甫习以为常,不理宇文融。
这边的安禄山在与他们分开后更迷茫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神迹不是说,李林甫看起来很可怕吗?
他完全没觉得啊。
他感觉那李林甫还挺热情的,甚至怕尴尬,努力不让话掉地上,圆了过来。
且李林甫不应该是宰相的吗?
他怎么还没当上宰相,是不是不行啊。
但是说热情,又不算热情。
他们的行为是热情的,怎么就是没有那个,哥俩好的氛围呢?
热情,又不热情……
这样子,很像陛下。
安禄山把奇怪压在心头,找李隆基去了。
李隆基坐在个皇位上,好像很忙,连眼神都没分给安禄山几分。
偶尔看了几眼,也是因为他说到了别人。
比如,安禄山提起了他新任命的手下,范阳户曹参军,颜杲卿。
李隆基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终于开了尊口:“姓颜?”
安禄山点头。
李隆基也点头。
他想起了上次天幕随口一提的内容。
颜杲卿,是那个满门忠烈的,颜家吗?
天幕只是短暂提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
李隆基也不能确定这人究竟是不是天幕说的颜家,就是问了祖籍也没用。
于是李隆基没再说话。
安禄山这工作越汇报越觉得心里发毛。
怎么感觉有把刀就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样呢?
李隆基听完安禄山的汇报,李隆基像是忙完了,又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他开口:“好!安爱卿说的非常不错,任用贤能,一心为国,我觉得是别人学习的榜样!”
李隆基不假思索一般,又给了安禄山两个位置。
“这样,平卢和河东也交给你了!”
安禄山难以置信地抬头。
他三地节度使的成就,就这么轻易达成了?
这是不是代表他要干的大事马上就能提上日程了?
李隆基看到安禄山不相信的模样,思忖着自己是不是演技不大好。
他又给自己的演技润色了一番:“任命书朕马上就派人送你家去!”
为了增加可信度,李隆基上前几步走,犹豫,但热情地把手搭在安禄山的肩膀上:“好好干,朕看好你,你的荣华富贵,还在后头呢!”
安禄山恍恍惚惚点头谢恩了。
还是很难相信,他一下就变成了三地的节度使。
安禄山谢恩准备离开。
李隆基又叫住了他,加上一句:“那什么,没什么事儿,就抓紧离京吧,把那两地整治整治。”
短暂的惊讶后,安禄山就是被馅饼砸中的惊喜。
这喜悦让他一整张饼一样的脸都涨红了,白面饼涨红成了酱香饼,他浑身发热,脑门上都隐约冒着热气。
安禄山再三谢恩,并保证一定将这三地治理好。
保证完他才离开。
李隆基一直看着安禄山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李隆基一张脸才垮下来。
他眼睛幽深,看着刚刚安禄山呆过的地方。
给他机会,给他恩宠,他才会犯错。
他不能直接下令杀了安禄山,但总有名正言顺的罪名,和忠心为大唐的人能杀了安禄山。
祸国的蛆虫,就该身首异处。
李隆基又把视线放在了自己拍过安禄山肩膀的那只手上。
他凝视,端详,看了又看。
他,拍了逆贼的肩膀,这逆贼像一团肥肉一样恶心。
yue!
这手不能要了。
李隆基越想越崩溃。
“来人,来人,焚香,朕要洗手,高力士,高力士!”
此时,正在鲜于仲通家中的杨国忠也觉得怪怪的。
没错,他是搭上了鲜于仲通这条线,吃穿不愁,但是有了天幕告诉他,他日后一定会是宰相,他怎么能甘心于吃穿不愁呢?
他要最尊贵的位置,要最大的房子,要最美的美人陪伴在他的身侧!
想了想天幕之中,那杨贵妃的美貌,杨国忠觉得手里的烧鸡都不香了。
听说杨玉环的姐姐比杨玉环都好看。
不由得,杨国忠想起了年少的往事。
那还是他相当年轻的时候了,那会他还是一个俊朗的少年郎。
俊朗……
嘿嘿。
杨国忠摸了摸自己的脸。
现在也不差啊,风采依旧,十分俊美!
如果现在就能和以后的虢国夫人搭上关系就好了……
这样不管杨玉环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贵妃,他都能凭借贵妃的关系,一飞冲天!
想到目前的窘境,杨国忠动起了别的歪心思。
他当然暗示过鲜于仲通把自己介绍给节度使。
经过他多番劝说,加之信誓旦旦的保证,鲜于仲通终于同意了。
但事情的走向跟天幕说的大不相同了。
节度使根本就不爱鸟他,更别说给他什么送蜀锦的任务了。
没有送蜀锦的任务,当然也不会有那价值千金的特产。
没有特产,怎么去长安,怎么吊到虢国夫人的心呢?
不,或许不用千金特产。
杨国忠又重新摸上了自己的脸蛋子。
或许他,就凭借他俊朗的容貌就可以。
想到这里,杨国忠卷走了自己所有的银钱,上路去了。
但这注定是场事与愿违的行程。
杨国忠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连杨府大门都没进去,只报了个姓名,就被门前的两个侍卫叉出来了。
他说他叫杨钊,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门口侍卫跟看到瘟疫一样,生怕他脏了杨家的大门。
就在杨国忠垂头丧气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一只小轿缓缓停在了杨府门口。
出来一绝美的女子。
电光火石之间,杨国忠把她的脸跟幼年时期的表妹对上了。
这是,这是以后的虢国夫人!!
杨国忠兴奋起来,急吼吼就跑到她面前,摆出一个自认为甚是有礼,风度翩翩的姿势道:“表妹,你可还记得我?”
这女子很是认真看了面前人一眼,礼貌且疏离:“你是?”
杨国忠急不可耐想勾起她的回忆,并假作痛心疾首的样子:“你怎忘了我!我是你的表哥杨钊啊!你忘了吗?令尊去世之时,我曾到府上帮忙……”
有礼的貌美女子连杨钊的话都没听全,只听到杨钊二字,马上就拉下了脸,面如寒霜,以迅捷的速度闪到了自己家中。
杨国忠完全没想到自己这张俊脸居然不是通行卡。
他拾级而上,又来到杨府门口。
杨国忠甚至想伸出手来够到女子的衣袖。
女子大约是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了,她身子一侧,从门缝溜进家。
“嘭!”
大门紧紧闭上。
杨国忠再次被叉走了。
里面的女子摸了摸胸口。
“差点吓死,妹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跟叫杨钊的来往,他得罪里宫里头的人,若来往了恐连累杨家。”
妹妹可是现在的皇子妃,她说出来的话必然是真的。
想了想刚刚那张突然横在自己面前的老脸,女子狠狠啐了一口:“丑东西!”
再想了想自己年轻的时候甚至干过把自己攒下的所有银钱都给他了的事,女子又狠狠啐了一口:“蠢东西!”
真晦气!
明天去庙里拜拜吧,好好的回个娘家,还没进门就撞上不干净的东西。
和杨家搭上关系的计划宣告失败,杨国忠一肚子火。
尤其是刚刚那女子用高高在上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十分不能接受。
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好像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她知不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啊?
她拒绝了一个未来的宰相!!
气过之后,杨国忠又在感叹感情的无常。
明明之前的表妹是那样温柔可人,将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就是他拿去赌场上都输光了,表妹也没有一丝怨言。
这两年不知道跟什么不三不四的混在一起了,竟变成了这市侩模样。
那嫌弃的眼神,究竟是在嫌他穷,还是嫌他丑?
杨国忠摸了摸自认为俊朗的老脸,生平难得陷入了自我怀疑。
真的很丑吗?
但自我怀疑归自己怀疑,他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他得继续回蜀中啃那个怨种鲜于仲通。
他垂头丧气的走,没看前面的路,差点跟前面一头同样垂头丧气的马撞在一起。
杨国忠的怒火被这头马瞬间点燃。
他指着马主人就开始骂了:“怎么走路的?!敢撞我杨钊,你不要命了吧?”
杨国忠的视线往上抬,看到了腰粗膀圆,高高在上的马主人。
这是已经离开京城,正准备回任职地的安禄山。
看到安禄山的体格,杨国忠一腔牢骚瞬间没了。
他变成了一只瘟鸡,屁都不敢放。
满脑子是,被他打也一拳会死吧。
安禄山是打算发火的,但是他听到了那句“杨钊”。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杨钊就是以后的宰相杨国忠?
得把他拉倒自己的阵营啊,说不准日后真的能帮自己除掉朝廷上的大批人,让他顺利攻进长安呢。
安禄山跟史思明对视了一眼。
接着,安禄山一改不耐烦的神态,笑的像拐卖小孩的人贩子:“我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
杨国忠眼睛亮了。
杨国忠?
他都混上范阳节度使了?
是不是借他之力,他的仕途就能步入正轨了?
在这一刻,两个心怀鬼胎的人看对眼了。
每个人都想借助对方的力量,帮助自己完成目标。
此时的长安,有一场世纪性的会面。
一个小酒馆的二楼,八十岁的贺知章举坛豪饮。
“痛快,此生能得见如此有才的晚辈,是我一生之幸啊!”
一身白衣的晚辈扔了杯子,拿着酒坛和贺知章的相碰:“能在偌大长安得一知己,也是我一生之幸!”
二人先是用杯,接着用坛,酒一口一口下肚。
他们从朝廷政局聊到人生之旅,从古陶渊明聊到诗坛新星,他们高谈阔论,聊诗,聊理想,谈抱负,说看过的大好河山。
年轻人朗声:“我此生见过最崎岖之景,当属蜀道!”
贺知章略有遗憾:“有所耳闻,只可惜为俗世所累,未曾得见壮丽之景啊……”
俗事所累,他半辈子都在官场,都在长安,如今他年已耄耋之年,便览山河不过是年轻的一个梦。
“罢了罢了,想必此生无缘得见,不去想了。”
贺知章砸了砸嘴中的酒,甘冽,却带着苦。
李白放下酒坛,挑眉间都带着说不出的豪情:“为何不想?怎能不想?”
贺知章道:“我已年至耄耋……”
“耄耋便不能看蜀道之景?”
贺知章哑然。
他看出面前的年轻人还有话讲。
“蜀道而已,可想,可看,无论贵贱,不分年龄,稚儿看得,壮士看得,男子看得,女子看得,耄耋亦能看。”
“笔来,墨来,酒来!”
借着酒劲,年轻人要来笔墨,于长安一隅,小小的酒馆里,挥毫泼墨。
他一边写,一边念。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
年轻人两颊微红,只觉得曾看过的蜀山就在这平铺的纸上高高隆起,历历在目,如在眼前。
酒气墨香混杂在一起,连带墨的笔端都染上了极好的佳酿。
巍峨险阻的蜀道从纸上,皆随着酒水,进了年轻人笔端。
最后,蜀道化成了年轻人写下的诗,又回到了纸上。
周围人慢慢聚了过来。
他们因满屋的酒香而来,因独独那里有的墨香而来,因年轻人的豪迈而来,也因那如在眼前的蜀道而来。
六龙回日……
冲波逆折……
原来蜀山是如此模样。
与长安不同,它不繁华,不婀娜,无奇珍异宝,无似锦繁花。
可它潇洒,壮美,有奇崛之石,有接天之梯。
人人皆可来长安,可并非人人皆能攀蜀道。
长安的小酒馆里,竟出现了蜀山奇景!
贺知章越听越激动,他的心神像是被整首诗摄住了。
他不再是耄耋的老年人,久经官场而磨平的少年意气,被年轻人用笔,一点点描摹了出来。
马上致仕反乡的他,在此刻,竟成了永攀蜀道的少年郎!
年轻人文思如泉涌,诗句在他嘴中越念越快,像是一江春水奔泻而来,又如滚滚长江,滔滔不绝。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最后一笔已然落成。
年轻人将笔扔在桌上,拿着酒坛,猛灌两口。
酒随着他大口的吞咽,从他的嘴两侧滑到衣领之中。
他放下酒坛,目光灼灼。
这双眼睛里是年轻人的抱负,是便览山河的豁达,是对自己才情的极度自信,是此生必有作为的宏大志向。
他带着意犹未尽之意:“这,便是蜀道。”
贺知章拍桌站起。
他如获珍宝,小心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看了又看。
他的脑中是蜀道,是接连琼玉的天梯,是天上腾云驾雾的神仙。
可他的眼中却只有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四周寂静,满座皆惊。
最后,是贺知章打破了这寂静。
他满目欣赏,甚至带着狂热。
“如虬飞蠖动,起雷霆于指顾之间。”
“你本不该是凡间的浊物,你是天上的神仙!”
“你是真正的,谪仙人呐!”
席间气氛被推至高潮。
二人饮酒谈诗,说蜀道,说这天下止此一首的《蜀道难》。
一直饮到日头西斜,不得不归。
年轻人伸手解囊。
贺知章伸手制止了他:“这酒,该我请。”
贺知章摸了摸腰间,却发现今日没带银钱。
他爽朗一笑,既没银钱,便拿金龟来抵。
他解下了挂在腰间的金龟,给了店家。
周围仍有未散去之人。
年轻人以及在座眼神好使的全惊住了。
这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才可佩戴之物啊。
就在这小小酒馆,如普通老叟饮酒的,居然是朝中大官!
李白讶然,躬身行礼:“还未请教先生之名。”
贺知章笑了笑:“四明狂客。”
有人认出他了,惊呼:“四明狂客,他是贺知章!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
“这是贺监呐!”
贺知章并不在意周围声音,只把目光放在了面前年轻人身上:“还未问你的名字。”
“李白,先生可称我为太白。”
贺知章心中震惊。
李白,李白,这是后世人人奉为“诗仙”的李白!
能写出那样豪放潇洒之诗,他早该想到的。
贺知章拿着手中纸:“我请你喝酒,以酒换诗,如何?”
李白自然同意。
二人离开了酒馆,众人散去。
此时天已暗了,灯火阑珊。
李白带着酒气回住所休息。
他今日实在饮的酒实在有些多,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
李白走路虽晃悠,但脑中却极为清醒。
昏昏的灯影下,他看到一人将怀中的饼拿出来,塞给了路边的乞儿。
灯将二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两个影子,一大一小,皆散发着一种猫儿般无害的气息。
一只大猫,一只小猫。
李白因自己脑中的联想,摇头失笑。
这时,更大的影子动了。
李白顺着影子看过去,与那人对视了。
那是个比他更年轻的年轻人,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大约是刚来长安。
他怀中的,大约是自己仅剩的干粮。
路灯离这人很近,他的眼睛很亮。
那是一种独特的,悲天悯人的气质,有一种能包容天下,甚至是兼济天下的容量。
二人相视,视线碰撞。
李白点点头,杜甫愣神,也跟着点了一下,算作打招呼。
接着,二人错身而过。
萍水相逢,不过是过客罢了。
皇宫内。
李隆基在进行自我疗愈。
他昨日见了安禄山,很是虚与委蛇了一番,他觉得自己的胃要被安禄山给创飞。
得看点什么让他舒心的东西。
没错,站在他面前的太子李瑛和李倩,是让李隆基为之舒心的。
李瑛好啊!
不争不抢也不闹,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除了平日会偷点小懒,其他没什么缺点了!
大事小事分的清楚,小事偷懒些没什么。
总归派给他的大事都办的好好的。
且,这太子,跟天幕上那个成天想着抢他权力的太子是太不一样了!
李隆基努力让自己的心不有什么偏颇,但天上那个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实在让他有了极大的阴影。
李亨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当了皇帝,当了皇帝之后,把陪了他一辈子的宦官高力士给放逐了,还把他幽禁起来,让宦官欺负到他头上!
不可饶恕!
想了想,李隆基又生气了。
他看着自己的太子跟孙子,努力平息怒火。
消消气,消消气。
现在好了,现在的太子是省心的。
不仅太子省心不跟他抢皇位,孙子更好啊!
孙子天赋出众,小小年纪已经相当稳重,无论是何政事,都有自己的见解。
前些时候的洪涝之事处理的相当不错。
虽然那是派给他父亲的活儿,但是他知道,出力动脑的还是他的孙子。
李隆基惧怕他的儿子们抢他的皇位,但对于孙子,就没那么多忌讳。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长生不老的,最好的办法是,他寿终正寝之后,他孙子继位。
李隆基看下面二人,是越看越满意。
八年的时间没在李瑛身上留下什么痕迹,除了发福了些,鬓边多了点白发,没什么变化。
但李倩不同,这几年他个子疯长,遗传了他爹俊朗的面容,但却没有沾染他爹不良的风气。
有张九龄当他的老师,李隆基十分放心。
李隆基偷偷扒拉手指翻白眼算。
八年前五岁,现在十三岁了。
很有前途的!
此时,有人传话:“陛下,寻到李白了。”
李隆基刚顺了的气管又被堵死了。
究竟是谁把朝廷正在找李白的消息给放出去的啊?
现在三天两头有人叫嚷着自己是李白杜甫的。
全天下的李白杜甫?
疯了吧?
他前两天才见了个自称李白的人,诗是会写,平平无奇,毫无特点。
他要的是仙人啊,仙人!
那种诗作拿出来,能让他怦然心动,为之赞叹甚至拜服的诗作!
李隆基呼吸了几下都不能把心里的郁结之气给疏通。
他觉得这完完全全,是昨天安禄山那死胖子闹的。
他好像喝了一碗不能消化的猪油汤。
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这里,昨天拍了拍安禄山的肩膀。
联想到天幕之中,安禄山做的那些恶心事,李隆基又想yue了。
通报的宫人还在这里杵着。
李隆基挥挥手,像是要把自己的手给挥成竹蜻蜓:“你还站在这里作甚?快走吧!什么李白,又是个假的,不见!”
宫人无奈,只得把这消息传出去。
贺知章站在殿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叹了口气。
他小心展开,上面写的,赫然是《蜀道难》。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是视频啦,李隆基肯定会被打脸的,不急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