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废后你管他呢!那是人家的事情,你一身荣华富贵都是皇帝给的你还挑上皇帝的错处了。
在姜皎掐胳膊拧大腿,恨不得再给自己两个鼻窦的时候,李隆基的到宫门了。
姜皎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衣食父母,眼冒星光一路小跑过去,他甚至还带着因想到自己的结局而流下的忏悔之泪。
李隆基刚下车,准备悄悄伸胳膊拉腿挺直肩背,让自己身上零件重组的时候,一个团子飞速往自己这边虎扑而来。
像是要把他创死。
谋害朕!
李隆基瞬间回神,后退几步。
本该英姿飒爽的姿势因为久坐,而显得虚浮起来。
事实上,他踉跄了几步,晃了晃身子才站定。
周围侍卫要把姜皎给叉住。
姜皎在此之前灵活跪下,“噗通”一声,跪的结结实实。
“臣不该妄议皇室之事!臣有罪!”
李隆基反应过来这是姜皎,怒火蹭地就窜起来。
哈,你有罪,你当然有罪!
“臣原想着陛下说废后只是一时起意,臣身份不宜劝谏,李峤为皇室,身份却刚好,臣想要若能打消陛下废后之心就再好不过了。”
李隆基嗤之以鼻。
哈,说的比唱的好听,学会倒打一耙,还想把这个罪名摁死在他身上。
这不能够!
“臣是担心陛下贤君之名毁于一旦啊!”
李隆基彻底怒了,好啊,不仅想把废后的罪名摁死在他身上,还替自己辩白上了!
好话都让你姜皎说了。
李隆基忍不住了:“你姜皎有罪,可罪不在此,罪在凭空造谣皇室。”
姜皎彻底傻了。
怎么陛下去了一趟泰山,说的话他都听不懂了。
他什么时候造谣皇室了?
李隆基看姜皎呆呆傻傻二愣子的模样,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怎么这样迷茫?
他被当场揭穿了罪行,他不心虚吗?
朕对他那么好,他不愧疚吗?
“朕何时说过朕要废后?”
姜皎讷讷道:“陛下与臣喝酒之时说……”
李隆基越发想笑了。
朕喝酒了不是朕失忆了,朕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陛下与臣喝酒之时说,要听天幕的话,那些事儿无脑干。臣问哪些事,陛下说,废后之事……”
李隆基当即反驳:“朕说的是那些事不能干!”
这话一说,两个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这两句话,有点像啊?
姜皎:我喝多耳背了?
李隆基:我错怪他了?
姜皎又讷讷开口:“那李峤是否与陛下谏言……”
李隆基:“谏言了,让朕不要废后。”
姜皎沉默了。
陛下刚刚回来,李峤肯定不是现在谏言的,既然李峤在封禅前就谏言,那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流放岭南去?本该落在他屁股上的板子呢?
只有一种可能,李峤去谏言并没有让陛下恼羞成怒,陛下没有恼羞成怒,李峤就不会害怕,李峤没有害怕,就不会供出他来,李峤不会供出他,那他就不会被流放岭南,屁股也不会开花……
他那样凄惨的结局,就这样被化解了?
不用被打屁股不用流放也不用死了?
姜皎恍然在梦中,迷迷瞪瞪的。
那陛下为什么没有恼羞成怒呢?是因为陛下本就没有废后之心吗?
相通一切的姜皎一拍大腿,完了,好心办坏事了!
他听错话了!
不知道皇后有没有收到废后的消息,有没有因为这个消息产生什么搞压胜之术的想法,还得托人去跟她说一嘴。
陛下没有废后之心,而皇后却因为这场乌龙而落得被废的结局,那他就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但此时,他尚且得求得陛下的原谅。
于是姜皎磕头:“臣误听圣言,臣有罪。”
邦邦邦。
李隆基语塞。
这傻子。
还真是误会。
姜皎阻止他废后,心毕竟是好的。
罚吗?六十大板?流放岭南?
李隆基觉得天幕说的惩罚多少带了杀鸡儆猴,和恼羞成怒的成分在的。
现在他没有恼羞成怒,更没有杀鸡儆猴的想法。
且姜皎,毕竟是他难得能说上话的人。
李隆基感觉无尽的孤独包围着自己,心里惆怅起来。
“罚俸三年,回家思过去吧。”
语气轻飘飘的,还带着无奈。
姜皎大喜,磕头谢恩:“谢陛下!”
邦邦邦。
李隆基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不要来烦他了。
姜皎走了后,李隆基回宫之路走的顺畅,没什么人来拦他了。
堆积的公文还有好些,他得回去批奏折去了。
再堆堆该批不完了。
这一批就是好几天。
李隆基连后宫都没去,像是真正上进了一般。
他一是担心天幕背刺,二是不知该同王皇后开口,三是不知该怎样对待武惠妃。
于是李隆基借政事为由,可耻地逃避了。
李隆基这几天也确实干了不少大事。
他把李林甫提拔到了御史中丞的位置,同宇文融一个官职,像天幕所说的那般。
这可是把李林甫兴奋坏了。
在天幕出现之后,他就担惊受怕。
他担心陛下听天幕言,他“口蜜腹剑”,不是贤相,从而罢免他的官职。
原来陛下如此圣明,陛下还愿意给他机会!
或是这之中有人帮了他一把?
李林甫转动自己八百个心眼子开始思考起来了。
究竟是谁呢?
张说?
不,首先排除张说,天幕都说了他要和宇文融合起伙来给张说送进大牢,张说就是圣人转世也不会如此宽宏大量。
更何况张说是个暴脾气,还记仇。
源乾曜,源宰相?
有这个可能,源宰相向来是满意他的,且源宰相立场坚定,说不准不会轻信天幕之言。
李林甫不确定帮助他的人是不是源乾曜,打算去拜访他。
就是不为一个答案,源宰相提携过他,对他帮助良多,源宰相从泰山回来,他也该带礼问候一声的。
但一向对他大开的源府大门,这回紧紧关着。
李林甫不死心,又第二次下了拜帖,甚至亲去源府,以表诚意。
但大门依旧是紧紧关着,苍蝇都进不去的那种紧。
李林甫心往下沉了沉。
坏了,这是对他有了成见。
但李林甫向来不是轻言放弃之人,他搞迂回战术,不找源乾曜,找他的儿子。
当年正是借源乾曜之子的口,他才得以升官。
门依旧不开。
但墙头稀稀拉拉的几棵草动了,草之间冒出一个脑袋。
源乾曜的傻儿子从府内踩着大石头上来,露出一个脑袋笑的憨厚:“改日找你玩儿,我爹让我在家温书……”
李林甫回以得体的笑容:“好,那我们改日再约。”
话没说完,源乾曜那傻儿子好像是被谁拽住了脚,杂草之间那颗傻不愣登的脑袋倏然消失。
紧随着就是墙那头的“哎呦”声。
李林甫收回笑容,表情晦涩。
看来源公不仅没有帮他,还要与他划清关系了。
可他明明擢升职位,源公何故如此?
源府内,源乾曜在揍儿子。
“让你不要与他来往了!你还敢爬墙头,我说的话都进了狗耳朵!”
啪啪。
这是打手板的声音。
“可哥奴他人很好,且擢升了,或许不久后……”
委屈辩解。
啪啪。
又挨打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跟他玩儿了还不行嘛,不玩了。”
源乾曜恨铁不成钢看着傻儿子,手背在后面离开了。
陛下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的确,陛下是把宇文融提拔上来了。
但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往往都是会打虎之人。
李林甫是会咬人的虎,但栓牢了,能干的事就太多了。
联系自己知道的消息,源乾曜想了想不久后朝廷要发生的变动,心里更慎重了几分。
这是帝王制衡之术啊,他们小辈尚且年轻,还在雾里呢。
李林甫拜访源乾曜不成,就想试试拜访宇文融。
他与宇文融算不得交好,但天幕说,宇文融有拉拢他之心,且天幕还说,御史中丞的位置就是宇文融帮他谋划的。
此次擢升或许有宇文融的推波助澜。
不熟悉无妨,多走动走动就熟悉了,毕竟以后都是一个官署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且宇文融回了他下的拜帖,应当也是有结交的意思。
想着宇文融的回复,李林甫心里着实安定了不少。
可这回,李林甫依旧吃了个结实的闭门羹。
李林甫傻眼了。
什么啊,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一切就都变了?
宇文融这是何意?
深谙人性,交往一把好手的李林甫难得的不知所措。
这短短的时间内,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府内的宇文融看着刚得到的消息,表情严肃。
这严肃里还有不可置信,不可置信里还有几分喜悦,喜悦里又夹杂着忌讳。
张说要主动罢相。
这可是能让如今朝廷抖一抖的大事。
宇文融因为张说居然真的能舍弃现在的地位而不可置信。
接着因此少了张说这一大劲敌而喜悦。
最后,他目光扫到了一旁的拜帖,眼睛里是浓浓的忌讳。
御史中丞李林甫是吧?
陛下为什么要给他提上来?
还跟他一个职位?
平起平坐?
哈哈,开战吧!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历史记载来看,李林甫和宇文融实干能力都非常不错,但这两个都不是善茬,让他俩撕起来就没心思想别的了,顺便再让他们内卷起来。
第67章 (视频+后续) 显眼包,显着你了!
李林甫来找他?
不理, 根本不会理的。
谁理他谁是傻子。
宇文融坐在家中稳如老僧。
他李林甫说到底也不过是攀附他才有了御史中丞的位置。
不过是一个区区小官升上来的,拿什么跟他这个陛下面前的红人来争?
争不过他的。
就是天幕说的,李林甫是大唐未来的宰相。
可别逗了, 说的好像谁没当过宰相一样。
他宇文融也当过呢。
不要拿九十九天的宰相不当人看。
九十九天,那也是宰相!
虽然九十九天,和十九年, 这差距看起来是很大, 但他和李林甫都能当宰相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他和李林甫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的, 他们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
哦,不。
谁跟他在一条起跑线,他现在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和李林甫可不一样。
李林甫, 一个刚爬到御史中丞位置的小喽喽。
宇文融内心忌惮,却仍作嗤之以鼻的模样。
而李林甫在宇文融门前徘徊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看着依旧紧闭的大门, 明白了什么。
陛下将他提拔到御史中丞位置的这件事中,没有宇文融的手笔。
宇文融不仅没有帮助他, 甚至还想跟他划清界限。
按道理来说, 源乾曜那样的前辈闭门不见, 这尚且能说一句情有可原, 事出有因。
毕竟现在的他还是小小官吏, 而源乾曜已经是坐稳宰相位置多年的老臣了。
因为天幕之言, 源乾曜想跟他这个“口蜜腹剑”的争议性宰相划清界限, 这是有可能的。
但宇文融未来跟他是同一个官署的同事, 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宇文融闭门不见的动作是否太刻意了一些?
他们同为御史中丞,谁又比谁更厉害,宇文融闭门不见多少有点看不起他了!
宇文融这是想干什么?
这是在宣战吗?
李林甫心有恼意,但并不发作。
他开始思考自己擢升这件事的原因。
首先,擢升与张说是没有关系的。
他此前就在想,这次的擢升究竟是与源乾曜有关,还是与宇文融有关。
现在从二人的反应来看,他的升职和这两人都没有关系。
他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升上来的。
这擢升,或许是陛下深思熟虑后亲自所为。
是陛下亲自把他调上来的。
那么究竟是为何呢?
究竟是什么让陛下在看到天幕说他“口蜜腹剑”,闭塞言路,排斥异己之后依旧要把他放在这个位置呢?
为何陛下依旧按照天幕所说的去做呢?
李林甫踱步,左思右想。
莫非……
莫非陛下看中的是他这个人?天幕也曾强调过,他的实干能力非常好。
他身上的实干能力让陛下忽略了他的口蜜腹剑,排斥异己。
陛下这是看重他!
或许让陛下看到他身上再无天幕所说的缺点之后,自己仍旧能伸手够一够那宰相之位!
李林甫再一次激动的红了脸和脖子。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接收到了宇文融的宣战信息。
此时,李林甫重新定义了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他更有底气了。
他记下了宇文融对他的轻视,暗暗咬牙,握紧拳头。
走着看吧,谁能笑道最后尚且还不一定呢。
这边的宇文融和李林甫之间锋芒暗涌,另一边的张说在岁月静好。
张说与他的弟弟张光在下棋。
“我又输了。”
这是笨笨的张光。
“再让你十子。”
这是享受难得闲暇时光的张说。
张光把自己仅剩不多的心眼子都拿出来了,紧拧着眉毛苦大仇深看着棋盘,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为朝事忙忙碌碌大半辈子的张说感受着难得的闲适,心里却有几分怅然。
他知道,自己要从历史舞台上退下来了。
自开元之初到现在,已经十三年过去了。
他老了,该为年轻的人才腾位置了。
这回,他是自己走下来的,而并非被众人合力赶下来的。
想着天幕说的自己入狱结局,张说摇头叹息。
果然人老了啊,到底还是重视这些虚名。
他想干干净净,无甚污点地出现在史册,他干干净净考取功名步入仕途,如今也得干干净净地离开。
辞呈已经拟好,只待陛下批阅了。
泰山封禅之后,陛下已经变得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他在经历泰山封禅之后,没有变成那刚愎自用的模样,想必陛下也不会被封禅之功蒙蔽心智。
不过这盛世,究竟是否还是那个盛世,他大约是看不到了。
那谁能看到呢?
张说看着一碧如洗的晴空,恍惚之间,他像是看到了姚崇。
看到了开元之初的姚崇带着政治纲领,意气风发走上了首席宰相的位置。
看着姚崇罢相之时心心念念的是没能看一眼大唐之盛。
在他尚且没有看明白自己脚下之路的时候,姚崇就看到了他脚下之路。
所以姚崇把身上的担子交付在了他身上。
彼时他尚且不懂姚崇的遗憾。
现在他明白了。
若有有机会,他是真的想看看这能被延续的盛世,究竟是什么模样。
谁是下一个接力者呢?
谁会是下一个辅佐陛下,让这盛世走到更高峰的人。
张说在心里打好了腹稿,预备等这盘棋下完,就回书房写封信。
想好了一切的张说长吁一口气,然后转头看着面前拧眉,像是面临着天大难题的弟弟张光,心里感怀。
就是这个他一向都不大能看上眼的弟弟,在自己入狱之时不惜割掉耳朵来证明他的清白。
这弟弟是不聪明,也没什么政治头脑,但是他却难得的真诚。
这种真诚是他这种久在官场之人所没有的。
张光像是感受到了张说的视线一般,抬起脑袋,憨憨笑了。
他挠挠头:“兄长这步棋有些难,我再多想一会儿。不过兄长向来都是这样厉害。”
张光的眼睛里是没有掩饰的崇拜。
张说心里的怅然消散了不少。
罢官归家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胆过生活了。
张说跟他的弟弟张光之间是一派和谐之景,但张嘉贞和他的弟弟张嘉佑就不是此番模样了。
张嘉贞在画画。
越至晚年他便越醉心于作画,这画虽比不得名人之作,但张嘉贞自己很是喜欢。
这日张嘉贞见天气极好,他将自己作画的工具都搬到了外头的石桌上,对着院子里头笔直的青竹就开始了创作。
张嘉佑欠嗖嗖走到张嘉贞的身后,两手背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勾着脑袋去看他哥哥在画些什么。
张嘉佑原是个武将,哪能懂什么画画。
但他人菜瘾大,看着自己哥哥的话,忍不住点评几番。
“这枝干,不挺拔。”
“叶子,也不苍翠。”
“你这是在画前面的竹子?我没看错吧?这也不像啊。”
“咿呀,你怎么手抖了。”
张嘉贞气得手抖,好好的画也因为手抖,涂在花上的颜料涂到竹竿上去了。
张嘉佑兴奋了:“呦呦,红色的竹子,新奇啊。”
若说此前张嘉贞顾念父母双亡的兄弟情谊,心里始终把这个弟弟放在首位,不计较弟弟的言语行为。
但这一切在看到天幕之后,就全都变了。
张嘉贞想起了张说的弟弟。
人家弟弟能割耳朵,只为了换证明哥哥清白的一个机会。
他弟弟倒好,他弟弟自己跑大牢里去了,还得他舍弃宰相的位置捞他去!
现在连他的画都毁了。
张嘉贞看着脸前的弟弟,一肚子火气:“去去去,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一边儿玩去。”
张嘉佑被骂了也不难过,依旧笑呵呵的:“这就走,我再看一眼这红色的竹子就走了。”
张嘉贞更生气了,拿着笔就上前赶他去了。
把张嘉佑赶走后,张嘉贞又恢复了清净。
他在的时候嫌他烦,他走了吧又觉得周围太过安静了些。
作为张说的老对手,张嘉贞自然知道张说罢相的消息了。
他们两个人争了一辈子,临到张说罢相的时候,他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之感。
连上朝都变得没有意思起来。
张说在的时候,他还争一口气,想要把张说屁股下宰相的位置给抢走,那本来就是他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张说能力强,也没有张说得陛下欢心,无论文武,他都要比张说差上那么一截。
但这并不妨碍他有一颗想要打败张说的心。
说到底,他这后半辈子以张说为目标,和张说拌嘴的日子过久了,倒习惯了。
前头那个目标突然没有了,他就像是丧失了斗志一般。
没什么方向。
也罢,没什么方向就没什么方向吧,他的能力就止步于此,官途应当也止步于此。
未来的朝廷到底还是年轻人的天下啊,他们这把老骨头也是时候该退场了。
他们若是长久霸占着位置,那年轻人往哪站。
这些年轻人,都不简单啊。
至于他因为张说罢相而难过……
张嘉贞冷哼,摇摇头把这想法扔出脑子。
这怎么可能。
张说罢相了,他可还在上朝呢,他在官场呆的时间比张说久,他才是那个屹立不倒的。
他就说,他张嘉贞这辈子怎么能一件事都比不过张说呢。
他才是站到最后的那棵常青藤。
张嘉贞提笔准备继续作画,但他看着那已经坏了颜色的画,迟迟没有下手。
外面张嘉佑的声音又传来了:“怎么不画了,那红色竹子不是挺特别的吗。”
张嘉贞一转头,那扒着院门,只冒出一个脑袋的不是张嘉佑还是谁。
于是张嘉贞拿着笔就又去赶人了。
张嘉贞追,张嘉佑只能跑。
跑了一段距离,他确定自己那哥哥没追上来之后,放慢了脚步。
张嘉佑摇头晃脑嘀咕着:“那画的不错呢,我夸他呢,追我作甚。”
张嘉贞回到石桌边,画上的墨迹已干。
周遭又安静下来,他难得认真看自己的画。
上面的竹子确实没那么挺拔,叶子也并不苍翠,竹子枝干都是红的。
但这墨迹干了,红绿各占一半,竟然看着意外的顺眼。
这不完美的画,似乎也挺好看。
张嘉贞啧啧咂嘴称奇,心境在不自知的时候开阔了许多。
他把画拿起来,心里想着该裱起来挂在书房里头-
李隆基以处理政事来逃避自己的后宫,然后宫之事可以逃避,政事无法逃避。
张说的辞呈端端正正放在了他的案几上。
李隆基有几分恍惚。
当年姚崇罢相的时候,也是如此一般将自己的辞呈递了上来。
现在时间过去那么久,可场景却恍如重现一般。
张说真的错的彻底吗?
他的确有以权谋私之过,但他及时警醒,悬崖勒马。
平心而论,张说任宰相之位,功远远大于过。
李隆基思索半晌,然后将准了张说的辞呈。
接着他任命张说为开府仪同三司,一品官职,并特要求张说每五日上一次朝。
给姚崇的礼遇,李隆基也原封不动给了张说。
至此,他依旧是那个礼遇能臣的皇帝。
而另一边,他始终逃避着的后宫传来了一个消息,让他再也不能在书房当鹌鹑了。
武惠妃她怀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李隆基是很震惊的。
怀了?
你说谁怀了?
武惠妃?
那个心中只有权力而没有他,甚至和杀三子扯上关系的武惠妃?
若在这次天幕出现之前,李隆基知道这件事,应当是会非常开心的。
但知道武惠妃不仅诬陷皇后搞厌胜之术,还有可能和未来发生的杀三子事件有什么牵扯之后,李隆基完全开心不起来了。
在李隆基掉了许多根头发之后,他的圣旨送到了武惠妃的殿内。
武惠妃这几日始终害怕。
她不知道天幕说的话到了李隆基耳朵里会引起怎样的波澜,不知道李隆基提前知道了她与杀三子有牵扯后,会做些什么。
这圣旨的到来像是最后的宣言一般。
武惠妃从塌上起来接旨,她紧张看着地面。
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她甚至把最坏的打算做好了,不过是一死罢了。
但圣旨的内容让她松了一口气,但松了一口气的同事,她心更冷了。
陛下要把她腹中的孩子送给皇后养。
所用由头依旧是放在她身边的孩子或养不活。
用这个理由,武惠妃无法拒绝。
或者说无论是不是用这个理由,武惠妃都没办法拒绝。
那是皇命。
皇命难违。
而这个看起来与天幕毫无关系的圣旨,却处处都透露着陛下的态度。
陛下这是猜忌她。
武惠妃看着依旧如流水般往殿里送的补品和赏赐,把李隆基的心摸了个透彻。
他可以给她宠爱,但不能给她权力。
倘若说在天幕出现之前她尚有一丝机会,天幕出现之后她就连那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她从天幕中知道,在没有任何事干扰的时候,陛下要立她为后就面临着那般多的阻力,更别说现在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天幕,陛下若再有立后的想法,那面临的会是整个朝廷震天动地般的激烈反对。
武惠妃接过圣旨,整个人都不负往日的神采。
既然再无得权的机会,那她何必讨好再违心讨好陛下。
武惠妃觉得有些累了,那些赏赐看都未曾看一眼,转身回了殿内。
王皇后和一众妃嫔如往常一般聚在一起。
此时王皇后手里拿的是一封信。
王守一先是表达了自己妹妹不必面对废后结局的欣喜,接着转达了姜皎和李峤的话。
王皇后看过信后有些出神。
赵丽妃原在和刘华妃说话,余光看到王皇后失神的模样,轻轻碰了碰她,开口问她怎么了。
王皇后觉得这里坐着的都是自家姐妹,也就把信里的内容说了。
赵丽妃听完眼睛瞪的比牛眼大:“真的?”
王皇后点头:“姜七托我兄长传话,姜七说的,应该没假。”
刘华妃也是难以置信:“陛下居然一直没有废后之心。”
赵丽妃:“是啊,天幕上说他嫌你出身不好,又嫌你不通诗书,后来你又遭那,武惠妃的陷害,用厌胜之术求子……虽然你没有用厌胜之术,但前面几条或许说的就是陛下心中所想。”
王皇后补充信里的内容:“李峤托我兄长告诉我,皇上最近总是想念还是临淄王的日子。”
赵丽妃:“这是什么意思?怀念没权没势,当临淄王的时候?这怎么可能,还是说他怀念的不是临淄王,而是那时候的你?”
王皇后道:“那时候姜七与陛下之间的情谊的确深厚,至于陛下是不是怀念我,并不重要。”
是的,没那么重要,她也不甚在意了。
刘华妃因为王皇后提到姜七,自然也想到了他现在的情况:“听说姜七被罚俸三年,闭门思过?这是犯错了?”
王皇后把信中其余内容复述出来:“姜皎同陛下喝酒的时候,听错了陛下说的话,误以为绝不废后是马上废后,所以在陛下回宫那日在宫门请罪,陛下罚了他。”
杨贵嫔开口:“或许姜皎的结局也改变了?”
赵丽妃认同:“天幕中的姜皎被当众打了六十棍子,削去爵位,面子里子都没有了,然后发配岭南,路上就死了。”
刘华妃想到了别人:“要说姜皎的结局变了,那张宰相的结局也是变了。天幕中的张宰相下牢狱,弟弟割耳才换来了一线生机,但现在张宰相罢相了,陛下甚是不舍,给了开府仪同三司的位置。”
王皇后补充:“这个位置无甚实权,但褒奖的意味非常浓厚。陛下这是在肯定张公的政绩。”
杨贵嫔感叹道:“所有人的结局都变了啊……”
赵丽妃犹担心废后一事出现什么变故,她问其中的关键人物:“那李峤呢,是他转达姜皎的话,也是他的话让陛下恼羞成怒,他现在如何呢?”
让王皇后纠结的点就在这里。
“陛下封禅前,李峤在逗鸟,陛下封禅之后,李峤在过着舒坦的日子。”
“我兄长说,李峤的确去劝谏陛下莫要废后,说的话与天幕描述的一模一样,但偏偏陛下的反应和天幕上说的截然不同。”
“陛下什么反应?”刘华妃问。
王皇后继续:“陛下始终强调自己不会废后,但李峤以为陛下抹不开面子,劝谏多次,陛下也就听了多次,这期间没有一次不耐。”
赵丽妃:“……啊?真转了性子?”
一样一样的事实摆在众人面前,那个天幕曾经说的那个老年昏庸的皇帝像是依旧维持着年轻之时的清明。
王皇后长叹一口气:“无论如何,我膝下无子,他不因此提出废后,我是应当感谢他的,他毕竟是皇帝。”
后宫众人说不出自己心中复杂的感受,就像是一个曾经认定的事实,瞬间被推翻一样。
但这推翻又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推翻。
她们对此依旧保持着质疑。
王皇后吩咐宫人为李隆基准备了甜汤。
赵丽妃面色迟疑:“你不会,还念着他吧?”
他是变了,但是谁知道他是迫于天幕压力作给众人看的,还是真的变了性子。
她其实不是很相信一个皇帝能瞬间转了性格。
怕是天幕消失,就要原形毕露。
王皇后摇摇头:“无关情爱,只为感谢。”
她不想和陛下有什么过近的距离,相敬如宾已然是最好的状态。
这事告一段落后,王皇后又想起来别的事情来。
这事情陛下托人给她透露了,但她到底还是没有声张出去。
武惠妃现在怀的孩子要给她养?
王皇后心里泛起了嘀咕。
历史上,武惠妃的孩子真的有一个养在她膝下?
还是说这其实也是发生了变化之事。
这事没有缠在王皇后心中很久,毕竟生孩子还是一年后的事情,王皇后暂且把这件事搁置下来,不再多想。
若真让她养,那她便会好好教导,若这过程武惠妃重获盛宠,又把这孩子要回去,她也不会沮丧。
至于历史上她膝下是否真的有武惠妃的儿子,还希望下次出现的天幕能够说清楚吧。
开元十三年,唐玄宗李隆基于泰山封禅。
封禅一事以轰轰烈烈为开头,却草草收尾。
除了随李隆基封禅的众人知道李隆基并未将玉册放进密室,寻常百姓只觉得圣人除了路程行的快了些,与去泰山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
圣人离开泰山,普通百姓的日子依旧寻常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都像是无甚变化的样子。
可总有什么是在变化着的。
比如张说罢相,离开朝堂退居家中。
比如王皇后更有皇后的气度和模样,后宫上下井井有条。
比如姜皎从此像是锯了嘴的葫芦,跟圣人照常喝酒吃肉,但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会再说。
比如朝中上下有志一同,直言上谏的风气弥漫朝野,众人皆以正直为荣。
再比如张九龄登上了首席宰相之位,一个年轻的新星冉冉升起。
又比如陛下空置了辅佐宰相的位置,宇文融和李林甫为了这位置疯狂内卷起来,谁都想向李隆基证明自己才是最能干的。
还有李隆基。
封禅次年过寿辰的时候,他不仅没办几桌筵席,连大臣送的贺寿礼都明令规定了不能超过的数额。
当日,众人纷纷赞颂李隆基的节俭。
同日夜里,李隆基躺在床上,摸着瘪瘪的荷包,委屈的泪水要酝酿成汪洋。
他那么些的寿辰礼啊,都没啦,被他亲手推出去啦。
李隆基拽着瘪荷包只觉得难过。
他好想要很多值钱的寿礼,可是他不能。
要了就要被天幕骂,就要被朝臣骂。
朝廷里的大臣们可都盯着他呢,每日他都像在跟他们打游击战,朝臣们逮他错处,他就跑,并在他们之前就检查自己的言行,坚决不能让他们找出一点错误。
找出来了,他不仅得听着,还要表扬他们,还得给他们赏赐。
他荷包都瘪啦!赏赐个屁。
但幸好他的好兄弟愿意同他一起喝酒,后宫嫔妃似乎也更待见他了,虽然朝臣们总抓他小辫子,但他们也会夸他,抚慰他内心的脱发之痛。
李隆基在床上翻了个身,黑夜中,书桌上的一角亮晶晶的。
那是从泰山带回来的玉册。
本能的,李隆基挠了挠背,摸了摸脸,背更痒了,脸更烫了,连气息都更紊乱了。
这就是被背刺的痛苦。
但痛苦又有什么办法呢,谁愿意以后跟那什么宋真宗那个废物捆绑啊!
莫来挨他!
李隆基愤然又翻了个身,脸对着墙面。
他摸了摸不再浓密的秀发,眼睛又想尿尿了。
为了民生,他不仅荷包憋了,头发也快没有了。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他的秀发?-
西安。
席冉开始剪视频的时候,外面仍旧下着小雨。
终日不歇的绵绵细雨不仅没有让席冉厌烦,她来了灵感,咔咔又是一顿操作,一个视频产出了。
等到她剪完视频的时候,天已然放晴了。
她点进作者后台,设置了定时发布视频后,就开始翻着上两个视频的评论。
[原来大唐还有这群努力的好宰相。]
[博主加油呀,我看好你哦。]
[科普到了很多我不知道的细节,很喜欢。]
[讲的这么细的博主还是很少的,回回三连。]
看着这些鼓励性的评论,常伴席冉的焦虑也好了不少。
她又把界面切换到了数据一栏,最近视频的播放量都很稳定,不算高但也并不低。
这已经足够让她满意了。
她物欲并不高,且有存款,剪视频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单纯喜欢做这件事。
能做喜欢干的事情,并且从中获得价值满足感,这样的经历是让席冉新奇的。
她把窗帘彻底拉开,阳光透了进来。
席冉伸了个懒腰,眺望远方,放松了自己的眼睛。
既然天气好了,那是不是就该出去玩儿了?
席冉回头把手机拿过来,就站在窗边,让阳光透过窗户直直打在的身上。
她边晒太阳边找着西安的特色景点。
她不急着马上就去,所以找景点的过程也并不快。
就这样,席冉在后台设置的视频发布时间到了。
对此,席冉无知无觉。
她还在纠结着该去哪里玩,吃些什么填饱肚子-
公元731年,开元十九年。
这日,满朝文武为默哀。
在宰相之位多年的源公,源乾曜因病逝世。
众人哀伤的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人,哀伤的是开元十七年病逝的张嘉贞,哀伤的是开元十八年病逝的张说。
在这三人接连逝世之后,常伴李隆基身边的老臣就只剩宋璟一人。
恍然间,李隆基觉得他老了。
他叹息着问身边的高力士:“朕老了吗”
高力士自然不能回答你老了:“陛下正值壮年,尚且年轻。”
李隆基晃晃脑袋,摸摸头发。
果不其然,指尖出现两根秀发。
骗朕。
张九龄站在一旁,也想起了一手将他提携上来的张说。
他内心甚是怀念。
他尚且记得张公在罢相之时,仍旧给他递了一封书信。
信中仔仔细细嘱咐了他许多事情,尤其强调的是,莫要因为李林甫是个白字先生就看轻了李林甫,要时刻戒备着。
张说提醒,张九龄哪里会不放在心上呢。
他看着站在比他更低位置的李林甫,心里的忌惮丝毫没有因为他现在的位卑而减少一点。
他不仅戒备着李林甫,他还戒备着宇文融。
而此时李林甫正在上前跟李隆基汇报着最近的工作。
宇文融在后面低头挤眉弄眼,嘴里不知道在小声嘀咕什么,也许是在阴阳怪气。
这两人一贯谁都看不上谁。
这个张九龄是知道的。
他身姿挺拔,没有一丝久站的疲态。
因此前生了场病,此时面上还带着一点病态的苍白。
这苍白丝毫没有降低他一丝一毫的风骨,他的气质反而因为这病犹胜一筹。
他手里拿着纸笔,边听李林甫说话,边记录着。
他知晓,缺乏实干是他的短处,既然是短处,那便要补全。
李林甫既擅长实干,那便把他做的事情都一一记录下来,时时分析。
这就是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就是不为学什么,为更了解这个李林甫,他也是应当拿出如此态度的。
这简直就是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偷师。
但张九龄向来是以“笔杆子”著称,一个文采飞扬的文人写点什么这不是很常见的事情,更何况人家是首席宰相,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国家大事呢。
如此认真的态度值得他们学习。
且陛下都没说什么呢,轮得着他们吗。
李隆基在听完李林甫的汇报后,简单点评了几句,然后把视线给到了张九龄。
他笑的更和蔼了,带着几分亲切:“张爱卿可感到累了?大病初愈,还是不要过度操劳为好。”
这就是他的新宰相啊。
要他说是真不错啊,真不错!
不仅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气质还浑然天成。
就喜欢他身上这不卑不亢的文人味道!
有年轻时候那张说的味道了啊。
且那文采斐然,一手字写得那是一个漂亮。
看张爱卿的奏折都是一种享受。
更别说最近的张爱卿在干事实方面的能力也是显著提升了。
这是更得他的喜欢了。
李隆基看着面前的张九龄,是越看越满意。
张说罢相没多久后,他就让张九龄继任了。
张说虽然离开了朝堂,但张九龄也算是他认了本家的半个徒弟,有什么张说是真教啊。
这个新宰相他用的简直不能再顺手了!
李林甫带着得体微笑退到自己的位置:“张公甚得陛下之心啊。”
宇文融嗤之以鼻。
是的,张九龄那位置也是你能肖想的?
炙手可热的红人,是他都要避其锋芒的人物。
李林甫这话是想干什么?
挑拨离间?
让他跟张九龄掐起来,然后李林甫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是吧?
他才不是傻子。
张九龄尚能容忍他,李林甫能忍他吗?
李林甫可不忍他。
表面上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实际上就是一个笑面虎。
咬人可疼着。
宇文融暗自把李林甫汇报的工作都记下来。
就干了那么点的工作,还想跟他这个陛下眼中的红人争啊?
那不能够。
与此同时,崇仁坊和平康坊挤挤攘攘。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崇仁坊和平康坊离礼部南院十分之近。
街上摩肩擦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待。
能否步入仕途,改变命运,就在这张榜上了。
挤挤挨挨的人群之中,一个白衣红唇的少年如鹤立鸡群一般,单站在那里就是无限风华。
这是实打实把他塞进人堆,也是能让别人一眼注意到的存在。
此时他怀着与众人一样的心情看着榜,在上面一排排扫视寻找自己的名字。
周围人挤人,他随着人群的流动而不自主跟着动,在他以为此次步入仕途无望的时候,他在榜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王维,王维,那是他的名字。
他高中了!
而此时为得中状元欢欣鼓舞的王维并不知晓,一千三百年后的他,会是众人口中,影响一众人诗风的“诗佛”。
天上渐渐堆积起了阴云,熙攘的人群不再把重点放在榜上,他们看着周围的异象。
这是什么?
有经验的在人群中喊道:“天幕,天幕又出来啦!”
王维看着阴云上逐渐堆积的光,喜悦之心更平添着激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长安城看到天幕!
此时皇宫,百官上朝的大殿内,以李隆基为首,众人都激动了起来。
时隔六年,天幕又重现天日。
不知道此次天幕要讲的是什么内容。
朝臣们已经有经验了,有纸笔的从自己宽大的袖子中掏出纸笔,没有纸笔的让周围的宫人帮自己拿纸笔过来。
所有人,包括李隆基在内,都聚精会神看着天幕。
不知道这次天幕会说起谁,谁会是被背刺的主角。
若是自己天幕主角,像张九龄那样,仕途一步登天是最好了,若不是主角,就是看别人被背刺的窘迫模样,也是十分有意思的。
李隆基表面上一副沉着冷静,这都是小场面的样子,其实在心中,已经双手合十默默拜了又拜。
不要再讲朕了,那么多大臣都可以骂,骂了他们了,可不许再骂朕了。
熟悉的神音传来。
【哈喽大家好,又见面啦。我们这期视频把着眼点放在张九龄和李林甫这两个宰相身上。】
张九龄更认真了几分。
这是讲他的,也是讲李林甫的,或许会涉及到他与李林甫之间的斗争,要拿出最认真的态度。
说不准天幕之中的哪个细节,就是扭转结局的重要关键。
而李林甫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把把着眼点放在张九龄和李林甫这两个宰相身上。”
是的,张九龄是高高在上当宰相了,他李林甫呢?
还在这干苦力呢。
尴尬,真尴尬。
已经封了张九龄这个宰相,为什么不按照历史把他李林甫也提拔到宰相的位置上去啊。
比之李林甫,心里更不是滋味的是宇文融。
讲张九龄和李林甫。
那他宇文融呢?
原是他不配?不配跟他们相提并论?
这是在讲什么笑话呢。
他,宇文融,可是除了张九龄之外,最得陛下宠爱的人!
李林甫他都没跟自己一样高呢,还去跟人张九龄比。
开什么玩笑。
李林甫想当宰相,且等他宇文融干够了宰相再说吧。
自我安慰一番,宇文融心中依旧难受。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讲讲他宇文融呢?
天幕不能这样厚此薄彼吧!
【但事实上,李隆基将张九龄这个贤相提拔上来之前,还走了很多的弯路,经历了不少的曲折。】
李隆基挠挠头。
曲折?哪里曲折了?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完美,张说罢相了,张九龄就上来了。
他可没有制造什么曲折啊。
【我们知道,开元初期,李隆基那一双眼睛识人的本领是非常强的,他先后看重的几个宰相都被证明的确是独当一面的贤相,姚崇、宋璟更是被列为唐朝四大贤相之二。】
【但是到了后来,尤其是封禅之后没多久,张说下台,李隆基的眼睛像是浑浊了一样,不仅没有什么识人之能,还乱搞一些搭配,整个朝廷乱七八糟,没了秩序,宰相带头搞起纷争。】
[我就知道他老了,老眼昏花了。]
[怀念宋璟,怀念姚崇。]
[原来张九龄做宰相之前还有乱子呢?]
[乱子好啊,我爱看乱子。]
[好啊好啊打起来,打起来。]
“没有什么识人之能。”
“还乱搞一些搭配。”
“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
“他老了,老眼昏花了。”
李隆基可怜巴巴,像个秃头受气包,又挨了背刺。
他摆手,我没有啊,我没有把朝廷搞得乱七八糟,我有认真在工作。
此时张九龄站了出来,一脸正直:“天幕所言之事或与现实有出入,陛下不必将明显错误的虚言放在心中,有用之言,臣自当记录。”
李隆基看着张九龄的眼神越发带着光了。
张爱卿如此仙人之姿,真的不是神仙下凡吗!
这是来救他的神仙吧!
李林甫表面微笑,内心口吐芬芳。
拍马屁不是我的技能吗,什么时候被你学走了?!
显眼包,显着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视频会讲到的人主要有张九龄,李林甫,王维,宇文融应该也有点,杀三子也会说清楚。杨贵妃大概率是下个视频。
第68章 (视频) 李隆基:不要吵了,你们不要再吵了
张九龄说这话完全没有任何拍马屁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天幕之言有失偏颇。
无论从哪种来说,实事求是还是更好一些。
现在朝堂之上风气正好,全然不是那乌烟瘴气的样子。
尽管这是因为陛下因为天幕的出现而做出的改变, 但不可否认,这样的风气和陛下的贤明是有一定关系的。
但无论张九龄是处于怎样的目的说出这样的话,这都让李隆基的内心极度熨帖。
就像是奓毛乱糟糟的毛发被温水洗涤过一般, 又顺又滑又舒服。
他喜欢这个好宰相。
张说带出来的徒弟真棒!
李隆基和张九龄对视, 一种君臣之间的温情自视线之中挥发开来。
他们二人是满意了, 李林甫不满意了。
拍马屁是谁的技能啊, 那是他的啊!
老天,这技能可是经过后世认证的,天下独一份的技能, 他还指望着靠这个登上宰相的位置, 现在这个技能怎么被张九龄给点亮了?
不行,不能让张九龄太得意。
他一定比张九龄更会拍马屁,他一定能做的更好。
于是李林甫不甘示弱,紧随张九龄之后:“陛下贤明, 治理国家管控朝堂费尽心力,如何能是天幕说的那个样子!依臣看, 陛下大可不必看将天幕看在眼里。”
很明显, 陛下是不喜欢被天幕背刺的, 他这话一定说到了陛下的心坎里。
李林甫信心满满。
本看着张九龄的李隆基只觉耳朵里钻进了什么悦耳之言。
“陛下贤明。”
是的, 他贤明!
“治理国家费劲心力。”
那可不是嘛!哎呀这话, 真的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他掉头发的痛苦究竟有谁知道呦……
“大可不必看将天幕看在眼里。”
李隆基甚至想拍大腿。
是啊!天幕总是背刺他, 谁会喜欢天幕这种东西啊, 他又不是一个受虐狂。
快让他看看, 说这话的人是谁, 是他哪个贴心的好臣子?
李隆基循着声音去看,这一看把自己吓了一个激灵。
李林甫!口蜜腹剑的李林甫!
李隆基瞬间清醒了。
夸他贤明治理国家费劲了心力?
他说这话作甚?嘴巴是甜了肚子里说不定没憋什么好呢。
还说大可不必把天幕放在眼里?
我老天哝,他怎么敢说这个话的呀?
他不把天幕放在眼里他把什么放在眼里,把李林甫放在眼里吗?
那他即将被众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给喷死。
刚刚的蜜糖顿时成了砒霜。
李隆基顿时为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飘飘然忏悔。
还敢飘呢,再飘就要和废物宋真宗捆绑起来,不嫌丢人啊!
李隆基当然爱听好话,但是这好话和李林甫这个名字结合在了一起,就变成了讨好李隆基的debuff,李隆基害怕都来不及,更别说买账了。
于是李隆基并没有接话茬,他狐疑又警告地看了李林甫两眼,继续看天幕了。
狐疑:你在憋什么坏水?
警告:我是明君你不要来诱惑我。
对自己拍马屁功夫很是有自信的李林甫这下彻底摸不着头脑的了。
什么啊?
陛下刚刚那复杂难懂的眼神里究竟包含了什么?他没看懂啊。
天幕不是说他最会哄陛下开心了吗?
他是哄了啊,陛下开心起来啊,为什么不开心?是他哄得不到位?
宇文融站在李林甫身边,笑出了声。
“噗嗤!”
这声音不小,也不大。
不是能让李隆基听到的程度,但一定是能让李林甫听得清清楚楚的程度。
宇文融撩闲:“让我看看是谁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啦~”
他故作姿态看了李林甫一眼:“呦,是李公啊!”
李林甫脸上一贯的笑容险些挂不住:“我这满心为陛下着想,宇文公何出此言?”
宇文融最看不惯他这张虚伪的笑脸,阴阳怪气学他:“满心为陛下着想~~何出此言~~”
说完,宇文融不再看那张闹心的脸了,转头看天幕。
李林甫憋了一肚子气,只能憋着。
暗地里思忖着,什么时候给宇文融再下个绊子。
【张说罢相后,李隆基把杜暹和李元纮抬上来了,他本意是希望这两个宰相能够好好相处,但事实总是与愿望背道而驰的,他俩掐起来了。】
【李隆基把这两个人提拔到宰相的位置也是出于考量的。李元纮是户部侍郎,会理财啊,杜暹他是西副大都护,军功等身。而且这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勤俭!】
[看起来挺好的,怎么撕扯起来了。]
[……其实,其实根据我的生活经验,两个抠门的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
[之前姚崇比较爱钱,但他的搭班就勤俭,感觉这样搭配是更好的。]
天幕下,杜暹和李元纮尴尬对视。
就是没有天幕强调,他们现在的关系也并不怎么好。
只不过没闹到台面上,也没彻底撕破脸皮罢了。
二人尴尬归尴尬,心里仍有一丝不甘。
那毕竟是宰相之位啊……
至于说他俩勤俭。
两个人一齐看向了李隆基,视线汇集到了他肩头开了线又缝缝补补的龙袍上。
一向互看不顺眼的两个人,默契想到了李隆基连过生辰都舍不得花钱的样子。
要说勤俭,他们在陛下面前还是有点不够看的。
【清廉是个美好的品德啊,姚崇是怎么罢相的,就是因为他贪财啊。所以李隆基吸取了之间的教训,这回选的两个都是勤俭之名远播的人。先来看李元纮,他勤俭到什么地步呢。】
【做官那么多年,他的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只要还能住,他就不花钱修。唐朝官员大多是骑马出行,李元纮的马又老又瘦,这老马平时跟着他就吃不上什么好的。】
[他当官那么多年,他的钱呢?]
[是啊,不至于连喂马的钱都没有吧。]
[这马真惨啊,又不能吃草还要跑的好。]
李元纮想了想自己的老马,一时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这是勤俭,怎么被后人说得那么……那么抠抠搜搜呢。
【那他的钱都去哪了呢?都用来接济穷亲戚了。李元纮还有一大特点,就是穷亲戚多。要说这点,另一个宰相杜暹就跟他完全不一样了。杜暹就是富亲戚太多了,这些亲戚总是争着给他送钱,这影响杜暹本人清廉。】
[我也想让亲戚给我送钱啊。]
[杜暹好福气。]
[从此以后我就叫杜暹。]
[钱来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
天幕里的后人很羡慕杜暹。
杜暹本人相当尴尬。
他视线有意无意往李隆基那里看去,生怕陛下心里对他有什么不满。
陛下清廉,以身作则,带动了他们下面的这些大臣们也以勤俭为荣。
他虽有勤俭之名但远非天幕说的那样夸张。
且他与那些亲戚们是寻常人际往来的走动啊,他本人是绝无半分贪念的!
他可以指天发誓,他,杜暹,绝无半分贪财之心。
希望陛下不要因为天幕之言想多了。
李隆基的注意力自然不在杜暹有没有贪财上。
他的思路是和天幕里的后人在一处的。
这是怎么样的绝品好亲戚啊!
还愿意去送钱?我老天呐。
前些日子治理水患又让他花出去一笔银子。
李隆基摸着瘪瘪的荷包,心里真的很难过。
代入杜暹本人,想想收钱的快乐,李隆基有些羡慕。
于是他就这样带着几分不那么明显的艳羡看着杜暹。
这一眼把杜暹看的惶恐起来。
什么意思?
怀疑他的意思?
他没收钱啊!
杜暹打定主意,减少亲戚之间的往来了,被天幕点名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这是事关他后半辈子的事情,一定要小心为上。
【清廉之名给杜暹带来的好处是不少的,有一次杜暹办砸了事,在判罪的时候,因为上级考虑到杜暹本人清廉的名声在外,惩治他反倒不好。最终杜暹不仅没有被降职,出于激励其他官吏的考量,他反而升职了。】
【从此之后,杜暹就更注意自己清廉的名声了,甚至把周围那些富亲戚当成一种阻碍般的存在,渐渐和亲戚们断开了联系。】
[啊!他不要我要啊。]
[感觉李元纮是真的抠门,杜暹和李元纮比起来还差一点。]
[那匹又老又瘦的马实在是深入人心。]
李隆基叹息。
唉,这就是别人的亲戚啊。
快看看他的亲戚都在干什么。
哦,李峤那二货现在还在遛鸟呢,一只蓝皮鹦鹉能被他喂到肥成那样也真是奇事。
是谁在岁月静好,又是谁在负重前行。
李隆基摸摸不多的发量,哦,是他在负重前行。
想罢,李隆基又深深叹了口气。
杜暹紧张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
叹气,叹气是因为什么?陛下对他失望了吗?
因为自己没有李元纮那般勤俭?
哈哈,不就是老马瘦马吗,他下朝了就去买一匹!
他的马一定比李元纮的马更要慢悠悠!
【两个人刚上台的时候,还能维持着岁月静好的模样,只在背后撕扯。但随着两个人的恩怨越来越深,他们已经不能够维持表面平和了,每天他们都要在李隆基面前吵架,可怜李隆基一个皇帝变成了调节臣子矛盾的和事佬。】
【这和事佬当一次也就罢了,次次当就有点挑战底线了。就是普通人也无法忍受天天当和事佬,更别说李隆基了,所以李隆基一怒之下,伸出脚,把两个人都从宰相位置踹下来了。】
【杜暹被贬为荆州长史,李元纮外放为曹州刺史。】
【吵吵吵,让你们吵,都下台吧,这下你们可以吵个够!】
[哈哈哈哈,已经脑补出李隆基被翻到不行的画面了。]
[笑死我,这下终于清净了。]
[李隆基:家人们谁懂啊!]
[但是这对于皇帝来说,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一天的时间都用来吵架了,能干什么政事,被贬是对的。]
天幕对李隆基的质疑一闪而过,但李隆基却把这话记在心上。
尽管有人帮他说话,他依旧心有疑虑。
是啊,这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李隆基把这小小的一件事放在心里反复忖度,天幕说的是,有些草率了,他一定不会这么干。
那杜暹和李元纮就再考察……
不对啊,他俩没当宰相啊?
快把反思刻入骨髓的李隆基一摸脑袋,哦,他现在的宰相可是张九龄啊,不是杜暹和李元纮。
看来现在的他做的还挺不错。
李隆基因为没有天幕之中所讲的烦心事而高兴。
感觉头发都又能更多几根了呢!
而杜暹和李元纮齐齐瞪直了眼睛。
杜暹:我被贬为荆州长史?!
还是不要了吧?我觉得这个安西副大都护的位置挺好的……
李元纮:我被外放为曹州刺史?!
这怎么能成呢?户部侍郎的位置不舒坦吗?
刚刚因为自己坐不了宰相的别扭情绪消失殆尽。
才当了多久的宰相就被踹下来了,这宰相当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又招陛下厌恶,又要被贬。
二人又看向站在前面,身姿挺拔的张九龄。
再者,谁能比过张公啊……
那可是张说一手带出来的宰相啊。
【杜暹和李元纮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争吵,史书上没有记载,既然没有记载,想必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并不涉及到什么原则性或者是有害江山社稷的问题。】
【他俩下去了,总有人得上来吧?确实,有人上来了。一个叫萧嵩,一个叫裴光庭。】
【或许李隆基之前被吵的脑袋疼,他再次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找的这两个人都是沉默寡言类型的。他想着,这回两个人应该不吵架了吧!】
【是的,他俩是不明着吵,但两个人私下关系实在是差,尽管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不会像前面两个闹到李隆基面前起什么争执,但这两个生气了就沉默放冷风啊。】
【两架空调一左一右,开着夏天十六度的高强度冷风就直对着李隆基身上吹。这又可怜李隆基被夹在两个人的中间,差点冻成冰碴子。】
[哈哈哈哈,冰碴子。]
[李隆基实惨。]
[说到底还是他现在眼光不行了,他眼光要是行,一下就能选个厉害的出来。]
[不过像姚崇那样的宰相毕竟不是常有的。]
萧嵩和裴光庭对视一眼。
有了前面两个人的前车之鉴,二人有志一同:这宰相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根据天幕对前面二人的描述,想必他们在宰相位上也没做出什么大的功绩。
两个人齐齐叹气:只希望天幕的背刺不要太痛了吧。
李隆基拿起笔准备记录了。
他现在是有了一个很好的宰相,但是他也需要其他的能臣。
让他看看这两个人有没有什么过人之能。
想到这里,李隆基隐约期待起来。
能臣来能臣来,能臣从四面八方来!
【说到萧嵩,这个人好看!而且好看的非常明显。他是南朝皇室后裔,身上有贵族血统。好看这个有点确实是为他的仕途提供了助力的。】
[好看,我爱!]
[哪里有美男子,哪里就有我的身影。]
[什么,帅哥?哪里有帅哥?]
[哎呀他如果是帅哥的话,其实也不用那么能干啦。]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萧嵩的身上。
萧嵩有些无所适从。
他感觉自己高大的身躯都因为视线的庞多繁杂而矮小了许多。
李隆基在纸上写:“萧嵩,这个人好看!”
好看之人想必都是有能力之人,就像他的张爱卿,人好看,且有气质,仙人之姿,一手文章写得甚好,现在连办事的能力都上来了。
这怎能不让他喜欢呢。
笔下写着萧嵩,李隆基心里想着张九龄。
哦,他真是一个花心的皇帝。
【李隆基封苏颋为相的时候,和封张嘉贞为相的情况差不多。我们之前讲过,张嘉贞这个宰相是李隆基苦思冥想,半夜想出来的。苏颋也是,所以李隆基当时想到了这个人选,半夜就想抓个中书舍人来给他起草诏书。这个被抓的人是谁呢,就是萧嵩。】
【李隆基乍一看萧嵩,可以说是惊为天人了。这萧嵩长得也太好看了!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这人好看,文章必然不错。文如其人,差不了的。于是李隆基满心期待,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我觉得李隆基是有点颜控在身上的啊。]
[是的,他就喜欢看美人,我说的不仅仅是好看的女人,还有好看的男人。]
[之前张九龄不就是嘛,李隆基欣赏张九龄的风姿是有名的典故。]
[哈哈哈哈,找到我跟李隆基的共性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的。]
李隆基边记边思考。
这喜欢美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天幕可没有告诉他啊。
那他就姑且把这当成一件好事吧。
后人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家都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
他也喜欢看。
这下放在萧嵩身上的视线就更多了。
萧嵩更尴尬了。
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想起自己帮他起草诏书的那件事,反正他是想起来了。
当时现场的尴尬氛围比之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高高大大,威武雄壮的萧嵩,试图寻找一个能藏住他身形的背影。
然而他最终没有找到比自己更高大的。
于是他只能看地面。
或许能有个地缝给他钻一钻。
幸好他有长胡子,能盖住他一半的脸。
李林甫试图抓住天幕的重点。
这几个人在宰相位置没坐多久,和那没用的宇文融一样不足为惧。
重点是,陛下喜欢长得好看的?
李林甫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比照着萧嵩,试着寻找差距。
找不出啊,萧嵩他一脸大胡子呢。
那比照一下身量呢?他或许也有萧嵩那种风度翩翩的模样吧?
反复对照了很久,李林甫终于沮丧确认,在身量上,他确实比不上萧嵩。
算了,他比萧嵩能干,和他比什么脸啊。
他是靠本事吃饭的,可不是那种靠脸吃饭的人。
李林甫又把视线给到了张九龄。
饶是李林甫不怎么待见张九龄,他也必须承认,就是大病初愈后的张九龄,身上的气度也是不凡的。
真是如仙人一般。
越对比,越自卑。
李林甫心里十分难受,把视线收回来,眼不见心不烦。
收回视线的时候,他看到宇文融贼眉鼠眼,猥猥琐琐在摸他自己的脸。
一边摸,还一边看萧嵩,看完了萧嵩,又看张九龄。
李林甫这自信瞬间就回来了。
哈,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什么样子,知道云泥之别是怎么写的吗?
显然,皱眉的宇文融是被打击到了的模样。
这可被李林甫逮到机会了。
他出言,带着微讽:“宇文公不会认为自己容貌,可比萧公张公?”
宇文融的小动作被当场看到并戳穿,他恼羞成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才可比萧公张公!”
话说完,才知道气极了,说了错话。
李林甫笑了,这回倒是带着几分真心实意:“怎么不能比呢?”
宇文融更怄了。
【李隆基把写诏书的任务交给了萧嵩,萧嵩当然不敢怠慢,从往日的诏书里找了一个任命模板,抄了上去。任命诏书嘛,大差不差的,拿给李隆基也足以糊弄过去了。但萧嵩命不大好,抄的这个诏书有“国之瑰宝”四个字。】
【说萧嵩命不好,不是说这四个字不好,而是因为这四个字和苏颋的父亲扯上了关系,这下就引起了李隆基的注意了。】
【苏颋的父亲叫苏瓌,瓌字在当时同瑰宝的瑰字,这是给苏颋的诏书啊,怎么能提及他父亲的名讳呢?李隆基心里诧异,这小伙子看着挺俊朗的一个人呐,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这错误可不兴犯啊。】
【要放在旁人身上,这或许就引来降罪了,但萧嵩他好看,所以李隆基只当他是太紧张而疏忽了,甚至还好心提醒他:苏颋的父亲叫苏瓌,“国之瑰宝”这个词还是换一个吧。】
[啊,长得好看就是能为所欲为啊。]
[我就说,李隆基他是赤裸裸的颜控啊。]
[李隆基甚至还提醒他,也不怪罪他。]
[到底有多好看啊,我太好奇了。]
萧嵩又迎来了新的一批注目礼。
这其中有因为萧嵩写诏书却不记得苏颋父亲名讳而发笑的,也有因为天幕那句“到底有多好看啊”而又多看两眼的。
嘿嘿,后人注定无缘看到萧嵩长什么样子了,但是他们能看到了。
顿时就很有优越感了呢!
说到这件事,李隆基才想起来萧嵩这个傻孩子是谁。
是他啊。
李隆基带着几分失望。
他还想着天幕能多给他讲讲那些人才呢。
曾经的丑事又被扒出来了,萧嵩如芒刺背,怎么站着都不舒坦。
这天幕怎么还不结束啊,可以了,可以讲下一个人了。
不要再说他的经历了,要不还是说一说他和裴光庭怎么释放冷气的吧。
两害取一轻,释放冷气比他这件丑事中听多了。
【萧嵩拿着诏书正打算回去改呢,李隆基说:改个词的事情,你就不用费事了,在这改就行了。这下可把萧嵩吓坏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这还怎么去找模板呢?这应该怎么改?他越着急脑子里就越想不出东西,记得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
【萧嵩在着急,李隆基急吗?他完全不急,他在做别的事情打发时间,等萧嵩来把改过的诏书给他看。他左等右等,等不来诏书,心里越发期待了,能修改了这么久,这得是一篇怎样上好的文章啊?】
[哈哈哈哈哈,萧嵩和老师眼皮子底下的我一样。]
[一个着急一个期待,画面真的很有喜感。]
[原来萧嵩也是一个没文化的。]
[没关系,他这张脸能保他一世荣华富贵。]
萧嵩和李隆基双双陷入了尴尬。
一个为自己曾经的焦急而尴尬。
一个为自己曾经的期待而尴尬。
这天幕在背刺萧嵩,但宇文融和李林甫双双不对劲起来。
他们感到背后痒痒的。
“也没有文化……”
感觉天幕好像在点他们。
此刻,李林甫联想到了天幕讲他时候的场面。
天幕是不是也会把他没什么文化的事情单独拎出来讲?
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现在已然摸不清陛下心里的想法了,现在本该属于他的拍马屁技还能被张九龄给点亮了,要是天幕再对他没文化的事情大讲特讲,加深陛下对他的成见,那他还能有出头之路吗?
看着风度翩翩,文采斐然的的张九龄,李林甫陷入了沉思。
陛下喜欢有文采的人。
要不,还是读读书吧?
他现在已经开始惶恐天幕的背刺了。
【但萧嵩让李隆基等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李隆基实在等不及看这绝世好文章了,于是自己走过去探头看。这一看,李隆基差点气死,这么长时间的功夫,萧嵩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把“国之瑰宝”的“瑰”,改成了“珍”。李隆基生气了,给你那么长的时间你就改了一个字?于是他气急败坏把萧嵩给赶出去了。】
[真的是离谱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长得帅也没能救得了他。]
李林甫更担心了。
谁知道那个当了宰相的自己有没有干什么蠢事?
天幕要是讲到他怎么办?
宇文融幸灾乐祸。
相比之下,他可能面对的背刺比宇文融需要面对的少多了。
当九十九天的宰相就是好啊,那黑料都比当十九年宰相的那种人少。
【那为什么李隆基会把萧嵩抬到宰相的位置呢,因为萧嵩有军事能力不错。他在开元十五年的时候立了军功,用反间计打了多场胜仗,大大削减了吐蕃的国力。萧嵩不是没有脑子的人,相反,他很聪明,只是文采没那么好,不怎么会读书罢了。】
李隆基眼睛亮了。
有脑子,很聪明,军事能力不错。
他的好大臣就该是如此模样啊,可用!
李隆基在笔记上圈出萧嵩的姓名,把评价写在一旁。
【李隆基给他配的宰相裴光庭,也是一个不错的人,李隆基当年封禅的安全问题就是他给解决的。但萧嵩和裴光庭也是八字不合的一对宰相。史书上依旧没有说这两个人为什么交恶,但他俩感情不好是明明白边被记下来的。】
【这两个人不爱讲话,也不吵架,所以至少现在李隆基不用再感受脑瓜子嗡嗡的感受了,他只需要面对空气中持续的低气压就可以了。】
【两个人没有闹得李隆基心烦,李隆基也不好给他们贬了,上班的时候冷点就冷点吧,他亲手选出来的宰相,再大的罪也得受着。】
【但裴光庭他很识趣,当宰相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李隆基彻底松了口气,不用再冻成冰碴子了。】
【经过两个宰相的不合经历,李隆基彻底不敢再乱点鸳鸯谱了,萧嵩不是还在宰相的位置上吗,那就让他自己选一个吧。他自己选的总得是一个他喜欢的吧,这下两个人总不至于吵架吧。】
[李隆基也挺宠这个萧嵩的。]
[给萧嵩的恩宠也不少。]
[我现在百分百确定了,李隆基一定是个颜控,绝对是这样的吧。]
[哈哈哈哈李隆基瞬间变得真实起来了呢。]
[要是裴光庭没去世,李隆基还有的受吧。]
感觉自己时时面对天幕的背刺,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李隆基突然觉得,自己生活好像还挺好的?
穷是穷了点,秃是秃了点,但至少不用听大臣在自己周围唇刀舌剑,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争执,也不用感受大臣们释放出来的冷气。
他都为天幕里的李隆基愁。
天天换宰相,还选不出合适的,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呦。
天幕的话完全是出乎萧嵩的预料。
陛下竟对他有如此宠爱!谁当宰相他说了算?
他还以为因为那什么写诏书的事情,陛下已经厌弃了他。
就是不厌弃,也自然不会喜欢了。
他实在没什么文化,陛下喜欢文采斐然的臣子,他知道。
萧嵩摸了摸自己柔顺的大胡子,心里对李隆基的感激之情更盛一层。
至于宰相之位,他并不因失宰相之位而痛心,那位置应当是更有才能之人来做的。
想比起来,他倒是更喜欢军事方面的政务。
宰相当是全能,可惜他不是。
【好了,到了萧嵩自己挑宰相的时候了。他选的人叫王丘,但他选谁并不重要,因为王丘这个人根本就不想当宰相。他认为自己能力有限,这位置应该给与其适配的人来坐。王丘推荐了一个人,这人叫韩休。萧嵩一想,既然是王丘推荐的,那准没错啦,于是他就跟李隆基说了,让韩休来当宰相吧,这回我们肯定不吵架啦!】
【李隆基心道好哇,不吵架这是好事啊!于是大手一挥,同意了。但他们真的就和和睦睦,不吵不闹了吗?】
[不会还能吵起来吧?]
[我的天,都换了那么多次宰相了,再吵起来我也是真的服气了。]
[感觉还是会吵架的,不吵架,我喜欢的张九龄怎么上台呢。]
宋璟年纪大了,精神头不足了,耳朵也不如以前敏锐了。
陛下现在也几乎不犯什么错误了,用到他的地方似乎也少了起来。
近几年,他在朝堂上像个透明人一般。
宋璟也并不介意当一个透明人,毕竟他精神确实已经跟不太上了。
但天幕这句“让韩休来当宰相吧”把宋璟给炸精神了。
嗯?韩休?
韩休是个很好的小伙子啊!让他来当宰相,自然没有不可的。
只是现在的宰相是张九龄,韩休比张九龄还是差许多的。
但没有机会当宰相也是无妨的,能因天幕之言步入陛下之眼也是很好的。
想到韩休,宋璟是忍不住碎碎念。
好啊,小伙子是真的很不错啊!
宋璟站的地方离李隆基并不远。
他的碎碎念也飘到了李隆基的耳朵里。
嗯?什么?韩休这小伙子也是不错的?
这话让倒是让李隆基还没有看到天幕,就已经开始重视起这个人来了。
要知道宋璟那可是四大贤相之一啊,能得宋璟的一句夸奖,不容易。
得宋璟喜欢,但并不攀附宋璟的关系,好啊!
李隆基对韩休的态度,从无感,瞬间变成好感度拉满。
他期待搓搓手,准备迎接他的下一位能臣。
毕竟宰相不能当,其他的官都好说嘛。
时刻关注李隆基的宇文融还有李林甫产生了危机感。
不对劲,要说陛下因为萧嵩的样貌而对他高看一眼,那为何又对这个其貌不扬的韩休给与莫大的关注?
天幕可是还没开始讲韩休呐?
难道陛下这是在选宰相?!
要知道,除了首席宰相,宰相之位可还空置了一地啊。
一时间,宇文融和李林甫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张九龄带来的危机感了,现在,这些什么新冒出来的萧嵩、韩休,更让他们忐忑不安起来。
【韩休这人,还没当宰相的时候,没什么突出的亮点,大家只觉得这是个勤勤恳恳的好官,他脾气柔顺,向来不与人起什么争执。】
【但当了宰相之后的他摇身一变,变成了点燃的炸药桶子,逮着谁就喷谁。】
【有人问他,为什么前后差距如此之大啊?他认为当了宰相后,身上的担子自然不同了,他有义务为整个大唐的盛世大业奋斗终身!】
[好同志!]
[炸不炸药筒子的先不管,就是那个为盛世大业奋斗终身,我就得给他点个赞。]
[想不到那时候也有这样高觉悟的人啊。]
[啧,韩休当宰相,我是认可的。]
李隆基先是因为“炸药桶子”而害怕。
该不会是什么脾气差的臣子吧?
这他要用就得考量再三了。
但后来李隆基又犹豫了。
可是后世对他的评价好像不错的。
再看看吧。
【我们之前说到,萧嵩是个闷葫芦,笨嘴巴,不会吵架。但韩休文官出身,才名远播,嘴皮子十分利索。所以韩休跟萧嵩的吵架,往往是以韩休压倒式胜利收尾。萧嵩支支吾吾,半句话还没有说完,韩休长篇大论已经念完了。争论?没有争也没有论,那是单方面的碾压。】
[我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真的很好笑。]
[萧嵩:我,啊……我没有…]
[韩休:@!#¥%……T&^Y%^&*#$%^……]
[吵不过,根本吵不过。]
【至于他们为什么吵架,这就是为官习惯的不同了。】
【萧嵩做事圆滑,没什么太大的主见,比较在意自己在官场上的名声,还有和同僚之间的关系,因此他会习惯性为自己打通朝廷各处关节,什么人都不得罪。可以说是社交满分选手了。】
【但如果给韩休的社交打分,应该要算成负数了。因为他是个嫉恶如仇之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官场相互巴结的风气,更看不上拍李隆基马屁的人。所以两个人的关系越发僵硬起来,韩休甚至在公开场合怼萧嵩,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而此时,这个天幕评价为“火药桶子”的人,揣揣手站好,恭顺温婉的模样。
百官看了韩休一眼,满眼是人不可貌相的感叹。
可怕,太可怕了。
萧嵩甚至又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往人群里塞了塞。
可怕,太可怕了。
谁能想到呢,韩休看着瘦瘦小小,白兔一般的人物,发起火来像个洪水猛兽。
【要说韩休怼天怼地怼空气,他连宰相都敢怼,他敢怼李隆基吗?】
【很显然,他敢,而且不仅仅只怼一次。】
【他的上谏已经让李隆基恐惧到什么地步了呢?举个例子,在封禅之后,李隆基大不如从前勤勉待政了,没事的时候,他总想搞搞什么打猎啊,打马球啊,比赛啊,当然最多的还是大型联欢晚会。既然是联欢晚会了,声音当然小不了。】
【李隆基宴请大臣,但是就是不请韩休,他不仅不请韩休,他还会嘱咐周围人声音小一点,不要大吵大闹,不要把韩休给招来。】
【这画面也是很好笑的,像是小时候偷看电视机的小朋友,时时刻刻趴在窗户边上看看妈妈回来了吗,要是在偷看过程中被妈妈发现,小朋友就要挨揍了。】
【难道李隆基声音小韩休就听不到了吗?当然不,李隆基这就是在掩耳盗铃啊。所以通常在李隆基载歌载舞,玩的最尽兴的时候,韩休就像美团配送员一样,带着他的谏书,雄赳赳气昂昂就来了,真正做到了虽远必达的使命。】
【韩休总是能在李隆基玩的最欢的时候准时出现,李隆基可被他烦坏了。但这时候的李隆基想玩是想玩的,但他还想给自己留一条苦茶籽,韩休谏言,他再不情愿也得听,但当时是听了,以后该玩还是玩。】
【韩休上谏对什么影响最大呢,对李隆基的精神影响最大。他俨然变成了李隆基最害怕和最想躲着的大臣,但韩休身上像是装了什么“李隆基懈怠”雷达,闻着味就去劝谏了,搞得李隆基吃不好,睡不香,玩不开心,神经都衰弱了,每天上朝的时候眼下都拖着两条长长的黑眼圈。】
此时韩休依旧端庄得体站在大殿人群中,如果不仔细找还真的看不到他的身影。
小小的个子,温润的面庞。
是啊,天幕讲的“炸药桶”可是宰相韩休啊,这和他尚书右丞韩休又有什么关系呢。
韩休两手交握,揣揣手,异常乖巧的模样。
众人: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第69章 (视频) 比贺知章更幸福的人
李隆基瞳孔震惊。
甚至拿笔的手都带着几分微微的颤抖。
韩休他, 他他这么可怕的吗?
他究竟是为什么每次都能精准找到懈怠的他的?
“吃不好,睡不香,玩不开心, 连神经都衰弱了。”
有一个这样时时刻刻在最欢乐的时候从背后窜出来的大臣,他不神经衰弱谁神经衰弱啊!
李隆基开始将自己现在过的生活和天幕中的所讲述的生活进行对比。
他看着手中笔记的描述,反复琢磨着前面那句话。
睡不好, 太惨了。
不像现在的他, 每天处理政务都要花费好长的时间, 用来时刻检讨自己的时间也不少。他每天醒来一睁眼的事情就是处理政事, 到睡觉的时候已然疲乏不已,怎么可能睡不着呢。
他睡得好香,他甚至会打呼呼。
吃不好, 太惨了。
他现在把吃饭的时间当成休息的时间, 宝贝的不行,什么东西吃到嘴里都是有滋有味的。
因为他不愿意用那些十分珍贵的食材,御厨都在味道上下功夫呢。
他吃的好可了。
玩不开心……
玩……
李隆基沉默了。
天幕里的自己是可以玩的吗?
“什么打猎啊,打马球啊, 比赛啊,最多的还是联欢晚会啊。”
李隆基反复看了又看, 羡慕极了。
原来天幕里的自己那么快乐?
他也想要打猎, 他也想要打马球, 那什么联欢晚会一定很好玩, 一定有很多人, 一定非常热闹。
羡慕, 想拥有。
宋璟的眼睛在看过天幕之后越发有神了。
“韩休总能在李隆基玩的最欢的时候准时出现。”
“他就像美团配送员一样, 带着他的谏书, 雄赳赳气昂昂就来了, 真正做到了虽远必达的使命。”
“他认为自己要为整个大唐的盛世事业奋斗终身!”
虽远必达,好啊好啊!
他就说吧,韩休这个小伙子,人不错的!
果然他没有看错人,这是真正把直言上谏的精神刻入骨髓的呀!
奋斗终身好啊,现在朝堂之上虽不缺上谏之人,但缺的是如此高觉悟的有志之士,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啊。
他时常担心自己已经老了,能为朝廷效力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但现在看来,他无须担心。
宋璟目光灼灼看向下面揣揣手,乖乖站好的韩休,发自内心道:“韩休这小伙子,不错的呀!”
宋璟的激动之言飘到了李隆基的耳朵里。
李隆基打了个寒颤,想起了就在前几日,宋璟劝谏的场面。
他的老臣按照惯例给他留了面子,找了周围都没有人的时候,如往日一般抖落出了那张,已经磨到发毛,折痕深到已经几乎破损的笔记,开始了他的紧箍咒。
而他只能双眼无神,呆愣坐在那里,悲催等着宋璟给他紧一紧脑袋上的环。
这已经是他们君臣之间的早朝后必备节目,二人心知肚明,到点开始。
一个念,一个听,连时常都烂熟于心,相当有默契。
但尽管听紧箍咒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胜数,每每听起的时候,李隆基依旧有一种心有余悸之感。
宋璟他念咒是念咒,他每次念咒举以佐证的例子不同啊!
什么前朝某某违背礼法的凄惨下场,什么无视纲常的十大坏处,还有提升伦理观大家都是怎样做的……
李隆基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他完全不懂宋璟为什么能举出那么多的例子来,十几年如一日的上谏,日日例子不带重样的。
以至于他现在已经适应了所有人的直言上谏,却独独在看到宋璟的时候,依旧会心里抖上三抖。
满朝文武的上谏加起来,在宋璟面前那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没办法,他就是抖一百抖,他还是得乖乖坐好。
宋璟念经,他除了认真听着还能怎样呢。
在宋璟的持续性念经下,现在他已经听不得杨贵妃三个字了。
什么杨贵妃,她就是貌若天女,神仙下凡,等到她出现的时候,他也会一脚给她踹的远远的!
宫门都不要挨过来!
老天,那可不是女人,那是洪水猛兽啊。
现在宋璟说什么,说韩休这小伙子不错了。
在这段天幕出现之前,他就在好奇为什么韩休能得宋璟一句夸赞。
现在他懂了,他全都明白了。
联想到韩休上谏事迹,李隆基在心里默默为天幕上的自己点了几炷香。
哈哈,原来大家都是难兄难弟。
他至少因为比较听话,不会被吓到神经衰弱。
天幕的李隆基爱玩,回回都得被吓疯掉吧?
对比起来,李隆基甚至找到了那么一点点的优越感。
萧崇已经彻底把自己庞大的身躯藏在人群里了,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一截胡子在外面。
一向沉默寡言的萧崇看着天幕,更是说不出话了。
任谁能想到韩休小小的身躯里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呢?
现在他们两个人都不当宰相了,韩休应该不会再追着他咬了吧?
他可吵不过他。
萧嵩把自己长长的胡子也拽到了人群后,力求不让韩休看到他一丝一毫。
【我们讲宋璟的时候,说他是一心为公的人。韩休也是这样的人,只认道理。当时有个将军程伯献骄奢淫逸,激起民愤,但是因为他是高力士的结拜兄弟,所以没人敢把这件事捅出去。但韩休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别人不敢的事情,他敢。】
【韩休始终在寻找机会,也确实被他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当时有个小县尉得罪了李隆基,李隆基大怒,把他抓起来,发配岭南。这个时候,韩休站出来了。】
【他说,这小小的县尉犯的是小错,就获了这样大的处罚,那程将军品级更高,犯错更大,是不是应该获得更大的罪名。我认为应该先处罚程将军,然后再处罚这个县尉。】
程伯献和高力士二人自从天幕提及他们姓名的时候,就开始害怕。
两个人甚至不敢有一个视线的交流。
高力士心里发苦。
他跟程伯献是有点结拜关系,但自从他知道程伯献喜好享乐,且越发过分之后,他就主动疏远他了呀。
天幕还在上头高高挂着呢,陛下为处理政务整日掉的那些头发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哪里敢做有违陛下意思的事情呢?
李隆基坐在龙椅上不高兴挑眉。
嗯?
还有这事?
成天都是朝臣们抓他的小辫子了,现在轮到他抓朝臣们的辫子,现在就被他揪住了吧!
整日听谏言的李隆基,体内的怨气能杀死一头牛。
程伯献仗着他的宠爱和高力士的关系,为所欲为,骄奢淫逸是吧?
他连打马球都没时间去了,程伯献还有时间去享受,这简直岂有此理。
真是朝臣爬到皇帝的脑袋上,不把皇帝当皇帝看。
他日夜操劳,可不是为了让臣子拿钱吃白饭的。
严查!等到天幕结束就严查!
李隆基体内的怨气像是终于有了散出来的地方,他拿出朱笔重重记了程伯献一笔,带着快意和狠劲,心里彻底舒坦了。
等天幕结束,朕就要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高力士看到李隆基力透纸背的字迹,闭了闭眼,心惊肉跳。
老天哝,希望陛下明察。
站在一旁没什么动作的韩休终于有动作了。
他往纸上记了程伯献的名字,字如其人,字迹也小巧秀气。
记完了之后,他又把纸放进了自己的袖中,然后揣手,面带微笑继续看天幕。
众人也看的心惊肉跳。
哈,被韩公记住了,程伯献要完。
程伯献也看到了韩休的动作。
他双眼一闭,完了,彻底要完。
一个魁梧武官因为一个文弱文官简单的两笔而吓得彻底失去希望,这事说出去都惹人发笑。
但事实确实如此,程伯献感觉此刻,他已经看到自己人生的尽头了。
【程伯献得宠,所以韩休最终没能动得了他。但韩休却也把那个小县尉给保下来了。在韩休为宰相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是如此做的,只有他没找的时机,没有他不敢谏的事情。】
【那么萧嵩和韩休两个人的不合究竟是怎么收尾的呢?很简单,萧嵩主动请辞,顺便把韩休也扯下去了。】
【萧崇这个人,虽然嘴巴笨也没什么文化,但是他脑袋灵活,他是个非常适合呆在官场的人。他知道李隆基已经厌烦韩休了,并且他很清楚,韩休是自己出口让李隆基提拔上来的,所以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和韩休两个人迟早要玩完。可以这么说,李隆基因为韩休上谏遭的罪,和萧嵩有间接性的关系。】
【如果把韩休放在开元初期,他或许能有比肩宋璟一般的贤臣之名,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啊,封禅之后的李隆基已经逐渐走上了消极怠政的道路,他可以容忍韩休一时,但绝对忍不了自己身边长久存在一个韩休。】
[没错,我在刚刚就很替韩休担心。]
[韩休那么可爱,怎么可以被李隆基杀掉。]
[希望韩休有个好的结局。]
[一般这种直言上谏的臣子,需要摊上一个很好的皇帝,才能有作为。]
[很可惜,现在的李隆基不能算那种好皇帝了。]
李隆基又急了。
哎~怎么能胡说呢!
谁不是一个好皇帝,他就是一个最好的皇帝!
天幕说这样的话,究竟对不对的起他脑袋上掉的那么多的头发!
所有人往皇位上的李隆基看去。
是啊……直言上谏是有风险的,万一触怒了陛下,那所面临的就是凄惨下场啊。
直言上谏之语还是少说为妙?
他们看着此时的陛下,欲言又止看着天幕,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又说不出来的模样。
嗯……这个急吼吼但又拿天幕没什么办法,把手背在后面转了两圈,最终无能坐下的陛下,好像真的不像天幕说的那样。
现在的陛下哪里可怕,现在的陛下明明很好欺负。
诸位谏官又笑着把刚刚心里的想法给打消了。
哈哈,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陛下,和天幕讲的那个陛下都不像一个人。
萧嵩又带着他的大胡子从人群中出来了。
他从天幕的话中听到了话锋一转的气息。
听天幕的意思,若是没有他,韩休应该不得善终了?
那这是否等于他对韩休有着救命之恩?
那么韩休是不是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怼他这个救命恩人?
是这个道理没错吧?
韩休站的端正,因为天幕之言而寻找萧嵩的身影。
刚好看到了他带着自己的大胡子从几个同僚身后钻出来的场面。
哦,原来在这里。
韩休看着萧嵩,确保他能看到自己之后,对着他腼腆感激一笑。
萧嵩有些激动。
他笑了他笑了,这代表他不会怼他是是吧?
那眼睛里的感激他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这是在感谢他呢。
不善言辞的萧嵩也回以微笑。
但有着长长大胡子作隔,韩休究竟有没有看到,他就不知道了。
【萧嵩把局势看的很明白,急流勇退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最好的决定了。韩休当宰相仅仅七个月,萧嵩就去找李隆基了,向来不会说话的萧嵩对着李隆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先是和李隆基说:“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力,实在不配坐在这个宰相的位置上,陛下还是把我贬了吧。”】
[他在瞎说,觉得自己能力不够他早就退位了。]
[他之前还以为李隆基给他选搭档的机会,高兴的不行。]
[感觉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萧嵩又把自己连人带胡子藏起来了。
他才不是那种虚伪的人。
这是官场话术,大家都会的,又不是他一个人这样。
直接说出自己想法和目的的那是傻子。
“傻子”韩休老老实实站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萧嵩给骂了。
【萧嵩当宰相可是没有出过什么大错的人,不仅没有大错,他身上还有军功。加上他为人处世相当之圆滑,说最少的话,做最多的事,所以李隆基很喜欢他,还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了萧嵩的儿子,两个结成了亲家。甚至直接在萧嵩夫人去谢恩的时候,以亲家母来称呼她。】
【所以李隆基哪里能见得萧嵩流泪呢,他见不得,所以他当时就安慰萧嵩:“我从来都没有厌弃过你啊,为什么要贬你呢?”萧嵩先是拍了拍李隆基的马屁:“承蒙陛下的圣恩,我现在富贵至极。”然后才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我现在离开不至于太难看,等到陛下真的因为别人的话而厌弃我,那我就真的不能保全自己了呀。”】
【这个“别人的话”萧嵩没有明说,但是无论是萧嵩还是李隆基都心知肚明,这个人就是韩休。李隆基烦韩休总在他玩的最尽兴的时候上谏,萧嵩烦韩休总是紧盯着自己不放,还要和陛下去告状。两个人有着共同的敌人,韩休。】
【李隆基也是人精,听明白了萧崇的意思。萧崇这是怕被韩休连累,顺便来给他送一份大礼呢。所以李隆基对萧嵩说:“你先回去吧,让我慢慢想想。”萧嵩一听李隆基这话,知道他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眼泪不淌了,鼻涕也不流了,起身拍拍屁股,等待李隆基的好消息了。】
[哈哈哈哈,萧嵩这人也很有意思。]
[等待李隆基的好消息可还行。]
[萧嵩真的很豁达,已经从来不精神内耗吧。]
[单说放弃宰相的位置,就很少有人能做到。]
[萧嵩简直是人间清醒。]
萧嵩被夸的有些害羞。
高高大大的身躯有几分扭捏,胡子下面的脸也红了不少。
“这人很有意思。”
他夫人都说他这人沉闷乏味没意思呢,后人居然会这么夸他。
“很少有人能做到。”
也没有啦,张公也是能做到的,只可惜张公已经不在了。
“简直就是人间清醒。”
人间清醒,是什么意思,他是全世界最清醒的那个吗?
哎呀担不得担不得,哪里能担这个虚名呢,清醒之人大有人在。
怪不得大家都想在天幕之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这感觉,这胸腔塞满的感觉真好。
这下李隆基是忍不住去看萧嵩了。
懂为臣之道,好啊!
这样贴心且有能力的臣子已经不多了。
想想现在朝廷那些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臣子,每一个都想逮住他的错处,争取一个上谏的机会。
萧嵩这种不干坏事,也不挑他的毛病,甚至还愿意帮他分忧的臣子,简直就是绝世小可爱!
让他看看,他的好臣子在哪里。
小可爱,伸出你的双手,让我看到你!
李隆基往前挪了挪自己坐在龙椅上的屁股,试图寻找萧嵩。
乌泱泱的朝臣站得整整齐齐。
可是萧嵩呢?萧嵩本该站的位置为什么没有他的身影?
两个大臣之间,萧嵩的身子完全被挡住了,只露出半颗脑袋,还有两个大臣胳膊之间的那长胡子。
把自己藏在后面的萧嵩红了脸:害羞.jpg
【李隆基说是慢慢想,但他想的可不慢,第二天就把萧嵩的辞职申请给批准了,然后顺便把萧嵩提上来的韩休也给罢职了。两个宰相一起打包袱回家了。】
【但这次的双双罢相是坏事吗?长远来看,并不是。对于萧嵩来说,他虽然罢相,但是更得李隆基的宠爱了,这份宠爱甚至让以后当宰相的李林甫忌惮。】
李林甫把李隆基那翘首以盼的姿态看的清清楚楚。
哈,已经不需要等到他当宰相的时候再忌惮萧嵩了,他现在,就非常忌惮他了!
现在已知条件一:天幕说过他的坏话,但是却说萧嵩的好话。
已知条件二:天幕说,他和萧嵩都当过宰相。
已知条件三:和张九龄搭伙干活的宰相之位悬空。
求问:陛下会选谁当宰相?
李林甫越想越没有把握。
悬呐,这事悬呐。
他得多做出点政绩出来,让陛下看到他,不仅要看到他,还要看清他李林甫是那个能力最出众,最不可替代的!
时刻注意李林甫的宇文融注意到了李林甫暗暗握拳的手,以及他还有更认真记笔记的动作,和更加专注的目光。
他想干什么?
偷偷努力,然后把他卷死?
哈,想当年他可是不到一个月解决了所有黑户事件所有后续问题的人。
算上奔波在各地的路程,都不满一个月啊。
谁能比他宇文融更卷?
李林甫要是想靠这个卷死他,那是真的想错了。
谁卷死谁还不一定呢。
宇文融冷笑,沉着冷静拿着笔,用着比李林甫更快的速度,旋风一般记笔记。
不仅记笔记,他还在能延伸到现实的地方做笔记。
这里记下,以后能学习。那里也有用,打个重点符号,回去好好研究。还有上一页,上一页的为官之道可以用来管理下面的人,正好,派出去干活的几个人不大安分了。
宇文融边写边比照李林甫的字数。
他,宇文融,就是做笔记,都会是最好的那一个!
宇文融的动作当然瞒不过李林甫的眼睛。
好啊,宇文融又想跟他开战。
拔笔吧,谁怕谁!
于是乎,两个擅长干实事的白字先生在看天幕的时候,找不到办实事的机会,在写字这件事上卷了起来。
虽然这件事很莫名其妙,但两个人笔记的字数都越来越多了。
至于两个人谁的字写的更丑,这很难评。
【萧嵩不当宰相了,不等于他没官了,李隆基又给了他尚书右丞相的职位,和之前那两个因吵架而被贬离长安的宰相来说,萧嵩的结局实在太好了。】
【当然,尚书右丞相并不是萧嵩最后的结局,三年后,他当了太子太师,年老辞官回家之后,他在家中种花种草带孙子,颐养天年,好不快活。】
【萧嵩家中不缺钱,儿孙也不是无能之辈,一个儿子娶了公主,另一个儿子任中书侍郎,袭爵徐国公。孙子也都不错,有当大理司直的,有当吏部尚书的,还有娶了郡主的。甚至于到了萧嵩的重孙那辈,还出来个当太子妃的。】
【当时满长安的大臣啊,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哪个不羡慕在家颐养天年的萧嵩。】
【萧嵩一直活到了八十几岁,因病去世后被追赠为开府仪同三司,开府仪同三司,这是开元之初,李隆基给姚崇的那个荣誉头衔。】
[我的天!上一个让我这么羡慕的还是贺知章。]
[不,我现在不羡慕贺知章了,我更羡慕萧嵩。]
[原来在古代真的有活的那么舒坦的人啊?]
[贺知章还坐了那么多年的冷板凳呢,萧嵩可没坐冷板凳,他诏书写错了都没被降罪呢,只是被李隆基赶出来了。]
[那会写诏书的萧嵩就是中书舍人了。]
[他还带有贵族血统呢。]
[所以说,长得好看真的有用,对吧?]
[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萧嵩到底有多好看啊?]
[萧嵩真的是有大智慧在身上的。]
李隆基连连点头。
没错,萧嵩是有大智慧的人,我认可他!
来自李隆基的点赞.jpg
就是从天幕刚开始说萧嵩,到现在,他怎么都没看到萧嵩的脸呢?
李隆基摸着下巴只感觉匪夷所思。
不能够啊,难道朕不仅脱发,眼睛也开始花了?
这是挑灯夜批奏折导致的?
嘶。
他还年轻,他才没有眼睛花。
以后要提高工作效率,不能偷偷摸鱼,不许再把工作拖到那么晚了!
“不羡慕贺知章,更羡慕萧嵩。”
不不不,谬赞了谬赞了,他哪里配跟贺公相提并论啊!
“是有大智慧在身上。”
哎呀,大智慧没有,小聪明还是有一点点的。
“萧嵩到底有多好看啊?”
讹传,讹传,以讹传讹,大家快别看他了。
本来就缩在后面的萧嵩更想往后缩着了。
这回连胡子都看不到了。
萧嵩:彻底害羞.jpg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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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视频) 两个不可能有关系的人有了关系
萧崇持续害羞。
别夸了别夸了, 真的不要再夸了,再夸他心脏要受不住了。
原来他以后的生活是那样美好!
已经开始期待养老生活了。
【从这件事中,我们也能看的出, 萧嵩是有大智慧的人,也就是我们常说大智若愚的那类人。许多人有那个攀登顶峰的能力,但是却没有急流勇退的能力, 被峰顶的风光迷了双眼, 丝毫没有看到危机已经降临身边了。就像之前的张说, 最终落得锒铛入狱的结局。若非如此, 他的评价或许可以拔高一层,或许可以成为比肩姚崇和宋璟的贤相。】
[遗憾。]
[遗憾+1,我因为磕婉平, 还真的挺喜欢张说的呢。]
[他, 呜呜呜,张说死啦。]
[冷静一点,他就是寿终正寝,现在也该去世了。]
大臣们看着天幕, 心里难受与安慰并存。
难受的是张公已然去世,安慰的是, 至少他们所看到的和天幕讲述的并不相同, 已经没有遗憾了。
历史在悄然改变。
至少, 在这里, 张公没有下狱, 真正寿终正寝了。
退位之后, 与后人羡慕的那个萧嵩一般, 颐养天年去。
【说完萧嵩, 来说说韩休吧。萧嵩虽然被贬, 但得到的官位还是不错的,那韩休呢?韩休也不错,他被李隆基贬职了,贬到工部尚书的位置,也没有离开长安。】
【三年后,他被加授太子少师,封爵宜阳县子。这也是寿终正寝的一位能臣,死后被追赠为太子太师。】
[韩休的结局也不错,我以为他会被李隆基杀掉呢。]
[感觉这主要是因为萧嵩自己下台的时候,顺便把他也拖下去了。]
[是的,如果他还坐在宰相的位置,后期的李隆基杀不杀他还真的不好说。]
[虽然他们两个总是吵架,但这应该也能算另一种方式的和谐?]
韩休笑意真了几分。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死于非命,尽管他不是那种喜欢保全自己的人,但听到自己这样的结局,心里依旧十分宽慰。
萧崇带着他的大胡子出现了。
他试图和韩休再产生一些视线交汇。
萧崇带着几分期待和几分你应该会懂的眼神,意思相当明显了。
现在天幕说了,你的寿终正寝和我分不开关系,日后对我好一点吧。
不需要多好,只需要你以后上谏的时候避开一点我,不要再挑我的毛病就好。
我不烦你固执,你也不要厌我圆滑,多一点和谐多一些包容,你好我好大家好。
都是为陛下干活的人,大家都不容易的。
韩休小小的站在那里,对萧嵩点头致谢。
是的,他能活到寿终正寝都有赖于萧公,他应当感激的。
但感激是一回事,直言上谏是另一回事。
萧公要是做错了事情,他绝不会手软的。
萧嵩完全读不懂韩休的内心,他看着韩休点头的模样,也傻傻以为自己和他达成了一致。
等到天幕结束后,韩休依旧不分敌我,只认公礼上谏背刺萧嵩的时候,萧嵩才彻底傻眼。
萧嵩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啊,不应该是这样的情况啊,当时在大殿里我们两个已经商量好了的呀?
韩休乖巧一笑,理直气壮:我可没有跟你商量好。
不过,无论天幕结束之后出现了怎样让萧嵩费解的场面,现在的情景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其乐融融。
一直没有找到萧嵩的李隆基终于看到了他。
萧嵩正在和韩休深情对视。
李隆基甚至想抚掌道好。
好啊,甚好啊。
一个文臣,一个武将,文武搭配,干活不累。
这也是经过天幕认证的两个好臣子,他要好好记下来,日后重用。
在场唯二融入不到这氛围之中的大约只有李林甫和宇文融了。
两个水火不容的人难得在同一个问题上发出了相同的疑惑。
为什么他们的结局那么好,凭什么顺顺利利颐养天年啊?
棺木被劈开的李林甫:拳头硬了。
被流放岭南的宇文融:掀桌,现在就掀!
【李隆基对韩休的态度也是不错的,这个时候的唐玄宗比之开元之初已有懈怠,但但还没有到安史之乱那时的昏聩程度,这从一件小事可以看出来。】
【韩休当宰相的时候,李隆基被韩休的上谏搞得神经衰弱,连体重都下降了不少。服侍李隆基的人看到了就疑惑:“韩公拜相之后,陛下吃不好了,睡不香了,连体重都下降了不少,陛下为什么不直接把韩休给贬了呢?”】
[这话说的怎么茶里茶气,挑拨离间呢。]
[看起来像是正常疑问一样,要是李隆基真的听了怎么办?]
[就是说,皇帝身边服侍的人就不能有那些心术不正的。]
李隆基吓坏了。
谁?是谁在他耳朵边说韩休的坏话?
他身边已经有这样挑拨离间的人了吗?
挑拨他和贤臣之间的关系?
李隆基往后质疑看了一眼高力士。
心里疑惑着,怎么,是你说的这种话吗?
高力士哪里看不懂李隆基这锐利视线的意思。
他连忙道:“奴万不敢做如此闭塞陛下耳目之事!”
开什么玩笑,李林甫究竟是为什么至今没有登上宰相的位置,别人看不明白,他这个日日服侍陛下的人还不明白吗?
现在的陛下不怕上谏,怕的就是耳目被闭塞,从而酿成大祸啊。
陛下对于自己的玉册被泰山丢出来这件事耿耿于怀,那玉册陛下回回看到都不舒坦,却还放在自己时常能够看到的地方,这是因为什么?
为的不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时时警醒自己吗。
这种话他哪里敢说啊?这是等着陛下的厌弃吗?
李隆基仔仔细细打量着高力士,确定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之后,就开始思索服侍他的人有品性不佳的吗?
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大臣身上,现在也得看看周围近侍了。
把那些心术不正的都换下去!
【李隆基是怎么回答这个人的呢,李隆基先是把自己的感受如实说了出来:“萧崇虽然什么都会顺着我说,但是和他说完话后,我这心里始终不大踏实。韩休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我回回听他说话,就很放心,因为他说的都是真话。”】
【李隆基说完感受开始做总结了:“用韩休并不是为了我自己啊,我是为了江山社稷,为的是黎民百姓。”李隆基最后感叹:“我瘦一点有什么的?根本不要紧,我虽然瘦了,但天下所有的百姓都会胖起来!”】
[君瘦国肥,不错。]
[哦呦,李隆基这还金句频出呢。]
[哈哈哈,唐朝果然以肥为美。]
[但李隆基还是把人家韩休给贬了,打脸来的很快。]
[说的比唱的好听,他怎么不按照自己说的去做呢?]
李隆基十分替天幕里的那个自己脸红。
说完了让韩休当宰相是为了天下百姓,没多久就把人家韩休给废了。
【韩休虽然彻底离开了宰相的位置,但是之后谁来当宰相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他给李隆基推荐了一个宰相。】
[家人们我去百度了,后面的宰相是张九龄,我推测韩休推荐的人是张九龄。]
[是张九龄吗?也许韩休推荐的是别人,但是李隆基没有用这个人。]
[能被韩休看好的人应该是不错的吧?]
[好奇,能被韩休看好的人是谁。]
天幕因为这个被韩休推荐的人议论纷纷,天幕下的众人也被勾起了兴致。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
真的会是张九龄吗?
如果真的是张九龄,那不得不说,韩休的眼光也太好的些。
李隆基看了看张九龄,又看了看韩休。
没想到韩休一张嘴巴厉害的不行,一双眼睛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早早就看好了张九龄这个宰相?
好啊!
李隆基彻底高兴起来,视线久久停在了韩休的身上。
乖巧端庄,一心为公,心向百姓,不畏强权。
现在多了一个,慧眼识珠。
好!这个大臣好啊!
李林甫和宇文融的心却是彻底沉下来了。
陛下看起来很喜欢韩休的样子,那他们还能有机会吗?
尤其是李林甫。
他的微笑甚至不能再继续挂在脸上。
如果韩休上台了,凭借他公正的性格,外加陛下现在越发喜欢此类大臣的趋势,他还有机会吗?
他,李林甫,可是当了十九年宰相的人啊?
要是韩休真得了陛下的欢心,恐怕他李林甫的结局是要彻底改变了吧?
别说十九年了,十九天有没有都不一定。
宇文融也不高兴。
天幕不是说过吗,他当了九十九天的宰相。
这都说了几个宰相了?
从天幕出现到现在,已经说了整整五个宰相了。
怎么,是他宇文融不配在天幕占有一席之地吗?后人这是不把九十九天的宰相当宰相看?
韩休就才当了七个月呢,都能被天幕说那么多的故事,他宇文融不必韩休差吧?
就是这九十九天,和七个月比确实少了点,但是也没有少到哪里去吧?
怎么还没轮到他啊?
再轮不到他,就该讲到张九龄了。
到那时候还能有他出场的机会了吗?
莫不是……
宇文融偷偷捂嘴。
莫不是这天幕说的,被韩休推荐的那个人是他吧?
想到这个可能,宇文融眼睛里一贯有的狠厉都消失了。
他垫脚探头在百官中寻找韩休那个小小的身影。
原来在他眼中只会叫唤且咬人厉害的韩休,现在看起来和善乖巧起来。
瞧瞧这小矮个子,瞧瞧这双手揣好的动作。
可爱。
被韩休推荐的这个想法一旦形成了,就有点难以从脑子里赶出去了。
宇文融也看向天幕,开始有些期待了。
一直把手揣揣好的韩休听到天幕这句话,也把头抬起来。
影响了之后的宰相?他现在连宰相的位置都没登上呢,原来他还干过这样的大事?
这下韩休是真的好奇了。
他揣在袖子里的手拿了出来,与他的手一并拿出来的还要纸笔。
这样的大事他应当记录下来,若在天幕之中,他看上了什么好的宰相人选,那么在现在他也会为陛下推荐。
毕竟现在还空悬着一个宰相之位呢。
宋璟看着韩休,越发满意了。
从韩休的名字出现在天幕上的那一刻开始,“这小伙子不错啊”这句话就没有从宋璟的嘴巴里消失过。
让他看看韩休的眼光,看看韩休推荐的究竟什么样的人才!
或许真的像弹幕猜测的那样,韩休推荐的就是张九龄。
这样或许韩休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更能拔高一层。
文武百官也好奇了起来。
要知道天幕上的那个韩休,怼天怼地,连陛下都怼,可没说过任何一个人的好话啊。
能被他推荐的,就算不是张公,也得是能比肩张公的人物吧?
宇文融脚垫的更高了,眼睛里全是期待。
选我选我,下一个宰相就是我。
【韩休虽然只当了七个月的宰相,但是他推荐的这个人却是在之后当了整整十九年的宰相,这个宰相就是和张九龄相斗的李林甫。一年之后,李林甫登上宰相之位,可以说,李林甫能登上宰相的位置,和韩休也有部分关系。】
[居然是李林甫?!]
[救命,好好的韩休,眼睛坏了。]
[老天,我那么喜欢韩休,我不太能接受。]
[他们两个怎么看都是那种,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啊?]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李林甫是怎么认识韩休的啊。]
[完犊子,三观炸裂。]
翘首以盼的宇文融,脚也不垫了,手上的笔也不动了,连一双眼睛都变得无神起来。
不仅无神,还震惊。
他看着旁边的李林甫,槽点太多一时无法下口。
假的吧?李林甫能入韩休那样人的眼?
他本来因为熬夜就有些不大正常的心脏,现在更不正常了。
跳动的有点快,一种即将猝死的感觉围绕着他。
韩休看上的是李林甫?
那天幕接下来是不是要讲李林甫了?
那他呢,天幕把他放在了哪里?
宇文融震惊、愤怒、不平,还委屈。
他看着李林甫,满眼都是:凭什么啊?!
别说宇文融了,李林甫本人也震惊到了。
他和韩休向来是没什么交情的啊?别说交情了,就是迎面路过点点都打招呼都是少有的事情。
他早被天幕评价为“口蜜腹剑”,陛下对他都多有忌惮,更别说以耿直著称的韩休了。
他最看不惯那些弯弯绕绕,连萧崇都入不了他的眼,怎么可能跟他李林甫交好呢?
韩休也是吓了一跳,手里的笔险些都拿不稳。
什么,天幕说什么?
那个“口蜜腹剑”的李林甫?自他当了宰相之后,陛下的耳目就彻底闭塞住了的那个李林甫?
天幕短短几句话,韩休听得心惊肉跳。
他若真的向陛下推荐了李林甫,那他实在有罪。
他该检讨。
韩休一边检讨一边困惑,天幕上的那个自己,怎么会和李林甫结交啊?
他们两个明明不熟。
李隆基和宋璟被天幕引着思路,以为韩休推荐的是张九龄。
在李林甫的名字出现的那刹那,两个的眼睛都瞪得老大。
李隆基看天幕,看韩休,看李林甫,怎么都不敢置信。
韩休和李林甫能成为好朋友?
这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吧。
一个是他刚刚认定的好大臣,另一个被天幕认定的“口蜜腹剑”,他连用人都带着小心翼翼。
他俩交好?
宋璟也呆住了,嘴巴张张合合。
“这小伙子不错的”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原是想天幕结束后就为陛下引荐韩休,他已经老了,能为陛下上谏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韩休的出现让他有一种看自己接班人的感觉。
现在出现了这个事,他是怎么都不好意思和陛下开这个口了。
宋璟甚至为韩休着急。
哎呀,韩休糊涂呀!
【对李林甫拜相帮助最大的人有两个,第一个是韩休。那么李林甫究竟是为什么跟韩休交上朋友的呢?像之前,李林甫对姜皎那样投其所好?还是像对源乾曜那样,靠有人在其中牵线搭桥么?其实都不是,这回李林甫靠的是他的关系网以及他的情报。】
【韩休要当宰相的这个消息,就是李林甫提前去跟他报的喜。】
[我去,李林甫的关系网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这才多久啊?已经能知道韩休当宰相的消息了?]
[李隆基也不行啊,身边漏的跟筛子一样,这都能被李林甫知道。]
[笑死,要是李隆基知道了,从此之后他都会有种不安全的感觉了。]
李隆基脸色又不好了。
他现在已经感觉到周围凉飕飕了。
诏书未下,消息就被李林甫知道了?
这人不能轻视啊。
李隆基眼神晦涩看着李林甫,这一刻,他深深感觉到此人的不简单。
宇文融更傻眼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李林甫。
宇文融:他居然有这种渠道?他有这种渠道为什么我不知道?明明大家都在互相内卷干实事,比政绩,怎么他悄悄摸摸发展上了关系网了呢?
宇文融想了想自己那破布拉搜的关系网,还有不怎么样的群众基础,只感觉到了重重的背刺之感。
好嘛,说好了大家一起干实事,你还偷偷背着我搞起了关系网。
宇文融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像冤大头。
李林甫感觉到了宇文融愤怒的眼神,站的离他更远了。
他确实在努力和许多人搞好关系,但是,他确实没有韩休拜相的消息啊。
现在时代变了,已经和天幕讲的不一样了,现在的韩休就没有当过宰相,他怎么给韩休报喜啊?
现在好了,和韩休的关系是不可能发展上了,偷偷经营关系网的这件事情还被宇文融知道了。
这下他怎么背着宇文融偷偷努力。
【李林甫这点就和宇文融不一样,宇文融是出了名的关系差。】
宇文融看着天幕,面无表情。
你看我想笑吗?
虽然喜得天幕第一次提名,但是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快乐呢。
【李林甫人脉相当之广,他和李隆基身边最得宠的宦官高力士都有关系。这个关系是怎么牵上的呢,也是相当复杂的一段关系啊,听我慢慢给你们捋。】
【武则天当皇帝的时候,高力士还是个小宦官,那时候他因为犯了小错,触怒武则天被赶出宫门。太监被赶出宫门一般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出路了,高力士也着急啊。这个时候,武三思伸出了援助之手,把高力士又重新弄回了宫里,从此高力士把这个恩情当成了救命之恩,时时想着报答武三思。】
[啊,怪不得,救命的恩情,是得报答。]
[所以这和李林甫又有什么关系?李林甫姓李,武三思姓武啊?]
[这要能被李林甫扯上关系,那我真的能直呼牛逼。]
[从此我就跟李林甫学习社交礼仪了,太厉害了。]
[我要是有李林甫这本事,什么甲方我搞不定啊。]
[所以他当宰相也是有原因的,就社交这方面,是真厉害啊。]
[给李林甫放在现代,也是能在某个行业打出一片天下的。]
李林甫脸色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随着天幕深入挖掘他和武家的关系,他的心跳速度就没有慢下来过。
天幕虽然在夸他,但是他真的很慌。
什么“从此跟李林甫学习社交礼仪”,“李林甫太厉害了”,“能在某个行业打出一片天下”,这些话已经不能入李林甫的耳朵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天幕能说到什么程度。
李林甫向来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周围没有人注意到李林甫的脸色已经开始有点发白了。
但所有人不包括时时刻刻紧盯李林甫的宇文融。
自从他知道李林甫偷偷发展自己的社交网之后,他就决意时时刻刻盯住他了。
可不要再背着他搞什么小动作了!
大家都是一个起跑线上的人,不要耍什么心机和花招。
现在差距已经拉开了,可不能越来越大。
可李林甫的脸为什么有点白?
宇文融感觉到疑惑。
讲他的关系网他脸白什么?有点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宇文融眼睛亮了,像进了米缸的耗子那样亮。
小秘密!
【武三思有个女儿,继承了武家的政治头脑,是个女强人类型的人物。武三思这个女儿是宰相裴光庭的妻子。】
【裴光庭是谁呢,是我们不久前说的那个宰相,和萧嵩一起对着李隆基放冷气的那个闷葫芦。】
【武三思是高力士的恩人,那么武三思的后代也理所应当得到高力士的照拂了。】
【那么李林甫和武三思这个女儿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