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都市怪谈（二十） 洛西大人喜欢好兄弟……
虽然某些时候林绵的控制欲甚至让洛西有些恐慌, 但不得不说，林绵这样严密的保护让他前所未有的安心了下来。
如果在如此严密的保护之下，他还会独自遇到那些怪异, 那他也不用再挣扎，直接等死算了。
在休息了近一周之后, 洛西的身体也算勉强恢复了过来了。
这几天中, 他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诡异的事件, 日常平淡的生活甚至让他稍稍放下了警戒，心想这一切也许也没有那么严重。
可林绵似乎并不是这么想。
这一周中，洛西都一直看着他在进行着离开S市的相关准备, 那打印出来的计划和方案变得越来越厚，越来越详细。
洛西看着那些过于缜密的资料, 忍不住有些发毛地问道：“至于准备那么多吗？”
林绵翻动着资料：“我们是人类，而对手是非人类, 再怎么准备也不为过。”
那几次被怪物追逐的无力境遇再度在他脑中重演了一遍。
洛西沉默了片刻, 不得不承认林绵说得很对。如果不把所有能做的全部做一遍, 他们是不可能正面抗衡那些怪物的。
他凑到了林绵的身旁：“让我看看。”
林绵有些意外，但还是将方案展开在了洛西的面前，为他详细讲解了起来。
“关于最终的目的地，我暂时选定的是B市，选择B市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B市相隔较远, 他们应该比较难追上来，二是因为B市是首都, 有龙脉坐镇，会对这些阴气较重的生物有一定的制衡能力。”
洛西小声道：“可是B市的房价……”
林绵瞥了他一眼：“我在B市有几套房子。转学籍和落户的手续我这周也已经在托人办了。还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不想去B市。”
知道林绵家里有钱，但是没想到林绵家里这么有钱。
洛西有些呆滞地摇了摇头：“挺, 挺好的，我没什么意见。”
林绵点了点头，继续讲解道：“S市是沿海城市，所以想要离开S市的方法还算多。飞机、轮渡、高铁、汽车等等都能够离开。”
洛西一拍手：“那肯定是飞机啊，速度最快。”
林绵说道：“飞机是我第一个排除的选项。”
这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尾音还在房间内回荡着，带着说不出的尴尬。
他有些不服气道：“为什么啊！飞机难道不是最合适的吗？”
林绵扶额：“我问你，如果你在汽车中遇到了危险，你会怎么办？”
“开门逃跑啊。”洛西回答完之后，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他恍然大悟：“如果在飞机上遇到危险，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逃跑。到时候就算是破窗，也会直接摔死。”
林绵点头道：“这是最糟糕的选项，飞机事故生还的概率接近百分之零。接下来的轮渡和高铁也同样危险，但逃生的几率会比飞机高上一些。”
洛西看向了少年手指指向的方向：“所以说，最合适的选项，还是汽车。”
“是的。”林绵颔首道，“但汽车的用时最长，如果一路开到B市，需要准备大量的物资，还需要防范在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各种异常情况。”
一沓资料突然抛给了洛西，洛西下意识地伸手接了过来。
“我目前的计划是后天出发，驱车前往B市，具体的路线和时间安排都写在方案里了，你全都仔细看一遍，有什么不清楚的就来问我。我还需要抓紧做几个备用方案以防万一。”
说完之后，林绵转过身，再度专注地在键盘上开始敲敲打打。
洛西心知此刻不适合打扰林绵，自己打开了文件先开始看了起来。
逃离S市终于从一句空话变成了具体详细的方案。
在此刻，洛西终于对自己马上要离开S市这件事有了实感，一种怪异的、混合着不安和激动的情绪在他心中升了起来。
他已经没有了一切，父母也已经彻底死亡，而他现在要和那唯一一个联系着他的人，奔赴向一个全新的开始。
洛西攥紧了手中的纸张，那厚厚一沓的方案见证了林绵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
为什么呢……为什么，林绵要对他那么好？他的父母，所有的朋友，就没有哪一个人对他这样好过。
只有林绵。
林绵为了他放弃了一切。
他就一直这样怔怔地凝视着林绵，心跳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快。
过了许久，那一边的林绵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合上电脑起身道：“我去洗个澡，你在门口等着我。”
洛西这才回过了神，应了一声，搬着他的等林绵专用板凳乖乖蹲在了浴室门口。
在之前几天，林绵洗澡也会让他待在旁边，但是这个时候洛西一般都不会抬眼看，只会不好意思地低头玩手机，其实这个时候玩手机他也玩不进去，纯粹只是为了找个事做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今天也不例外，他拿着手机大脑放空，试图让自己进入忘我的游戏时间。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水流的哗哗声格外的明显，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
别在意，别管那个声音，你玩你自己的就好。
洛西在心中不断自我催眠，然后打开了某个短视频软件，开始刷了起来。
第一个视频就是一个男生站在健身房中，赤｜裸着上身对镜自拍。
什么玩意！伤风败俗！
洛西在心中狠狠地唾弃了这样的低俗视频，手指划了一下看向了下一个视频。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对着镜头微微一笑，伸手拉开了自己的领带。
不知廉耻！礼乐崩坏！划走！
洛西心中满怀着不屑，迅速划到了下一个界面。
某个著名擦边男主播站在浴室中，手抵在墙面上，完全展现出了那猿背蜂腰的极佳身材。伴随着伴奏声，他发出了带着引诱意味的喘息声，水珠顺着他的身体一颗颗滚落了下来。
洛西满含道德感的手指突然停顿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个男主播的身材有多感兴趣，主要是这一刻，他手机里的画面和现实中的画面重叠了起来。
他的前方好像，林绵也正在洗澡。
林绵洗澡的时候，那些水珠也会像这个样子，从他的身上一颗颗滚落下来吗？
就看一眼……应该没什么关系吧。以林绵和他的关系，就算看一眼也很正常。
洛西心想着，忍不住偷偷抬头瞄了一眼。
那水珠的确就和视频中一样，顺着那潜藏着力量感的身体滚落了下去。
林绵的身体虽是还看得出少年的青涩，但已经可以看得出男性躯体应有的攻击性。
洛西只是偷偷瞥了一眼，就觉得浑身都要烧起来了，他连忙收回了视线，再度刷起了手机。
只是不管他不管看什么，眼前浮现出的都是刚才的那一幕画面。
偷看了林绵之后，洛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负罪感之中。
他立刻打开了论坛，狂刷了十余个好兄弟之间应该如何相处的教学帖，势必要洗清自己脑中污秽的思想。
在严谨地学习了数十个帖子之后，洛西终于得到了最终结论。
想看一眼自己的兄弟洗澡，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他刚才会偷窥林绵洗澡，也是完全合理的。
洛西不断自我催眠着，又点开了下一个帖子。
帖子名叫《如何向兄弟道歉并表达真挚的情感》。
洛西觉得此时的自己非常需要学习一下，他迅速地拿起了手机，带着前所未有的热情逐字逐句开始学习了起来。
林绵洗完澡换上了衣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洛西“蹭”地一下背对着林绵站了起来，活像是一根直挺挺的木棍。
林绵看了一眼洛西，有些没能理解洛西这莫名其妙的拘谨是从哪里来的，他往前了一些靠近了洛西，洛西更是吓得直接往后退了几步。
“我拿毛巾。”他只得无奈地解释了一下，再抽走了那条洛西旁边的毛巾。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那绯红直接从洛西的脸上窜到了耳朵根。
林绵本以为这下洛西应该算是要彻底安分了，便擦着头发往外走去。
可他也是没有料到，在他走到了客厅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袭向了他，他一时不察，还真的被那股力量推在了沙发上。
有一个人从上方压制住了他。
“林绵。”
洛西双手撑在林绵的上方，满脸通红地看着他。
林绵被动地倒在沙发上，仰头看着上方。
他被那双臂紧紧地禁锢在沙发上，世界狭小到只容得下眼前的那唯一一个人。
少年发丝凌乱，嘴唇嫣红，眼睛却是出奇的明亮，像是含着一片被揉碎了的光。
那动人的表情，全都是因他而起。
林绵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嗯？”
对于洛西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心中已有了隐约的预感。这个猜想让他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愉快。
洛西的嘴唇张合了一下，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点点泛起了浅粉色。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林绵！”
林绵回应道：“我在这里。”
“你……”洛西用尽全力扑在了林绵的身上，“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洛西将自己的脸从林绵的衣服上抬了起来，满脸通红，眼神水润地看着林绵。
林绵面无表情，已然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笑意。
“你不高兴了？”洛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生怕林绵推开他，死命地压着林绵不敢抬手。
林绵轻轻地叹了一声，无奈道：“洛西，放开我。”
他的嘴不自觉地瘪了下去：“我不要。你要是觉得我不配当你的朋友，那你就直说，我也不会再烦你的。”
“不是这个原因。”林绵隐忍道，“从我身上起来。”
听到了林绵这近似斥责的一声，他的眼眶迅速地红了起来，极为委屈地控诉道。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啊！”
林绵几乎要被气笑了，先前看到的怪物亲吻洛西的那几幕和洛西此刻的潮红的脸在他的脑中交替闪现着。
终于他脑中最后一根维持着理智的弦也彻底崩断了。
在洛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绵一个翻身，毫不留情地将洛西压制在了沙发上。
被惊到的洛西连哭都忘记了，像是只炸了毛的猫睁大了圆溜溜的眼，不知所措地看着上方的林绵。
压在他上方的林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眯起漆黑的双眼，水滴顺着他的发梢滴了下来，滑进了洛西的衣领中。
“你不是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第122章 都市怪谈（二十一） 洛西大人，小鹿乱……
林绵此时凑得极近, 他身上那灼热的温度已经完全覆盖住了洛西的全身。
由于林绵刚洗完澡，洛西能清楚地嗅闻到他身上沐浴液的味道。刚才从林绵身上滴下来的微凉水滴此刻正沿着他的皮肤流动，带来了一阵无法言明的痒意。
林绵的鲜少会在他的面前展现出这样极富攻击性的姿态, 他平时总是一派冷静又从容的样子，就像是个精英派头十足的名门子弟。
但是在这一瞬间, 洛西总觉得在他上方的是和那几个怪物同样贪婪的恶鬼。
林绵不再犹豫, 直接低下头用力衔住了那两瓣柔软的唇。
洛西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注视着林绵。近到能够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恍惚之中, 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那些情侣总喜欢接吻。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不论眼中潜藏着什么，都会无处遁形。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来自另一个人的触感、体温、心跳, 感知着他的喜怒哀乐。而他的一切，在此时的林绵眼中恐怕也无处遁形。
这种行为就像是交换出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 把自己的一切袒露在对方面前。
这是最高等级的亲密。
林绵面上表现得凶神恶煞，可真的等吻上的时候, 这个吻却是变得像雪花一般轻柔。
这个是一个相当生涩, 但极其温柔的吻。
分开的时候, 洛西忍不住摸了一下嘴唇，回味着刚才的热度。
他摸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事情，脸忍不住腾的一下红了。
虽然很舒服，虽然林绵真的很帅，虽然他的确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好感, 但他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男生呢，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林绵注视着他, 那眸色深到洛西都能清晰地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自己的表情从惊慌变到了迷茫，又变到了羞赧，最后这些情绪混杂在了一起, 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见洛西做不出什么反应，林绵站起了身冷淡道：“害怕了？害怕就躲远点。”
洛西小声道：“我都被鬼亲过了，我还怕什么——唔——”
那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毫不犹豫地捏住了他的脸颊，把他的嘴都捏得嘟了起来。
林绵嗤笑道：“你以为我是死的吗？刚亲过你，你就说这种话。”
洛西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凑近了自己，那张清俊的脸在自己面前迅速放大，下意识闭上了眼。
“胆子那么小。”林绵嘲讽道，“还怕我怎么你了？”
洛西很想反驳说不是的，但是话真的到了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到了此刻，林绵的好感已经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
如果他真的想回应，不想伤了林绵的心，这个时候就应该及时做出反应。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明明已经有了隐约的好感，却没办法立刻作出相应的回应。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阻止他说出那句话。那个声音好像在尖叫着说不行，你们不是这个关系，你答应了的话绝对会后悔的。
见洛西的态度一直游移不定，林绵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消失。
他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洛西：“要是你不想让我误会的话，就不要再靠得那么近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洛西心中焦急，下意识地拉住了林绵的衣袖，想要阻拦他的离开。
然而林绵只是漠然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袖：“如果你是害怕我会不管你的死活，那你大可放心。我会带着你到B市的。如果你不喜欢我靠近，到了B市我会自己走的。”
他看着眼前一脸惶然的洛西，沉默了片刻说道：“睡吧。”
虽然睡前两人之间的情况不太妙，但是到了当天晚上，他们还是睡在同一张床上。
林绵躺在床上，听着自己旁边那一半的床上不停地发出了衣物摩擦声，想也知道洛西这个笨蛋此时正不停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听着这嘈杂的声音，林绵的心情反倒好了一些。
就应该这样，洛西就该因为他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如果只有他这样在意这件事，岂不是显得很愚蠢。
又过了一阵，翻身的声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绵长的呼吸声。
林绵心梗了。
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一时间竟是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在发生过这种事情之后，这个笨蛋到底是怎么能睡得着觉的？
到底是他林绵无足轻重，还是洛西实在是太过心大。
他转过头，看向了已然进入梦乡的洛西。
银白的月光钻过了窗帘的缝隙，悄然洒在了少年的脸上。在这一刻，一切都变得异常安宁。
这是他一手保护到现在，娇惯出来的洛西。
林绵的眼睫微微垂下，半遮住了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
这么软弱，这么娇气，整天只会趴在他肩膀上撒娇，离开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就这样的洛西，还想离开他？
林绵只是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就忍不住想要冷笑。
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恐怕也就只有洛西会当真了，换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他压根就没准备放洛西走。
如果洛西乖乖听话，那他还可以稍微容忍一下，等着洛西逐渐开窍，慢慢爱上他。
但如果洛西执意要走，他也有的是办法，让洛西不得不爱上他。
洛西在B市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但对他而言则不同，B市中林家的势力遍布每一个角落，就没有他手伸不到的地方。
恐怕在他和洛西分开之后的没几天，洛西就会哭喊着扑回他的怀中，祈求着他的原谅，发誓再也不会离开。
到时候他会考虑看一下洛西的诚意，如果洛西足够可怜，吸取了足够多的教训，再勉为其难地同意
不管洛西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最后他们之间都只有一个结局。
林绵的指腹在空中对准了洛西的唇瓣轻轻拂过，浅浅地笑了一下。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洛西主动投入他怀抱的那一天了。
临出发前的一天应该是洛西过得最为别扭的一天，他和林绵之间的关系变得极为古怪，两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薄膜，不管他说什么，林绵都不冷不热的。
洛西痛苦万分，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不过到了离开S市的那一天，洛西才知道自己的天在昨天还没塌，到了今天才算是真的塌了。
密闭的越野车厢中只有三个人，他、林绵、以及林绵家的司机。
林绵这两天憋着火，肯定是不会主动说话缓和气氛。林绵家的司机肯定是听林绵的，林绵都没有说话，他也不可能一路碎嘴。
洛西想要找人说话都不知道能找谁，只能坐在车里安详地闭上了眼。
只是车程实在是太长了，手机又信号不行，洛西刚开始还能保持一下安静，到了后面怎么都忍不住。
洛西瞥了一眼司机，在确认司机还在认真开车，没有看向这边之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探向了林绵的手。
林绵想也没想就准备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吓得洛西赶忙伸出了手指，在林绵的手心中挠了挠。
这近似讨好的动作终于取悦了林绵。
林绵不再急着抽回手，而是任由洛西摆弄他的手。
见林绵的态度似有软化，洛西终于放下了一些心，牵着林绵的手晃了又晃，摆出各种造型，最后再把自己的手指扣入了林绵的指缝中摇来摇去。
林绵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一些笑容，态度也似有软化。
就在此时，前排的司机突然出了声：“这个路，好像有些奇怪。”
听到了声音，洛西吓得猛然甩开了林绵的手，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扭头看向了窗外。
林绵的眼神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脸上像是凝了一层寒霜。
不过不悦倒是其次的，此刻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问题。
他面无表情地向司机问道：“怎么回事？”
“我刚才看导航，说应该是往北边开，但是我现在开了一段，再看我的位置，却是发现我一直在往南开。”
洛西心中一跳，暗道不好，知道这应该是S市中的某些异常在作祟。
“小把戏。”林绵低声嘲了一声，然后和司机问道，“我记得你是S市本地人吧，你别看导航了，靠你自己的记忆来开。”
司机连连应是，按照着记忆里的方向开向了高架，一路开去。
但等开了一段之后，司机的表情却是越来越不对劲。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煞白：“少爷，我可能是开错了，这条路和我记忆里的，好像不太一样。”
林绵漆黑的双眸抬眼看向了他，似乎是在审视他的话语。
司机冷汗直冒。
平时他也对这个少爷不甚熟悉，只知道他的能力超群，在林家地位超然。但是在此刻，他才切身体会到了那莫名的压迫感。
半晌后，林绵才终于出了声：“你开车多少年了？”
司机答道：“二十年还是有的。”
说实话，这条高架他已经开过了无数次，心中相当有数，到现在他回想起来，都不觉得是自己开错了方向。
可是就是在临近郊区的地方，那本应该向左转的车道突然变了向，变成了向右转。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年痴呆记错了方向。
洛西的表情也一点点变得凝重了起来。
林绵先前准备的资料中就有S市的地图，刚才开车的时候他也看了几个路标，确实是应该上这条高架没错。
这种情况必然不可能是所有人都记错了，那这种情况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鬼打墙。
第123章 都市怪谈（二十二） 洛西大人，苏醒……
面对着眼前的情况, 林绵沉思了两秒后说道：“你先继续往前开，到第一个口的时候下来。”
司机点了点头，又继续往前开去, 按照林绵所说的在第一个下高速的路口就下来了。
只是等车真的下了高速的时候，所有人都哑然了。
那里不是别的地方, 正是他们刚才上高速路段时的地方。
“继续往上开。”林绵命令道。
司机依照着林绵所说的开了上去, 汽车仍然在高架上疾驰着, 车厢内却是一片沉默。
过了许久，洛西才出了声，低声问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林绵平静道：“说实话, 我也不知道，先再走一次吧。”
这一次不出所料, 车开回来的地方还是最开始的起点。
洛西和林绵对视了片刻，一同沉默了。
洛西先前以为只要离开S市, 这事应该就算结束了。但现在看来, 最大的问题恐怕是他根本没有办法离开S市。
洛西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比较好, 只能无声地看向了林绵。
林绵长叹了一声：“别走高速了，直接从地面上走试试看。”
有了地面的路标对照，这条路走得要清晰上许多，洛西对照着路标，看看车一一点点开向了城市的边缘，终于放下了心。
但事实证明, 他还是放心得太早了一些。
在车辆开过了城市的边界线后，前方迎接着他们的并不是另一座城市, 而是那条他们熟悉的街区。
不知不觉，他们竟是直接从城市边界处又回到了起点市中心的位置。
这个感觉简直就像是……
“结界！是结界啊！”洛西恍然大悟，激动说道, “我当时在那几个怪谈的结界里也是像这个样子。我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永远都会回到起点的位置。”
林绵的心中微微叹息。
他自然也看出了这是个结界，但问题在于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个结界。
他手里还剩下最后一张符纸，的确是有机会破开这个结界，但是这过程，恐怕不会太顺利。
车子再一次开往城市边缘，只是这一次，在开到靠近边界线的位置时，林绵突然叫了停。
“先别再开了，就停在这里。”
司机自无不从，应声把车停在了原地。林绵则是带着洛西下了车，徒步往边界线走去。
由于害怕外力导致的分开，洛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朝林绵伸出了手。
林绵的心情终于看起来好了一些，毫不犹豫地伸手扣住了洛西的手。
感受到掌心中传来的温热触感，洛西稍微放松了一些。
到了这个时候，他心中其实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此时的一切已经印证林绵所说的那些话了，离开S市，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接下来还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但只要林绵还在这里，他那颗紧张乱跳的心就能安定下来。
他小声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城市的最边缘。”林绵同样低声答道。
洛西握紧了那只与他交握着的手，抬眼看向了前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天气看起来雾蒙蒙的，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沉感。整个城市就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城市的边界吗？
如果按照刚才他和林绵所推测的，他们其实是处在一个结界之中，那结界的范围或许就是这个城市。
但是，这正常吗？按照他几次进入结界的经历来说，进入结界一般都还是会有些征兆，比如人突然变少，天色改变。而且结界的范围一般也都是小范围区域。
一整个城市都是结界？这有可能吗？如果是真的，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结界的？
洛西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此刻的一切都变得真假难辨，唯一可以相信的，好像只余下此刻正握着的那只手。
他一边迈步向前，一边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年。
林绵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会想要问什么，对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往前方不远处的边界线走去。
林绵的反应，就好像是害怕着他们的对话会被什么人听到。
那几个怪物，难道正在周围窥伺着吗？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洛西就有些不寒而栗。
他的眼睛不由瞥向了四周，但这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林绵……”
“怎么了？”
“他们，他们是不是都在往我们这边走啊。”
听着洛西发颤的声音，林绵下意识地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这才抬眼看了过去。
洛西还真的没说错，那些居民不知为何，都一脸木然地在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那表情太过整齐划一，就像是预制好的人偶那般毫无生气。
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其实并不至于让人有什么恐惧感。但那数十个人类整齐划一地朝他们走来，就让人不由发怵了。
饶是林绵，也有几分心惊肉跳。
洛西紧张地攥着他的衣服，低声道：“我有点害怕。”
在他们二人停下脚步的时候，那些朝他们走来的人也都停下了步伐，站在原地静静地不动了。
林绵的嘴唇紧抿了起来，难得有些踟蹰。
看这个架势，如果在此时选择了后退，这些怪物多半也不会为难他们。
可是想要离开S市的机会，恐怕也仅有这一次。如果在今天选择了离开，那之后这些怪物对S市的控制必然会更加严格。
他在心中反复斟酌了许久，才最终心一横，偏头凑到洛西耳边对他问道：“你相信我吗？”
洛西和林绵对视了片刻。
过了一会，洛西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用力握紧了林绵的手。
林绵骤然发力，拉着洛西往前冲去。
世界在这一刻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安静到洛西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隐约之中，洛西好像听到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洛西大人！我帮忙拖住他们了，抓紧时间啊！我只能拖住一会！】
前面就是崭新的世界了，只要离开了这里，就可以和林绵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了。
胜利就在眼前，只要打破了那个结界——
洛西只觉得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微凉的风顺着他的额角擦了过去，他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径直冲向最后的目标。
林绵伸出手，将那一张符纸精确地按在了那无形的墙壁之上。
空气中泛起了无声的波纹，一切的景物开始发生了变化，之前一直挡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层迷瘴终于在此刻彻底消弭。
眼前，一切的真相终于在他们的面前徐徐展开。
洛西睁大了眼睛，没等看清前方到底是什么就急切地想要向前方冲去了，只是他还没跑几步，一股巨力就拽住了他的手腕。
洛西被那股力量拽得往后退了几步，忍不住想要回过头质问林绵。而林绵只是对着他面无表情地抬了一下下颌，示意他看向前方。
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他就被惊骇到说不出话。
前方并不是他所想象的平坦道路，准确来说，那并不是这个正常世界中应该有的环境。
在他脚边的，仅有一片虚无的黑暗。只要他稍微往前几步，就会彻底坠下那浓郁的暗色之中。
“这……怎么回事？是这个符有什么问题吗？结界不是应该被破除了吗？”
林绵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洛西，你还记得除了我以外，S市其他人的名字吗？”
听到了林绵的问话，洛西不由一怔：“我当然记得啊。”
他的父母、同桌、老师，这些名字，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奇怪。
奇怪，好奇怪，为什么仔细去回忆的时候，只回想起了一片空白。
那明明都是他每日相处的、最为亲近的人啊。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洛西睁大了眼，拼命在脑中试图回想起来，但是不论他怎么去回想，脑中都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他有慌张地试图回忆起这些人的面庞，只是这一次他的努力也只是徒劳的，不管他怎么努力，回想起来的都只有一张张模糊空白的脸。
“也许你之前的那个猜想是对的。”
林绵的声音把洛西的思绪拉了回来，洛西下意识地问道：“什么猜想？”
“也许，从一开始，S市就是一个巨大的结界，而我们从头到尾，一直就在这个结界之中。”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洛西的脑中轰然炸开了。
如果一切就像是林绵所说的这样，那从头到尾这里不就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吗？
他心中下意识地想要驳斥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可他越想就越觉得恐怖。要是沿着这个猜想想下去，一切就都好像说得通了。
可是这种事情，真的说得通吗？
就在此刻，洛西回过了头，瞥到了身后那些围过来的居民。
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所有围着他们的居民脸上突然全都变成了一片空白，只余下了那咧开的嘴。
这一瞬间，竟是不知从何处爆开了礼花，无数的丝带从天空中飘落而下，伴随着还有“叮咚叮咚”的欢快通关音效。
不仅是洛西傻了眼，林绵也是被这近乎荒谬的一幕惊到了。
这一切近乎是一场盛大的嘲讽，在尽情嘲笑他们的无用功。
“洛西，玩得开心吗？游戏该结束了。”
在半空中的那几道声音这般呼唤着他。
洛西循着声音抬起了头，然后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那几只遮天蔽日的怪物完全挡住了他们的所有去路，不给他们留下任何逃离的可能性。
强烈的恐惧甚至无法让他精准描述出那些怪物的样子，整个胃都在痉挛缩绞，冷汗不停地在皮肤表面渗出。
直到一阵破风声传入了洛西的耳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战斗直觉才让他的精神猛然紧绷，回归了现实。
身旁的林绵看向了他，焦急地在冲他说什么，但是洛西却是完全无法听进去，此刻他的视点落在了林绵身后的方向，瞳仁骤然紧缩。
一道极为凶悍的攻击不带任何的预警，疯狂地朝林绵冲了过去。
“林绵！”
那一道声音在洛西的喉中爆开，他用尽全力地喊出了那个名字，希望林绵能够躲开。
曾经无数次，都是林绵带着他逃离危险。
因此这一次，他心中其实并没有太过慌乱。
林绵这么厉害，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死掉呢？
可是他错了。
一道人影在他的视野中就这么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然后无力地重重砸在了地上。
那一刹那洛西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是什么，他的眼珠还在转动，想要寻找到林绵的身影，冲去保护他。
一直过了两秒，他的大脑才迟钝地识别出了那个影子，又把信息传递给了他。
那个影子是……
冷静从容的林绵。
面露微笑的林绵。
温柔吻着他的林绵。
……
终究只是一个人类的林绵。
“啊……”
有什么声音想要从他的喉咙爬出，但是最后却只化为破碎的音节。
他只能踉跄着冲了过去，浑然不顾林绵的周围还有那几个怪物的存在。
直到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洛西才不得不承认事实。
因为他的牵连，林绵好像马上就要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无数杂乱的碎片在他的脑中闪过。
为什么他又没保护好重要的人。
绵绵挡在他面前的画面再度反复重演。
为什么他还是这么没用。
洛西跪倒在了地上，不断地摇晃着眼前人的身体，现实里的他好像在依靠本能不断地嘶吼着什么，而意识里的他却是漂浮在了空中，面无表情地俯瞰着这一切。
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是他，明明应该可以改变这一切的才对。
他明明……已经获得了力量才对。
【洛西大人，您终于想要取回您的力量了吗？请您醒来吧，我也会回到您的身边，助您一臂之力的！】
他需要力量，需要比一切更加强大的力量。
强大到谁都无法再伤害他重要的人，谁都无法夺走他任何的东西。
【那么，洛西大人，请回忆起这一切吧！】
第124章 都市怪谈（二十三） 洛西大人，大发神……
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洛西拼命伸手向前，用力抓住了那唯一的光亮。
那柔和的光点先是一缩，然后骤然炸开——
无数杂乱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疯狂涌入了他的脑中, 亿万年岁月的时光的记忆累加在一起，几乎要在这一刻将洛西的大脑生生撑爆。
画面一帧帧地在他的眼前迅速闪过, 曾经被彻底遗忘的记忆终于再度被唤醒。
这时间在洛西的脑内像是已经过了许久, 但是在现实中却只是过了极短的一刹。
洛西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 敛目微垂注视着地面。
数秒后，他微微抬起头，瞳孔缓缓覆上了一层金色, 原先的短发骤然疯长变色，只是短短几秒, 那金发就长至脚踝，被无形的气流吹拂得晃动了起来。
金发少年的手伸向了半空, 随后用力一握, 那极为强悍的神力瞬间凝聚成型, 一柄锋利无匹的镰刀立刻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一个半透明的球状物体飘着泪冲了起来，像是小狗一般呜呜狂叫：“洛西大人！洛西大人！洛西大人我好想您啊呜呜呜呜！”
洛西瞥了一眼，冷漠的神情终于软化片刻：“库露露，好久不见。”
那柄巨大的镰刀在他的手中就像是一个极其轻巧的玩具，他的手腕只是轻轻一动，那镰刀就绕着他的周身转了几圈, 在空中划出了数道浅金色的光痕。
他再度双手握持住了那柄镰刀：“我现在有点事，等一会再和你叙旧。”
洛西说着, 抬头看向了眼前那三个怪物。
在那些非人恐怖的存在面前，那纤细的身影显得极为渺小，轻易一击恐怕就能将他轻易打倒。
可此时的洛西却是没有半点畏惧, 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镰刀。
他那一头灿金色的长发向后飘动了起来，此刻竟是意外地显出了几分神圣的姿态来。
磅礴的神力在此刻开始汇聚，威压开始迅速加重，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此刻的洛西是真的动了杀心。
一号、盛郁、渊厄的心中几乎是同时闪过了一个想法——
洛西要为了这个人类动手？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真正把这个人类放进眼里过，在这个虚假的世界，林绵只不过是一个自动生成的NPC，离开了这个世界之后，连他的名字都不会被人记住。
包括这一次把洛西和林绵逼入绝境，再当着洛西的面杀死林绵，也是为了让洛西彻底崩溃。
可谁也没有想到，洛西不仅没有陷入崩溃，还因此被刺激得恢复回了记忆。这盘费心设下的棋直接就此被彻底掀翻。
极其强烈的酸妒感同步袭上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头。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类能得到洛西的这般的付出。
但红了眼的洛西并不在乎他们此刻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显然是将他刺激狠了，此刻洛西杀意空前的膨胀，几乎要在这一方空间中凝成实质。
他的手臂看似极慢地举起了镰刀，但在他抬手的那一刹那，锋锐刺眼的刀光立刻划向了前方那三个怪物。
面对这样极为强悍的进攻，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准备想办法避开。可在下一秒，三道金色的锁链就无声地缠绕上了他们的全身。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的挣扎似乎都显得可笑了起来。
少年微微歪头，柔顺的金色长发倾斜而下，他一只手持着巨大的镰刀，另一只手在半空缓缓地握拳收紧，那三道锁链被他那只纤弱的手尽数掌控着。
库露露的眼睛睁得溜圆，满怀憧憬地看着此刻的洛西。
对洛西的对手来说，全盛时期的洛西是致命的恐怖存在，但对洛西的眷属来说，洛西越是强大，他们越是兴奋。
库露露敢肯定，没有任何眷属能抵抗住这样强大凛然的洛西。
虽然之前那样流泪恐惧的洛西大人很可爱，但果然还是运筹帷幄的宇宙最强洛西大人更迷人。
它看着洛西修长的十指用力一扯，那庞大的神力瞬间顺着锁链冲了过去，呼啸着要将一切彻底吞噬。
库露露一呆，终于想起来自己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
“洛西大人！等等！手下留情啊！”
听着库露露的哀嚎，洛西短暂地停顿了一瞬，视线瞥向了它。
感受到了洛西的视线，库露露不由瑟缩了一下。
那视线凉到了极致，看得人浑身发寒。
说实话，如果不是最疼爱的下属库露露亲自劝阻，洛西是绝对不会停手的。也就是库露露在这里叫住了他，他才稍微停顿了一下。
但是在这个时候，它必须拦住洛西大人。
如果这个时候不拦住洛西大人，他可能会后悔的。
库露露颤抖着说道：“洛西大人，在您失忆的这段时间中，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它停顿了一下，艰难地说道：“那个林绵也是塞伊的碎片之一。”
洛西先是冷笑了一声，手指微微发力，但数秒过后，他握着锁链的手悬停在了空中。
他那张傲慢的脸上逐渐闪过了迷茫、无措、怔然等一系列神情，最后定格在恍惚上。
在听到了库露露说的话后，洛西心中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关我屁事。
当时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满脑子都是把所有人杀了给绵绵陪葬。
他的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想要将所有塞伊的碎片通通碾成齑粉。
可是在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库露露所说的话到底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如果林绵也是塞伊的碎片，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性，说明绵绵从头到尾就没有死过呢？他还活着，甚至他就是塞伊？
洛西被这种近乎疯狂的猜想惊了一跳，刚才凝聚起来的威压忽然全数消散。
旋即他就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假如绵绵等于林绵，林绵等于塞伊，那眼前这些塞伊碎片……等于绵绵？
洛西的手不知不觉松了下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过了。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吗？
洛西的大脑一片混乱，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杀还是不杀也成了个大难题。
眼前的三个怪物也安静了下来，像是无声地等待着洛西的审判。
洛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镰刀的手柄，灿金色的双眸逐渐沉了下来。
他的嘴唇微张，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定要说什么。
就在此刻，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咚”。
洛西立刻不敢置信地转头看了过去。
刚才心跳已经停止了的林绵，心脏又再度恢复了跳跃。
洛西一下子顾不上在场的任何事情，半跪在林绵的身旁给他输入了一丁点神力，确保他的性命无虞。
但他的神力实在太过霸道，如果输入得稍多了一些，林绵立刻就有爆体而亡的风险。洛西也不敢再多用神力，直接抬手抱起了林绵，朝这个虚假世界中的人类医院瞬移过去。
经过一番鸡飞狗跳的抢救，医生对着洛西臭骂了一通，勒令他接下来必须要照顾好林绵。一向脾气极差的洛西难得安分地垂下了头，乖乖听着医生的指点。
在一切都进入了稳定期后，洛西才再度被允许踏入林绵的病房。
身着校服的黑发少年一脸苍白，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白色的纱帘轻微拂动着，整个空间像是与整个世界分割开来，宁静得出奇。
洛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倚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发着呆。他那一头顺滑的金色长发已经垂到了地面上，可他本人却是毫不在意。
洛西的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了林绵的脸，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完全成了一团乱麻。
如果林绵真的是绵绵……那他就是和绵绵亲吻过了。
他的指节无意识地抚上了唇瓣，先前迟滞的大脑唯独在这种时候反应如此迅速，立刻将之前他和林绵亲吻的所有记忆调了出来给洛西看。
洛西有些抓狂地摇了摇头，想努力把脑中这些混乱的记忆甩掉，装作一切都无事发生。
不管怎么样，他都还需要辨别一下，眼前的林绵到底是不是他记忆中的绵绵。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办法排除是陷阱的可能性。
洛西的手指轻轻一动，把那个已经打开了的、通往外界的通道再度给关闭上了。
看来，他还需要在这里再停留一会。
不过这已经是他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了，不是吗？
飘在他旁边的库露露开始碎碎念叨了起来。
“洛西大人，还好您今天的手慢了一些，不然我真的没机会拦住您。诶，话说，洛西大人是不是不太适应这副身体，按您之前下手的速度，我还真拦不住您。”
“……是这具身体太没用了。”
“是吗？那就好！我还在担心您是不是要对他们手软了。”
“……”
“洛西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库露露，我像是那种会心慈手软的人吗？”
“怎么可能！洛西大人最心狠手辣了。”
“你知道就好。”
第125章 都市怪谈（二十四） 追逐亿万年的洛西……
林绵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但洛西却也不敢离开他的身旁，只能坐在他的旁边。
不过就只是看着眼前的绵绵发呆，他都有一种心满意足之感。
他就这样歪着头, 一直盯着林绵，那对灿金色的瞳孔中充斥着少年的身影。
一直过了好一会, 洛西才终于想起来了正事, 转头叫了库露露一声：“库露露？”
球状物体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中一跃而起, 谄媚地凑到了洛西的身旁：“洛西大人！怎么了！”
洛西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支着下颌问道：“这个世界里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你从头到尾说一遍。”
说到了这里，库露露可就有一肚子话要说了。
它泪眼汪汪地说道：“洛西大人, 您都不知道我有多难！”
按照库露露的说法，这的确是一个极其困难的局。
在这个世界中, 库露露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接触到洛西的机会。
在它发现亲爱的洛西大人被带走的时候, 一切就已经晚了。洛西被抹消了记忆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而库露露也是第一次和洛西彻底分开, 只能趴在世界的分割区域外无能狂怒。
本来的库露露已经觉得毫无希望，但此刻，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世界意志找上了它。
洛西听到了这里忍不住问道：“世界意志？它怎么会帮我？”
他违背了和世界意志之间立下的契约，世界意志没落井下石都不错了，又怎么可能会帮他？
本来慷慨激昂的库露露突然沉默了，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洛西双眼微眯。
孩子突然不说话, 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威胁似的轻轻“嗯？”了一声，库露露浑身立刻一抖, 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
“是这样的洛西大人，某个不识好歹的世界意志说你就是个恋爱脑，造不成半点威胁。还说赶快把你和你老公送团聚了谈恋爱, 让你们别出来多霍霍世界。”
空气一片死寂。
洛西的嘴角轻扯，眼底却毫无笑意：“是吗？”
【洛西！你别听库露露胡说八道！】
到了这一刻，世界意志再也坐不住了。
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小命。
看洛西这个架势，再过不久恐怕就要准备拔刀了。
【我只是单纯想要帮你一把，虽然你违背了我们的契约，但合作了这么久，你也算是我的朋友了。】
洛西非常怀疑世界意志这句话到底是不是迫于情势才说出来的鬼话，不过世界意志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再多追究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把这一茬揭了过去。
“谢谢，如果这次不是你们帮忙，我可能真的就栽了。”
呵呵，别被他抓到把柄了。
世界意志和库露露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发冷，异常同步地打了个哆嗦。
洛西的的十指交叠，把话题扯了回来：“所以，我在这个世界失忆的时候，其实你们一直都在看着？”
【是的，最开始我和库露露也尝试着想要进入世界。但是这个世界中的规则限制着我们不能进来。库露露一直在想办法呼唤你，只是……】
洛西回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中时频繁听到的诡异声音，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所以这些把他吓了一跳的诡异声音，其实都是库露露是吗？
洛西沉默了片刻，想起来了一个更加要命的事情。他艰难地出声问道：“我被那几个塞伊的碎片追着吓的时候，你们都看见了？”
“呃，洛西大人，的确是稍微有看到一点。”
“那，那几个塞伊碎片亲我的时候……”
库露露和世界意志微妙地一言不发。
“我和林绵……的时候，你们也都看见了？”
房间里连喘气的声音都没了。
洛西双手抱臂，缓缓跷起了腿，整个人周身散发着一股极其危险的气势。
从他变强开始，他几乎就没有这样丢脸过。只是想到眼前这两个家伙看到了他这段时间丢脸的样子，他的拳头就有些硬了。
察觉到不对，世界意志当机立断，抛出了一个洛西最感兴趣的话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你一直在找绵绵，对吧？那你就不好奇，这个林绵到底是不是你的绵绵吗？】
洛西周身的气势一泄，一瞬间忘记了所有刚才的恼怒，金色的双眸紧紧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他的嘴唇紧抿了片刻，才低低地说道：“你说。”
只是他这话刚说出口，又立马就后悔了：“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世界意志也被他的反复无常弄得无奈了。
【你到底想不想知道？】
洛西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或许，他的确想知道绵绵是否真的回来了，但他又害怕那个答案不是自己想听到的那个。
不过世界意志也不惯着他，直接说道。
【那我说了。】
洛西下意识道：“等等——”
【其实我也不知道。】
洛西沉默了片刻，目露凶光：“你在耍我？”
【你先别急，我从头开始说。在听库露露和我说过你在寻找绵绵的事情之后，我也去搜寻了一下那个所谓的绵绵是否存在。不过我搜索出来的结果应该和你一样，那个绵绵，已经在世界中不复存在了。】
【你当时应该是认为绵绵彻底消散，连一点灵魂都不剩了。但我认为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被你忽略了。】
洛西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拍。
【如果这个绵绵其实并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而是一个分身呢？】
【在这个假设前提下，就会出现一种情况，之所以我们找不到绵绵，是因为他已经被本体召回，回到他自己的身体中去了。】
洛西反驳道：“这种情况我也不是没想过。所有能够衍生出分身的神，我都探查过了——”
他的话语突然停住了。
说到了这里的时候，他也意识到了世界意志想要说什么。
【你的确把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神都查了一遍。但是你忘了，你只能够查看那些比你更弱的存在的灵魂情况，但有一个存在，你应该没有查看过吧？】
那唯一一个比他更强的、掌控着杀戮与生死的古神，那个被他视为死敌，这么多年来都无法超越的存在。
塞伊。
会有这么巧合吗？偏偏就是塞伊？
可是如果，如果绵绵真的就是塞伊。
先别高兴得太早，万一这个猜测根本就是错误的，那不就是白高兴一场。
【另外，在你进入了这个世界之后，我就捕捉到了塞伊最后一块灵魂碎片的波动。最后一块灵魂碎片就是你眼前这个林绵，这应该也算是一个佐证，让这个可能性变得更大了一些。】
会有这种好事吗？倒霉了这么久，真的会有这样的幸运降临到了他的身上吗？
半晌后，洛西轻声道：“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待一会。”
库露露和世界意志没有说什么，非常配合地给洛西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病房中空无一人，再度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洛西低下头，静静地凝视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经过了亿万年的时光，他记忆中那张绵绵的脸已经开始模糊褪色，甚至他都一度在怀疑，如果绵绵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到底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可事实证明，就算是失去了所有记忆，他还是会第一时间辨认出绵绵。
洛西的指尖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了林绵的指尖。
他只敢触碰那一丁点皮肤，以此确认绵绵的存在是实体而非他虚妄的幻想。
在感受到了对方皮肤传来的温度后，洛西才一点点靠近了林绵，趴在了他的床头，歪着头看那张苍白的脸。
刚才他的脑袋里尽是些琐碎纷杂的念头，但到了这一刻，却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只是这样专心致志地看着林绵，想要用目光临摹下那副面容，在脑中牢牢记住。
不知不觉中，他又朝林绵靠近了一些，极为贪婪地感受着林绵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