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空气中累加的腥臭气越发的浓郁,但是祂就像方才一样,好像被什么东西抑制住了,这才给了虞宴他们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听到“我有办法”这个斩钉截铁的回答,恺撒浑身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倒也不怪他,只不过每当虞宴这么信誓旦旦地和他说什么地时候,恺撒那个时候总会倒霉。
雌虫怀疑这是自己被骗习惯之后的下意识的身体反应,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表示了拒绝。
“恺撒,我说了,我有办法。”
萨金特原本一直刻意避开视线,观察着敌人的举动。
但是虞宴说完这句话后手里却突然多出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出现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就不可抑制地移了过去。
那是一颗透明的菱形晶石。
原本浓郁的精神力却在此时如同乖巧的猫儿一般,被静静地按在了那颗小小的石头里,被攥在青年的指尖。
“东西我帮你取出来了,虞宴记得你说过的话,我帮你按着安谢尔,时间不会太久。”
系统冷声提醒着,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
虞宴朝它要求取出藏在自己那颗石头的时候,系统是迟疑的,但是思考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因为它不相信虞宴会出尔反尔两次,当然,在这种时候出尔反尔除非这家伙是真的想死了。
于是出于这种保险栓,系统答应了这个请求。
*
“不用你,我可以弄死他,他的精神力波动甚至没有一只王兽强,我很小的时候就能弄死”
雌虫的话掉在了半中央,因为虞宴牵起那只握住自己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被阳光照射的蓝色宝石,即使在漆黑的夜色中都亮眼夺目,而这颗宝石
这颗属于他的宝石,刚才吻了他。
“你要乖吗?”
雄虫的声音像是海洋里的塞壬,透着蛊惑的力道,让虫难以拒绝。
恺撒用犬齿碾着下唇,像是要将那片皮肉撕烂,他不说话,只是用行动无声地反抗着虞宴的决定。
青年似乎对他这固执至极的举动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望进对方的内心深处。
在系统的催促赶到之前,虞宴望着恺撒轻声说道。
“你什么时候想再和我求婚,殿下?”
雌虫的眸子因为这句话瞪得极大,似乎在用全身力气指责虞宴的城下之盟。
但是虞宴就这么坦然地望着他,光明正大地拿着那颗最甜蜜的糖果诱他上钩。
“你听话,我就给你想要的奖励”
在钝刀子一次次的磋磨中,终于撬开了恺撒的唇缝,他只咬出来三个字。
“一分钟。”
我只给你一分钟。
承诺出口,虞宴松开了那只紧握着恺撒的手。
他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萨金特,却是突然开口。
“抱歉。”
这句莫名其妙的道歉让萨金特的心头一阵茫然,他不明白雄虫为什么要和他道歉。
但对方没有给他再次询问的机会,留下的只有那片掺着血色的白色袍角。
*
身后的那道视线始终如芒在背,虞宴知道恺撒在盯着他,一寸不漏地盯着他。
但他还是在系统的催促声中走到了那团不成形状的肉球面前,那是对方最为原始的姿态。
在虞宴蹲下的那刻,肉球动了动,似乎是那道对祂的压制轻了些。
肉球没有五官,虞宴没有办法辨别出他的发声器官与脸到底在哪,不过他眼下也没有这个看“球”识脸的兴趣。
他打量着这个操控着他人生的罪魁祸首,如此丑陋、如此怪异。
如此被高高放在神位上的那个“神”。
这位“神明”给予信徒苦难,看着自己圈养的宠物围着自己跳舞,看着他们用最为盛大的节日歌颂祂的伟大。
神明在傲慢中吞噬着信徒的信仰,又在傲慢中扩张着自己的野心。
或许在祂看来,虞宴只是祂漫长寿命中一个不小心出错的铆钉,尽管现在拔除这颗铆钉的代价可能稍微有些沉重。
虞宴看着祂,突然觉得又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朝着罪恶源头发泄这件事对他而言没有意义,只不过他的确想说一句话。
“某种程度上,我甚至该说一声谢谢?”
过了片刻,他又觉得好笑似地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
系统不知何时又窜了出来,它急切地在虞宴手里的那颗晶石旁边徘徊着。
蓝色的光点和巨大的红色肉团黏在一起,一时看出来竟似分不出你我。
一直喜欢模仿人类的“安谢尔”此刻相较于焦躁的系统,却出奇的安静,安静到虞宴某一刻竟是觉得祂猜到了什么。
“安谢尔”是比系统更加像人
虞宴笑着,在系统的催促声中,在身后鞋底与地面难耐的摩擦声中,他蹲在被压得死死的肉团面前。
他双手搭在膝前,却鬼使神差地向后望去,看到了恺撒那张强忍着暴躁的脸。
看起来要忍不住了,还是装都装不像啊。
“噗。”
青年的碾住那颗晶石的手指猛地用力,在下一刻,和轻笑声同时响起的,是他手中那颗轰然碎裂的晶石。
“咔——擦——”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一个世纪,骤然刮起的风旋猛地将青年和盘踞在中心的怪物包裹在了一起,系统彪飞的怒骂与尖叫声在风旋生成的那刻突然化作了寂静。
像是被凭空按下了静音键,虞晏的脑海突然就安静了。
从未有过的安静。
一直沉默的“安谢尔”在此刻挣开了眼睛,那是一只硕大的黄色眸子,像是蛇的竖眸。
那颗眼球微微眯了起来,挤出了些鲜红色的黏液,盯着虞宴一字一句道。
“你说过,你选择生的那端,对吧?”
在说这话时,肉球的眼珠似是被抽干了一般开始快速的萎缩,但里面的神情依旧炯炯地望向支着膝盖的青年,似是不想放过对方的一丝表情。
见人无所谓地点点头,祂才不急不缓地补充道。
“现在也来得及,我的承诺依旧”
这后半句话在风声中被一道轻笑拦了下来,青年的鸦发被狂风吹得肆意。
他光洁的额头显得那双蓝色的眼睛亮得出奇,像是那个被火光映照着的八岁。
“我难道不是正在活吗?”
体内的精神力随着生机一点点被抽干,虞宴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但他还是强撑着看着面前的这个东西一片片化作灰烬,再被飓风高高扬起,对方在彻底消失前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虞宴并没有听清。
他的眼皮突然开始变得沉重,风场中心像是有吸力一般将他往里带,“安谢尔”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颗菱形的透明晶石。
就像是最初开始的一切,就像是虞宴在颜料罐中捞起那颗莫名的晶石那一刻
他的力气越来越小,弄死对方后的那种喜悦渐渐淡去,心中突然陷入了一阵莫名其妙的空虚。
像是吃完了最后一餐美食,面对着空空如也的盘子。
而且自己知道,那只盘子要碎了。
在他脑子里开始出现走马灯一样的界面之后,虞宴索性盘腿坐了下来开始欣赏了起来。
里面的内容并不多,但是恺撒那张咋咋呼呼的脸却是占了三分之二,就挺吵的。
但也是很好的安眠曲。
可他听着听着,却忘了一件事。
直到一只手强性从外面伸进来死死拽住他的时候,虞宴才恍恍惚惚地想起
恺撒从来学不乖。
“虞宴,你他*个死骗子。”
那声音像是有颗石头在牙缝里摩。
“老子再信你是狗。”
*
萨金特接住从风暴中被甩出的身影,因着冲击力连连后退了几步。
可还没等他站稳,怀里的雄虫就猛地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想也没想就要往面前的风旋扑。
雌虫连忙拽住青年的手,却是被毫不犹豫地挣开了。
“阁下!您不能”
萨金特从来没想到雄虫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爬起来的时候甚至只抓到了虞宴的袍角。
虞宴的大脑是空白的,就是那种物理意义上的空白。
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积年的雪山,冷、荒凉、空无人烟。
那个风旋似乎还在转,但是虞宴却觉得自己看不清。
身边似乎有人声音在叫他,一声连着一声,越来越大。
“虞宴。”
“虞宴”
“虞宴!!!”
很像恺撒的声音,本来应该很吵的
但是他这回却不觉得吵了,像是在做梦,直到
他的脸被狠狠地捏了一下,用的劲很大。
“艹虞宴”
一只金色的“狗头”猛地凑到了他的眼下,仰着脸看他,面上全是呆楞的神色,“狗头”傻兮兮地问。
“你真哭了啊!因为 因为老子吗!!!”
那一声惊呼像是鞭炮般把虞宴面前的景色炸了个一干二净,恺撒那张“贱兮兮”的脸开始由虚化实 ,实到虞晏将他的脸看了个一清二楚
空气安静了几秒,杵在雄虫面前的青年被猛地推了个趔趄,还没等恺撒反应过来,身子却又被猛地拉了过去。
“虞”
“闭嘴。”
恺撒不吭声了,只不过拉着雄虫的手更紧了些。
虞晏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这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闭上了眼又睁开,肩膀猛地松弛了下来,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
等他缓过来了,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是在发抖,抖着抖着就被恺撒捂到了怀里。
里面的皮肤还有着方才印上的疤,有些硌。
见虞晏望向他,雌虫扯了扯嘴角,为自己辩白道。
“我没说话。”
等他解释完又突然想起今天该挨骂的家伙好像不是自己。
艹!那我道什么歉!
“瞪我干嘛,我他*刚救了你,什么都不说就算了,还让我闭”
“你怎么出来的?”
虞晏打断了他,径直问道。
恺撒感觉出了一股精神力在自己身上来回穿梭着,语气也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就就这么出来了呗。”
虞晏眉头皱的更深了,那道气旋内部的能量不可能就这么放任恺撒呲着大牙出来。
对生命力源源不断的汲取是虞晏切身体验过的经历,不可能就
脑子里的想法还没转完,面对面站着的两个身影却却猛地同时愣住了。
虞晏的手还被恺撒按在肚子上取暖,但就在方才
雌虫布满紧实肌肉的腹部却是上下耸动了一下,很突兀的一个动作。
“我今天没吃什么。”
雌虫鬼使神差地开口。
虞晏:
恺撒:
站在旁边尴尬了很久的萨金特:
过了片刻。
“我***”
这是恺撒今天不知道说出的第几句脏话,他猛地跳了起来。
还没等虞晏从怔愣中回过神,雌虫就猛地扣住对方的脸,像狗一样啃了上去。
*
萨金特在原地站了许久,就在他决定离开的时候,一颗透明的石头却突然在空中划过一条绚丽的曲线,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颗被处理过的晶石,没有出现任何让他不适的精神力。
他抬头望去,虞晏正捂住恺撒的嘴,朝着他笑。
“谢谢。”
萨金特的眼神在他们之中逡巡着,手里这颗珍贵至极的晶石还散发着余热,但是萨金特却感受不到温度。
他望着虞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说出了两个字。
“恭喜。”
*
恺撒很久以后才知道,在他从衣柜里抢走那件衣服时并没有发现,在衣服的侧面,被针线缝进去了一颗蓝色的戒指。
那是在他因为暴.乱期陷入沉睡时,被虞晏从小指皮肉中剥离的戒指。
雄虫以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将那枚雌虫采来的花重新送给了他。
雌虫并不知道蓝色的小花是蓝桔梗,也不知道蓝桔梗的话语。
但那枚蓝色的戒指永远印在他最贴近心口的位置,像是无时无刻诉说着
我的爱永远赤忱,永远为你而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