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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到底是谁造谣说他总是和异性保持伸手都够不着的绅士距离的?

这还没怎么样呢,都开始想着和她同床共枕了!

江棠梨恨不得把他刚刚说的话给录下来,以后再有人说他君子绅士之类的,就拿他亲口说的话堵那些人的嘴!

江棠梨瞥一眼茶几上的协议,“这么厚一沓我都答应你了,我就只有那么两条,你就推三阻四。”

想想就来气,江棠梨索性起身:“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见她往衣柜方向走,陆时聿随之起身。

“江小姐,比起先君子后小人,他宁愿先小人后君子。”

江棠梨微微一怔。

先小人后君子?

心里正品着深意,余光里晃入一道影子。

是陆时聿的左臂,环过她肩膀,将大衣披在了她肩上。

江棠梨抬头看他,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动作的轻柔,让他眉宇间少了几分凛冽的冷感,溢出了几许温柔。

江棠梨眼睫眨出茫然:“你刚刚说——”

“梨梨?”

一道女声让江棠梨的视线越过他肩膀看向门外。

这不是在群里说「哎哟,梨梨一天到晚不是忙着挣钱,就是忙着相亲,哪有时间理咱们」的迟薇冉吗?

可真是冤家路窄,竟然让她在这里碰见。

江棠梨眼里揣着冰刀子,唇角却一弯。

视线落到她身旁,被她挽着的男人脸上。

是盛达地产家那个刚离了婚的老二盛金洲。

听说这人对女人出手阔绰到让人瞠目结舌。

瞥了眼迟薇冉另只臂弯里挂着的粉色包包。

是G家的春季限量款,还未正式发售,倒是让她先挎上了。

难怪平日里看见她只一个眼神招呼,今天隔着一道门都要喊她一声。

江棠梨当然也不缺重行头,不过分场合,像今天,既不需争奇斗艳,也没有一颗让陆时聿多看她两眼的小心思,所以她全身上下就只戴了一块很配她一身黑的查理米尔黑唇腕表。

可人都是有虚荣心的,以至于在看见迟薇冉的那只包包时,她不禁多看了两眼。

不过看的是包,与人无关。

陆时聿是背身对门的,身后传来声音时,他想转身,却又被江棠梨矛盾的神色引开了注意。

鄙夷之色让她眼尾稍稍上挑,明明像只要挠人的猫,可唇角却笑得好似弦月。

见多了有人把虚伪用力装诚恳,可她却恨不得让人看穿她的虚伪,又或者说,她演技不佳,以至于这么流于表面。

可是这红潋滟的唇刚刚又微不可察地轻轻噘了一下。

是委屈?

还是泄气?

陆时聿侧身往门口看去。

只一眼,就让门口两张脸失了几分血色。

“陆、陆总”

在对方的瞠目结舌里,陆时聿礼貌且从容地以笑带过。

迟薇冉的表情可比盛金洲要精彩许多,在陆时聿转过身来的那一瞬,她就倒吸了一口气,第一反应就是:江棠梨为什么会和他在一块儿?

男女朋友?

心里刚闪过这一猜测就被迟薇冉狠狠给否了。

不可能,陆时聿这种成熟又稳重的男人怎么可能看上她这款。

朋友更不可能。

众所周知,陆时聿从不结交女性朋友,再说了,江棠梨这种娇纵跋扈小公主能和他聊出什么共同话题来。

那是什么关系?

被她挽着的盛金洲也好奇,但此时此刻,没什么能比和陆时聿说上两句话更重要。

“你俩不是认识吗,不聊两句?”

迟薇冉秒懂他暗意,心里再不爽,也还是耐着性子又喊了声:“真的是你呀梨梨,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去搭理她两句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刚好陆时聿也询问道:“是朋友?”

江棠梨冷“嘁”一声:“鬼和她是朋友。”说完,她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套,往门口走。

结果还没站定脚,盛金洲就迫不及待地往门里侧迎了两步。

江棠梨自然而然地停在了原地,看着向来眼高于顶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里的盛家太子爷,这会儿却一脸奉承,又是颔首又是哈腰的,讨好的嘴脸藏都藏不住,迫切地喊了声“陆总”后,还不忘用手肘提醒身边的迟薇冉喊人。

这种场面,迟薇冉向来都如鱼得水,哪需要他提醒。

“陆总,”她红唇一扬,声音娇滴滴着:“久仰呀~”

夹子音都出来了,听得江棠梨顿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嘴角弯出戏谑。

也不知哪儿来的兴致,江棠梨扭头看向走到哪都能被奉承的男人。

“陆总,”她学着迟薇冉刚刚的调儿:“久仰呀~”

真不知她是在揶揄谁。

陆时聿心里失笑的同时,还她一记无奈的眼神。

江棠梨无所顾忌的性子,迟薇冉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会把玩笑开到陆时聿身上。可是被开玩笑的人,却丝毫都不介意,甚至还朝她投了一记宠溺又纵容的眼神。

迟薇冉都怀疑自己看错了,眼神在两人脸上来回穿梭几个来回后,最后定在陆时聿的脸上:“陆总和我们梨梨好像很熟?”

就知道她会好奇这个点。

披在肩膀上的外套还没穿实,江棠梨双臂抱在紧身裙胸前,歪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其实在迟薇冉问出这个问题后,陆时聿的视线就落到了江棠梨的脸上。

是征询。

因为今天这场谈话并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果,所以他需要从江棠梨的表情又或者眼神里,收到讯息才好回答。

只是没想到,视线刚与她相接,臂弯就被一股力道缠上了。

“我们熟吗,陆总?”

她的肢体动作已经给出了答案,但陆时聿知道,她这是想借他来压别人一头。

念及今晚没能答应她的条件,陆时聿便遂了她的这个愿:“今晚有幸能约到江小姐吃一顿晚餐。”

虽然陆时聿说的是「有幸」,但在迟薇冉听来,不过是他的绅士之言。

不过没等她开口,一旁的盛金洲就逮着了奉承的机会:“陆总说的哪里话,能和您吃上饭,该是江小姐荣幸之至才是啊!”

既知身边的人是他的座上宾还说这种捧高踩低的话。

陆时聿眸底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他:“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一句话,把盛金洲故作的熟络和溢于言表的奉承降至冰点。

江棠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明明是嘲讽,可满脸尴尬的盛金洲却也只能拿此当台阶,赔着笑脸重新自我介绍一遍,完了还不坚持不懈地递上自己的名片:“以后生意上,还望陆总多多关照。”

陆时聿鲜少会在公开场合薄人脸面,他伸手接过,但却没有去看,“抱歉,我和江小姐还有事要谈,”他手往外一探:“两位自便。”

盛金洲低头看了眼,这才发觉自己站在门里侧,他忙拽着迟薇冉的手腕后退至门口:“那就不打扰陆总了。”

眼看门关上,盛金洲这才抬手擦掉额头的汗,再回头,刚刚受的气一股脑地发到了迟薇冉身上。

“他们熟不熟,你看不出来?还在那明知故问!”

迟薇冉也是个有脾气的,奈何盛家这位她得罪不起,满腹的郁气没地撒,朝门边狠狠剜上一眼后,捏着嗓子撒着娇:“哎哟,盛总,您干嘛跟人家置气嘛~”

门里,江棠梨正侧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听得见吗?”

江棠梨抬眼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站在自己的左手边。

明明嘴角没有往上扬,但就是有种似笑非笑的意思。

江棠梨站直身体:“你刚刚故意的?”

“你是说哪一句?”

江棠梨“嘁”了声,“少明知故问。”

陆时聿唇角抬了两分弧度:“如果是第一个,只算得上顺水推舟,如果是第二个,那江小姐就误会了。”

江棠梨歪头看他:“你真不认识那个姓盛的?”

陆时聿很少直面回答问题:“为什么一定要认识他?”

虽说不是一定,但盛家在京市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存在,不然那个眼高于顶的迟薇冉也不会勾搭上去。

江棠梨是个有仇必报,有恩也会记的人。

“刚刚谢谢了。”

被她接连‘用’了两次,陆时聿心里也记着。

“就是不知道我这张牌,江小姐用得可还顺手。”

不得不说,的确是一张王炸。

但江棠梨不愿承认:“一般般吧。”

一般般

陆时聿在心里品着这三个字的同时,无声失笑。

江棠梨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种意味深长的表情了。

让人看不透猜不透不说,还有种被他一眼看穿的心虚。

江棠梨索性不藏着了,“顺手,行了吧!”

专程从海市回来就是为了能让这桩婚事尘埃落定,刚刚她说要走的时候,陆时聿还在心里思忖其他办法,只是没想到,一点小意外倒是给了他一个契机。

“既然用得还算顺手,那江小姐何不继续用下去。”

江棠梨算是听出来了,原来刚刚是给她挖坑呢。

她才不傻。

“我提的条件你都不能答应,还有什么好用的。”

生意场上,陆时聿从来都不会讨价还价,更不会妥协,特别是知道了对方的软肋。

“不急,”他笑得温润:“江小姐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本来不用考虑的,但是经过刚刚这一遭

会不会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呢?

短暂迟疑后,江棠梨决定换一个思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为什么是我?”

打小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母亲每日的忙碌她都看在眼里。

不仅要陪同父亲参加各种高端的社交活动来扩展人脉,还要全面筹划家庭事务、管理家庭资产以及子女的教育。这里面的学问很深,而她也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根本无法胜任。

大哥说,这桩婚事是他们陆家提出来的,可放眼整个京市,实力在她们江家之上的不在少数。

若是抛开家世,他又是看上了她江棠梨的什么。

她眼里有一眼看尽的疑惑,陆时聿之前不想明说,但现在,坦诚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我爷爷很喜欢你。”

“你爷爷?”

江棠梨顿时想起那个上午,在雍锦一号公馆里见到的那位老者。

和蔼可亲地拉着她的手,问她叫什么名字。

可是江棠梨也很清楚地记得,那天她当着他爷爷的面说了句很不知轻重的话,还惹得在场的人笑声不止。

怎么就喜欢她了呢?

江棠梨想不通。

更想不通的是:“你爷爷喜欢我,可你又不喜欢我。”

“江小姐不是也不喜欢我吗?”他眉梢很轻地挑了一下。

可真会拿话堵人。

江棠梨剜他一眼:“我为什么嫁给你,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可真是一点都不藏着自己的小阴谋。

“既然江小姐有自己的目的,那为什么我就不能有我的原因呢?”

他能有什么原因?

长辈之命不可违?

如果是这样,那外界盛传他这个陆家掌权人也不过是一张皮囊。

可即便如此,他这个披着狼皮的羊也有着让人难以挑战的威严。

江棠梨瞥一眼婚前协议。

不答应她的话,那她的条件就不能列在里面

可她如果偏要我行我素呢?

回家晚了,他还能去酒吧抓她不成?

就这老古板的性子,怕是生气也只是拿一双锐眼震慑人吧,那她不看不理不就好了,如果真的气性大了,大不了她说说软话,哄一哄骗一骗,总不会比她那个老父亲还要难对付吧!

至于夫妻间的那点事,她若是不愿意,他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他陆家的名声不想要了?

“行吧,我签。”江棠梨手一伸,将协议书和笔都拿到了手里,翻到最后一页,刷刷地落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她刚刚表情的微妙转换却被陆时聿尽收眼底。

这是又打了其他的小算盘?

其实也不难猜,无非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陆时聿不露声色地签了字。

协议一式两份,把自己的那份装进包里后,江棠梨起身:“那我走了。”

陆时聿随之站起身:“江小姐是要去酒吧吗?”

江棠梨视线瞥他脸上:“干嘛?”

“不是要管着你的意思,”看出她眼里的防备,陆时聿解释:“既然我们双方都同意了这门婚事,接下来就会有提亲、订婚以及婚礼这些流程,我对江小姐了解不多,抛开长辈那边的要求,我还是想先知道江小姐的一些喜好。”

虽然进度有点出乎江棠梨的意料,但既然婚前协议都签了,谈这些也无可厚非。

“我喜好可多着呢,”江棠梨问:“你是想问哪方面?”

“装修风格上,江小姐喜欢复古还是现代?”

江棠梨想了想:“当然是复古又复杂的。”

“复古又复杂?”

“对呀,就是那种既含蓄又热烈,既温柔又激情的!”

陆时聿还第一次听到用这种形容词来描述装修风格的,他想象不出画面,索性朝外探手道:“江小姐这边请。”

出门右转,陆时聿推开隔壁雅间的双开门。

“这种呢?”

江棠梨是站在他身后的,随着他后退一步再转身,肩膀擦过江棠梨的鼻尖。

又闻到了前两次在他怀里闻到的味道,是很淡雅的白梅香。

这种香既冷又淡,需要近距离才能闻得见,不过天气越寒冷,香味越悠远。

刚刚他给她披上外套的时候,大约是被房间里的其他香味盖住了,江棠梨还以为他换了香水。

接到她望过来的视线,陆时聿的目光不由得笼罩在她整张脸上。

突出的鼻背驼峰,大概是她这张甜美的鹅蛋脸上唯一的一处锐利线条,既能露出狐狸般的狡黠,也有高贵天鹅不愿低颈的轻傲。

但她此时此刻眼里流露出的神色,陆时聿却是第一次感受到。

眸光直直看着他的同时,眼睫眨动带着股力量,犹如蝴蝶震翅。

陆时聿喉结轻咽:“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身上的味道还挺好闻的,”说着,江棠梨又往他肩膀上嗅了嗅:“是白梅吗?”

白梅的清雅香气的确是陆时聿在香味上唯一的喜好。

照顾他多年的李管家深知,所以平时给他熨烫衬衫的挂烫机里总会加几滴白梅香露。

但是这种香气真的很淡很淡,不近身根本很难闻得到。

见他不说话,江棠梨抖肩笑道:“男人用香水又不是丢脸的事,干嘛还不好意思承认。”

陆时聿不知香露算不算香水的一种,可被她这么一说,解释倒显得他欲盖弥彰了。

陆时聿一笑置之:“进来吧。”

江棠梨越过他肩膀走进去。

胡桃木地板通铺,黑白配色,有种老电影的醇厚韵味。

“黑白奶油风啊。”

陆时聿对装修不太懂,点了点头:“算是吧。”

早听说这里每间雅间都风格各异。

江棠梨回头看他:“其他雅间呢?”

除了黑白法式,还有复古典雅的中古风。

江棠梨囊了囊鼻子:“棕色看着很暖,但颜色我不喜欢。”

陆时聿又带她去了另一间。

是近几年很火的宋代美学风格。

江棠梨往里瞟了眼:“这种啊,等我过个十年或许会喜欢。”

陆时聿大概知道了她的喜好,错开两个雅间,他又开了又一扇门:“那这种呢?”

弧形的墙面、精致的门洞雕花、跳脱的花砖、垂悬的金属吊灯

法式的浪漫扑面而来。

“这个好看,我记得这种叫,叫”

她蹙起的眉心,流转的眼眸,还有想不起来带出的“嘶”音。

都让人忍不住失笑。

陆时聿压下嘴角笑痕:“法式南洋?”

“对对对,就是这个风格。”

“是你喜欢的吗?”

江棠梨微微一怔。

所以他带她来看这些雅间的装修风格

难不成他是要着手准备婚房了?

江棠梨目光怔在他脸上。

陆时聿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婚房自然要以你的喜好为准。”

细谈婚前协议的时候,江棠梨还没有这种感觉,直到此时此刻,从他口中听到“婚房”二字,江棠梨才有一种婚礼在即的感觉。

原来她真的要嫁人了。

真的要离开父母离开家,去到一千多公里的陌生城市了。

可是陌生归陌生,她自由了呀!

可是

在她周围,不是没有远嫁的,但是过的都不是很好,听说多是婆家给的委屈。

想到自己还没有见过他父母,江棠梨突然有点后怕。

“我们结婚以后,是单住吗?”

“单住?”陆时聿微微蹙眉:“你是说,我父母会不会和我们住一起?”

江棠梨点头。

“不会,我父母目前都在国外,即便日后回来,也不会和我们住一起。”

江棠梨心里暗暗松一口气。

不住一块儿就好。

江棠梨知道自己有多任性,小脾气也不少,自己的家人能容忍,婆家那边可就说不好了。

想到这,她再一次庆幸自己嫁的这个男人没有兄弟姐妹,不然,那挠头的妯娌关系,还真是让人头大。

但是很快,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你父母都没有见过我,所以你的婚事,你爷爷一个人就能做主?”

陆时聿父亲动手术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对外公开的消息是夫妻俩出国旅行。

虽然面前这个女孩子已经到了和他谈婚论嫁的阶段,但陆时聿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的情况,爷爷已经跟他们说了,江腾实业,他们也都了解,所以你不必担心。”

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爷爷到底是看上了自己的什么,还是说爸爸把她的性格秉性都加了滤镜?

如果是这样,那日后和他家人见面,岂不是都得朝着爸爸对她的描述去扮乖?

晚饭是在江棠梨很喜欢的这间法式南洋风的雅间里吃的。

之前和她吃的那顿西餐是陆时聿做主点餐,今天他把菜单放到了江棠梨面前。

很精致的菜单,一页一个菜色,配上让人垂涎三尺的图片和所用的食材简介。

翻了几页江棠梨发现都是海市的特色菜。

微甜的口感把江棠梨之前尝过的记忆给勾了出来,“你平时也会吃这些吗?”

“很少,”陆时聿说:“我不太喜欢吃甜,虽然家里的厨师是从当地请的,但会配合我的喜好做菜。”

“那你能吃辣吗?”江棠梨继续翻着菜单问。

“我口味偏清淡。”

江棠梨也就是随口一问,他的喜好,她没多大兴趣,但江棠梨觉得自己的生活习惯,他有必要知道。

“因为我习惯晚睡,所以早饭都是不吃的。”

这是个很不健康的习惯,陆时聿虽有蹙眉,但也只是静静听着。

“我有起床气,所以在我自然醒之前,谁都不能打扰我。”

说到这儿,她后知后觉这个理由可以成为她要求分房睡的合理解释。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房睡了吧?”

陆时聿:“”

既然要卖乖,那自然要一卖到底。

“我也是为你着想,你白天那么忙,自然需要一个好的睡眠质量,我回来晚了的话,肯定会吵到你。”

她歪着脑袋,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你说是不是?”

陆时聿看破不说破:“江小姐说的有道理。”

于是江棠梨又顺道问起了婚房:“婚房是别墅还是平层?”

“都有,”陆时聿说:“看江小姐的喜好。”

“那就别墅吧,我这人比较懒,不喜欢上下楼,到时候我住楼下就行。”

有利于她晚归吗?

陆时聿无声失笑:“好。”

江棠梨向来吃软不吃硬,见他这么好说话,突然就生了几分愧疚。

“如果哪天我回来早了,也可以去你的房间睡。”

陆时聿算是听出来了。

所有的主动权都要在她手里。

当然,他更能听出她刚刚说的话是敷衍,又或者客套一声。

“不用。”

既然换了策略,陆时聿索性将她对他的防备心降到最低。

“既然江小姐选择分房睡,那我们婚后就河水不犯井水。”

没想到他这么大度,真是天选的一门婚事。

江棠梨嘴角的笑差点没压住,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

“以后陆总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声就行,我无条件配合。”

这句话波及的范围太广。

陆时聿问:“江小姐指的是?”

“比如晚宴之类的,还有在你家人面前,总之就是需要我配合的,你跟我说声就行。”

原来在满足她条件之后,她这个人会这么好说话,当然,她刚刚说的这些,协议里都有明确写到,不过她好像没有去细看。

陆时聿唇角勾起一味清淡的笑:“既然江小姐这么说,那届时我就不和江小姐客气了。”

江棠梨就差拍胸脯了:“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婚礼——”

没了防备,江棠梨的豪爽劲就拿出来了:“婚礼那些东西,你们做主就行,我没什么要求。”

陆时聿觉得有必要提醒她:“婚礼只有一次,江小姐确定没有要求?”

这人是真的打算和她死同穴吗?

江棠梨眨着眼,偷偷咽了咽口水:“那、那我回头想想。”

“不急,”陆时聿从始至终都不露声色:“婚礼筹备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期间,江小姐有任何的要求都可以跟我说。”

跟他说?

难道婚礼没有专门的策划公司吗?

江棠梨抿了抿唇:“你不是很忙吗?”

“是很忙,但看短信又或者接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那婚期呢,”江棠梨又问:“大概是什么时候?”

两家的家世摆在这,婚礼的规格自然是要隆重且盛大,加上还有订婚的流程,时间自然短不了。

“至少三个月之后。”

江棠梨听了却倒吸一口气,“要这么久?”

不等陆时聿解释,就听她急不可耐的问道:“不能再快一点吗?”

三个月已经是陆时聿咨询过婚礼策划公司以及婚纱定做后给出的时间,不过既然要征询她的意见,自然也要知道她的想法。

“那江小姐是想什么时候?”

当然是越快越好。

这门婚事一旦敲定,她那老父亲肯定管她比之前还要严,把她关在家都有可能。

江棠梨想了想:“一个月呢?”

陆时聿含笑摇了摇头:“一个月肯定不行,当然,如果江小姐无所谓婚纱是成品,时间可以缩短为五十天。”

穿成品婚纱多掉价。

要是传到那些女人耳朵里,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呢。

想到之前和方以柠参加过的两场婚礼,江棠梨脑海里突然就闪出各种各样的小细节了。

“行吧,”江棠梨对时间妥协了:“回头我把我对婚礼的一些要求写给你。”

“好。”

吃完饭,陆时聿将她送到楼下车旁。

“那我就不送江小姐了。”

江小姐江小姐,一晚上不知喊了她多少句江小姐。

“下次见面,你可不许这么喊我了。”

陆时聿眼里有少许的疑惑:“那喊你什么?”

“当然是梨梨呀!”江棠梨双臂抱在大衣里,歪头看他:“你喊一声我听听。”

陆时聿微微一怔,只觉得嗓子眼被什么卡住了,心里默念的同时却怎么都喊不出口。

凉风吹着,江棠梨抖了下膝盖:“快点呀。”

饱满的喉结上下滑了两下后,陆时聿唇角微张:“梨、梨梨。”

喊个名字都能结巴,江棠梨又气又想笑:“连一块儿,别停顿。”

余光里有两个男人在场,陆时聿在心里缓缓沉了口气:“梨梨。”

刻板得要命,一点都不甜。

江棠梨无奈又嫌弃:“晚上回去你多练练。”

“练练?”陆时聿眉梢微挑:“练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要给接下来难熬的三个月打下‘开溜’的基础。

不过江棠梨没把这么真实的理由说给他听,而是反问道:“难道你不想让你爷爷觉得我们感情很好吗?”

的确,能答应这桩婚事,让老人安心的成分居多。

不然,拒绝了这个,还有下一个、下下一个。

不过陆时聿也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她的真实用意。

“好,我尽量。”

“不是尽量,”江棠梨走近他一步,仰着脸,一字一顿提醒他:“是尽全力。”

风从她身后吹来,将她身上葡萄柚的清爽和红浆果的酸甜,再一次灌入他鼻息。

陆时聿怔默片刻,低低的话语带着淡淡的鼻音:“梨梨。”

是风向变了吗?

怎么听着还有几分低沉的性感呢?

见她眼睫一连眨了数下,陆时聿眼底不露声色:“这次呢?”

不知怎的,江棠梨从他眼里感觉到了几分侵略感,让她双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眼看她后背就要抵到敞开的车门边,陆时聿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虚揽在她身后,“小心。”

鼻息间顿时沁入一股清冷的白梅香。

江棠梨抬头看他。

额前头发很短,不遮五官,轮廓线硬朗,有股说不出的冷劲儿,偏偏生了一双似水般的桃花眼,低敛的睫毛在他眼睑投下一条浅浅的影子。

江棠梨这才后知后觉和他离得这样近。

近得能清楚看见他下巴连接颈部的清晰线条。

笔直垂落的大衣挡得住风,却起不了保暖的作用,可后腰却明显传来一股温热。

是他掌心的温度吗?

江棠梨一时难以分辨,只觉得他宽阔的肩膀把迎面吹来的风都挡去了大半。

甚至还能感觉到从他胸膛里烘出一阵又一阵的热度。

人在寒冷面前总是抵挡不了温暖的诱惑。

江棠梨没有往后退,就这么抬着脸看他,眼睫轻眨间,他深邃的脸部轮廓突然被拉远了。

“天冷,江小姐快上车吧。”

声音淡的像一缕烟,和他刚刚带来的温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江棠梨眼角一眯:“你刚刚喊我什么?”

陆时聿后知后觉:“抱歉——”

“这句也不许说!”

陆时聿:“”

再次领教到这位江家大小姐的脾气,陆时聿无奈又没辙地说了声好:“我记住了,梨梨。”

除了无趣,还真是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他了。

江棠梨“嘁”了声:“晚上临睡前,给我发个语音。”

“语音?”陆时聿面露不解:“什么语音?”

这人是鱼的记忆吗?

江棠梨偏不挑明:“自己想。”

说完,她转身上车。

看着车尾灯渐行渐远,陆时聿眼里依旧一片茫然。

“你说他是不是块木头?”

关小飞看了眼后视镜,对上江棠梨那双亦恼亦怒的眼神。

这要他怎么回答?

关小飞岔开话题:“江小姐,是回家还是去酒吧?”

想到自己要和那么一个无趣的男人过一辈子,江棠梨就一肚子的委屈,哪还有心思去酒吧。

江棠梨把脸一偏:“回家!”

结果一到家,又看见全家人围着沙发坐成一圈。

江棠梨好气又好笑:“不会又在等我吧?”

毋庸置疑。

一家人都知道她今晚和陆时聿吃饭去了。

先开口的是她大哥江璟烨:“晚饭吃的还开心吗?”

不开心也要扮出开心来。

江棠梨把脱掉的大衣递到张阿姨手上:“那当然了。”

说完,她往沙发扶手上一坐,搂住了这个家里最纵容她的二哥的脖子,随口似的一提:“他还让我下周去海市玩呢。”

江璟烨刚要再开口,就被江祈年手势压下。

“下周陆时聿父母从国外回来,你知道吗?”

江棠梨微微一怔。

回来提亲吗?

可是晚上都没听那家伙提这事。

江棠梨压下眼里的茫然,嘴硬道:“知道呀。”

江祈年渐眯眼角,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所以确定要嫁?”

婚前协议都签了,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江棠梨一副决然不顾的表情:“确定确定确定!”

“行,”江祈年深吸一口气:“既然你想好了,那你这小性子就要多收收,回头别让人家父母在你言行举止方面挑出什么错来。”

江棠梨都听笑了,手往自己一指:“我言行举止怎么了?”

她一脸的不服气:“可爱的、温柔的,端庄的、大气的,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不能给你演一个来?”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的可爱生动惹出笑。

“你也知道自己有多会演了?”江祈年抱着胳膊,笑得肩膀微抖:“那你给我演一个省心的看看。”

江棠梨“哼”出一声傲娇:“真省心的话,那你这退休生活得多无趣。”

手机在她手里震了一下,江棠梨低头看了眼,是一条微信,点开,是陆时聿发来的两秒语音。

这是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了?

江棠梨指尖一点。

「晚安。」

两个字,低沉又柔软地响在静谧的客厅。

第14章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里,江璟沐低笑一声歪头看她:“这才几天,你俩都已经开始互道晚安了?”

江棠梨被他揶揄得脸一红。

但脸红归脸红,丝毫挡不住她嘴上的傲娇:“现在知道你这个妹妹的魅力了吧!”

话说得有多漂亮,那双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就有多细碎。

江棠梨一溜烟地跑上了楼,卧室门一关,江棠梨就按住手机说话键:“你疯啦!”

从她走后,陆时聿就一直想她临走时丢下的那句「你自己想」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是临睡前能发的,那除了「晚安」,还能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得到的回复竟然是「你疯啦?」

所以是他领会错她的意思了?

将那两秒的语音听了数个来回,陆时聿眉心不展。

猜不透,陆时聿便回了一条文字信息过去:「不对吗?」

江棠梨背身靠门,朝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对,她是让他临睡前把她的名字多练练,发了个晚安过来算怎么回事,难不成以后双方长辈见面,他还准备说「晚安」不成?

不过江棠梨懒得跟他这颗榆木脑袋纠结这个问题。

江棠梨直接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陆时聿在回雍锦一号的路上。

接通的下一秒,陆时聿差点又要喊她江小姐,好在他反应迅速:“梨梨。”

语气虽然听不出起伏,但起码没喊她江小姐了。

江棠梨嘴角抿笑,刚想打趣他一声,又听他一本正经地问:“有什么事吗?”

差点忘了正事。

江棠梨问:“我爸说,你父母下周从国外回来?”

陆时聿微微一怔:“稍等,我先打个电话——”

“等一下,”江棠梨喊住他:“下周我想去海市,我跟我爸说,是你让我去的,回头如果需要你配合,你可别说漏嘴了。”

陆时聿微微蹙眉:“但下周我要出差,到时候怕是没有时间陪你。”

说的好像她去海市是奔着他去似的。

江棠梨撇嘴:“我去那边是为了考察市场,所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陆时聿问:“有关酒吧?”

“对呀,不然你以为我说着玩呢?”

陆时聿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付诸行动。

既然承诺会支持她事业,陆时聿当然也不只是说说。

“需要我这边给你提供什么帮助吗?”

江棠梨说不用,“你只要做我的挡箭牌就行。”

真不知是谁给她的胆子,把拿他做挡箭牌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又明目张胆的。

陆时聿在心里无奈叹气:“你的确是去海市,所以就算江总知道应该也没什么吧。”

换做以前,爸爸重心都在工作上,那自然没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爸爸几乎是半退休状态,这就导致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她身上。

万一也要跟去怎么办?

江棠梨“哎呀”一声:“反正这事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

“对呀,这事当然要由你提出来我爸才会放我过去。”

刚刚还只是做她的挡箭牌,转眼又要他亲自出马骗未来的老丈人。

陆时聿只剩无奈摇头:“我尽力吧。”

回到雍锦一号,刚一进门,就听见了老爷子的笑声。

“家里有客人?”

王管家将陆时聿脱掉的西装外套接到手里:“陆老正在和陆董还有夫人视频电话。”

陆时聿轻步走到沙发后,“爷爷。”

老爷子回头看见他,忙招手:“快过来坐,我正和你爸妈说你和梨梨的婚事呢。”

陆时聿坐到沙发里,嘴角带着微微笑意:“爸、妈。”

“听你爷爷说,你晚上和江小姐吃饭了?”

说话的是陆时聿的母亲安岚。

陆时聿点头:“对,刚回来。”

“相处的还好吗?”

母亲那张清雅温和的面容,和脑海里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一对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陆时聿不禁垂眸失笑。

“怎么了?”

陆时聿抬脸笑了笑:“挺好的。”

儿子的婚姻大事,做母亲的自然不会懈怠,但是自己不在国内无法第一时间出面了解,安岚就私下里从熟识的朋友那里婉转了解了一番。

但是打听归打听,安岚更想听听他的想法以及评价。

“长得怎么样?”

陆时聿从不评价女性,但既然母亲问了,陆时聿便也实话实说:“很漂亮。”

这个回答,可以说敷衍,也可以说认真。

但是安岚了解自己的儿子。

一向视异性为云烟的人,能让他用「漂亮」来形容,说明他有认真打量过对方。

但安岚更希望他形容的「漂亮」不是客观,而是像天底下所有有情爱有欲望的男人一样。

在知晓老爷子撮合这段婚姻的心意前,安岚更倾向于儿子的另一半可以在事业上和他一起分担,因为他肩膀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可是老爷子的一段话打动了她。

「这几年,时聿的话越来越少了,工作占据了他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对旁人来说,事业带来的内啡肽难求,可我更希望他能多享受情感带来的多巴胺。」

可是能让他动心的女人,要具备什么样的特质呢?

说实话,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都没底,可是老爷子却打包票,说江家这个女孩子很不一般。

是怎样的不一般?

总归不会只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那性格呢?”安岚又问。

性格

不等陆时聿开口,老爷子就抢答似的:“别提多任性了,嚣张跋扈不说,还——”

“爷爷,”陆时聿出声打断:“没您说的这么严重。”

视频里,一直沉默不言的陆之远掩住嘴角笑痕,和安岚对视一眼后,他“咳”了声:“没这么严重,那也就是有一点任性,有一点嚣张,有一点不讲理了。”

“她年纪小,有一些脾气也正常——”

说到这儿,陆时聿才后知后觉爷爷刚刚的故意。

他笑出一声无奈:“是有一点,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老爷子手肘碰了碰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小姑娘吧?”

陆时聿:“”

的确是第一次,但好在也是最后一次。

看出他对这桩婚事没有反对的意见,安岚说:“既然你同意这门婚事,那这两天我们就着手回去了。”

陆时聿看向爷爷:“您是不是晚上给梨梨父亲打电话了?”

他称呼上的转变,让老爷子眉梢一挑:“梨梨跟你说了?”

陆时聿点头:“她说下周六我们家会上门提亲。”

见他表情有异,老爷子皱了下眉:“你觉得不妥?”

陆时聿说不是:“下次做这些决定之前,您先提前告诉我一声。”

老爷子笑得一脸深意:“这不是怕打扰你们晚上的约会吗?”

说完,老爷子又嘴角一撇,“谁知道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时聿却一脸认真:“我晚上还要回海市——”

“明天不是周末吗,”老爷子一脸不快地打断他:“我还想着明天让你陪我去一趟江家呢!”

陆时聿微微一愣:“明天去做什么?”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去了不就知道了。”

*

星子点点,夜风微寒。

江棠梨裹着泰迪熊外套蹲在阳台,拿着手机的手虽然被风吹得通红,但不减她声音里的亢奋。

“当然是真的啦放心放心,等我去了一定第一时间找你玩!”

“嗯嗯,不见不散!”

这通电话结束,她又快速从通讯录里找到另一个号码。

“宝贝~”她掐着调:“我过几天就要去海市喽,激不激动?”

“暂时是去玩,以后常住那边也说不定。”

“哎呀,到时候见面说,嗯嗯,不见不散。”

刚刚打电话的一个叫廖妍一个叫郑好,都是江棠梨大学好友,两人虽然都在京市上的大学,但毕业后都回了海市。这几年虽然不常见面,但一直都有联系。

江棠梨裹着外套刚一回房间,廖妍的短信发来了。

「上个星期楚屹还在我面前问起你了,等你来了,我把他也一块儿叫上吧!」

反正人多也热闹,江棠梨回了个「行」。

锁屏后,刚想将手机扔到床尾,她又动作一停。

她都是快要结婚的人了,再和暗恋她的男同学见面

好吗?

江棠梨点开楚屹的微信,上一次联系还是过年的时候,不似其他人发的那些长篇大论的新年祝福,他只在零点零分发来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但是她回的就很没心没肺:「你可真是惜字如金啊!」

接着楚屹就回了她一个挠头的表情包。

之后江棠梨就没回了。

为什么没回,江棠梨已经想不起当时的原因。

或许是不喜欢尬聊,又或者当时是有其他事情分散了她注意力。

但是如今再去看和他的聊天记录,心境竟然和自己单身时有些不同。

正失神,手机在她手里震了一下。

是群聊里有人@她。

点开一看,是迟薇冉的小姐妹宋玥。

@大梨梨,下周三融善基金举办的慈善晚宴,你去不去呀?

谁不知道融善基金会是由陆盛集团发起,致力于教育、环保等多个领域的公益项目。

这么问,想必是从迟薇冉那里听说了晚上在沧澜会的事,这么想打听她和陆时聿的关系,那她偏要吊一吊这些人的好奇。

江棠梨:「最近好忙,怕是没有时间去呢。」

宋玥:「又忙你的酒吧呀?」

江棠梨:「那倒不是,下周我要去海市玩。」

宋玥:「海市有什么好玩的呀。」

江棠梨就这么仿若无人地和她在群里聊了起来。

「我也这么说啊,都去腻了,可是没办法,陆时聿非让我去。」

上几条还秒回,这条消息后,足足过了近两分钟才弹出消息。

宋玥:「你和他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呀?」

江棠梨嘴角斜一缕坏笑,直接将手机锁屏不回了。

等她洗完澡回来,不止群里炸开了锅,宋玥更是给她单独发了好几条消息。

「梨梨,你平时都是什么时候去酒吧的呀,回头我约上朋友,一起去给你捧场啊!」

「正好我这几天也都没事,你什么时候去海市,我们也可以一起啊。」

「梨梨?」

酒吧开到现在都没见她说要去捧场,知道她和陆时聿走得近了,倒是开始往她面前贴了。

谁稀罕。

江棠梨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把手机锁屏扔到了床头柜上。

*

没什么事能打扰江棠梨的美觉,除非有人将她从美梦中摇醒。

“梨梨,梨梨?”

眉心烦躁地卷了两下后,江棠梨眼都没睁就把被子拉过了头顶。

“梨——”

“干嘛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不止声音烦躁,两条腿更是把被子踢得老高。

深知她的起床气,周温乔耐心地在床边坐下:“已经八点半了,再不起,陆时聿怕是要上来看你了。”

陆时聿?

盖过头顶的被子往下一掀,江棠梨露出一双惺忪却又因意外而陡然睁大的眼睛:“他来我们家了?”

“对呀,”周温乔往外抬了抬下巴:“正在楼下坐着呢。”

江棠梨茫然地眨了眨眼:“他自己吗?”

周温乔唇角抿笑:“还有他爷爷。”

江棠梨倒吸一口气:“那你不早说。”

见她赤脚就往衣帽间跑,周温乔跟在她身后:“不急,爸爸正在楼下跟陆老聊天,你收拾好下去也不迟。”

江棠梨双脚突然一定:“那陆时聿呢?”

“你二哥陪着呢。”

江棠梨:“”

二哥那性子,怕是两句客套话一过,就把陆时聿当妹夫来‘刁难’了。

刁难倒不至于,但作为即将出嫁的妹妹的亲哥,江璟沐自然要对未来妹夫进行一番‘叮嘱’。

“梨梨平时被我们保护的太好了,还希望陆总以后也能多包容她一些。”

陆时聿颔了颔首:“那是自然。”

江璟沐目光带着探究,在他脸上停顿短瞬后,略微扬眉,“她吃软不吃硬,要是跟你发了小脾气,你听着就行了,她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陆时聿气定神闲地说了一个字:“好。”

江璟沐觉得他的回答有些敷衍,“要是实在不讲理了,你跟我说,我来教育她。”

言下之意,他的妹妹他可以说可以凶,别人不行。

陆时聿嘴角笑意不减:“沐总言重了,别说梨梨没在我面前发过脾气,即便日后有,我也会顺着她。”

这话一听就是没领教过那丫头真实的一面。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璟沐也不好再说什么,特别是刚刚那声「沐总」,听着无波无澜,可就是有一种上位者的压迫。

虽说江棠梨喊他一声二哥,但若说起年龄,江璟沐只比这个妹妹大了一年零九个月,换句话来说,他比陆时聿还要小上四岁。

所以让他喊自己一声二哥,江璟沐压根就没想过,毕竟从进门到现在,他对江祈年的称呼还依旧停留于「江总」。

可那又怎么样,在他心里,这男人就是天皇老子,但只要踏入他江家的大门,那辈分也是他妹夫。

江璟沐朝茶几扬了扬手:“陆总喝茶。”

陆时聿颔首微笑,虽然说了声好,但人却纹丝未动。

不是不礼貌,而是

虽然陆时聿面对各种应酬都游刃有余,但像今天,第一次登女方家的门拜访女方的家长,却是他人生中第一次。

来之前不觉紧张。

与未来老丈人颔首握手也十分自然。

但是往这张沙发里一坐,接到右手边这个男人一双精气外露满含审视的眼神,陆时聿竟然有一种掌心冒汗的无措。

记得没错,上次去酒吧,他也在。

之所以能记住他,是因为当时那么多人围观,就只有他却八风不动地坐在不远处的卡座里,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若是再细想,跟在江棠梨身边的两个保镖,当时就是站在他身后的。

如此想来,酒吧的那次意外,该不会是江家人对他的考验?

江棠梨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陆时聿正和江璟沐沉默对视。

“抱歉啊陆老,让您久等了。”

周温乔的这一声之后,江棠梨立马礼貌喊人:“陆爷爷。”

陆老爷子扭头看过去,只一眼,他就忙招手道:“梨梨,来爷爷这儿坐。”

江祈年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的训责:“知道让你陆爷爷等了多久吗?”

江棠梨松开母亲周温乔的手,小跑过去:“都不知道您来,不然我一定不睡懒觉了。”

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自己睡懒觉的事实用撒着娇的语气说出来,惹得老爷子眼尾皱纹渐深。

“周末的时间本来就是用来睡懒觉的,是爷爷太想见到你了,这才让时聿一早就带我过来,别打扰你就好。”

江棠梨往陆时聿脸上瞄过去一眼,顺带着,也瞧了眼自己的二哥。

人虽站着,但双手插兜,一副长辈的架势。

可见刚刚是占了上风。

再瞧一眼陆时聿,江棠梨又被他脸上的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看得不确定了。

莫不是两人刚刚‘打’了个平手?

因为陆老爷子在,任性却也懂礼的江棠梨没在楼上耽误多长时间。

洗漱后穿了件樱花粉V领毛衣和一条白色针织裤就下来了。

当然不是真的随意,而是因为在自己的家里,打扮太隆重反显刻意。

不过陆时聿倒是第一次见她粉黛未施的模样,目光不由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余光感觉到右边有双视线盯着自己,陆时聿扭头看过去,就这么不偏不倚的,再次和江璟沐的眼神对上了。

江璟沐嘴角挟着缕意味深长的笑,朝他略微一扬眉。

虽然不太懂他做这表情的意思,但陆时聿从来都不是一个甘落下风的人。

“梨梨。”

这一声,不仅打断了正在和江棠梨聊着天的老爷子,也让江祈年夫妇俩看过来。

江棠梨虽然也有意外,但嘴角还是提一抹笑,歪着脑袋看过去:“干嘛?”

喊她这一声,一来是被江璟沐的眼神挑衅到,再就是昨天答应过她要这么喊她。

结果她回一句干嘛,让陆时聿一时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

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坐。”

在她家,竟然对她吆五喝六。

江棠梨囊着鼻子回脸看向陆老爷子,“就爱命令人,昨天跟他去吃饭他也是这样。”

听完,老爷子沉眼看过去:“你自己不能主动坐过来?”

被告了一通莫须有的状不说,又挨了爷爷一记警告的眼神,陆时聿略有无奈。

倒是江棠梨,往右手边的沙发轻轻一拍,眼睛一弯,带出下眼卧蚕,“过来呀。”

那一副占了上风的表情,陆时聿无奈却也没辙。

等他坐过去之后,老爷子声音瞬息变回了温和慈祥调:“以后他要是再敢这么跟你说话,你就跟爷爷说。”

在他的家人面前告状当然不是明智之举,但是一个小小的巴掌再赔他一罐子的糖,他也不亏。

江棠梨无辜似的噘了噘嘴:“其实也没有,昨天在沧澜会,遇到一个说话不着调的人,他还帮了我呢。”

“说话不着调的?”能去沧澜会的都不是一般人,老爷子皱眉:“哪个,爷爷认识吗?”

江棠梨一点都不喜欢告状,可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她“唔”了两秒:“应该认识吧,就是盛达地产——”

“盛金州?”

江棠梨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睁:“爷爷,看来您一点都没退休啊!”

老爷子头发早已花白,但眸光却依旧明亮有神:“只能说他们盛家一代不如一代,爷爷不想关注都难啊!”

听出老爷子对盛家的不待见,江棠梨抱着他的胳膊轻摇慢晃着:“那人平时可嚣张了,结果昨天在陆时聿这儿碰了一鼻子的灰。”

自己的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老爷子心里可太清楚了。

场面上,即便心有不快,也都会给对方留三分薄面,更何况是在沧澜会自己的地盘。

“那梨梨对身旁这个姓陆的,有没有一点点的好感?”

江棠梨先是一怔,反应过来老爷子的打趣,她掩嘴偷笑的同时往右肩瞥过一眼,刚好和陆时聿的视线对上。

一会儿寒星,一会儿秋水的。

用方以柠的话说:就会死装。

江棠梨朝他一囊鼻。

陆时聿:“”

江棠梨虽然不喜欢刻意讨人欢心,但对方若是她喜欢的人,她那爱说爱笑的性子就收不住。

老爷子被她逗得笑声不断,眼尾都笑出了湿润。

江棠梨不经意地一个回头,却见陆时聿眉心微蹙,她脑袋歪过去:“想什么呢?”

陆时聿不知该不该问,但实在是没理出头绪:“你刚刚说不吃宵夜会做噩梦?”

江棠梨:“”

天呐,这人反应还可以再迟钝一点吗?

江棠梨晃了晃老爷子的胳膊:“爷爷,您解释给他听。”

老爷子叹气:“梨梨说的是饿梦,不是噩梦,饿肚子的饿。”

原来是文字游戏。

陆时聿嘴角含一缕无奈,刚一提唇角——

坐他右边单人沙发里的江璟沐开口了:“陆总怕是很难get到这丫头的点吧?”

都说做父亲的才会对女婿越看越挑剔,没想到,他今天第一次登门,倒是被这位做哥哥的几次吹毛求疵。

陆时聿回他一记礼貌微笑,继而,他视线一偏,看向江祈年。

“江叔。”

他的突然改口,让江祈年微微一愣,还未来及开口。

“中午之前,我就要回海市了,方便的话,我想带梨梨一块儿过去玩几天。”

昨晚江棠梨回来的时候就提过这事,当时江祈年还以为她是借机想往外跑而扔出的烟雾弹。如今被陆时聿亲口提及,看样子是真的,江祈年一时不好推脱,只能将选择权交给女儿。

“你想去吗?”

当然想,但是再想也不能表现出来。

江棠梨没直接回答江祈年,而是看向陆时聿:“我还以为你是跟我客气呢。”

倒是挺会顺着他的话现编。

“怎么会,我是诚心邀请你过去的。”

唇角带笑,音色温柔。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有多肺腑呢。

就在江棠梨故作犹豫的时候,老爷子开口了:“没事的话就去玩几天,正好下周跟时聿一块儿回来。”

江棠梨为难地抿了抿唇,看了老爷子一眼,又看了陆时聿一眼,最后视线落到江祈年脸上,见他不发话,江棠梨索性轻叹一口气:“可我还有酒——”

江祈年赶紧掐断她话:“去吧去吧。”

目标达成,江棠梨嘴角憋笑,不情不愿地“哦”了声:“那好吧。”

说完,她朝右手边的人无辜眨了眨眼:“会给你添麻烦吗?”

眼里分明很是得意,嘴上还要装一装。

狡猾的像只狐狸。

陆时聿还她一记不温不凉的笑:“不会。”

为了打消父亲所有戒备,江棠梨又追问:“那我去了住哪呀?”

既是陪她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陆时聿说:“住我那也可以,当然,若是你觉得不方便,也可以住酒店——”

“住什么酒店啊,”老爷子打断他话:“你那边厨师阿姨都有,梨梨住进去也有人照顾着。”

说完,老爷子看向江祈年:“祈年,你觉得呢?”

江祈年不是封建古董做派,再加上两人的婚事也算尘埃落定,他一笑代之:“那就麻烦陆总了。”

陆时聿不是看不出他的拘谨,“陆叔,以后您就别喊我陆总了,喊我时聿就好。”

“对对对,”老爷子也在一旁拉近两家的距离:“咱们以后可都是一家人了,这些见外的称呼,咱们可不兴再用了。”

虽然几次见面,陆家这位老爷子都慈祥温和,但前半生纵横商界的铁血手腕,却让江祈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微笑点头,客套不减:“陆老说的是。”

另位也是,看着温文儒雅,彬彬有礼,可眼里却始终有一道深邃锐利的光,想到去年他一连吞并四家公司的气魄,江祈年不禁又暗捏一把冷汗。

但江祈年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语调里带着笑:“既然时聿这么说了,那我可真就把梨梨交到你手上了。”

陆时聿点头的同时,唇角抬着淡淡笑痕:“江叔放心。”

话音刚落,江棠梨就拽了拽他袖子,陆时聿刚一低头,耳边就触及一软温热。

江棠梨掩嘴在他耳边:“我们什么时候走?”

她说话带出的温热气息,轻洒在他的耳廓,像凭空生出的一道屏障,消减了她的声音。

陆时聿只觉耳尖发热,他不自觉地将肩膀微微侧移,视线轻瞥,刚好对上看着他的那双浅棕色的瞳孔。

明亮的灿若繁星。

陆时聿喉咙轻咽,“十一点半的飞机。”

落音,他又说:“不急,是私人飞机,提前半小时到机场就好。”

江棠梨没觉察到他刚刚挪开的距离,又掩手过去:“我还想带一个人过去,行吗?”

余光能感觉到几双看过来的视线,陆时聿便坐着没动,自然而然地问了句:“朋友?”

这个时候不适合解释,江棠梨只能点头。

听见他说好,江棠梨朝他眨了下眼:“那你坐会儿,我上去收拾一下。”

*

陆时聿没想到她说的朋友会是一个男人,多打量一眼后,他突然想起来,是酒吧里见过一次,后又在沧澜会门口见过一次的

“他是”

保镖,又或者司机?

结果却听江棠梨介绍:“这是我酒吧的合伙人,关小飞。”

陆时聿:“”

关小飞也是在半个小时前才从江棠梨那里得到这一新的身份。

他颔首但没伸手:“陆总。”

视线从他脸上偏转到江棠梨的脸上,陆时聿看破没有说破:“你好。”

陆时聿的私人飞机出行频繁,因而出行服务没有交于托管公司,两位机长一名空乘,还有一名工程师,都是直接聘用。

进机舱往里走是两个座位区,通常都是给保镖坐的。

江家也有一架私人飞机,之前作为江璟沐的保镖,关小飞坐过两次。

自知自己身份,关小飞便停留原地没再往里走。

江棠梨走在陆时聿身前便没注意,直到进了主客舱。

主人位沙发被电动分开,行成两个贵妃榻。

陆时聿招手:“坐这儿吧。”

扭头打量几眼周围,江棠梨这才发现关小飞不见了,“我朋友呢?”

陆时聿侧身往外偏了偏头:“他在外面。”

“外面?”江棠梨歪头往外看。

“在保镖通常会坐的位置。”

江棠梨先是一愣,慢了两秒才面色窘了一下:“你怎么还让他去那儿坐了?”

本来不想说破,结果又把帽子扣他头上。

陆时聿失笑:“可能还没能适应你给他的新身份。”

江棠梨:“”

所以这人一早就看穿了?

丢了记白眼过去后,江棠梨不算解释地解释:“他可不是一般的保镖。”

一个保镖而已,陆时聿本就没放在心上,解开西装纽扣后,他坐进沙发里,“多不一般?”

问得这么意兴阑珊,可见他只是随口,江棠梨懒得同他多说:“反正就是不一般。”

三个小时的机程,陆时聿没有闲着,开了两个短会。

江棠梨比他还忙,聊天界面来回切换,时不时被逗出两声笑来。

“咯咯”声算不上扰人,但陆时聿的麦克风是开着的,机舱安静,从视频里能清楚看见参会人眼眸偷偷流转。

陆时聿只当没看见,谁知突然一声尖叫声传来。

是江棠梨撑着沙发垫坐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扶手架上的果汁。

陆时聿忙起身:“没事吧?”

果汁是常温,但是撒了她一裙子。

“怎么办,”江棠梨拧眉看着裙子上的一片深色,“行李箱还在行李舱里呢。”

“没事,”陆时聿弯腰将拖鞋放到她脚边,“先去里面把裙子脱掉。”

空乘已经拿来一条毯子:“江小姐,请跟我来。”

头一次坐他的飞机,就让人家破费,江棠梨心有不安。

“你去把沙发处理一下吧,我自己去就好。”

空乘深知陆时聿的待客之道,“没事的江小姐,我先帮您把裙子处理好,时间久了,果汁的颜色会渗进布料纤维里。”

视频会议没有中断,隔着屏幕,参会的人都知道陆总这趟回海市还带了一个女人,就是不知道,和上次会议中途的是不是同一人。

悄无声息中,每个人都在屏息看着屏幕,静等着是否会有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结果——

陆时聿回到电脑前,表情无波无澜之余,声音更是没有起伏:“继续。”

视频里,七八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默了几秒,刚刚陈述被打断的王潇最先反应过来。

只是没两分钟的功夫,就有人率先瞄到陆总的视线从视频里偏转开。

“好了?”

江棠梨点头,低头看了眼从腰裹到膝盖的毯子,好笑一声:“我觉得毯子都能当咱俩的媒人了。”

陆时聿无声失笑:“坐我这儿还是坐舷窗那边?”

江棠梨扭头看过去一眼。

四个单人位沙发,而且对面还有餐桌,自然是没有贵妃榻躺着舒服。

但是

江棠梨歪头看一眼他面前的电脑,“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

他话音一落,江棠梨就不客气地脱掉了脚上的拖鞋,坐到了他身后。

陆时聿看向电脑屏幕,上一秒还瞠目结舌的众人,下一秒齐刷刷埋下脸。

虽然两次中断会议都是因为无法避免的突发状况,但陆时聿还是说了声抱歉。

只是后半程的会议,多数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不为其他,实在是视频里时不时露出的半张脸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好在轮到谁发言,那个人不敢大意,所以陆时聿倒也没发觉出多少异常。

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抵在他后腰,但是只稍加多想就知道,该是身后人伸过来的一双脚。

开始的时候,陆时聿没有多介意,但是随着那股力道在他后腰左右一滑,他整个人像是过电了一样,上半身顷刻僵住。

第15章

低低两道笑声从身后传来,陆时聿回头。

以为她是故意作弄他,结果却见她对着手机屏幕傻笑。

无奈下,陆时聿便往前坐了几分。

清净了,然而却只有片刻。

之前江棠梨是正坐着的,两只脚叠在一起,后来变成了侧躺,两条腿一蜷再一伸,就这么再次碰到了陆时聿的西装衣摆。

虽然舱内开了暖气,但陆时聿一向不喜热,所以温度不高。她人不觉得冷,但没穿袜子的脚却自发地往温暖的地方钻,就这么钻进了陆时聿的西装衣摆下。

或许她是无心,但陆时聿对于这种碰触却很不适应。

正在做陈述的市场部总监见他眉心越蹙越深,声音不自觉地虚了几分。

是他刚刚提出的建议不行?

只是不等他继续往下说,陆时聿就以飞机即将降落为理由终止了会议。

电脑合上后,陆时聿侧过身,动作拉扯到西装,衣摆从江棠梨脚上滑过带出了一道痒意。

然而她整个人还沉寂在聊天群里,除了用另只脚的脚趾挠了下脚背外,一个眼神都没抬。

视线从她脸上收回后,陆时聿低头看着那两只白如玉藕的小脚,这才发现她竟然没穿袜子。

“冷不冷?”

耳朵里塞着耳机,江棠梨哪里听得见他说了什么,可她长发散着遮住了耳朵,陆时聿就以为她是故意不搭理。

凝眸在她脸上的时间不算短,却见她当自己空气般,陆时聿直接掌心覆上去,冰凉的温度让他眉心微蹙,也让江棠梨把脚往回一缩。

“你干嘛?”

这会儿倒是满眼防备了。

陆时聿无奈叹出一息后,按下服务铃:“再拿条毯子进来。”

所以他刚刚摸她脚是试探她脚的温凉?

视线追着他起身的背影,江棠梨眉梢意外地挑了一挑。

还挺细心的嘛。

在飞机上吃了简单又不失美味的一餐后,飞机停落机场专用停车坪,江棠梨坐在沙发里一直没动,一直到空乘将她的行李箱取来。

来时江棠梨穿的是蓝色长驼毛大衣配白色针织裙,如今里面的裙子一换,她全身的装扮就只能跟着换。

黑色垫肩长大衣,黑筒靴,却戴了一顶橙色的小熊帽子,很矛盾,却又有一种不相融的美。

视线从她头顶的两只半圆形的小熊耳朵上移开,陆时聿垂眸笑了笑。

笑得无声,但能够看见弧度。

江棠梨摸了摸头顶,“不好看吗?”

抬头间,陆时聿唇角笑痕已经散开,“没有,很”他想了一个措辞:“可爱。”

偏偏江棠梨最不喜欢被人夸可爱。

不漂亮、没气质之后才会勉为其难地夸一句可爱。

“没品味。”江棠梨咕哝出一道自己才听得见的怨念后,跟他身后下了飞机。

见到了三小时未露面的关小飞。

“江小姐。”

江棠梨凶了他一眼,还未来及说他,就见他连忙去接空乘手里的两只行李箱。

恪尽职守的让人一眼就能看破他是合伙人的假身份。

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等在不远处。

陆时聿走过来:“我要回公司一趟,陈秘书会先送你回去。”

江棠梨却说不用:“我一会儿要去见几个朋友,你车先借我用两天。”

陆时聿侧头一个眼神,陈敬忙把手里的钥匙递过来:“江小姐,这几天,如您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说完,他双手又递过来一张名片。

江棠梨接到手里看了眼:“那谢谢陈秘书了。”

眼看两个行李箱被关小飞放上车,江棠梨扶了扶头顶的帽子,“真的只有可爱?”

“只有”二字让陆时聿反应出她的弦外之音,他笑了笑,实话里不免多加了一句夸赞:“很衬你。”

衬她的可爱?

江棠梨嘴角往下撇,终于还是把下飞机前的那道咕哝让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没眼光。”

陆时聿微微一怔,视线追着她扭头就走的背影,直到车开车,陆时聿看向陈敬。

看得出他眼里的疑惑,陈敬抿下嘴角笑痕:“可能是您的夸赞太含蓄了,下次您可以换一些让女孩子受用的词。”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漂亮,还需要别人的夸赞来肯定?

对此,陆时聿表示不理解。

江棠梨更不理解。

坐上车后,她歪头问关小飞:“我可爱吗?”

虽然做了她近一年的保镖兼司机,可关小飞对她的脾气还拿捏的不是很准。

但话既然这么问了,他总不能说不可爱。

他头点得缓慢而迟疑,“可、可爱。”

听得江棠梨把帽子一摘:“这样呢,还可爱?”

关小飞看了眼后视镜,和她凶巴巴的眼神一对上,这才懂了她生气的源头,他摇头又改口:“不、不可爱了。”

江棠梨抱着胳膊往后一靠:“以后交了女朋友,可以说她漂亮美丽,但一定别说她可爱,知道了吗?”

关小飞懵懂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郁闷消了大半,江棠梨这才腾出心情看向窗外。

三个月

还要再等三个月才能从她父亲的‘魔爪’下逃到这儿来。

有没有别的法子更快一点呢?

车窗落下,江棠梨把手伸出窗外。

真好,连风都是自由的。

“小飞,”江棠梨双手扒在车窗边缘,“你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风把她的声音吹散,关小飞没有听清:“您说什么?”

江棠梨脸歪在手背上,傻笑一声后,她把脸收回来,“没什么。”

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没有「内耗」二字。

更何况接下来的几天行程已经被她安排得满满当当。

江棠梨从包里掏出一个A7大的粉色手账本,里面记录了海市当前主流的一些酒吧,不过光靠自己和关小飞两人,肯定不行。

“我给你发一个定位,我们先去接两个朋友。”

关小飞对海市的路况不熟,即便有导航,中途也耽误了些时间。

“梨梨!”

一下车,一个粉色挑染的女孩子就将江棠梨扑了个满怀。

江棠梨盯着她的粉红色脑袋:“我的天呐,我差点要认不出你了。”

是她的大学室友,江棠梨每次来海市必约的好朋友之一:廖妍。

“怎么样,还不错吧?”廖妍手指理了理盖到眼睫毛的长刘海:“染了快一个礼拜了,我爸到现在还不愿搭理我呢。”

“何止是不错,”江棠梨羡慕地勾起一缕粉色,“这能染一次性的吗?”

“那必须的呀,晚上就带你去!”

江棠梨爱玩,但也拎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挑个白天吧,咱们先去你说的那几个酒吧看看。”

廖妍“哎哟”一声:“现在才几点,我先带你去把头发弄一下,一次性的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说着,廖妍掩嘴在她耳边:“正好去给我这朋友捧捧场。”

刚才江棠梨就注意到她身后的男人了,第一眼就觉得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我来介绍一下,”廖妍搂着江棠梨肩膀:“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江棠梨,我大学时的好朋友。”

“这位——”

江棠梨突然想起来:“你是嗨嗨?”

当下最热视频软件的一个博主,专门搜罗和测评各色酒吧,江棠梨早在半年前就关注了他,只不过对方戴了个鸭舌帽,遮住了眉心中间那颗醒目的痣。

“叫我嗨嗨也行,不过寥寥都喊我川川,随你喜欢。”

江棠梨捂嘴笑:“我还是你粉丝呢,之前私信你,你都没理我。”

川川说了声抱歉:“私信太多,有时候根本看不过来。”

想想也是,几千万的粉丝,哪来的时间一个个去看私信。

廖妍抱着她胳膊:“他新开的美容美发会所就离这不远,带你去看看?”

以后开了酒吧,少不了要利用社交媒体预热和推广。

江棠梨一改之前:“那我们现在就去,正好我想给头发做个护理。”

廖妍朝她递了个眼神:“他们家可是要办卡的哦~”

“那必须的呀,不办卡我还不去了呢!”

两人一唱一和地上了车,川川坐副驾,江棠梨带廖妍去了后座。

“我看你这车牌是海市的,租的?”

江棠梨给了她一记白眼:“我至于租?”

“那哪儿来的?”

和陆时聿的婚事只算半敲定,江棠梨说一半藏一半:“我男朋友的。”

廖妍惊讶地张了张嘴:“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

“也就最近。”虽然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江棠梨却不是什么都往外说的性子。

廖妍懂了:“海市的?”

“嗯。”

廖妍转了转眸子:“我认识吗?”

见她不说话,廖妍作气地搡了下她胳膊:“难不成还怕我抢你男朋友不成?”

“哎呀,我不是那意思,”江棠梨反手抱住她胳膊,低声道:“回头跟你说。”

廖妍余光往前瞥了眼,以为她是介意有川川在。

“行吧。”

到了地方,一进店,江棠梨就被眼前的阵仗看愣住。

“看见了吗,都是冲嗨嗨这个名字来的,他就在视频里提了一嘴,第二天店里的预约就约到了一个月之后。一会儿你去办个卡,捡最高的充,回头酒吧的推荐,就算插队他也不好说什么。”

江棠梨点头却也疑惑:“那么多人找他打广告吗?”

“你以为呢,你跟我说你要来这开酒吧那天晚上,我就问了他,都排到十月份了。”

听完,江棠梨立马去前台办了六张卡。

“你办这么多干嘛?”

江棠梨给了她五张:“你拿去送朋友,这张我给苏昕留着。”

“那你自己呢?”

见她只笑不说话,廖妍懂了:“其实这地方,我也看不上。”

两人互换一个眼神后,川川走了过来。

办了这么多张卡,自然能走后门。

江棠梨以下次过来为由,护理没做,只染了一次性的头发。

刚一出店门,陆时聿的电话打了进来。

江棠梨瞥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才分开两个小时不到,这是查岗来了?

“干嘛?”

声音冷冷淡淡,还透着几分不耐烦。

看来还在为他那句不得当的“可爱”而气性未消。

陆时聿颇有几分庆幸地看向右手边的黑色购物袋。

“给你买了份礼物,但是我明天早上要出差,就想问问你晚上什么时候回去。”

还知道给她买礼物?

江棠梨眉梢微微一扬:“是什么?”

“一块手表。”

见了她四次,发现她戴了四款不一样的手表,陆时聿猜她应该是对手表情有独钟。

视线抬起间,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

比起粉色挑染,蓝色明明不是那么耀眼,可却一秒抓住他的眼球。

分不清是她的发色吸引人,还是那张格外俏丽的脸庞更加醒目。

陆时聿眼角微眯:“你染头发了?”

江棠梨整个人一怔,“你怎么知道?”

说完,她扭脸左右观望。

随着一辆黑色轿车在路边停靠,江棠梨目光顿住。

陆时聿从车里下来的时候,江棠梨心脏都随之“咯噔”了一下。

莫名其妙的,突然有一种做错事被老父亲抓包的心虚感。

刚一吞咽,臂弯被左右晃了一下。

和她的意外相比,廖妍可谓瞠目结舌,一开口,竟然还结巴了:“梨梨,那、那个人是陆时聿吗?”

江棠梨:“”

天知道,她希望不是。

廖妍却还在晃她的胳膊,跟她求证:“就、就是陆盛集团的陆时聿”

见对方直直往自己面前走,廖妍挽着她胳膊往后退了两步,“他、他好像——”

后面的话,因陆时聿在她面前站住脚而止住。

陆时聿盯着江棠梨挑染的新发色,看不懂,却也谨记她现在在生气。

“很漂亮。”

第16章

上来就夸,把江棠梨都听懵了。

难道不该皱着眉头,打量她许久,然后说一句:怎么把头发染成这样了?

或许很欠揍,但起码符合她的预期。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棠梨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直到见他提起手里的黑色购物袋。

熟悉的包装让江棠梨眼睛一亮。

所以他离开机场后,是去给她挑礼物了?

江棠梨手悬在身侧,好一会儿才抬起去接。

“谢谢。”

廖妍的视线就这么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不知多少个来回后,终于把视线彻彻底底定在江棠梨的脸上。

那眼神有多震惊,又或者匪夷所思,江棠梨不用对视就知道。

她也不想瞒着,可都没有尘埃落定的事,万一在她说了以后出了什么岔子,又要多一道解释。

现在好了,不用瞒,直接介绍了。

“这是我朋友,廖妍。”

相比廖妍不知如何应对,陆时聿从容地朝她点了点头:“你好。”

江棠梨又把手往陆时聿面前探了下,“这是陆时聿。”

廖妍当然知道他是陆时聿,虽然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真人,但各大财经报道她可没少看,只是没想到,真人比视频画面更让人惊艳。

身线挺拔,脸部轮廓更是硬朗,虽然看人时的眸光却很淡,可眼角锋利,隔山笼雾似的,像是什么都能被他收尽眼底,又像什么都留不下痕迹。

用八个字概括就是:温文尔雅,锋芒暗藏。

虽然江棠梨只说了他名字没有说关系,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诉她——

“你是梨梨的男朋友?”

听似询问,但更像是确认。

陆时聿看向江棠梨,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出答案,可是压眉是什么意思?

难辨其意,陆时聿索性一笑置之。

没有否认,不就是默认的意思?

廖妍手拧在江棠梨的后腰的同时,偏脸朝她一弯唇,无声的笑意里全是跟她秋后算账的意味。

江棠梨忍着后腰大过痒意的丝缕疼意,朝她求饶般地弯一弯眼角。

廖妍这才松了手。

遇见她纯属意外,如今礼物送出,她也接了,陆时聿心里那块略有不安的石头也落了地。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相聚了。”

他唇角从始至终都提着淡淡笑痕,只是视线落到江棠梨脸上时,少了几分礼貌,多了几分柔和。

“晚上结束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江棠梨:“”

这人今天是吃错东西了?

又是送她礼物又说来接她。

还是说故意在她朋友面前扮好男朋友的身份?

若真是这样,她也不好推脱。

“但是我可能会很晚。”江棠梨试探他对她时间上的限制。

然而陆时聿却只说一声:“没关系。”

没有再见,点到为止的颔首后,陆时聿转身离开。

车刚起步,旁边就传来一句——

“说吧~”

江棠梨一双小鹿眼,眨巴眨巴两下:“本来是想订婚的时候再告诉——”

“订婚?”廖妍惊呼一声:“你俩都到订婚的地步了?”

江棠梨:“”

“大小姐,”廖妍都气笑了:“咱俩一周少说也能聊个两三次吧,结果你都订婚了,我却连你谈了男朋友都不知道。”

她两只胳膊一抱:“你可真厉害呀!”

所以要说她和姓陆的不过只见了几面,又或者说他们之间只是毫无感情的联姻关系?

那多丢面。

江棠梨揪着廖妍衣襟处的毛毛,“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廖妍“嚯哟”一声:“可真是够惊喜的!”

江棠梨撒娇求饶最拿手,将她抱着的胳膊抽一只下来,“大学毕业的时候,你不是还抱着我哭鼻子,说以后嫁人一定找个京市的,现在人家找了个海市的,你还不高兴了。”

廖妍小眼神瞥她,“陆家什么时候成海市人了?”

听出她话里压笑,江棠梨拉着她手腕在那晃着:“可是他现在定居在这儿了呀,那我嫁给他,不就得嫁鸡随鸡——”

廖妍笑出扑哧一声:“你可真会形容,那么多女人挤破了脑袋想嫁的人,到了你嘴里成了鸡了。”

江棠梨垂脸囊鼻:“没说他是狗就不错了。”

廖妍压住嘴角笑痕,正色道:“那你结婚的时候,得让我做你的伴娘!”

“必须的呀!”江棠梨并拢三指,举天发誓:“伴娘团里,你必须打头阵!”

就这么把人给哄好了。

川川要在店里忙,两人便先先行去了酒吧。

上了车,江棠梨从袋子里拿出黑色盒子。

理查德米勒的包装,廖妍也认得,“怎么送你手表啊?”

她语气不乏对这一礼物的不理解,但却正中江棠梨的喜好。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喜欢的款。

掀开盖子,江棠梨先是倒吸一口气,继而便是响彻车厢的惊叫声。

廖妍也是瞬间瞳孔放大:“我靠!”

是理查德米勒粉水晶。

全球限量七款。

江棠梨急不可待地摘掉手上那只RM037白雪公主,将新手表戴上。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廖妍对手表无感,但它的价格实在感人。

“所以是送到你心坎上去了?”

江棠梨笑得眼睛弯成了倒月,但面上还免不了装一装:“还行吧~”

“那就戴着了?”

“那当然。”江棠梨抬着手腕对着车窗,端看一阵后,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破费啦,陆总~」

三秒的语音,虽然不是什么感谢的话,但她语调里明显带了笑,不难听出她很喜欢这份礼物。

陆时聿唇角牵出淡淡弧度,抬头吩咐陈敬:“让李管家把三楼客房都收拾出来。”

“好的陆总。”

因为江棠梨的到来,陈敬不免多问了一嘴:“陆总,未来一周的行程照旧吗?”

原本这周陆时聿要出差两个城市,但周六要去江家提亲,虽说有长辈操持,但礼物的购置他也不好全程都不参与。

“周四之前的行程不变。”

“好的。”

*

去酒吧当然要有去酒吧该有的行头。

车停入车库,江棠梨从行李箱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战袍。

“穿这件怎么样?”

是一条黑色抹胸丝绒黑裙。

廖妍后退一步打量着:“会不会有点太露了?”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江棠梨捏起旁边的黑色蕾丝:“把这个往脖子上一系就好啦!”

廖妍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那你外面呢?”

江棠梨转身拎起一件颇为硬朗的短款皮衣:“配这个,绝对帅炸!”

廖妍端着她的脸看:“那你这个妆可就得再重新化了。”

那是当然。

两人再从车里下来,关小飞看愣了两秒。

江棠梨一向造型百变,多体现在衣服上,但像今天,蓝色挑染加烟熏妆,关小飞从未见过。

唯一庆幸的是,她没穿短裙,但就这一身黑的造型,简直‘坏’到了骨子里。

海市不比京市,而且今天去的酒吧到底是个怎样的环境,关小飞一无所知。

“江小姐——”

“好看吗?”

关小飞咽下嗓子眼的话,点头:“好看,但是——”

“放心,”江棠梨知道他想说什么,“今天一不喝酒,二不蹦迪。”

她今天纯粹就是来考察的,考察这家名为「LOUNGE」的酒吧是个怎样的顶级夜店。

关小飞心里暗松一口气,但还是多了句嘴:“您去哪我都会跟着的。”

江棠梨翻了个白眼:“来之前,你是不是又给我二哥打电话了?”

关小飞一点都不藏着:“是,沐总说,只要您去酒吧,我就不能离开您一米远。”

江棠梨:“”

廖妍在一旁“咯咯”直笑:“你这个小保镖可真可爱。”

关小飞可一点都不‘小’,一米八三的个头,常年练散打,一人放倒四个不在话下。

江棠梨朝这么一只大块头上下打量一眼,不知是该对他服气,还是对她那个二哥服气。

出车库进电梯,江棠梨碰了下廖妍的胳膊,“你经常来这玩吗?”

“不算经常,他们开业到现在也有2年了,也就五六次吧。”说到这儿,廖妍叹气:“主要他们家太贵了,遇到节假日还特别难约。”

“卡座低消多少?”江棠梨扭头看她。

廖妍伸出一个手指头外加一个圈:“十万。”

“那是不便宜。”

但是江棠梨深有感触,投资酒吧发费用太高,也就开业后的几个月最赚钱,之后能维持收支平衡就算不错。

“去年圣诞夜的时候,你知道他们家最靠近DJ台的几个卡座被炒到了多少吗?”

见她一脸神秘,江棠梨笑了声:“多少?”

廖妍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十万,你就说离不离谱。”

光是看金额的确是离谱。

但江棠梨说:“你都说人家是顶级夜店了,好位置就那么几个,网红富二代这些肯定少不了,一攀比,少不了就会加价抢位置,更何况还有商务接待呢,你不可能开抵挡的酒,坐偏僻的位置吧?”

“可以啊你,”廖妍笑得一脸兴味:“到底开过酒吧,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很浅显的道理罢了。

“你订位置了吗?”江棠梨问。

“当然啦,中午你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订了。”

电梯停落88层,穿过半橙半蓝的光影走廊,廖妍突然想起来:“楚屹今晚也来,怎么办?”

江棠梨步子微微一顿。

“之前不知道你快订婚了嘛,不然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别来了。”

喊都喊了,再推掉倒显得她心里有鬼了似的。

江棠梨下巴一抬,嘴硬的本事拿了出来:“谁规定订婚就得跟异性绝缘的?”

廖妍笑得一脸兴味:“万一被你家那位知道,那我不成罪人了呀~”

通体金色的双开门被门口接待从外向内推开。

江棠梨胳膊被廖妍挽着,便没看路地走进,一边走一边给了她一记小眼神。

“就许他被别的女人觊觎,不许有男人喜欢我?”

廖妍哪里知道她和陆时聿之间的那些事,以至于这话听在耳里,夹杂了几分醋意。

她‘看破不戳破’地调侃她:“早知道我把海川和崔宇也一块儿叫上了。”

这两人都是大学时可着劲追过江棠梨的,奈何她一个都瞧不上。

江棠梨不搭理她的揶揄,一回头,被眼前极为工业化的装修风格震撼到了。

铁与木的交融,砖头与钢材的裸露,无一不刺激着她的大脑皮层。

这正是她当初对酒吧装修的初衷。

但是这种风格只有在极为宽敞的场地里才能发挥出他的韵味。

江棠梨环视一周,估摸着:“这里该有两千平吧?”

“何止啊,”镭射灯闪烁,廖妍手往上指:“上面还有一层呢,加起来足足四千多平。”

这可是市中心的地段。

要这么算下来,投资少说也要上亿了。

江棠梨在心里翻着她的小金库,倾家荡产她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就是不知道爸妈会给她什么嫁妆

廖妍带她去了预定好的卡座,人不多,狂躁的EDM还没有开始。

廖妍招手waiter要了两杯鸡尾酒,一抬眼,看见双手交于腹前的小保镖,听江棠梨喊他小飞。

“小飞,过来坐啊!”

关小飞看过来一眼,抿唇微笑,继而摇头。

江棠梨侧过脸,不着情绪的眼神定在他脸上。

关小飞这才乖乖走过去,隔着三人位,坐到一边。

廖妍笑得肩膀直抖:“看来我一句话抵不过你家江小姐一个眼神呀。”

关小飞:“廖小姐说笑了。”

想起飞机上的事,江棠梨一本正经地下了命令:“一会儿我几个朋友来,你就坐着,听见没有?”

关小飞点头:“听见了。”

廖妍看了眼时间:“他们几个明天还要上班,我就跟她们约的六点,快来了。”

“那川川呢?”江棠梨问。

“他估计得十一点之后,差不多DJ喊麦以后。”

见她皱眉,廖妍揶揄道:“怎嘛,你家那位给你设门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