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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求我不要死 木倚危 19905 字 1个月前

她指使山本武去找能用的药给他们带上,等人能起来之后爬去医院。

“……说起来,”她纳闷道,“我一开始应聘这个岗位是因为没人会来寻医。为什么你们会来这里?”

沢田纲吉:“不知道。但是风纪委员们把我们抬来了这里……”

说着他也觉得奇怪:“以前好像确实校医室不怎么会有人来。”

他呆呆地补充:“好像小秋来了之后,校医室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了。真好呢。”

稻川秋:“……”你在好什么。校医室热闹,听听,这像话吗。

她最初可是冲着清闲没事干才来应聘的好吗。

算了,这是以后要算的账。她大手一挥,三个少年一个赛一个凄惨地处理好表面伤口,然后你搀我我扶你地往外走。其中狱寺隼人最惨,他的小腿被抽了一记,只能被伙伴们夹在中间,扮演僵尸往外蹦。

偏偏这僵尸还不安分。他疯狂地向十代目表示愧疚和失职,“十代目这都是我的错!”“十代目我让您受苦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之类的话层出不穷。因为太过激动,他整个人摇晃得更加厉害,沢田纲吉同样被他带得慌慌张张地表示不要那么郑重,大幅度挥手,“不是你的错狱寺君不要再说了!”“没关系……没关系……”少年崩溃的呼声越发孱弱。

最惨的其实是山本武。因为他本来是毫发无损的那个,结果一个没留神,过门槛的时候被他俩咚得带倒在地,三人俄罗斯套娃一样倒在一起,哎哟哎哟痛痛痛成一团。

稻川秋:“……”

这什么倒霉熊剧情。

“对不起……”沢田纲吉从地上爬起来,第一反应是道歉。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稻川秋:“小秋,我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稻川秋:“……”

她不存在的良心突然痛了一下。

虽然医院离这里还有两公里,虽然三个人里腿脚好的只有一个人,虽然……虽然虽然,但是你们可以挺到医院的,对不对?

眼看着三人又跌跌撞撞地把彼此扶起来,踉踉跄跄你碰我我碰你地往外走了,稻川秋沉默了一下。

“唉,我这个人就是太好心了,”她在心里想,“要是太宰,管他们去死呢。”太宰治自己只会迫不及待地去死。

就当我是个好人。

她伸出手,指尖对准了三人。有一个恍惚,她想起了自己上个世界也曾经对某个人这样帮忙……嗯,应该是松田阵平。

粒子在空中汇集,而后开始啃食现实。

正在前进的沢田纲吉忽然觉得身上的疼痛好像减轻了一些。不过,应该是错觉吧,他转头看了一眼狱寺隼人脸上的血,马上觉得自己的胃又痛了起来……

倒是狱寺隼人忽有所觉。

银发少年想到什么,急急地回头。

稻川秋已经放下了手,视网膜上猝尔飞逝的金光如同错觉,好像从来没有存在、仅仅是他晕头晕脑、神经紧张下的产物。

……她刚才戴符文耳饰了吗?

狱寺隼人吃力地回想,却没有细节。

“欸欸,狱寺!你这家伙别往那边倒、看路啊!”山本武惊呼着提醒他。

狱寺隼人只好将注意力转回去好维持平衡。

在拐角即将离去的地方,他微微游移了视线看过去。

“……”

那儿什么都没有了。

“她叫,小秋吗?”他突然艰涩地问。念到这个亲昵的音节时,仿佛口舌被黏住。

“如果狱寺君想要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问噢。”

“没错。名字的话,果然还是应该自己问吧!这也是一次正式的认识哦。”

“……知道了。”哼!

狱寺隼人想,大不了他去翻学校的职员表——就不信找不到她的名字!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好多个月。

距离稻川秋来到这世界已经过去了半年,秋天早就走了,冬天更是已经离去,春天的雨水浸润着大地,整个世界都呈现出斑绿色的明亮。

沢田纲吉抱头发出了痛呼:“等等——不是踏春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考核了!!”

第76章 Chapter76攀高

Reborn收起10T大锤,Cos狼王,站在他旁边微笑道:“首领必须要有将生活中的一切化身为挑战的觉悟,如此才能够带领家族走向繁荣。蠢纲,我这是在培养你。”

沢田纲吉:“这就是你把我们扔在狼窝旁边的原因吗?!”

“嘘——”杀手保持表情不变,“小心声音太大引来大灰狼把你叼走唷阿纲。”

沢田纲吉撑着手臂爬起来:“要叼走也是先叼走你吧……童谣里不是都有大灰狼叼走小孩子的剧情吗……”

Reborn确认他站稳了:“你说错了,人类。”

“哈?这又是个什么称呼啊?”

“我可不是人类。我是狼王。”

Reborn招一招手,狼窝边的几条狼便缓缓立起身往这边走来。沢田纲吉头皮发麻,看着穿着Cos服的婴儿混迹其中:“喂,你不会是想让我和它们搏斗吧……”

“我怎么会给弟子布置这样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在沢田纲吉“这是侮辱吧侮辱!”的抗议声中,杀手微微一笑,“我会将它们留在这里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它们可以自由活动,只要你能在它们的追杀中坚持三个小时,就算你胜利。”

他拍了拍灰狼的头,獠牙凛凛的灰狼欺软怕硬地蹭了蹭这小婴儿的手。

“你可以把自己藏起来,也可以和它们对抗。只要撑过三个小时,考核就通过了。”

沢田纲吉不敢相信:“就这样吗?”没有别的陷阱了?

倒不是他突然自大起来了。只是,Reborn出现以来,给他的选择向来只有——拼死了也要去完成。

Reborn没有给过他放弃、藏起来的选项。“连首领都到了自顾其身的地步,这个家族也离灭亡不远了,”杀手用平淡而冷酷的语气叙述,“所以阿纲。你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饶是沢田纲吉仍对加入彭格列有所疑虑,但他已经知道。

他没有后退的选择。

这时候,Reborn居然说他可以躲起来?真的假的?假的吧。杀手从来不是那么宽容的人。

沢田纲吉怀疑地看向杀手。后者果然也不负所望:“但是,还有一个前提我恐怕你要知道。”

“你的同伴,也都在这座深山之中,同时他们没有逃跑的能力……如果你不去帮助他们。”

Reborn顿了顿,抚摸狼头,幽幽道:“这些大家伙已经饿了三天了呢。”

沢田纲吉:“……”恶魔啊!这人是恶魔啊!

他还想挣扎:“阿武和狱寺君都比我厉害,他们怎么会没有逃跑的能力呢?”

杀手微微一笑。

沢田纲吉:“……”有没有人来把他带回地狱啊!!!

“除此之外,”Reborn道,“我想你应该还认同了其他的同伴吧。”

“三浦春、屉川京子、碧洋琪……她们也在这座山里唷。”

“……这里面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奇怪的名字?”碧洋琪需要谈判能力吗?有狼敢靠近她吗?

“如果上面这些名字对你而言分量都不够的话,”Reborn晴天霹雳般扔下炸弹,“稻川秋也在这座山里。”

沢田纲吉果然大吃一惊:“什么?!她不是说不会来踏青吗?”

“我怎么知道呢?咦?也许是我记错了也说不定,我的年纪大了,根本记不清有谁参与了这场游戏呢。”

婴儿咳了两声:“包容一下。年纪大了记性就会变差……”

谁信你啊!你这个恶魔婴儿!

“你说清楚啊,小秋到底有没有来?不要骗人啊!”

“嘛。十分钟转眼之间就过去三分之一,只剩下七分钟了呢……”狼王看了看表,惊讶道,“你真的还要在这里问东问西吗?”

“你……!为什么不早说已经在计时了啊!而且小秋到底在不在山里,你快说啊!”

沢田纲吉慌张地大喊,东张西望,疯狂寻找可以逃跑的路径。

“六分四十三秒、四十二秒、四十一……”

恶魔不语,只是一味倒数。

沢田纲吉慌不择路地逃了。

从方向上来说,他完全跑向了更深的山——简而言之,完全跑反了。

杀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影之中,自言自语道:“合格的首领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阿纲,你做好准备了吗?”

灰狼蹭了蹭他的手掌心,急不可耐地想要前往狩猎,被他轻而易举地安抚回去。

“乖一点。临时用一座山做游戏场,可是花费了我不少力气……”

落叶重重地堆叠成丛,在行人的踩踏下发出油炸的滋滋声,偶尔有鸟啼的细声一溜烟儿飞过,回过头去山还是山,林还是林。

稻川秋抱着手臂走了一会儿,盯上一棵颇高的大树。

叶冠葳蕤,树斑明绿,最重要的是,有一根横贯而出的粗壮树枝,适合坐卧。

她拍了拍手,抱着树干,攀着树枝,转眼便爬了上去,坐下的时候又仿佛卸掉了全身的力气,懒洋洋地倚着树开始啃磨牙棒。

她当然是不大乐意参加这种少年人踏青活动的。Reborn却和她说只要她过来充当人质,就给她委托意大利那边送来的初代的遗物。

“Giotto他们的遗物给我,”她诧异道,“这不合程序吧。”

历经九代,初代的留下的东西早已经变成彭格列的象征之一,连出借都很难,更妄论送给某人了。

简直像个骗局。

“本来就和你有关的初代遗物,给你本就是物归原主。”Reborn道,“只是看你想不想要了。”

“……说是物归原主,结果还有前提条件对么,”她刺了它两句。

“毕竟说服九代目这件事上,我出了很大的力,”杀手毫无羞愧之意,“就当是为了报答我。”

“好吧。我同意。东西呢?”

“之后会有专人送来。”

几句话就把人钓上来,真是直钩钓鱼愿者上钩。

稻川秋晃荡着小腿,看着树下两匹狼走过去,无趣地掀了掀眼皮。

就拿灰狼来考验彭格列的未来十代目?相比起Giotto他们的经历,不禁让人感叹一代不如一代……

坐在高处俯瞰着地面,好像是一种身体的习惯。稻川秋忽然想起意大利西西里的彭格列城堡。她有几次坐在最高的塔楼上往下看,家族里的成员们都小小的,蚂蚁一只,谁在做什么都一目了然。蓝宝说她老在塔楼上像长发公主,什么时候把头发垂下来让人爬上去?她说她是在勘测情报,如果她是间谍,那么彭格列现在已经腹背受敌。

Giotto笑着说如果你是间谍,那就应该暗杀我,那可比勘测这些情报有用多了。

那不是打不过你吗,她说。

“你这家伙还真敢想啊!”G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因为这几句话,她那几天又被阿诺德“重点监视”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间谍,”情报部长冷淡地说,“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去传递情报。……想睡觉去沙发上。”

她打了个哈欠,没多久就被蓝宝“偷”了出去,两个人在领地里到处跑。

说真的,她如果真的是间谍,彭格列早灭亡了一百次。她真的知道很多关于彭格列的情报。后来她不禁担忧地向阿诺德提议,谁都能上塔楼的话,彭格列的情况不就被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你想对彭格列下手?”阿诺德看了她一眼,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嗤笑。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她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在他背后学蓝宝做了个鬼脸。

略——

因为动作很不熟练,被他抓到了。

阿诺德:“……”

他冷哼:“幼稚。你以为谁都能上彭格列的塔楼么?”

于是稻川秋发现,能上彭格列塔楼上的人原来寥寥无几。高度不仅是视野、远方、太阳,更是金钱、权势、地位。站在高处的人可以俯瞰低处的人,坐在塔楼上的人能够看着底下的人忙忙碌碌,怎么不算是一种优待呢。

穿越之前,没人教过稻川秋往高的地方走。可能是因为她接触的人太少,更没有人会牵着她的手往上走。

是来了彭格列之后她才慢慢地习惯了往高的地方跑。包括在屋顶上乱跑被G探出头骂,包括在塔楼上看远方的太阳被楼房啃下一角又一角,包括她遇到一棵树的时候下意识不是就那么在它的树荫处躺下、而是爬上去,晃着小腿看着蚂蚁们乱跑。

习惯养成需要多久呢。

对于稻川秋而言,这是一个近乎漫长的时间。她需要一整个世界的时间来改变自己的习惯,最后在遇到一棵树的时候爬上去。不管它是杉树、榕树还是樱花树。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险些忘记了很多人。但关于他们所留下的身体肌肉记忆,时至今日都还在影响着她。

她翘了翘唇角,很快又抹平了。

……初代都已经全部不在了。

再回忆起从前,仿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所能做的,也仅仅是配合——十代目的老师,以得到他们的遗物了。

山本武挠了挠头。

他尝试喊了两声:“有人吗——”

声音在山林间回荡,除了惊起的鸟之外没有任何人回应。

“好!看来小婴儿说得没错,”他却没有沮丧,反而兴致勃勃地将棒球袋打开,取出棒球棍挥了挥,“真的是一场了不起的冒险啊!”

Reborn告诉他,今天会给他们安排一场冒险,其他同伴也都会参加,问他愿不愿意参与。

那还用说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就是有点可惜小秋不在附近……”他有些遗憾,“那现在的目标就是找到小秋和阿纲……还有其他同伴……嗯,走这条路好了。”

他选了一条路走了进去,身影逐渐被树影吞没。

第77章 Chapter77时移境迁

涩春岳是东京境内的一一处山岭。所辖地域看似不大,实际上山脉衔接富士山,常有登山客发烧友沿着山路前进,不知不觉就迷失在了山间的迷雾里。

并盛中的踏青本只安排在涩春岳一块极小的地域内,然而,来自意大利的家庭教师却大胆地将场地扩大到了整片山里。

……说那么多的本意,是想要表达,此恶魔教师有多么得不人道。

脚跟被一根横剌的枯木划了一下,血液薄薄地结了一层痂,不久又在运动中裂开。沢田纲吉灰头土脸地扒开挡路的棘木,身后若隐若现的狼嚎让他不寒而栗。

“骗人的吧……这是梦这是梦……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嗷!”

他被树根绊倒,脸朝地式摔了个狗啃泥,晃晃脑袋半天爬不起来。但因祸得福,他意外发现了一个树洞。

离地面有点距离、爬上去的话应该能把自己藏起来。说起来狼嚎的声音似乎远了一些、如果留在这里的话,或许能够撑过三个小时。

棕发少年脸上沾着大块大块的泥土,毛茸茸的头发被汗水黏成一络一络。他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树洞,它隐蔽、昏暗、安全,简直像是蜗牛的壳、寄居蟹的家,仿佛住进去了外面的风雨就再也不会靠近了。

沢田纲吉对于这样的环境,是再熟悉不过的。

就像他在被追着打的时候,潜意识会跑到小巷里、而不是大路上,他会把自己缩在墙角里,阴影里的一小角对于他人显得逼仄,对沢田纲吉却是刚刚好。

……如果一辈子都能够刚刚好,好似也是不错的。

可是蜗牛的壳踩上一脚就会碎,寄居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换新家。时间、外力、世界,各种因素让龟缩在狭小的世界里——让这个选择充满了不确定。

如果是以前,沢田纲吉愿意冒这样的风险、也习惯了冒这样的风险。

可是……

可是。

少年的鼻尖渗出了汗水,他忽然咬牙,举起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脸。

“不行……不行,”他快快地转身了,好像多看一眼自己的决定就会动摇——哪怕这本是不可能的——举起乳酸堆积的小腿慌乱地跑了,谁知道跑去哪里呢,反正不能就停在这里。

“小秋、阿武、狱寺君……还有大家!都在等着我呢!”

就算知道Reborn说的话肯定有水分,大家未必真的就失去了逃跑行动的能力,可是这就是一场赌局,沢田纲吉战战兢兢地被推上了赌桌。

他发现,在这场赌局中,他唯一的筹码是——

想要坐上赌桌,至少得有筹码吧?钱财、权势、你自己的命、别人的命……

沢田纲吉自己的命好似不大值钱,他一开始没好

意思把它放到赌桌上。可是稻川秋的命、山本武的命、狱寺隼人的命……大家的生命如同一枚枚轻飘飘的筹码,杀手轻轻一笑,桌子上当啷声响,他问,阿纲,你要来么?

他唯一的筹码是他自己的生命。

沢田纲吉闷头前进。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在山林里好狼狈的家伙,没有死气弹作用的情况下,居然也有了拼了命都要完成的觉悟。

“倒是有点样子了呢,蠢纲。”

在他身后,杀手站在高高的树梢上,看着他前进的影子,微微一笑。

狱寺隼人闹出来的动静很大。

不如说大得过头了:在发现自己被投放进荒郊野岭、十代目又不在附近的时候,这个暴躁分子直接掏出了炸弹开路。

好几棵树都被他炸倒了,不妙的是这没有达成目的,反而引起了小片的火灾,直接将他包裹进了火海之中。

在火焰升腾之间,隐隐能够想象几天之后的报纸上刊登新闻,《不明男子引起山火,确认为国际友人被遣返出境》《山火燃烧の犯人!尸体未验明身份》,狱寺隼人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闯了祸。

如果被遣返了,谁来为十代目鞍前马后?如果被烧死了,十代目的左右手不就没有了吗?!

为了避免这种悲惨结局,狱寺隼人运用毕生所学,在火焰附近制造了一片隔离带,成功将Be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理论上隔离带似乎容易制造,但实际上是极累的苦活。狱寺隼人顾忌炸药的威力太大,只能亲自动手挖坑砍树,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把这工作完成。

“呼、呼、呼……”

他累得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整个人狼狈得好像诈死后刚刚把自己从棺材中挖出来的尸体。

累得不想动。

不行!不行!十代目……!

优秀左右手猛然挺尸而起,激吓起一大片鸟叫,灌木哗哗哗的声音持续片刻,有人疑惑出声:“有人吗……?”

狱寺隼人和来人对上眼,惊呼:“怎么是你!”

“不要露出这么失望的表情啊哈哈哈哈,”山本武走过来,向他伸出一只手,“这附近怎么这么黑?”

狱寺隼人看着他的手心,半天才把手放上去:“……你的手怎么这么红?”

“遇到了一只……嗯,年轻熊?总之我跟它打了一架,好险好险!赢了!不然你就要在它的肚子里找到我了。”山本武用力把他拉起来,“所以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好像闻到了焦味。难道你在烧烤?”

狱寺隼人没好气道:“我把你烧烤了怎么样?看不出来吗棒球笨蛋,我是把这里炸了!”

山本武愣了一下,正经了脸色道:“没关系,我不会举报你的。”

狱寺隼人:“……”

两人汇合之后,简单总结了一下情报,便打算一起出发。

“但是……往哪个方向走呢?”

两人面面相觑地僵持了一下,接着山本武靠着直觉、狱寺隼人靠着鸟飞行的痕迹,两人选择了同一个方向。

“说起来鸟飞行的痕迹,也能判断出其他人的行踪吗?”

“嗯……集中精神的话是能做到的。”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狱寺!我们大概还有多久能遇见其他人呢?”

“……怎么这么多问题啊你这笨蛋!我怎么知道!走快点!”

两个人拌着嘴,又穿过了几条蜿蜒的小道。清晰可见地上的脚印通向某个方向、他们追着这脚步跑,然后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树影之后,棕发少年握紧了树枝,大气不敢出。不久之前他被一头熊追了半路,虽然很快它就对他没了兴趣,但他还是变得草木皆兵起来。

如果是野兽的话,他小幅度地挥舞了一下树枝,我就……我就把树枝扔出去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后赶紧跑。

毕竟不能指望他和野兽搏斗吧。

沢田纲吉满脑子都是吾命休矣时,山本武和狱寺隼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清晰又新鲜的脚印,看来我们离得不远了。”

“会是谁呢?真想马上就追上去啊。”

“那还用说!肯定是十代目大人啊十代目!”

“虽然也很想看到阿纲,不过打赌的话果然要是不同的答案吧,我猜是小秋!”

“……谁想见到那女人啊!棒球笨蛋!”

“哈哈哈哈哈对啊!我现在就想见到小秋了!”山本武哈哈大笑。

“……”是狱寺隼人郁闷地踹了一脚路边老树的声音。

“什么人?!”

狱寺隼人收回脚,惊疑不定地喊道。

树的后面冒出半个脑袋,沢田纲吉挠了挠脸:“是……是我。”

他露出了又腼腆又高兴的笑,下一秒就被两个人抱住了:“噢噢!太好了!大成功!任务进度+1!”

“欸欸欸等等——咚!!!”

被熊吓得魂不附体的十代目站立不稳,在同伴们的拥抱中往下倒,三个人倒在一起,彼此身上都沾满了泥土枯叶,好似三只摸爬滚滚滚打的毛毛虫兄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对视一眼,就像是被戳到了笑穴一样,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在地上滚啊滚。

“好!”沢田纲吉坐了起来。

他把手伸了出来,这是一个邀请大家一起加油的姿势。从前,他可从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但现在才发现,邀请同伴和自己一起往前跑,分明是再容易不过的、本该刻在灵魂里的事。

他的声音从轻到重,从些微的颤抖到坚定,眼瞳明亮好似恒星聚变时汇出的火光:“我们的任务是……找到我们的同伴!”

“加油!加油!加油!”

他们站起来,聚在一起,在逐渐变得昏黑的小道上前进。

三个小时早就过去了,但游戏迟迟没有结束。

——事实上,只有找到所有的同伴,才是真正的结局。

稻川秋打了个盹儿,猛地睁开眼睛。

穿着日式和服、头戴高冠的青年温润的眼眸瞬间碎在了朦胧的夜色中,梦结束了。夜风吹动她的碎发,鼻端嗅到草木的气味,仿佛与呼吸作用共振,她有些涣散的目光聚焦,忽而定格在远处的小点上。

沢田纲吉三人终于在山脉间找到了零散分布的同伴,现在只差一个人。天色已晚,他们举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向着四方照亮,寻找落单的同伴。

手电筒的光在林间碰撞折射,照亮了年轻的彭格列们的面庞,他们呼喊着、逡巡着、沾着泥土的脸好狼狈。

稻川秋忽然想起来,曾经她莽撞行事,被Giotto罚在领地里等他们回来。她在塔楼上等了一天,好晚了,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脑袋,把她喊起来。

“我可是拼尽了全力赶回来找你!”蓝宝不满地撇嘴,“结果你居然睡着了么。”

“只有你回来了?”她捂着脑袋嘟囔。

“Giotto他们慢一点,但也慢不了多少……喏,回来了。”

她从塔楼上探出脑袋去看,年轻的彭格列初代正携着同伴们匆匆归来,踏过门槛,鱼龙而入,火把熊熊地燃烧着照亮他们,投向阴影,青年脸上和披风上都沾着敌人的血,往前走的时候,尘土在他们身后飞扬,胜利追着他们跑。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金发青年若有所感,忽然抬起了头,看向塔楼——看向她的方向。

看到她时,灼灼的眼眸弯了起来,青年喊她——

“小秋!”

沢田纲吉抬起头,看到了坐在树上的人。

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儿,仿佛是跨越好多个世界的孤独。他情不自禁大呼出声,弯起了眼睛,向她招手。

而坐在树上的人,好似有片刻的恍神。反应过来之后,她露出很淡的笑容,触目惊心得让他屏住呼吸。

——从此终身难忘。

第78章 Chapter78纵横学

“爬得真高呢,”山本武把手掌搭在眉骨上,抬头估量,“好厉害……感觉有五六七八九十米。”

他一只手做喇叭状,一只手使劲挥动:“喂——小秋——!听得到吗——我们来找你了!”

好家伙,他说的“我们”可真是浩浩荡荡一大群。

除了经常见到的三人,还有毒蝎子碧洋琪、校花笹川京子,她的闺蜜黑川花和哥哥笹川了平、波维诺家族的下任继承人蓝波,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一平、隔壁学校的三浦春、还有……呃,一只黄鸟。

这些人中,有一些和稻川秋仅

仅是点头之交,有一些却算是有交情。比如说那只黄鸟。稻川秋很确定就是她认识的那一个——并盛再没有哪只鸟儿的嘴能有那么大了。

她也抬起手来挥了挥,黄鸟很乖地飞到了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脸。

“你是来找我的吗?”她小声地问它。

“秋!秋!啾!”

它喊她的中文名字,喊着喊着就变成了啾啾啾。

稻川秋把它戳得翻了个跟斗。“我严重怀疑你是故意的。是秋不是啾。”

它叫得更大声:“啾!啾!啾!”

“……算了。随便你怎么叫。”

大嘴巴鸟儿啄了一下她的手指,叫得更欢了。

跑到树下的几人抬头看她,认出黄鸟的时候,表情都变得有些诡异。

“那不是云雀学长的宠物鸟吗?云豆看上去好像认识小秋。”山本武仔细辨认着。

刚才他们在山中寻找同伴时遇到了云雀恭弥。站在五头黑熊的尸体面前,黑发凤眼的风纪委员长冷淡地投下来一瞥。

“来得这么慢?”

沢田纲吉的脑神经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就被抽飞了。纵身起飞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飞出五米外顺势跃入黄泉比良坂,结果没有。

他轻飘飘地摔了个屁股墩,茫然地看过去。

云豆唱着并盛中的校歌,飞到了主人的肩膀上。云雀恭弥握着浮萍拐的动作一松,偏头看它时神情温和,“你也想去见她?”

云豆啾了两声。啾得不太标准,像“秋秋”。

沢田纲吉昏头昏脑地看着浮萍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风纪委员长的威压实在可怕,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指一指云豆,让它跟着他走。

“那你就跟着他去找她,”他言简意赅地说。

云豆飞到了他头上,舒舒服服地扎了窝。沢田纲吉仿佛头上顶了个太子,目送皇帝大摇大摆远去,才瘫倒在地地松了口气。

……等等,松气松得太早了。

皇帝到底让他带着太子去找谁啊?!

好在太子比皇帝好相处多了,一路上不吵不闹,顶多唱点跑调的并盛校歌。当然了,因为跑调,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是校歌,直到三浦春皱起眉毛说好耳熟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

这玩意儿唱的居然是并盛中吗?!

在沢田纲吉脑袋上筑窝半天,终于挪窝的时候,居然是飞向了他们共同的目标。

“看来真的是认识呢,”山本武摸着下巴回想,“之前小秋不就是为了追一只鸟而到处跑吗?没想到是云豆。”

……没想到是云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真是让人心情微妙。尤其是云豆和她的关系似乎很好的样子。

一人一鸟叙旧完毕,稻川秋让云豆蹲到自己肩膀上,往下看。

“……”

她刚才怎么爬了那么高。

看出她有下来的意思,沢田纲吉不禁担忧:“要跳下来吗?可是这树也太高了!”

“话说小秋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呢……”

稻川秋耳朵很灵地听到了他的疑问句。

她淡定地问:“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第一次见面?

沢田纲吉想起那个下午。已经是去年的秋天了,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Reborn、狱寺隼人,甚至和山本武都还不熟悉,那个时候他还是遇到困难就会跑、跑不掉就把自己缩起来——好吧现在偶尔也这样——的样子,但也是那个时候他遇见了稻川秋。

他忽然发现,好像稻川秋出现之后,他的世界都变得丰富起来。虽然每个人单拎出来——尤其是Reborn——对他的影响都大得不可思议,但那天从天而降的少女简直像是舞台剧的开幕式。

舞台开幕之后,灯光打下,目光汇聚,在昏暗中沉浸多年的少年茫然地发现自己成为了主角。从此开始了都市奇幻冒险少年热血番……什么啊!什么Jump剧情!都说了没有版权费啊!

发现自己的思绪不知不觉跑了八千里,少年猛地摇头,把自己的脸狠狠地搓红,不知是心虚还是夜里温度低,哆嗦着说:“我记得你是从围墙上面跳下来的。”

啊,说起来,她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那个围墙上呢?他之前从未见过她、她出现得居然如此恰到好处。

“不是围墙,”稻川秋说,“其实我当时被一只鸟叼了起来,在天上飞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掉下来了。”

云豆叼住她的衣领,做出扑腾翅膀的动作。

肉眼可见带不动她。

“……”狱寺隼人无语道,“你这女人在说什么魔幻故事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鸟能把一个人叼起来飞。”

她忽视他,自顾自地说,“这次也是一样,不过那只鸟把我带到了这棵树上。”

狱寺隼人一个劲儿地翻白眼,沢田纲吉却担忧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该怎么下来呢?”

山本武出谋划策:“不如就这样跳下来,我们会接住你。”

沢田纲吉呆呆地赞同,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然后预估她跳下来的话,也许会把他们连人带人砸出三米大坑。

“……”

就在他还苦恼的时候,稻川秋支着手臂站了起来。

“跳水运动第一式——呃。好吧。不知道。那就跳树。”

她说着不正经的话,脸上明明只有淡笑却这般鲜活。

羽织的袖子被吹得猎猎鼓起,将她整个人衬得高挑瘦弱,像一只风中战战发抖的白鸟。她不以为意地站在树枝上的风口旁,任由世界穿过白鸟的羽翅。

屏住呼吸的时候能听到耳边的风声以及胸口器官传来的咚咚闷响。

三浦春双手合十抱拳,挣扎着摇头:“不行……不行!小春不是移情别恋的渣女!”

但是,稻川秋足尖轻点、往下坠落,最后站在她身前的时候。

她看过来了哦!小春!她是在看你哦!

是怎么跳下来的?——这样的问题一点儿也没有在脑海停留,马上就划走了。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三浦春捧脸:“渣女就渣女,小春愿意!”

稻川秋想了想,把云豆递给她:“要交朋友吗?”

“啾啾!”

“要!!!”三浦春眼睛里冒出星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抱住了她,“好高兴好高兴好高兴!小春今天真是太幸运了!!!”

虽然身上已经沾满了行路过来的泥土,却还是说自己很幸运吗?本来可以远离里世界却还是为同伴站到了这里,看上去普通的女孩却有着金子一般可贵的心。

稻川秋和她攀谈起来,很快笹川京子和黑川花几人也加入了对话。虽然神经并不在同一条线上,但她们奇异得很和谐。

大概友谊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就如同春天泛滥的花,哪怕有人气势汹汹地大喊我要断情绝爱烧光你这片大草原,友谊也冒头钻出来,根本无法忽略。

根本插不进她们的对话。一出声就会被黑川花不客气地说“女孩子密谈男生走开!”,哪怕是山本武也只能摸着鼻子败退。

但不管怎么说,都太好了。

大家都聚集在了一起,忙着摘眼镜的摘眼镜,忙着胃痛的正在胃痛,蓝波和

一平跑着打闹,三三两两的交谈让原本阴森的树林也变得温馨起来。

原来不需要多么明亮、多大瓦数的灯泡,就能够让人感到温暖。

“呀嘞呀嘞,真是没想到,废柴阿纲也会有今天,作为老师的我真是感动到落泪了呢。”

感动的氛围中,穿着保姆育儿服的Reborn出现,拿着列恩擦了擦眼角:“把孩子抚养到幼稚园的任务看来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挑战至少也要是国小阶段了。阿纲你准备好了吗。”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而且这口癖抄袭了齐木O雄吧!我们付不起版权费啊!”

沢田纲吉指着他,天崩地裂似的:“还有,你不会把整座山也改造成你的基地了吧?!”

“严格来说涩春岳也是富士山的一部分。如果我有能将日本的象征之一改造成我的个人基地的能力,我就不必发愁该怎么教导你了呢。”

好高明的嘲讽!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就算这么说。”

沢田纲吉只能孱弱地发出最后抗议:“国小阶段什么的……我觉得我上到幼稚园也就差不多了吧。”

“对未来踟蹰不前是大忌,”Reborn毫不留情,把他整个人捶进了地里,“咚!”未来首领眼泪汪汪地倒栽葱了。

“痛痛痛……”

再等他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大家已经生起了火。

“这是要放火烧山吗?”

“一点判断局势的能力都没有的话不如直接去黄泉比良坂报道呢,蠢纲。”

“什么啊…!我只是问问而已……”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谨慎地把自己的脑袋往后挪,远离顶着脑门的枪口。

杀手慢里斯条地收回手中的枪擦拭:“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篝火晚会。”

“刺激的冒险之后,总要有一场篝火晚会来加深同伴之间的联系。这就是首领的纵横学。蠢纲,你还差得远呢。”

“……如果你想告诉我这什么纵……纵横学,也是你的国小学习内容的话,”沢田纲吉无力地说,“我真的不能解聘我的家庭教师吗?”

第79章 Chapter79十年后

解聘家庭教师什么的,这种事情也就在梦里想想了。

沢田纲吉盘着腿坐在篝火边,揉着脑袋抱怨:“真是的,不要老是打脑袋啊……会变傻的。”

“哦?你指的是17分的试卷变成6分的试卷吗?”

“Reborn!!!”

篝火熊熊地燃烧着,大家围坐成圈,面庞被照得明亮,不知道Reborn是怎么做到的,烧烤材料也被送到了,大家兴致勃勃地用树枝削成木签,将鸡翅举在火上烤。

“说起来我本来想吃熊肉的,”山本武遗憾地翻着木签,“但太难处理了,也很难带走,所以还是算了。”

沢田纲吉额头冒冷汗:“吃熊肉……这个还是算了吧,野生动物可不能乱吃。”

“这不是不吃就浪费了嘛,好了——!小秋,给你。”

山本武把鸡翅递给了稻川秋。

被他细心刷上酱料的鸡翅在火中烤得刚刚好。肉本身的香味和木头的气味融合得恰到好处散发出来,布朗运动因为篝火而更加热烈,鸡翅表面滋滋冒油,花刀附近微微焦褐,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稻川秋却微微犹豫。

她收敛了微微翘起的唇角,谨慎地问:“如果我把它浪费了,你会生气吗?”

其实经过上个世界之后,她的食量已经变大了一些。但是厌食症——这个根深蒂固的毛病,已经追着她许多个世界阴魂不散,难以改善,察觉到记忆开始模糊之后,她对食物的接受度又下降了——面前这诱人的鸡翅对她来说不算洪水猛兽,至少也是拦路的怪物了。

“没关系,”山本武说,“本来就是给小秋的。”

“虽然很想劝你多吃一些东西、现在你看起来实在太瘦了,但是,如果小秋不开心的话,这些还是算了吧。”

“扔了也没关系,”他说着要把树枝递给她,“只要你开心就行——”

稻川秋踟蹰片刻,伸出手去准备接过,然而原本近在咫尺的人却忽然变得模糊起来,耳边听到一声“砰!”的炮响,与此同时浓烈的烟雾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

她有些错愕地睁大双眼。

小孩的打闹声和少年少女的谈话声都在这瞬间远去了。流动着的烟雾携带着她,一片轻飘飘的游移,她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只是十秒——她定住了目光。

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正望着她,在她注意到他的时候,弯了弯眼尾。

“哇哦,”她听到他小声的感叹。

之所以仅仅形容她的眼睛,是因为太近了——对方离她这么近,以至于鼻尖碰鼻尖,她只能看到他的眼睛,缱绻、温柔、甜蜜得有些发腻。

……不太对吧。

她战术后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紫罗兰眼睛并没有步步相逼,而是在原地含笑看着她。她得以看清对方的全貌:

白色的往上翘的头发,欧美人棱角分明的面容轮廓,紫罗兰的眼睛和眼下的刺青,穿着正式的西装,然而站姿闲适,神情似笑非笑,一手插兜,一只手……捏着棉花糖?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空气中传来的阵阵甜香又在提醒她没错:这就是棉花糖所特有的甜腻味道,简直要把人溺死在空气中。

【食我嗅闻】出毛病了?还是说突然之间又有谁对她的感情达到了“爱”的程度?可她应该有所感应才对……。

青年看着她吼了吼唇角:“Ciaoyo,tempoospiti.”

稻川秋:“……Italiano”

意大利人?

巧了,她听得懂意语。虽然是两百年前的,但只要知道基本的语法和词汇,他们就能交流。

她从善如流地用意语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食我嗅闻”作用,对方应该不认识自己才对。她也不认识这样一个特征鲜明的角色。

回想起Reborn曾意味深长地评价她“玩弄时间”,而这个世界有“十年后火箭筒”的存在,稻川秋猜想自己来到了十年之后。

只是不知道十年后的自己遇到了谁、经历了什么,以及——在不在原来的这个世界里?

青年也学着她的口吻,流利地回答:“白兰杰索,这里是意大利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的外围街道,我是你的未婚夫。”

“……”

“…………”

稻川秋战术后仰:“你在开玩笑吗?”

“我看上去像在开玩笑吗?”

白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西装:“我这样打扮,看上去难道不像为了精心准备婚礼的新郎吧。”

好像确实是面料很贵、剪裁也很合身的名贵西装。可是……

“恕我直言,”稻川秋诚恳道,“穿西装的不一定是新郎,还有可能是抢婚的。”

白兰微微睁大了眼,接着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人笑点好奇怪。不会真的是来抢婚的吧?

他身后的红墙并不高,她趁着他笑的时候攀上去,发现大教堂的塔尖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虽然建筑重重叠叠,但隐约能看见附近的街道被清场了,好像有玫瑰花瓣在空中飘。接着,街道上出现了一些穿着黑衣服的人,左顾右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行动匆匆。

不会是什么嫌疑犯抓捕现场吧。

稻川秋再往下跳,正想问奇怪青年知不知道十年后火箭筒的维持时间,手突然被抓住了。

“……?干什么。”

“啊,得赶紧跑了,”他说,“不然会被追上了。”

喂。居然真的是嫌疑犯抓捕吗!!!放手啊!

稻川秋有点后悔自己没有随身带

手铐或者炸药了,她试图把手抽出来:“抓你一个而已,不用把我拖下水吧……”

失败了。

青年的手掌比她的大一号,在她下意识的挣脱中用力,包裹住了她的手指,温热、修长、若有若无的甜腻。

他笑够了,终于停下来,抓着她的手,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那可不行噢。没有秋的话这场抢婚不就没有主角了吗。”

稻川秋茫然了一下。

什么。真的是抢婚?真的假的?十年后她会和人结婚?然后被抢婚?

“新娘子当然应该是我一个人的才对啦,”他牵着她的手,趁着她发愣,顺势把她抱了起来,稻川秋听到他很小声的嘟囔,“哪怕现在的不可以,那之前十年前的秋只属于我。”

虽说是抢婚,但青年毫无低调的意思。他轻点足尖,居然带着稻川秋一起跃上了红墙——不对,不是跳,而是飞!

他身后展开一双洁白的翅膀,扇动时将他带上了天空。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高高兴兴地冲情敌们喊:“再见喽!手下败将们!秋是我一个人的了!”

稻川秋很想扒开他的手跳下去,可他好像已经料定了这一点,带她飞得很高。她往地下看了一眼——如果她一定要跳下去,大概明年这个时候大家就可以给她铲坟头草了。

“……”稻川秋松开了手,把自己躺平。反正最多再过五分钟就回去了。至于现在么……她想到不久之前幌沢田纲吉说她被鸟叼走了,嘿,谁能想到这世界上真的有鸟人呢?

白兰察觉到她的心思,笑意加深,在身后此起彼伏的攻击中移动躲避,却没有让她感到颠簸,两人没有远离大教堂,而是逐渐靠近在阳光下折射出彩光的教堂塔尖。

“你这家伙,快点把秋放下!”

“别以为只有你会飞啊混蛋——”

“把他拉下来,玉藻前!”

“Kufufu……”

因为白兰不走反归,身后的声音随着他们的移动而靠近,最后当白兰停下悬浮在塔尖旁时,稻川秋已经能够看清追逐的人影。

她瞳孔紧缩,几乎以为是幻境。

十年后沢田纲吉、山本武、狱寺隼人……这些人也就算了,他们毕竟是这个世界的角色,出现在这里至少称得上理直气壮。

可是松田阵平、中原中也、江户川乱步……还有那几个凭着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或悬立在空中,或乘着模样奇异的怪物的人……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到底是哪个世界?

“叮咚~快醒醒,”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她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倒映着她的面容,十年前的她显得稚嫩、青涩,可无论是哪个时间线的她,都一样得让人在看到的时候忍不住捂住心脏,听到从胸口升腾而起的扑腾闷闷的咚声。

“至少这一刻你可是我的新娘,怎么能把目光投给别人呢,”他说着,往她的手里塞了一片发着光的东西。

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的塔尖的玻璃,倒映着几百年光阴明亮的玻璃,仿佛能有一瞬间代表永恒。

“不要忘记我,”他轻声哀求,好像一个濒死的转瞬即逝在哀求永恒。

“……这一点,我无法保证。”

“那么,至少这一刻把我记住。”

烟雾从四面八方涌上来,那些扑过来的人们看清她的脸后,表露出的神情难以形容,但最后,他们却都异口同声地告诉她:

“不要忘记我们。”

“秋!”

烟雾将一切都笼罩了,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一切都扭曲着远去了。

“砰咚!”

稻川秋昏头昏脑地落地了,仍然是刚才的草地,篝火将她手中的玻璃折出明亮的光斑。

不是梦。

……那么,那些哀求着她的人……曾经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过吗?

第80章 Chapter80逃婚

烟雾一拥而上,将眼前的人包围,山本武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伸出手探向浓舞,姿势像在水中捞一片月亮——

他的手被握住,月亮被他拉出水面,月光扑面而起。

“……”

少年睁大眼睛。

夜风将女人的额发吹得凌乱,露出她一双铅灰色的、被火光染上金色的眼睛。他看到她瞳孔中倒映着的火星在夜色中明灭,接着是他怔愣的脸。她的面庞轮廓与稻川秋一般无二,但看上去更年长些,褪去了青涩,显得更加慵懒与自如。

烟雾包裹在她身周,显得她朦胧隐约像森林传说中的妖怪。

“你……你,”他难得笨拙地停顿了,理性提醒他这应当是十年后的稻川秋,他知道十年后火箭筒,可是感性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倒是时间的不速之客低头看看他,看着他保持着姿势递过来的烤鸡翅,接了过去:“谢谢。”

山本武才重新找回了语言系统,看到她的穿着时,不大好意思地小声道:“你是在什么宴会上吗?吃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而且……他迟疑地想,小秋不是不喜欢吃东西吗?难道十年之后改了这个毛病?

“咦咦咦咦咦——?!”

不等山本武再次询问,烟雾彻底散去,忙着去安慰大哭的蓝波的众人看清了这边的情形,纷纷大惊失色。

三浦春捂着脸尖叫:“怎么会……突然变得更漂亮了!是秋酱吗?是秋酱吧!我不会认错的!”

沢田纲吉原本正把蓝波抱在怀里安慰,不经意间投来一瞥后彻底呆住了,接着他的脸像火车头的蒸汽炉呜呜呜地通红了,头上开始冒蒸汽。

狱寺隼人一把抓住趁机逃跑的蓝波:“蠢牛!你乱扔什么东西!别给十代目添乱!”

“呜哇哇哇哇哇哇——!要——忍——耐——”

蓝波大人一边忍耐一边踩了他的脸一脚,挣脱跑走,狱寺隼人却没有精力再去追他,银发少年有些茫然地保持着被踩时的姿势,眼睛看着突兀出现的女人。

……这个世界真的有妖怪吧?……喂,没准那家伙就是妖怪……等等、十年后火箭筒,所以她十年后是这样的吗…?

他大脑中的理性就这样在炮筒中相继纠缠混乱,龙卷风般扫清所有思绪,根本没有余地留给他去思考其他。

因为这位来自十年后的不速之客,大家都呆滞下来。

而罪魁祸首毫无自觉,正在拆分一只烤得正好的鸡翅。这个动作配上她身上的服饰,怎么看怎么诡异。

沢田纲吉惊疑不定地指出:“呃……嗯,难道小秋你身上穿的是,礼服吗?你十年后……不对,你是在cos宴会穿着吗?”

话说到一半,想起笹川京子等人并不知道彭格列和十年后火箭筒的存在,他生硬地转了话题。

稻川秋把树枝放下:“没关系,不是宴会。”

“诶?可是看上去很隆重的样子……”

“哈哈,因为是在婚礼上啦。”

“??!”

沢田纲吉的下巴瞬间砸到了地上:“什什什么???”

他下意识避开了最有可能的可能:“是在参加别人的婚礼吗?不会是当伴娘之类的重要角色吧?”

他抱着头,发出了晴天霹雳的崩溃呼声:“蓝波!你闯的祸也太大了!!!”

蓝波被几人围追堵截,无路可逃,最后蹦到了稻川秋身边,被她一把抓住。

“原来是你毁了我的计划,”稻川秋幽幽道,“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了教堂。十年前的我如果不知道我的计划,又回去了怎么办。”

蓝波被她提起来,呜哇哇地吸鼻涕:“……”

稻川秋:“……”

看惯了十年后的少年蓝波,再看他现在的小屁孩样子,还真是不习惯。

她把他高高举起,轻轻放过,小孩刚刚落地,又乐了起来,跑去跟一平继续打闹。稻川秋坐下来,接着篝火烤了烤手,暖洋洋的。她眯着眼睛,轻快地说:“还有三分钟。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快点问。”

大家就在等她这句话似的:“确实很想问呢!所以小秋你身上的是婚纱吗?”

稻川秋提了提裙摆,洁白的纱绸在火光中显出漂亮的图案,有种流光溢彩的昂贵。她问:“不像吗?”

少年们凝视着她。

……像。或者说这当然就是新娘的打扮了。这样隆重、这样美丽,出现在婚礼上才是理所当然,不是吗?

可是……可是。

当这个问题被解决,下一个问题就迫不及待地涌上了心头,像摇晃之后,汽水中的气泡往上涌,可是瓶盖没有被打开,汽水本身便被这气泡弄得酸胀不堪。

——你是新娘,那么,新郎是谁?

沢田纲吉轻声道:“十年后的小秋,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吗?”

山本武喟叹一样:“那么说,只剩十年的时间去奋斗了。”

狱寺隼人很想刺她两句,说撒谎精居然也会和人相爱、真心相待之类的讽刺话。话到了嘴边他才猛然惊觉比起嘲讽,这话更酸得令人发指。他抹平了嘴角,撇过脸去不再去看她。反正不管怎么样,和她结婚的又不会是他。

稻川秋托着脸,一一看清了他们每个人的表情。

啊啊,十年前的这些家伙真是好懂呢。不像是重逢之后,一个个都难懂得很,不像现在这样,心里想什么、脸上就表现出什么。

把目光放远,似乎置身事外、在树冠中隐匿身型的Reborn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与她对视。

杀手倒是十年如一日地扑克脸,根本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一张大扑克带出了好几张小扑克,真是厉害。

她捧着脸噗嗤笑了。

“虽然是婚礼,”她留有悬念地说,“但是主题可不是相亲相爱的童话故事。”

三浦春兴奋地提问:“是什么主题?难道是——”

她看向三浦春,对她比了个wink:“没错。其实是超级潮流的逃婚主题!很帅对不对?”

三浦春果然星星眼地赞同:“逃婚!自由!浪漫!不愧是秋酱!”

“逃婚……?”而沢田纲吉失声确认。

“嗯。”她点头,“本来已经站在了教堂的中央,被神父问到‘你是否愿意’,需要答‘yesorno’了。可是突然又觉得就这样结婚的话真是可惜啊、还是等下次吧,于是就这样跑出了教堂,开始逃婚。”

“那还真是——真是,真是很厉害的经历呢……”沢田纲吉讪讪道,对他来说,“逃婚”是一个又遥远又超出认知的存在,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逃婚成功了吗?”

“正在逃,”稻川秋淡定道。

山本武不经意似的,问:“假如逃跑失败了呢?”

稻川秋仍然很淡定:“那就回去继续结婚好了。反正我又不讨厌新郎。”

随着她的声音,烟雾再次慢慢涌了出来,这是十年后火箭筒作用的特征,她很快就会回到十年以后。也许再一次见面要等上十年。

“还有问题吗?”

狱寺隼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话,这时候却突然急切了。他顾不上可能会露出破绽,转过脸来迫切地问她:“最后一个问题——”

“新郎是谁?”

稻川秋看着他的脸,好整以暇地说:“你好像对这个问题很关注?”

“喂——你!”他咽了一块石子似的,瞪着她。

“但是回答你们也没关系,”她弯着眼睛道,铅灰色眼瞳像宇宙不定的熵增,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无法预测答案,“我的新郎是……”

还来得及说完。烟雾一拥而上,将她整个人裹住,塞回十年之后,模糊的尾音不足以他们听清那个幸运儿的名字,下一秒,女人的身影消失了,像是一个留下悬念的恶作剧,叫人抓心挠腮,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属于这个时间线的稻川秋出现在原地,手中攥着一片彩色的玻璃。她有些茫然地看了它一会儿,又抬头看他们:“你们怎么了?”

三浦春:“好厉害!快速变装!这样的技能可以教给小春吗?小春也想学!”

沢田纲吉几人:“……”

不要什么都想学啊!!!

一个问题的结束,代表着其他问题的纷至沓来。坏消息是,能够回答答案的那个人却不存在于这里,甚至不存在这个时空,使得所有的疑问都只能塞回肚子里,时时闹得胃疼。

篝火晚会结束之后,大家又回到平时的生活中。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摸鱼。顺带一提,夏马尔争不过稻川秋的校医位置,只好蹲到门口的亭子里当保安。

“其实待遇也不错,”他很快和稻川秋一样躺平了。纪律由风纪委员负责,秩序也一样,他唯一的职责是当一个“保安”,坐在亭子里看学生上下课,然后随机冲上去搭讪女学生。

“就是那个拐子不讲理,”他摸了摸脸上的淤青,抱怨,“搭讪一下美丽的小姐怎么就违反纪律了!这是搭讪自由知道吗?再说了,他一个学生,居然管起员工来了!”

沢田纲吉一行人路过保安亭就被他抓着抱怨,听完之后嘴角抽搐:“你就不能不搭讪吗……还有,你说的‘拐子’不会是委员长吧……那是浮萍拐啊!别乱取名啊!”

“管他什么拐。不能结识美丽的小姐的人生还不如一坨垃圾,”夏马尔颓废地说,“我绝对不会放弃同时搭讪两个女生的。”

“……那你被抽的原因可能不是搭讪,而是群聚。”众人放弃挣扎。

说着说着,夏马尔丧尸挺立地直起上半身:“我看到了美丽的………噢她啊。”

他又躺了回去,懒洋洋地和转向走过来的稻川秋打招呼,并进行例行询问:“对校医工作厌倦了吗?”

稻川秋:“你脸上的伤好了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夏马尔郁郁地撇开脸,不想看这小丫头。

沢田纲吉很惊喜地和稻川秋打招呼:“小秋!你怎么在这里?”

“下班了,”稻川秋说。

虽然没下班的时候她也照样不在岗位上。随机刷新出现地点。

沢田纲吉看着她又要走,欲言又止地嗫嚅了一下。

山本武则直白得多。他爽朗地开口:“我们等会要去阿纲家聚会,小秋要不要一起来呢?”

出乎意料的是,稻川秋转过身来,沉吟片刻,答应了:“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