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动作很稳，它几乎是在落到手臂的一瞬间，就挥出了爪子，狠狠地抓烂了人类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当人类惊恐地试图甩动手臂将它砸落在地的时候，星星并没有丝毫停顿，而是跃上对方的头顶，稳稳地环视起其他慌乱惊愕起身散开的人类。
满月不久的小猫弓着背朝这些人凶狠地哈气，一双圆滚滚的绿色猫瞳里倒映着这些人慌乱失措的模样，半晌，才从人类的头顶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只留下了一道稚嫩的命令。
“管不住嘴，就抓烂它。”
球球愣住，星星……冲破了异能的封印限制？
小猫跑远了，混乱却才刚刚开始。
原本听到动静过来想要帮忙抓猫的人没抓住星星，一扭头准备关心被猫抓的人时，却发现这几个人好像都疯了。
他们竟然在一脸惊恐地对着各自的嘴巴脸颊疯狂抓挠撕扯，就好像要生生把那张嘴从脸皮上撕烂掉一样。
他们的家人跑过来试图阻止，可所有阻止都是徒劳，因为挣扎得特别厉害，并且只要一松手，这些人又会开始继续抓挠嘴巴，有的甚至把嘴角都撕烂了，血都顺着嘴角下巴往下流，看起来格外惊悚。
“……他们难不成得狂犬病了？”
“那也不对啊，那猫那么小，而且只抓了一个人，不说狂犬病病发没那么快，其他人难不成几秒钟就会被传染？”
“那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被鬼附身了吧？”
“……还真有可能，外面阳气那么足，里面阴气也不少，说不定就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呢，而且我听说绿眼睛的猫辟邪，说不定真是他们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混乱造成的动静不小，谭昭昭也被吵醒，她一睁眼，就看到星星迈着小短腿扑腾着往自己身上爬。
她笑着伸手把小猫托到怀里，然后好奇地看向混乱的方向，“这是怎么了？”
同样听到动静出来的宋千仪瞥了眼她怀里软萌萌乖巧趴好的小橘猫，语气有几分古怪地提醒：“或许你可以问问你的猫。”
猫？
谭昭昭心底一紧，下意识护住星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过于警惕后，缓缓放松了情绪，皱眉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和星星有关？”
宋千仪耸肩，“不知道，反正我刚才出来就看到你的猫正从那个烂了脸的人头上蹦下来。”
至于前面发生了什么，宋千仪也很遗憾自己没有吃到新鲜一手的瓜。
谭昭昭眉心不自觉皱紧，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星星，安抚般地摸摸它的小脑袋，低声问：“星星有没有被他们打到哪里？疼不疼？”
旁边的宋千仪：“……？”
脑袋上缓慢浮现出一个问号。
她不可思议地问：“不是，你没听懂我的话吗？那些人估计是你家猫整成这样的，你不担心他们会不会来找你兴师问罪，先关心你的猫有没有挨打？”
“……你就不怕自己挨打吗？”
宋千仪搞不懂，宋千仪觉得谭昭昭好像把猫看得比命还重要。
就在两人说话这会儿，那边拼命拦着家里人“自残”的人也终于从别人口中找到了罪魁祸首，他们已经组队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宋千仪见状，眼神冷了冷，伸手把还站在原地没动的谭昭昭往身后拽了拽。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唐晋他们来给你撑场子，不然你真的要挨打了！”她语气有些急。
谭昭昭抿唇，没有去找人，而是抱着星星走到宋千仪身边，平静地注视着这些阴沉着脸找过来的男男女女。
还有他们身后仍旧在疯狂挣扎撕扯嘴巴的几人，和凑热闹的更多人。
“你疯了？”宋千仪没想到她根本没走，还就这么回来了。
对，怀里还抱着罪魁祸首猫！
“多谢，不过没事。”谭昭昭只来得及说一声谢，一群人就逼近了她。
星星在妈妈怀里炸着毛朝这些人哈气，刚刚见过和听过它邪门的人群不自觉停下了脚步，气势都无意识弱了两分。
“你就是这野猫的主人？你知不知道它干了什么？赶紧让它把我妈弄好，不然你信不信老子把它皮扒了炖猫肉吃？！”
男人凶神恶煞的瞪着谭昭昭，手也已经径直朝着星星伸了过来。
谭昭昭抱着猫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动作后，才沉声道：“你们说是我家猫弄的？”
她目光挪到那些像是疯了的人身上，哪怕星星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说，她也足够冷静，反问对方：“那你知道为什么我的猫谁也不找，就找他们吗？”
“……妈的，老子管你是为什么？把猫给我！老子就不信这猫真有那么邪门，真要是有古怪，那就杀了变鬼来找老子报仇试试！”
男人再次伸手。
这次谁也没有看清星星的动作。
它迅疾地跃出，避开男人手掌的同时，已经顺着手臂跑到他肩膀处，然后在稚嫩却凶狠的喵呜声里，尖锐的爪子已经抓破了男人喉结处的皮肉。
鲜血缕缕往下，围观者全都惊住了，下意识后退将这里空出好大一片，全都惊骇地愣愣望着星星，以及突然感受到致命危险，于是僵硬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的男人。
谭昭昭有点担忧地看向星星，但很快还是压下忧虑，和男人惊恐的目光对视，沉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的猫一直都很听话，从来不对着好人挥爪子，在你审判我的猫之前，我想你更应该好好问问你妈到底做了什么，又或者是说了什么。”
顿了顿，谭昭昭冷笑：“就算是中邪，中什么邪不好，偏要中这种烂嘴烂脸的邪？在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你最好是不要倒打一耙将错都怪到我的猫身上，不然真相出来的时候，别怪我打烂你和你妈的嘴！”
这时候，人群里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提气大声说：“我知道！我知道啊！那几个人凑在一堆讲人家女孩子的闲话呢，说得可脏了！我当时听不过去还捂着我家丫头的耳朵让她别听，可别教坏了孩子！”
“我家住得近，我们家里人也听到了，这几个人那张嘴可真是不饶人，啥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这下遭报应了吧，以前他们就是我们小区最爱凑堆讲闲话的，谁家的八卦都讲！”
“原来是他们几个，那真是活该了，一天天闲着没事干，就知道在背后编排别人，他们家里儿女也不管管。”
“现在不就有人管了？”
“活该！”
“就是……”
新的议论声起，男人的脸色青了红红了紫，最后恼羞成怒地伸手想将气发泄在星星身上。
可惜依旧没有逮住猫。
猫比他的动作快多了。
转眼就带着爪爪上刺眼的血痕从他背后跃到了地上。
等擦干净爪爪后，才又跑回妈妈怀里，安安静静地扭头看着这场自己弄出来的闹剧。
“崽，好像有点闹大了。”球球估计整个小区的幸存者都在这儿了。
李珊他们被别的幸存者叫走帮忙搭临时住所去了，等他们回来，就刚好看到这对峙的一幕，还有男人捂着脖子流血的画面。
“……这是怎么了？”唐晋分开人往前走。
有人见官方的小队来人了，都让开路等他们走近，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李珊则直接走到了谭昭昭面前，低声问她有没有事，又问星星有没有受伤。
等都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这才转身，不高兴地瞪向正在找白一尘治伤的男人，讥讽道：“你可真是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和一只猫，可把你给能耐坏了，难怪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说不定你妈说别人闲话的时候，别人也在背地里骂你和你妈呢！”
所有人：“……”
这小姑娘讲话……怎么一个脏字没有，可听着就那么奇怪呢？
什么你妈你妈的，真的是他妈而不是他妈吗？
第197章 你是小妖怪吗？
“可是，不管怎么说，人都比猫重要吧？”这时候另一个人开口，她还算理智，但也咄咄逼人，指着自己正在拼命挣扎的母亲说：“你们看我妈和其他几个老人，这么大年龄了，好不容易在天灾里活下来，只是闲聊说了几句话……现在却被弄成这个样子，这是要把他们往死里逼吗？”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都沉默了一瞬。
“反正不管你那只猫或者是你自己到底搞了什么邪术，我就问你能不能解开？难道非要让他们把自己嘴巴撕烂了才肯罢休吗？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真要这么狠心？”
唐晋回头看向谭昭昭。
谭昭昭却没有看向怀里罪魁祸首的猫，只是平静回答：“是啊，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背后却聚堆说尽了我的坏话，是想要逼死我还是想要逼死我的猫？”
她的反问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好、好有道理的样子。
俗话说，先撩者为贱，这事儿的起点也不在人家小姑娘身上啊，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在这之前不知道被那群嚼舌根的人说了多少坏话呢。
两方对峙间，最先有动作的却是原本还在挣扎的几个老人。
他们突然整齐地停下了挣扎撕扯自己的动作。
发现他们的行为，大家都惊讶地看去，然后就看到这些人盯着星星，满脸的惊恐和后怕，有人甚至直接指着星星大叫它是只妖怪。
星星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转了个身把圆圆的小脑袋埋进妈妈的臂弯里。
球球也不怎么在乎星星的暴露了。
在星星只为了替谭昭昭教训这几个人类就轻易冲破封印的时候，球球就知道，藏不住了。
不过没关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有了异能的星星，远比没有异能的星星更无惧将会发生的一切危险。
等小队成员将所有看热闹的惊疑不定的人都疏散开后，唐晋等人还是以官方小队的身份找到谭昭昭说要和她仔细聊聊。
到这个时候，都没忘要和她装作不熟的样子。
唐晋带着谭昭昭往上走，身边只跟了李珊和白一尘。
到了一楼的走廊，外面的热气已经隐隐穿透进来，让人呼吸都比刚才变得凝滞了一些。
唐晋脸色沉凝，开门见山地问谭昭昭刚才是怎么回事。
谭昭昭看着他探究认真的眼睛，安静一瞬，还是摇头：“如果你是问刚才发生了什么，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时在睡觉。”
唐晋眉头皱起，沉声道：“谭昭昭，希望你能如实告知，关于这只猫的一切。”
谭昭昭却极为平静，或者说，刚才在发现星星做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在脑海里疯狂推演现在的询问流程了。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如实告知，然后观察行为。
一旦这些人要将星星带走研究或者有别的处理方式，那她就趁夜带着星星离开这里。
如果逃不掉，那就……
谭昭昭按下自己内心的起伏，慢声将自己第一次接生小猫救活小猫，再到后来发现猫很聪明的过往一一慢慢讲述清楚。
末了，她同样抬眼直视唐晋，问他：“唐队，星星再特殊，也只是一只刚满月不久的猫，而且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别人，如果你要因为今天的事情审判它是否有害的话，我作为星星的妈妈，愿意接受惩罚，但绝不承认欲加之罪。”
星星从妈妈怀里转身，踩着妈妈的手臂端正地坐着，圆溜溜的绿眼睛同样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唐晋避开谭昭昭的目光，低头对上小橘猫的视线。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问：“你真的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
“喵～”星星朝他点头。
“那你刚才为什么伤害那些人？”唐晋像是对星星审问起来。
星星仍旧在妈妈怀里坐得端端正正，闻言抬起脑袋看了看妈妈，然后对唐晋又喵了一声。
唐晋看懂了，它是说那些人在伤害它妈妈。
唐晋忍不住想起过往的所有关于这只猫的记忆。
印象里，它真的很乖，从小小小小一只长成现在这样小小一只，谭昭昭真的倾尽了心血，小队所有人都知道这只小猫对谭昭昭而言有多重要，还笑话小猫是它妈妈背在帽兜里长大的小小孩。
有时候小猫也会和小队的成员互动，但更多的是蹲在谭昭昭怀里和李珊互相“吵架”，一个气势汹汹，另一个同样凶巴巴，大大小小谁也不肯让着谁，最后又都齐齐把问题丢给谭昭昭，非要她从二者里选一个最重要最喜欢的。
每次看到这一幕，唐晋都会听到队员们感慨小猫太有灵性太聪明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
现在回忆起来，却发现回忆碎片里每一个鲜活的画面，这只橘色的小猫崽，其实都从未隐藏过它的聪慧和灵性。
只是当时他们以为它是普通的聪明。
如今才惊觉，这只小猫崽，从一开始就不那么对劲。
唐晋压下心里奇异的感觉，继续问面前的小猫崽：“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吗？小妖怪？人类？变异体？还是什么外星生物？”
星星原本清澈的目光随着他的推测逐渐变得懵懂，小猫疑惑地歪着脑袋盯着面前的人类，过了好几秒钟，才喵喵喵地朝他叫。
最后又抬起爪爪爬到妈妈的肩膀上，用脑袋瓜亲昵地贴贴妈妈的脸颊。
“……这是什么意思？”唐晋这回看不太懂了。
谭昭昭的声音却变得格外温柔，笑着温声解释：“星星的意思是，它只是妈妈的星星。”
唐晋：“……”
有点不太确定，再看看。
“是这样吗？”他问蹲在谭昭昭肩膀上的小猫。
“喵！”是的！
星星小猫乖巧点头，还抬起爪爪奖励似地拍拍妈妈的头发。
妈妈，聪明！
谭昭昭被自家崽的动作惹笑，也严肃不下去了，重新把它从肩膀上抱下来，小小一团抱在怀里，然后看向同样神色古古怪怪就是不够严肃的唐晋。
“唐队，星星是我亲自接生又救活的小猫，它生下来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后来一直跟着我，到现在也才出生一个半月，如果你觉得它有什么危险，那我可以保证星星不会无故伤害别人，所以，希望您也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你们会把星星的存在告诉更高层吗？”
唐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回答不上来。
按理来说，发生这种事，发现特殊的猫，他的确该上报的。
但谭昭昭话里隐约的决绝和维护，同样是他迟疑的原因。
这时候，原本在一旁没有出声的白一尘闻言，偏过头对唐晋说：“不用上报了，这只猫就算是拿去当实验体，他们也检查不出什么的。”
几人一猫齐齐看向他。
白一尘推了推眼睛，轻咳一声，“实不相瞒，这只猫的不一般我早就有所猜测了，所以你当时抱着它来找我的时候，该做的检查，我全都做了一遍。”
“我还抽了几滴血化验。”
对，当着谭昭昭和星星的面抽的，还捅了小猫崽的**呢……
谭昭昭、李珊：“……”
星星：“……”
唐晋：“……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一尘默默回望，一言扎心：“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它那么聪明，和家里其它的猫简直就像是两个物种，这么明显的对比……你们不知道？”
唐晋：“……”
他深吸一口气，认命地点点头，“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信你说的，也信星星不会故意伤人，但我还是要说明一点！”
谭昭昭和猫齐齐看向他，等他开口。
“以后除非是遇到危险，否则不允许轻易控制别人做什么，也不能再抓挠别人，更不能把爪子放到别人的脖子上威胁，能做到吗？”
他垂眸认真地盯着星星问。
小猫有点心虚地缩了缩爪爪，乖乖点头。
唐晋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不过神情多少还带着点儿回不过神的恍惚。
能听懂人话的猫，有特殊能力的猫……
难道这世界不光有绵延不绝的天灾，还有天灾引发的生物变异？？
他搞不懂。
他决定再好好观察一下这只外表像猫的不普通小猫。
于是星星就发现，自己吃罐罐的时候，打哈欠的时候，磨爪爪的时候，跟妈妈撒娇的时候，甚至就连扒拉猫砂蹲着拉臭臭的时候……都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不远不近地落到它身上！
小猫懵逼。
小猫无视。
小猫憋气。
最终忍无可忍，捏着爪爪蹲在猫砂盆里朝着某个人类凶巴巴地叫：“咪嗷！！”
唐晋：“……咳，没事，你继续。”
他尴尬地转过脑袋。
隐约觉得自己像个盯猫的变-态-
躲在地下室里的大家都以为日子会这样昼伏夜出地过，但很快，意外出现了。
哪怕唐晋等官方小队全部想办法给安置在各大地下区域的民众们弄了不需要电力驱动的风扇，可风扇吹进来的都是热风，大家熬着熬着，就有人没能熬到更为凉爽些的晚上。
有人倒下了。
哪怕喝很多的水，哪怕吹着风扇，却还是倒下了。
死亡的速度太快，快到连白一尘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痛苦地喘着气又落气。
意料之中的热射病，千防万防的热射病，开始借着高温收割一条条鲜活但羸弱的生命。
“以后晚上也不能出去了。”唐晋沉声对几人说：“今晚将各个安置点的食物和水都分发下去，温度上升前尽快赶回来，从明天开始，哪里都不去，直到高温过去。”
这一天夜晚，小队的所有人，包括谭昭昭都带着星星一起行动了起来。
他们需要尽快将宋千仪空间里准备的高温物资分发给各个安置点。
至于没有被安置点覆盖的区域……
“听天由命。”
第198章 我也快要被吓死了
高温之下的夜晚，空气里仍旧充斥着让人难以呼吸的炎热，即使已经是深夜一点，气温仍旧高达三十八摄氏度。
整个世界宛如一个巨大的烘烤箱。
谭昭昭早在两天前就剪了短发，此时坐在车里，哪怕已经及时开了车内空调，也仍旧热得衣衫被汗水浸湿。
“我们去城南的安置点大概需要五十分钟左右。”苏明月开着大货车，除了她和谭昭昭两人一猫，车里后面装着的全是生活物质。
星星蹲站在妈妈的腿上，迎面对着车内的空调冷风出口，浑身细软的毛毛被吹得往后倒。
“不知道这批物资能坚持多久……”
谭昭昭扯纸巾擦了擦汗水，拧眉道：“温度太高了，城市里能够恢复供电的区域很少，网络基站更是无法修复，明天气温还会持续上升……马路上的沥青已经开始化了，高温会影响和融化很多东西。”
“最怕面对的是缺水。”苏明月应声道：“现在温度这么高，大家根本离不开干净的饮用水，一旦因为高温造成水资源缺乏……恐怕会惹出大乱子。”
两人并不能迅速给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她们也只是在路上热得心慌所以随口闲聊，星星蹲在妈妈的膝盖上，没一会儿，就看到妈妈膝盖上的布料上多了四个湿漉漉的汗爪爪印子。
降温的方式就那么多，国家提前有所准备，所以现在大家都还能努力熬着，但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就没那么容易了。
星星偏过脑袋，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早就大片干枯卷叶的行道树。
早在暴雨的时候，这些植物们就被淹死得差不多了，只是枝干根茎还在那里矗立着，本来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如今却因为持续的高温，枝头上彻底没了绿意。
这些弯折伸展的干枯树枝，在黑夜和偶尔几抹车光的交织映照下，宛如从夜色里探出的瘦长鬼影，在高温下扭曲森然地俯视着路过的每一条生命。
为了赶在天亮温度升高之前回去，苏明月将车速开得很快。
路上偶尔也会遇到别的车辆，都像是在黑夜里踽踽独行的奔逃者，谁也不知道谁的目的地是哪里，就如同谁也不知道末日里各自的命运结局。
有时候星星也会看到一些安置点外面有人在慢慢走着散步，虽然气温很高很高，但人类总是不习惯将自己彻底关在一个地方，他们总想要出来走走，哪怕只是呼吸一下新鲜的灼热的空气，于是逐渐逼仄燥热的心腔好像也终于能挤出点喘息的余地。
等到达目标安置点的时候，谭昭昭将星星放在车里，自己和苏明月下去和安置点的负责同。志交涉，然后让他们抓紧时间安排人来搬运物资。
星星蹲在大货车的驾驶舱上，隔着车玻璃看着下面那些陆续出来搬运物资的人类。
全部都是壮年男性人类，他们几乎统一穿着白色宽大的老头衫和肥大的短裤，裸-露着胳膊，时不时掀起衣摆擦汗，肩膀上都别着红色的志愿者标识。
虽然说是志愿者，但安置点的负责人并不会真的让他们白出力。
“这就像是古时候的以工代赈。”谭昭昭坐回车里，拧开空了大半的水瓶喝了一口，又擦干净手心倒了一些给星星喝，一边喂猫一边和苏明月说：“如果不将这些人用这种方式稳定下来，那他们就会成为幸存者群体里最容易哄乱的不安定因素。”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能安稳多久。”苏明月同样仰头狂喝水，只是等待物资搬运的这么一会儿，两人又热出了一身的汗。
就在她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车却突然被人拦住了。
几个老人带着孩子挡在了车前面。
苏明月庆幸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拉动手刹启动车子，不然就这么一下子，这些人全都得被撞死在车头前！
她被猝不及防冒出来的人惊得一身冷汗，心脏狂跳。
谭昭昭坐在副驾驶上，神色沉凝地望着挡在前面甚至开始下跪的老人孩子们。
“他们是有组织的。”她低声道：“小心一点，把武器带上，要是真的出现了过激行为，我们必须想办法第一时间脱身。”
说完，她降下车窗，探出头看向外面越围越多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刚才和她们交涉的安置点负责人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沉声问。
负责人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被突然问道，同样一头雾水，然后朝着跪下的几个老人走去，哑声问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同志！小同志！我知道你们最好心了！求你们救救我孙子吧，我孙子热得遭不住了啊，他还这么小，求你们救救他，给他点冰水喝吧，我知道你们肯定有冰的对不对？”
一个老人一边哀嚎一边磕头哭求。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大声问车里送物资的两人有没有冰水，他们要冰。
谭昭昭看向自己手里捏着的水瓶。
里面刚才倒出来的水都是温的。
冰水？冰块？
她自己家里当然有。
但这一批物资里没有，因为宋千仪现在才带着小队去城里的制冰厂，每个安置点国家都会尽量给他们每天配送大块的冰用于降温，但需求总是远远超过产出，这是高温极端天气下谁也没办法的事情。
“我们没有冰，冰块不是有别的队伍配送给你们吗？”谭昭昭冷静下来询问。
人群里有人高声道：“他妈的就那么点破冰够谁用啊？我们这么多人，凭什么只给我们那么点冰？！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送物资的私下里偷偷贪污，把冰和物资拿去高价贩卖了？反正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的话，你们就别想走出安置点！！”
这个人的话，就像是一滴水溅进了油锅里，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叫嚷着要冰要说法，他们将货车前前后后团团包围，谁也没有冷静，高温让他们的情绪越发躁动火大，很快，肮脏的辱骂声就对着车里的苏明月和谭昭昭而来。
星星看着这些黑压压围过来吵嚷咒骂的人类，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人类被丧尸围住时的画面。
虽然这些都是人类而非丧尸，但看起来……他们似乎比丧尸更为可怕。
星星静静地蹲在妈妈的膝盖上，并不觉得慌张。
有它在，它就是妈妈和苏明月两个女性敢来送物资的底气。
哄乱迅速席卷人潮，仅这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货车空荡的车厢外壁已经被人用力敲得哐哐作响，喧闹咒骂声不绝于耳，这些人从跑出来拦车的那一刻起，就似乎压根没想过静下来好好商讨。
他们在用浩大喧闹的声势逼迫运送物资而来的两名女性。
负责人热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喊哑了也没有让他们冷静下来，反而是他自己被人群推攘挤兑着，很快就被挤得气闷呼吸不畅。
“不能任由他们闹下去。”苏明月脸色阴沉，却并不是因为质问和逼迫而愤怒，她猛地降下车窗，推开已经爬到车上来试图打开车门伸手往里拽她的男人，高声道：“别再往里挤了！！你们这样会造成严重的踩踏事故，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给我们冰！！不给冰你们别想离开！我们只要冰，把冰弄来我们就放你们走！！”
谭昭昭听着耳畔萦绕不绝的喧闹哄吵，终于握紧了刚才起就始终拿在手里戒备的粗铁棍，然后伸出手一用力——狠狠砸在货车车窗顶部，发出巨大的声响。
人群静了一瞬。
谭昭昭抓住这点时间，大声对他们说：“如果还想要冰和物资，就先安静听我说，不然就算你们把我们堵死在这里，也什么都解决不了，还会上物资发放的黑名单，我想你们也不愿意只接收这一次的物资吧？难道吃完就都不活了吗？！”
她的声音并不如往常那样温柔，反而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出几分沙哑，却又格外坚定有力。
星星从自己空间里翻翻捡捡，然后在球球的帮助下，找出一个喇叭偷偷放到妈妈手里。
谭昭昭顺势拿起来打开，沙哑的声音便立马传递到安置点的每一个人耳朵里。
“都往后退！！！”
她的声音罕见的严厉。
人潮停了停，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之前的话说得清醒了几分，竟然真的开始慢慢往后退。
直到人群稍微松散一点，那些被挤压得喘不过气已经开始翻白眼的人才终于猛地喘了口气，然后就因为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后怕而崩溃地大哭起来。
凄厉的哭声在黑夜里同样被传出很远。
刚才热血上头的人突然不敢听下去，他们讪讪地心虚往后退了更多，将更大的空间让了出来。
谭昭昭和苏明月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于是两人一起推开车门，重新走了下去。
谭昭昭弯腰将同样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负责人员搀扶起来，又拿来水给他和其他人喝了几口顺气了，确定他们没事后，这才举起喇叭重新面向惴惴不安又愤愤不甘的人群。
“我们不是专门配送冰块的团队，如果你们真的怀疑有人暗中克扣了属于你们的冰，可以把你们最近每天收到的冰块数量报给我，我会上报给专门管派冰块的同-志，一旦发现真的有人暗中偷拿回扣，一定会严惩并且会加倍补偿给你们足量的冰块。”
“不过每个安置点因为人数不等的原因，原本配送的冰块数量就不是相同的，城里的制冰厂每天每晚都在加班加点地工作，这么高的气温，制冰厂的同-志们就没有停下过工作，相信你们也能理解对吗，我可以向你么保证，如果真的有富余的冰块，肯定会立马下发派送给你们。”
“除此之外，也需要大家一起想办法，降温不止有等发冰块这一种方式对不对？如果有人能行想出别的降温方式，造福大家的话，那么也可以上报给负责人，领取足够的报酬，这一点我们绝对不会亏待大家。”
“还有……”
谭昭昭说了很多，而且尽量是用大白话来说，哪怕握着喇叭，这么热的天仍旧说得嗓子彻底干哑，再三地承诺后，终于配合负责人一起将人群慢慢疏散开，这才在一双双明亮又期待的目光中，开着空车离开了安置点。
等彻底出了安置点，两人对视一样，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放松和后怕。
“……吓死我了，刚才我真的以为我们会走不出去。”苏明月声音里还带着点颤。
她是为人民服务，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人民的愤怒，像一把轻易就能点燃的火，又能够轻易就将人灼烧毁灭。
不过想到刚才谭昭昭的镇定应对，她的眼睛又变得亮亮的，忍不住夸道：“你刚才好厉害！幸亏是你和我搭档，要是我一个人的话，我真的没这么快的反应能力。”
她和李珊一样，更擅长武力，略懂点拳脚。
谭昭昭闻言，朝她抬起自己刚才握着喇叭的那只手。
手心摊开，能看到*掌心里因为过分用力紧攥而留下的刺眼红印，还有……汗湿后仍旧不断发颤的指尖。
苏明月沉默下来。
谭昭昭苦笑着放松了刚才一直紧绷的身体，抱着星星往后躺倒在座位上，闭眼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说：“我也快要吓死了……”
可没办法，那种情况下，必须有人站出来，必须有人制止群情激动的人潮，否则就算她们活着走出了这个安置点，在拥挤下也一定会造成意外死亡，那时候就不是一次哄闹能解决的了，只会将情况变得更棘手，也将矛盾扩散变得更极端。
她当时能站出去，敢站出去，全凭着一时的肾上腺素飙升，还有……
还有星星为她托底。
想到这里，谭昭昭举起始终乖巧蹲着吹空调的小猫，低头亲了亲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哑声道：“幸好有星星陪着妈妈，不然妈妈都没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勇气去面对这种事。”
就像当初她迟疑着需要李珊伸手推她一把才能下定决心去报警。
谭昭昭真的不是一个特别果断厉害的性格，她需要有人托底，需要有后盾有安全感，才敢豁出去做一些原本不敢做的事情。
“咪～”星星歪头，安慰般地蹭蹭妈妈的脸颊。
不要害怕。
星星只要活着，就会一直保护妈妈的。
谭昭昭抱着自家崽又rua了好一会儿，把小猫都rua得变成一滩软绵绵小猫饼了，手部的颤抖才慢慢平缓停止。
她看着窗外的夜色，突然在心安的这一刻感知到了命运对她的偏爱。
她遇到了最好的朋友。
也遇到了最好的小猫。
于是她变得勇敢，也能被人称赞一句厉害。
被爱，是怯弱者前行的动力。
第199章 真的降温了吗？
两人遇到的事情在向唐晋汇报后，并不能得到第一时间的反馈，因为他们决定从当天起，晚上也不再往外出行了。
准确来说，在给各个安置点配送了足以支撑二十几天的生活物资之后，接下来各个物资点基本就只能靠自己运转了。
天气太热，志愿者和临时征调的工人是人，军人和党员们同样是人，是人就熬不住在高温里跑来跑去的苦。
更何况还发生了不止一起抢冰围车威胁的恶劣事件，有的安置点甚至还动了手，闹得很大。
确定不再外出后，谭昭昭和其他几人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楼上屋里的家禽和蔬菜苗身上。
随着气温越来越高，哪怕屋子已经避免了阳光直射，还尽量开了空调降温，但由于空调外机也会经常在高温下停止运行，所以还是有很多原本快要长成的家禽死亡。
蔬菜苗也全部都蔫黄卷叶，要不是室内温度比外面低，以及一天多次浇水的话，说不定早就死得苗都不剩了。
不仅如此，家里的小猫们也热得受不了，全都变得没什么精神，要么就是到了夜晚格外狂躁。
没有区域供电，电梯无法运行，几人想要去18楼只能走消防通道的楼梯。
楼梯狭窄又闷热，一连爬十几层上去，心脏跳得像是要炸开，又热又累，后面干脆也将猫带了下去。
不是他们不愿意住在家里享受空调风扇和冰箱，实在是顶楼的热度和下面已经能算是两个世界，有时候甚至会觉得高温是不是把楼板都晒裂开了……高层家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烘烤箱，人进去待不到多久就能被烘干脱水烤熟。
这些天大家吃得都很简单，气温过高让人除了喝水，几乎没有吃饭的欲-望，人是这样，猫也是这样。
不过这种“艰苦”的生活，对宋千仪来说不算什么。
她有空间，出去国家囤进去的大当量生活和军事物资外，还有末日前自己花钱囤的各种物资，并且她的空间还是无视时间流动的。
所以，小队几个人偶尔都能沾到一些光，只要不被人发现，宋千仪就会偷偷往他们手里塞一支雪糕或者一瓶冰水。
她甚至神奇的给几只小猫掏出了那种冰冰凉凉的垫子，一只一个，谁也不争谁也不抢。
别人看到了，也只以为是谭昭昭和李珊回自己家拿下来的，除了羡慕一只猫能过得比人舒服，不会想到是宋千仪的空间。
整个高温天气持续过程中，小区里的几十个人，像是同时生活在一座炙热的孤岛，时间久了，大家全都能认出彼此，记性好的甚至能说出哪家有几口人分别是什么性格，知道谁好相处谁不好相处。
偶尔也会有争执，会爆发一些矛盾冲突，但因为有官方小队的驻扎，所以大家都比较收敛，整体来说还算是和谐。
后来，在接连开了好几次“小区集体生存会议”之后，大家甚至趁着夜色出去踩点，然后找好了几处地震时能临时搭棚居住的宽敞安置点。
只要地震来临的时候没有一瞬间将那一片的土地崩裂变成深渊陷落下去，那基本那一片就都是安全的，哪怕楼房倒塌，也砸不到那儿去。
所有人都盼望着早点降温。
谭昭昭甚至在这样无所事事的日子里，爱上了写日记。
其实一开始只是拿日历本在上面画圈，避免自己忘记外界时间的流逝。
但后来她觉得画圈并不足以让她记住一些东西，所以她开始写日记。
其实一天里并没有什么好记录的，好几次她写日记的时候，星星就会趴在小桌边歪着脑袋光明正大地偷看。
然后就会发现，日记本里写着干瘪的乏善可陈的几句话，并且重复程度很高。
xx年4月7号。
天气：暴晒。
气温：68℃。
[气温比昨天同一时间上升了2℃，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降温，应该还要很多天吧？猫粮里的冻干都挑出来给星星吃完了，有点担心这些加工过的冻干里会有添加剂，但是没办法，只能每天带着星星回家一趟给它喝奶吃肉，希望没有给孩子吃出毛病来，不然白医生又该说他是人医不是兽医了。]
xx年4月12号。
天气：酷热。
气温：73℃。
[今天气温又高了一些，呼吸已经喘不过气了，哪怕是晚上降温也热得睡不着，怀疑自己肺里藏了个火球，一呼吸就是在吐火和吞火，之前还想着要赶紧锻炼身体，这些天上上下下顶着高温爬楼梯，我都已经练出肌肉群了，幸好星星不嫌弃，哪怕我满身大汗，也要凑过来和我贴贴，果然我的宝贝星星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猫！]
xx年4月……
……
天亮了。
气温开始上升。
刚从楼上下来没多久的谭昭昭疲惫地揉揉眉心，合上记录昨日的本子，看了眼时间，早上5点13分。
她有点困，打了个哈欠，后仰躺倒在凉席上，脊背下难得冰凉的温度让她松开了之前紧皱的眉心，伸手摸摸已经跑过来挨着她趴下的小猫，虽然热，一人一猫却从来没有分开过，哪怕偶尔她脸颊边都会被小猫的爪爪踩出红印，谭昭昭也不会觉得烦燥，只会拿着一把小扇子给热得昏昏沉沉的小猫扇风。
“宝宝，晚安。”
她闭上眼睛，高温天气下彻底紊乱颠倒的作息在这两个月里，已经让她和更多人都成功形成了昼伏夜出的习惯，现在趁着才五点温度还没彻底升高赶紧睡一会，等气温上来了，又会热得连喘气都像吞火。
星星抬起爪爪轻轻碰了碰妈妈有点疲惫的侧脸，软乎乎咪了一声后，便揣着两只前面的爪爪蹲在妈妈脑袋旁边守着她睡觉。
小猫晚上已经睡过了，这会儿正精神着，一双圆溜溜的绿眼瞳大而有神，清澈安静地望着某处发呆，实际上耳朵尖始终竖着，一点防备都没落下过。
星星是特意和妈妈错开时间睡觉的。
因为它在睡得不那么熟的某一天早上，发现妈妈其实一直都没有睡得很安稳，一点点动静就能把她惊醒，那段时间妈妈脸上写满了憔悴，黑眼圈也特别重。
球球说妈妈是在防备和不安，精神高度紧张后就会特别容易失眠，根本睡不好，长期这样下去很容易造成精神衰弱。
所以从那以后，星星就会提前在妈妈的身边睡觉，等妈妈要睡觉了，它就能像个小战士一样蹲在妈妈脑袋旁边，替她警惕那些可能会到来的危险。
小猫偏过头，看到妈妈眼底淡下去的青紫，满意地颤了颤耳朵尖，歪头蹭蹭妈妈的脸颊，这才继续乖乖趴在那里发呆。
妈妈的睡眠，是小猫的荣耀！
但今天……妈妈好像睡得比往常的时间更久一点。
小猫甩了甩尾巴，抬起爪爪拍拍同样瘫在它跟前的小光球，“球球，几点啦？”
球球已经很习惯充当星星的各种实用工具，比如现在，它就是兢兢业业按时报点的闹钟，“现在是早上9点38分。”
说完，它还贴心补充了一句：“崽，你妈妈比昨天已经多睡了32分钟。”
星星听着妈妈平稳的呼吸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尾巴尖也跟着翘了起来，它站起来，眼睛看向地下停车场的出口方向，小声问：“球球，是开始降温了吗？”
球球飞起来，压着小猫脸颊边细长的猫猫胡须，语气轻松地回答：“对呀，开始降温了，今天比昨天的同一时间降低了8℃。”
如果是在以前，可以被称之为断崖式降温了。
但现在，也仅仅是让人能够在极度疲惫下煎熬地继续睡觉而已，仍旧热得人满身是汗。
整个地下停车场里都是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声。
当然也有人没睡，还有人被热醒，他们拿着大大的扇子，坐在潮热的水泥地上，低声咒骂着这见鬼的天气，又期盼着降温的到来。
又过了一会儿，星星的耳朵尖颤了颤，身边原本熟睡的妈妈很快睁开眼睛。
睡醒的第一件事，是伸手摸自己脑袋边认真守着妈妈的小猫。
“宝宝，饿了没有？”谭昭昭声音里还带着一股倦意。
星星踩着小猫步凑过来贴贴妈妈的手心，然后在妈妈坐起来后，蹦跶着跑到小床的另一边地上，爪爪抬起，啪嗒用力拍下一个按钮。
“妈妈～”
“冷！”
一个冷字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传出老远。
听到的人都下意识看了过来，大概是想要看看谁在发癫。
谭昭昭也愣了好几秒。
她呆呆地盯着还把爪爪搭在那个按钮上的小猫，好几秒钟后，脑袋里的思维才像是重启开机，整个人突然就活了过来。
她侧身趴过来，趴在床边问地上歪着小脑袋看她的猫崽，语速略快：“宝宝，你是想跟妈妈说降温了吗？”
星星点点脑袋，蹦跶着去按另一个按钮。
“妈妈～”
“是的！”
每一次讲话或者回答问题之前，都会跟妈宝小猫一样黏黏糊糊添一句“妈妈”，这种小习惯，这两个月经常听小猫“讲话”的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
但今天，小猫的回答还是让他们惊呆了。
谭昭昭还没有站起来，星星的爪爪还在按钮上没挪开，不远处听到动静的宋千仪先开口询问：“真的降温了吗？”
小队成员和旁边已经很熟的居民也凑了过来，每个人嘴里都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真的降温了吗？”
星星歪头看看他们，迎上他们各自期盼的目光，然后再度抬起爪爪，笃定地啪叽按下：
“是的！”
没有妈妈或者叔叔阿姨的称呼当前缀。
是只双标的妈宝小猫。
第200章 没有一成不变的命运
真的降温了。
到了下午，不需要经过小猫拍打按钮的确定，所有人就能从骤变的气温中或迟钝或敏锐地感知出那份变化。
“降温了，降温了！真的降温了！！”有人满头大汗地涨红着脸兴奋地高呼。
也有人转身抱住身边的亲人喜极而泣，“终于降温了，再过两天……我们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回家？
是啊……
降温了，他们就不用再躲在这潮热的地下停车场里昼伏夜出地生活了。
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所有人都在高兴欢呼。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没错。
除了唐晋几人所在的官方小队。
听着那些人兴致勃勃的讨论和感慨，小队的成员彼此对视，都从各自眼中读出了对未来的担忧和对当下的苦涩。
降温了是没错。
可这也意味着，更大更多的灾难就要到来了。
降温之后就是地震，震后立马会迎来极寒和雪灾，那么雪灾之后呢……
那是连重生回来并拥有金手指的宋千仪都并不知晓的“未来”。
是一片充满了天灾杀机的迷雾。
现在国家还能勉强应对，那将来呢？以后呢？更多无法预料无法提前防范的天灾持续降临呢？
谭昭昭看着这些人脸上的欢喜笑意，一时间只觉得这个世界从宋千仪出现的那一刻就变得不正常极了，这一切……都好像一场格外荒诞恐怖的梦境。
那么，噩梦是否会有醒来的那一天呢？
还是说，她和其他人，都会在某一天突兀地将生命葬送在这场暗无天日的噩梦之中，再难清醒？
谭昭昭不知道。
她只觉得众人兴奋激动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全部都变成了沉甸甸的份量压在了心上。
她低头，轻轻摸了摸自己抱在怀里的小猫崽，低声道：“有时候，无知又何尝不是一种短暂可笑的幸福呢？”
先知先觉又如何？不论是她，还是宋千仪，又或者国家，不都一样还是要在接连不断的天灾中汲汲求生吗？
如果有得选择，是不是……就像这些人一样，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就能放肆享受这一刻的快乐和轻松了？
谭昭昭理智地摇摇头，否决了自己心里天真又软弱的想法。
能够先知先觉，她已经比太多人都要幸运了。
到了夜晚，气温下降的更为明显。
哪怕还是很热，但大家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都开始尝试着往外走了。
谭昭昭没有出去。
她坐在小书桌跟前，握着笔，仍旧在星星的陪伴下一字一句地写着今日份的日记。
这两个多月里，星星的尾巴长长了很多。
它看起来已经不是一只满月小猫崽的模样了，变得大只了些，但仍旧是个喜欢粘着妈妈守着妈妈的小猫。
妈妈写日记的时候，星星就趴在小书桌的一角，尾巴尖往下垂着，在半空中慢吞吞地左右轻晃。
它没有去看妈妈的日记本上写了什么。
而是歪头看着妈妈垂眸写字时，脸上格外温和安宁的神色。
妈妈真的很像妈妈。
星星在心里悄悄地想：妈妈是最像妈妈的人类啦，是比星星曾经稚嫩天真的幻想中还要完美的妈妈。
不过妈妈的爱由两个小猫星星承载着。
要是妈妈出现在另外一个末日里，她还会爱另一个小丧尸星星吗？
不会的。
星星轻轻甩了甩尾巴尖，圆乎乎的小脑袋枕在自己的两只爪爪上，浅绿的猫瞳直勾勾盯着妈妈的侧脸，在脑海里的问题冒出来的一瞬间，它就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不过星星一点也不贪心。
它看妈妈终于停下笔尖，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
“咪～”
想出门玩。
小猫抬起爪爪指了指外面。
谭昭昭笑着轻轻戳了戳小猫的眉心，“别急，再等两个小时，妈妈再带你出去，现在外面的气温还是有点高。”
不止是外面，里面的气温又哪里低过呢？
不过是难熬和更难熬的差距而已。
每当有人因为气温而死去，谭昭昭都会给自己和星星偷偷喝很多的凉水。
她其实怕极了死亡会带走自己身边的人和怀里的小猫。
她同样害怕自己的死亡会让小猫失去庇护。
所以她比谁都谨慎怕死，就连现在这样值得放松的时刻，她也宁愿再多等一等，比别人更耐心地等上两三个小时。
听她这么安排，原本也想出去看看的小猫立马就不再催促了，反而轻盈地跃下小桌板，跟在她脚边守着她做晚饭。
极为简陋的晚饭，小半瓶水混合着所剩不多的饼干和一点奶粉搅成的糊糊。
并不难吃，但也绝对不好吃。
谭昭昭吃这个，星星也跟着妈妈一起吃这个。
自从星星开始长大，一人一猫在地下停车场里吃的都是这些东西，有时候是水泡的饼干，有时候是一小块干硬的面饼……
两个多月，所有人都和最初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没有后续物资的补给，没有新鲜的蔬菜和肉类，甚至连干净的饮用水都变得稀缺起来。
所有人的头顶，除了被高温蒸腾的热气，还笼罩着一层随时可能因为物资匮乏而死亡的阴影。
越到后面，谭昭昭越是小心谨慎。
她甚至狠心不再带着星星上楼开小灶，因为人的气色变化是肉眼可见的，如果所有人都变得消瘦又憔悴，唯独他们还保持正常，那就会格外地扎眼。
谭昭昭足够小心，就连在日记本里也绝对不会写任何暴露储备物资的信息。
她唯一出格的，是养了一只猫。
但星星自己就能因为过于神秘而打消一部分人的小心思。
所以这两个月里，谭昭昭过得还算普通安稳。
她希望……这份安稳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哪怕有朝一日弹尽粮绝，也别有人率先惦记上自己。
虽然她同样清楚这只是妄想。
谭昭昭静静地喝着碗里泡发的饼干糊糊，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脑袋里的思绪一直在疯狂运转。
随时随地，她都只求安稳生机。
天灾她避不开，可人祸……但愿晚点到来-
降温致使人心浮动，但总体来说，对于当下的确是件好事。
察觉到降温的第二天，就有人陆陆续续从地下停车场搬了出去。
同时，这两个月里几乎完全断联的唐晋等人也终于和上级重新沟通上了。
外面的情势比安城更为严重，因为最初各个城市区域所遭受的天灾并不相同，安城在高温之前是接连二十多天的暴雨，整座城市的地下屯水量足够让这座城市仅有的幸存者们勉强撑过高温。
其它城市也没有安城这么幸运，全国几乎有四分之三的面积都被笼罩在高温的天灾之中，哪怕官方竭力救援，因为高温以及其它各种原因而死亡的数字叠加起来，仍旧令人触目惊心。
“接下来的地震……”唐晋看向宋千仪等人，欲言又止。
他在犹豫，要不要为了绝对的稳妥，趁着这几天时间将他们和其他幸存者疏散出安城的地震范围。
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宋千仪打断并拒绝了。
宋千仪语气笃定道：“不行，我哪里也不去，我只待在这栋楼里面！”
“……范围只有这栋楼吗？”谭昭昭倏而问她。
宋千仪一惊，陡然意识到她话里潜藏的意思，惊疑不定地和谭昭昭对视。
谭昭昭不闪不避，神色温和平静，见她不回答，便继续说：“如果范围只有这栋楼的话，那我觉得我们应该撤离，毕竟没有一成不变的命运，如果有……那蝴蝶的翅膀扇不动风暴，仍旧会被一阵风轻易掀翻。”
这话，已经是绝对的明示了。
宋千仪压下心底的骇然和猜疑，脸色几番变化后，才咬牙道：“不，范围不是这栋楼，但是……这里最安全！”
是她自己所认为的最安全。
“为什么？”这次是白一尘若有所思地询问。
宋千仪屏息，片刻后，沉声说：“因为我所知道的，大半个安城里，只有这里地势最高，偏偏建筑主体最坚固，当年没有偷工减料，哪怕是硬抗大地震也没有倒塌。”
上一世，地震之后，余波不断，整座安城几乎已经成了死城，到处都是倒塌的楼宇，谭昭昭仓惶逃避，最后安城大部分还苟活的人，几乎全部集中到了朝阳小区。
只有在这里，看着在地震中仍旧没有倒塌的建筑，他们才能感到些许的安心。
这个小区，这些建筑，扛过了暴雨积水的冲刷和浸泡，扛过了高温暴晒，还扛过了地震和余波，直到她死于那场极寒雪灾……这个小区仍旧稳稳立在这里，成为了狼藉遍地的安城中仅剩的孤岛。
听她慢慢讲述，谭昭昭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宛如一道惊雷猛地劈过她脑海，璀璨的闪电在那一瞬间将所有迷雾都劈散。
就在电弧即将消散的瞬间——
她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