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上次的危机，她已经不会揣测星星会不会对谭昭昭怀有恶意了，反而会因为星星的存在而对谭昭昭的安危感到些许放心。
有这么一只神出鬼没又特殊神秘的小猫崽在，谭昭昭一个人待着的安全度都能往上提升好几个等级。
等他们走了，谭昭昭也再次把星星放到帽兜里，下楼去给小鸡小鸭小鹅们喂水喂食清理粪便，这些家禽的粪便收集起来，又能用来肥土种菜，总之不会有什么浪费。
而星星蜷缩在妈妈的帽兜里，困倦的哈欠一个接一个，却还强撑着看球球刚才的录像。
是谭昭昭坐在那里对唐晋几人说话时的录像。
画面里的女生讲话条理清晰，布置和安排也有条不紊，她足够冷静，目光也足够敏锐和长远。
星星觉得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眼熟。
球球心知肚明，当然眼熟了，在星星生活的那个末世里，它的监护人也和谭昭昭一样能够这样语气温和地把控全局。
不同的时空，不同的经历，就连灾难都截然不同。
但星星却遇到了两个相似的人类，他们还都成为了它的监护人。
这样一想，也不知是星星的幸运，还是两个时空的不幸。
第186章 另一种疫病的可能性
暴雨第十三天。
星星比一开始长大了很多。
小小的身体有点点抽条，身上橘色可爱的绒毛更多，最关键的是，走路走得更稳了，也能自己用爪爪勾着沙发或者窗帘往更高处爬了。
顶楼的水开始往建筑内部倒灌，整个楼梯间都像是西游记里的花果山瀑布一样潺潺流水，谭昭昭每天带着星星出门都得打伞穿雨靴才行，还要时刻防止滑倒。
前两天唐晋他们找回来几个储水箱，洗干净后放在楼顶接了很多的水，准备在高温到来的时候把水过滤净化后当作生活用水使用。
17楼的小鸭小鸡小鹅们长得很快，一开始还是小小的黄色毛茸茸，这几天也和星星一样，走路越来越稳，还会扑闪着小翅膀短短地扑棱一小段距离。
就连种下的那些蔬菜种子也在这种潮湿的春季迅速破土发芽。
“在高温来临之前，我们能吃上鲜嫩的小青菜吗？”苏明月边问边凑近塑料箱里刚刚冒头的嫩绿芽点。
几人相处久了之后，都会发现彼此隐藏起来的另一种更趋于日常的性格。
比如苏明月，平日里没有任务的时候，就比较活泼。
陈怡则相对稳重一些，但偶尔思维的跳跃也比其他人更离谱。
就像现在。
陈怡盯着这些嫩芽想了想，也跟着问谭昭昭：“它们活不过高温也耐不住极寒的话，那我们种它们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不把种子留到极寒之后再种？”
这种小青菜虽然生长很快，但也比较脆弱，短短一段时间里，也不能有什么收成，更别说等到它们能结种子的时候了。
既然这样，那现在就种的话，不就浪费了吗？
谭昭昭迎着两人……三人疑惑的视线，沉默一瞬，解释道：“不会浪费的，全国天灾频发，但不是所有地方的天灾都是统一一致的，所以这些小青菜我种出来就只是为了我们自己吃，以防维生素摄入不足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和损伤，另外也是实验，看这些植物在我们的照顾下，能不能勉强挺过高温和严寒，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是意外之喜，不行的话，也没什么损失。”
毕竟一开始她和李珊都没想过会和官方小队成为邻居，更没想过要一直依靠国家的物资发放，这些蔬菜种出来，就真的只是为了调整灾难期间的饮食结构，让她们不至于因为吃不到蔬菜而营养失衡，再生些乱七八糟的病。
同理，她们养着的那一屋子的家禽也差不多是这个原因。
陈怡了然地点点头，戴上手套帮着一起给这些蔬菜撒“肥料”。
“现在整座城市基本上已经被完全淹没，但是按照宋千仪的记忆，这场暴雨还会持续至少十天。”
陈怡闲聊着，抬眼看向窗外仍旧不曾停歇的暴雨，眼中闪过忧虑，“我们原本设定的安置点虽然足够高，但最近也有很多人因为空气潮湿开始咳嗽感冒，白医生说，如果一直这样的话，说不定会引发更严重的肺部疾病，甚至可能会造成传染。”
闻言，谭昭昭的动作顿了顿。
“照这么说的话，命运就不会在未来发生大的改变。”
李珊皱着眉问：“难不成，这种疫病被我们避免了，另一种疫病又会冒出来？这也太……”
太什么，她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形容词，反正最后只想骂一句所谓的命运简直有病。
“白医生和安置点的医生们已经在尽力预防了，但全国各地基本都处于天灾当中，其它地方比我们这里情况更糟糕，所以受伤和死亡的人数也更多，药物很难及时供应到位。”苏明月同样有些忧心忡忡。
她还特意提醒谭昭昭和李珊，“以后你们出去尽量避着点人，不怕有人抢劫伤人，就怕他们对着你们咳嗽两声，万一到时候真的控制不住传染的话，就太糟糕了。”
“我基本不出门。”谭昭昭摇摇头，反过来对她们说：“你们更需要注意，去安置点的时候都记得戴口罩，还有不要放轻警惕，尽量不要碰那些积水，我们并不能确定宋千仪口中的疫病真的会因为尸体和垃圾减少而消失。”
谭昭昭当初就说了，那些只是预防手段，并不能一下子将源头掐灭。
所以该小心谨慎的，还是得小心谨慎。
三人都表情严肃地点头，把她的叮嘱记在心里。
谭昭昭虽然不跟队出门执行任务，但不知不觉间，她的话几乎是和唐晋的命令处于同一地位了。
而李珊也早就融入了队伍，平时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半路才加入的。
七个人的小队越来越融洽的同时，星星和他们之间却并没有相处多久。
很多时候，苏明月和陈怡开口说想要摸摸星星，那是可以的，但谭昭昭从来不会让星星跟她们或者小队其他人相处太久。
所以小队的所有人都知道，谭昭昭很在乎她的猫，是那种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宠着的在乎。
所以有时候他们在外面搜寻物资，想到星星和李珊的几只猫，遇到猫罐头猫零食之类的，都会带回来一些，当作外出回家给毛孩子们带的小礼物。
从侧面来讲，他们其实也沾了这些毛孩子们的光。
毕竟这么多天，马桶没有倒灌都是好的，上厕所什么的，全靠谭昭昭和李珊囤积的猫砂解决……
弄好那些菜和家禽后，谭昭昭洗干净手，把已经乖乖从帽兜里出来爬到肩膀上的小朋友接到怀里，摸摸它的脑袋瓜后，温声道：“宝宝，今天晚饭想吃什么？”
星星歪头看向妈妈，片刻后从她怀里跳出去，一路蹦跶着跑向贴在地上的按钮跟前，然后抬起爪爪精准地按下——
“妈妈。”
“小鸡。”
谭昭昭笑眼弯弯，“星星想吃鸡肉对不对？”
星星啪嗒又按下一个按钮：“是的。”
“那我们晚上就吃鸡肉吧，再给你用清汤锅底煮一个鱼丸好不好？”
星星啪嗒按下：“是的！”
谭昭昭笑着拍拍手，摊开。
原本还站在按钮跟前歪头望着她的小猫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小的身体又欢快地蹦跶着扑进她摊开的手心里。
被妈妈的手稳稳接住。
“喵～”星星的猫言猫语在家里另外几只猫的“教导”下，已经很标准了。
谭昭昭揉揉它，起身把它放到厨房的那个高凳上蹲着，自己洗手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
国家每三天会发一次物资，每次的物资数量都不少，再加上自己本来就积存了足够的食物和水，所以谭昭昭并不吝啬，一般他们出任务的时候，她就会在家顺手把几人的米饭闷上，然后由留守在家的成员帮忙处理食材炒菜。
既然决定了今天吃火锅，那就不需要等他们回来，谭昭昭自己就能把东西慢慢准备好。
妈妈忙碌的时候，星星就蹲在一边安静地陪着。
厨房外还有三只猫偶尔会进出，但它们对星星已经不太感兴趣了，更多时候都是在玩玩具和趴在猫窝里睡觉。
猫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猫那么粘人。
猫更不理解，为什么同样是猫，只有那只猫能被人类一直揣在身上舍不得放下。
而且猫对着那只猫哈气或者打起来的时候，被护着的永远都不是自己。
当然了，猫最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那只小猫会拒绝自己的舔毛，也不愿意反过来给它们舔？
所以在猫的眼里，那只孱弱又特殊的小猫，已经不被看作是可以一起玩耍的同类了。
不过在同一时间，不同的四只猫都同时竖起了耳朵，警惕地面向门口的方向，耳朵往后压，脊背也微微弓起，嘴里发出含混的声音。
谭昭昭率先察觉到星星的不对劲。
她安抚了一下啊星星，然后伸手拿起菜板上的刀，放轻了脚步从厨房走到门口。
她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缝处细听外面隐约传来的动静。
有上楼梯踩到水的脚步声。
没有人说话。
寂静中，谭昭昭听到了自己略显急促吵闹的心跳声。
她脑海中一瞬间划过好多种猜测，最后都归于平静。
无论是什么情况，无外乎两种，友善，或是来者不善。
“咚——咚——咚——”
平缓的敲门声响起。
谭昭昭捏紧了菜刀的握把，没有出声。
外面的人却出声了，声音礼貌地询问：“有人在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
谭昭昭并没有降低警惕，可也听出了对方声音里没有藏好的急促。
她想了想，仍旧没有开口回应。
外面的人又试着敲了几下门，都没有得到回应后，有点焦躁地在门口走了好几圈，最后还是不死心，哀求道：“有人在吗？我不是坏人，我儿子生病了，所以想来问问你们家有没有感冒药或者退烧药？我可以拿家里的物资来换，我就是隔壁小区的，真的……”
谭昭昭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急促和焦躁，对方说的应该是真的。
按与此同时谭昭昭也听到了她说话间压抑不住的闷咳声。
这让谭昭昭心里提起了比刚才更多的警惕来。
感冒的范围已经从安置区波及到这边了吗？还是说，真的只是普通的由长期暴雨引发的感冒？
谭昭昭不确定，但她不会冒险，也不敢赌。
她举着菜刀，静静地站在门后，听着女人哀求了好几次没得到回应后，不得不沮丧地离开。
等脚步声逐渐消失后，谭昭昭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低头看向脚边瞪圆了眼睛竖着耳朵听门外动静的星星。
“她下去了吗？”谭昭昭用气音小声问。
星星耳朵颤了颤，对妈妈摇了摇头。
没有走，那个人类的脚步声只是停在了走廊消防通道的门后。
第187章 窗户上的红色布条
谭昭昭的眉宇死死皱了起来。
如果说刚才她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警惕且缺少同理心的话，那现在她就只会庆幸自己的理智和警惕了。
她抿了抿唇，也站在门后没有走，更没有随意发出什么动静，只半蹲下来，和星星一起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长达五分钟的时间里，门外都悄无声*息。
只有从楼顶倒灌进来的水在楼梯上潺潺往下流。
随着门外安静的时间越长，谭昭昭的心也越来越沉。
如果说对方真的只是为了孩子找药的话，那现在早就该匆忙焦急地去别的地方继续寻找了。
可对方没走，不仅没走，还故意装作走远了的样子，躲在门外不知道哪里，宛如一只收敛声息静待猎物靠近的毒蛇。
谭昭昭无声握紧了手里的刀刃，垂眸盯着星星仍旧下压的飞机耳，脑袋里迅速闪过诸多猜测。
最后，在越来越久的时间流逝中，谭昭昭一条条摈弃了自己的猜疑，然后将剩余的几条猜想在脑海中一一列出并进行推演。
如果门外真的是一位母亲，那她的孩子也一定是出了事，否则对方不会开口就恶意诅咒亲生的孩子。
可她又不急着找药，反而在门外守株待兔，那么……多半对方的孩子已经遭遇了不测。
想到这个可能，谭昭昭的眼皮跳了跳。
因为这种失去孩子的母亲，是所有不稳定因素里最不可控，最难缠，也最疯狂的个体。
可怕的是，对方在疯狂之余，还能保持如此的耐心，这也意味着她的决心之大，绝不是轻易就能被说服和动摇的。
如果对方不是一位母亲，刚才求药的话只是托词的话，那对方一个女人敢独自上门找药，不怕危险，还敢诱哄居民开门，那就意味着两个可能性。
第一是，对方一定提前踩好点，知道谭昭昭家里只有她一人，所以如此大胆，确定能够尽快制服谭昭昭。
第二个可能性则是，对方要么有帮手，要么自己有更明显的优势，比如武器，比如体力，又或者别的东西，总之一定是自信能够将诱哄开门的“猎物”一击致命，否则不会这么平静镇定地敲门哄骗。
而以上的所有猜测，最后全都促使着谭昭昭不得不多次往门外的女人身上标上“极度危险”的标签。
她闭了闭眼，伸手从玄关处的柜子上悄然摸出来一个口罩，拆开给自己戴上后，犹豫一瞬，又拆开一个，动作轻柔地给星星也戴上一个。
口罩很大，撑开后几乎一下子就把小猫完全盖住了，但谭昭昭还是用奇奇怪怪的姿势把口罩捂在了小猫的脑袋瓜上。
她不确定门外有没有被放什么东西，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想着，她又忍不住担心起还没回来的几人。
无论女人是来自隔壁小区，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听着她刚才偶尔压抑不住的闷咳声，再结合对方的那些话来看，外面的感冒病-毒估计蔓延得很厉害。
如果李珊他们没有防备的话，说不定会很容易就中招。
就算没有，要是这个女人一直躲在走廊里，那他们回来万一碰上，估计也很难立马逃过……
这么一想，谭昭昭有点头疼地捏了捏鼻根，耐下性子继续听着门外似有若无的动静。
到了后来，对方的咳嗽声越来越克制不住，甚至会难以抑制地咳上好一阵，谭昭昭甚至听到对方擤鼻涕的声音。
谭昭昭看了眼时间，快到李珊他们回来的时候了。
她有点急，干脆不再听门外的动静，而是放轻了脚步缓缓来到了窗户边。
幸好家里一直铺着地毯，虽然每天清理猫毛有点费时间，但现在能让她所有的不小心弄出来的动静都归于宁静。
谭昭昭找了一块红色的布，从窗缝里一点点塞出去，把手里仅剩的一点拴在把手上，然后就立在窗边等他们回来的身影。
早在第一次遇袭后，谭昭昭就提出过留守在家万一遇到危险，就让留守的人在窗户上系个颜色鲜明的布条，这样大家回来的时候，隔得远远的，抬头一看就知道该小心谨慎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上。
但谭昭昭现在犹觉得不够，因为那个女人一直在咳嗽，如果她真的感染了什么，那他们几个再小心，呼吸空气或是面对面讲话对峙的时候也会不小心中招。
所以谭昭昭在思索后，伸手将自己脸上的口罩和星星脸上的口罩一起摘了下来，打成结，拴在了转瞬间就被淋湿的红色长布条上。
红色和蓝色两种颜色在风雨中都足够显眼，又有之前约好的暗示，所以谭昭昭不担心他们看不到。
做完这些后，她才稍微放松了些，低头问星星外面的人走了没有。
星星支棱着耳朵听了听，仍旧摇摇小猫脑袋。
谭昭昭伸手将小猫抱到怀里，自己却坐到了地毯上。
她有点庆幸自己没有提前做饭，刚才只是在清理食材，没有提前将火锅汤底煮上。
否则气味将会暴露一切。
现在门外那个守株待兔的女人估计是以为家里没人，所以才会一直那么耐心地躲着等着。
可一旦被她知道家里有人的话，谭昭昭不敢想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纵使如此，她也并不敢放松，神经始终紧绷着，直到在看到被暴雨不停敲打的水面上终于冒出一个小小的黑点。
她紧张的神经登时便绷得更直了。
屏息看着那个小小的黑点越来越近，近到能看出上面的就是李珊等三个女生，以及一个刘毅。
唐晋和白一尘不在。
谭昭昭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不是不信任李珊他们，而是小队里白一尘的心思更为细腻深沉些，外出遇到危险或是需要动脑的事情时，基本都是白一尘先给出解决办法的手段，再由唐晋从中选出一个最为合适的执行方案。
现在这两人不在……
谭昭昭又一次体会到现代通讯工具被禁用的重重困扰。
最终，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逐渐靠近。
此时整座城市的水位线已经到了十楼往上，所以他们越接近，就越能看清谭昭昭挂在窗户上的东西。
还有站在窗口皱着眉无奈注视他们的谭昭昭的身影。
“人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李珊小声嘀咕了一句，从刚才看到红布条起就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噗通一下落了地，因为着急而离家出走的理智也被找回来了一些。
翻窗进入建筑内部时，几人都刻意放轻了动作，尽量不发出大的动静。
“把口罩戴好，多戴一层。”陈怡叮嘱几人。
三人点头，把脸上的口罩摘下来统一放进窗户下不远处的垃圾桶后，从怀里摸出新的口罩出来，重叠着，一人戴了两个。
刚才几乎是在看到红布条下悬挂的那两个口罩的一瞬间，他们就立马领悟到了谭昭昭要传达的大部分暗示。
因为这两天在外面搜寻物资和派发物资的过程里，他们已经看到了越来越严重的局势，各大安置点都有人在咳嗽，每次一走进去，整个安置点里几乎全都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药物严重不足，而且很多药只治标不治本。
白一尘说，只要老天爷一直下雨，空气的潮湿度就会一直增加，这些原本只是小感冒的病也会因此越拖越严重。
所以他也一直叮嘱几人，不管去哪里，特别是人多的地方的时候，都一定要戴好口罩，如果没有口罩，也必须用干净的东西暂时捂住口鼻，尽量减少和人面对面沟通的必要性。
楼道里。
几人手里握着武器，悄然踩着流水往上走。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
因为他们知道，谭昭昭该提醒的已经尽力提醒了，剩下的，需要他们自己来面对。
台阶一阶阶往上，他们却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几人的警惕性已经被拉到最高，心无旁骛地用五感去感知周遭一切可能出现的动静。
在即将踏上17楼的时候，陈怡抬手止住了几人的动作，然后用口型对他们说：“如有必要，就地格杀。”
她是下达命令的人，也是最后需要承担相应责任的人。
但她说得果断，神色坚定冷静，没有丝毫犹豫。
李珊反而有一瞬间的迟疑，不过也只是一瞬，便立马跟着点头，手里握紧了武器。
几人愈发放轻了步子慢慢往上。
到了17楼，悄然排查，最后将危险源定位在18楼。
于是当下也都不再迟疑，全部上18楼，然后在消防通道门口停下脚步。
他们听到了沉闷压抑的咳嗽声，全都神色微凛。
因为听着这种咳嗽声，让他们不由得又想到了安置点里的情况，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听到这种闷闷的咳嗽，他们自己的喉咙里仿佛也开始发痒，忍不住想要跟着一起咳，将嗓子清一清才能舒服一些。
不过也因为这阵咳嗽，让他们立马锁定了“危险源”的位置。
刘毅拉住要往外冲的陈怡，自己当先冲了出去。
陈怡短暂愣了一瞬，也立马跟上前面高大的身影。
“别动！！”
“蹲下！双手抱头不许动！！”
“……”
门外一阵混乱。
谭昭昭紧握着门把手，手心里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她仍旧没有开门，直到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昭昭，没事了。”
是李珊的声音。
谭昭昭按下门把手，松开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间竟然在发抖。
她拦住了想要往外冲的几只猫，把星星也安放在门后的玄关柜台上，不许它们往外跑，自己则出门，反手将门合上，而后看向被刘毅反剪着双手压制在地上的女人。
第188章 星星严选的好妈妈
这是一个模样极为憔悴的女人。
浑身都湿透了，哪怕在走廊里躲了这么久，浑身也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水，披头散发着，被摁在地上，仍旧抬起脑袋用猩红的盛满疯狂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从屋里走出来的谭昭昭。
两人并不相识。
谭昭昭垂眸和她对视，抬手理了理自己刚才戴在脸上的口罩，而后才问：“你还需要感冒药吗？”
她声音温和，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在屋里门后紧张地攥着刀满身防备时的警惕模样。
地上的女人恨恨地望着她，闻言惨笑道：“药？我孩子已经死了，你知道他死的时候跟我说什么吗？他说妈妈，我好想吃药！他以前最怕苦也最讨厌吃药了，可他死的时候……”
谭昭昭握紧背后还在发颤的手，语气平静地打断她：“既然已经不需要了，那你在门外说那些话，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我出来，然后好袭击我对吗？”
她说着，目光已经搜寻到苏明月从女人手中收缴的一根针筒。
针尖细长，针筒里装着红色的液体，谭昭昭已经能够猜测出那是什么。
因此，不等女人说话，她就再次询问：“为什么是我？你是怎么选中我的？”
她很好奇。
也有点自嘲，自己可真是倒霉催的，从末日初期遇到重生拥有金手指的宋千仪，再到被特殊小队找上门当邻居，如今又被素不相识的女人选中成为报复社会的第一目标。
要不是现在还是末日，谭昭昭高低得抱着星星拉着李珊一块儿去周边的各大寺庙道观里全部拜一拜。
谭昭昭在询问之前，脑海里就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但现实似乎永远选择出人意料。
因为女人满腔怨毒地诅咒她：“我的孩子都得病死了，凭什么你的孩子还能好好活着？！”
毫不夸张地说，在女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走廊里都安静了下来。
好半晌，李珊才懵懵地问：“……啊？昭昭你什么时候有孩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陈怡等人：“……”
你最后那个问题才是重点吧？
女人也听懂了，浑身僵了一瞬，而后猛地挣扎着扭头望向李珊，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好像随时能凸出来，大声嘶哑地吼道：“不是你说她有孩子的吗？是你跟我说的！你说她的孩子和我的宝儿是同一个名字！！”
正因为如此，女人才会在自己儿子生病死亡后，将所有怨恨都倾泻到谭昭昭的身上。
她跟踪李珊几人，弄清楚谭昭昭的住址后，就藏在了这栋楼里，等李珊他们走了，她就拿着那管从儿子身上抽出来的血液来敲响了谭昭昭的门。
凭什么自己的星星会重病不治而死，另一个女人的星星却还能好好活着？
凭什么同样是当母亲，自己没有保护好宝儿，另一个女人却能那么幸运，不光有健康的孩子，还有朋友和官方做背景？！
凭什么？！
既然命运那么不公平，那她就亲自打破这种末日里不该有的幸福温馨！
她策划了那么久……现在却告诉她，自己苦心谋划的一切，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对方根本没有一个叫做星星的孩子？！
女人挣扎的极为厉害，但这次，所有的癫狂和不甘全都朝着李珊而去，她不信自己会听错记错，当初发放物资的时候，这个人明明说得那么清楚！！
“大姐，下次可别让孩子再偷偷跑出去玩水了，现在积水那么深，他没大人看着很危险的。”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呀？下次要是再被我逮到你在偷偷玩水，我就去告诉警察，让警察把你抓起来，你害不害怕？”
“啊？你叫小星？真巧，我也认识一个叫星星的小家伙，它妈妈可喜欢它了，就跟你妈妈最喜欢你一样，把它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呢，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你想和它成为朋友？可以啊，它就住在我楼上，你乖乖的，等以后暴雨停了，姐姐有机会就带你去找那个星星玩好不好呀？不过前提是要你和它的妈妈都同意才行喔～”
女人死盯着李珊，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嘶哑着声音，咬牙一字一句地将上面李珊曾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重新说了一遍。
李珊的情绪也从懵逼到震惊，最后变成了心如擂鼓的后怕。
“你是不是有病啊？！”她不由得对女人脱口而出。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记得这种对话，记得这么清楚也就算了，竟然还会在自己的孩子死了之后，这么疯狂地要报复完全无辜的另一个家庭？！
李珊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女人的脑回路。
她护在谭昭昭面前，越想越后怕，越后怕也越生气。
她气极反笑，攥着拳头重重点头说道：“对！这些话是我说的没错！可我说过那个星星是人了吗？！它只是只猫，是一只猫你懂不懂？谁规定了女人不能当一只猫的妈妈？你家孩子没了，你就要毁了另一个家？你怎么这么恶毒啊？你的孩子是宝，别人家的孩子难道就是捡来的泥巴地上的草吗？你简直不要太荒唐了！！”
她气得就差没破口大骂了。
要是苏明月他们没在旁边的话，李珊不光会骂人，还会直接动手！
她真的头一次遇到这么不可理喻的人！
以至于连知道对方的孩子因为病重死亡，她看着女人此时满身狼藉的模样，都丝毫不觉得对方凄惨可怜。
不过她所有到了喉咙和拳头的冲动，都被谭昭昭拽着袖子压了下去。
李珊气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一想到谭昭昭因为自己在外面一时的嘴快就差点遭受意外，她的心脏就难受得不行。
之前总觉得星星的存在会给谭昭昭带来危险。
现在却发现，第一个带去危险的人，是自己。
李珊气极了，可被谭昭昭握住手腕往后拽的时候，她又收敛了身上所有的尖刺，红着眼眶躲到了谭昭昭身后，脊背抵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抬手狠狠抹了抹不争气的眼睛。
“你一定很感动吧？”
谭昭昭半蹲下来，低头对倔强地仰起脑袋的女人说：“你失去了孩子，成为了最值得可怜的母亲，你为了孩子而疯狂，并对另一个家庭实施报复，这在你的眼中，一定特别值得原谅甚至是歌颂吧？”
“哪怕是报复失败了，你也只是一个因为失去孩子而崩溃的母亲而已，你能有什么错呢？”
谭昭昭在女人微闪的目光中缓声继续往下说：“你当然没有错，因为只要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只会感慨为母则刚，会感慨母爱的伟大，然后替你将所有的错都推脱到救援不及时的官方身上，推脱到这该死的末世身上。”
这番话说出来，女人的表情不断变换，刘毅和苏明月等人同样面色大变。
因为谭昭昭说得太对了。
因为谭昭昭说出这番话之前，他们虽然钳制了女人，但听完她的哭诉后，也觉得她可怜。
甚至在心里自动为她的行为找到了谭昭昭所说的最好的借口。
他们怪自己和队友救援不及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孩子的情况并进行救援。
他们怪突如其来的末世打碎了所有本该和谐美满的家庭。
因此，谭昭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个巴掌用力扇在他们脸上，把他们从一时的愧疚中扇得清醒了很多。
“你一定感动坏了吧？”
谭昭昭并不在意他们此刻的情绪和心理变化，她只是注视着女人躲闪的眼睛，语气温和地拆穿她：“所以你也不会责怪自己粗心大意没有看好孩子，不会责怪自己的丈夫家庭没有对孩子上心，更不会责怪你身为母亲，不仅没有护好自己的孩子，还试图伤害别的孩子的恶毒行为，对吗？”
“其实你想的没错。”谭昭昭话音一转，又对女人说：“要是我给你开了门，你的确会轻易毁掉一个家庭，因为对我来说，我的孩子，我的星星，远比你的孩子更重要。”
女人眼睛里有亮光一闪而过，她挣扎着哑声哀求：“你也是当妈的，你也……”
“我不能理解。”
谭昭昭漠然打断她的哀求。
在女人愤恨的目光中，谭昭昭对她说：“正因为我也是妈妈，所以我才更不能理解，也绝不原谅你的行为。”
说完，她起身，在苏明月试图躲闪的动作里，伸手抽出她手中的针筒，然后在他们的制止声中，平静地注射到女人的肩膀皮肉当中。
哪怕女人激烈地咒骂挣扎，哪怕针筒都在这个过程中弯折，谭昭昭也没有丝毫手软。
直到针筒空掉。
她才丢掉针筒，对女人说：“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那个孩子，那就收好你孩子的遗物吧，别随意将它送给别人。”
“我们都去爱自己的星星，用各自的方式，谁也别想妨碍谁。”
李珊听懂了谭昭昭的话，在女人嫉妒惊恐的躲避中，在苏明月和陈怡对着谭昭昭阻拦的同时，冷着脸踩断了女人的脚踝。
“……你们这样，等唐队回来，我们该怎么跟他交代？”陈怡被两人的默契惊住，又实在无可奈何，只觉得谭昭昭才是七人里最难惹的那个刺儿头。
女人痛苦难忍的哀嚎声被窗外的暴雨雷鸣盖住。
谭昭昭推开门，将小跑着朝自己扑过来的小猫接了个满怀，眉眼柔软藏着温暖的笑意，低头亲了亲小猫崽毛茸茸的脑袋瓜，闻言只温声和煦地回答：“如实交代就好，无论你们队长是不是想要把我踢出队伍，我都欣然接受。”
陈怡三人：“……”
很好，队长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谭昭昭已经用“你们队长”来划清界限了。
她这个人的边界感真的太分明了！！
而她这种性格，也实在是太尖锐太难以融入群体了。
明明平时看起来那么温吞软和好相处的一个人……
“咪～”星星抬起爪爪抱住妈妈的下巴，在她眼睛弯弯的期待中，凑近用脑袋瓜亲昵地蹭了蹭。
妈妈～
是会保护星星的妈妈～
“喵呜呜～”星星在妈妈的手心里翻过身体，四只小粉垫爪爪朝天，露出自己软乎乎的最最好rua的小肚皮给妈妈。
星星会爱妈妈。
会很爱很爱妈妈。
小猫感到幸福。
于是小猫抱着自己的小尾巴，黏糊糊地贴在妈妈的怀里，被妈妈好一顿揉揉亲亲捏捏后，竟然还无师自通了用爪爪给妈妈的肩膀和脖子一下下努力又开心地踩奶。
小尾巴高高翘着，猫崽浑身每一根毛毛都在努力使劲儿，试图在妈妈温暖的皮肤上踩出两个可爱漂亮的梅花爪垫，用来当作星星严选的好妈妈标记！
第189章 他妈妈也吃了猪肉
唐晋回来后，第一时间得知了谭昭昭的遭遇和应对方式。
他沉吟着没有说话，反倒是白一尘挑了挑眉，冷笑道：“换作是我，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她还是下手太轻，太心软了些。”
闻言，另外几人的眉头都忍不住跳了跳。
也是，这位虽然是救死扶伤的，但真要惹到他……
“一尘说得没错。”唐晋也舒缓了神色，点头道：“这件事是对方有心算计谋害在先，谭昭昭不过是自保反击而已，她是受害者，而非加害者，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同一个小队的同伴，你们心里也不要有所芥蒂，毕竟换了我们，不一定就能做的比她更好。”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其实他们也不愿意因此苛责谭昭昭的行为过激，但身在其职，总是会顾虑得比较多。
事实上，他们同样觉得那个女人是自食恶果。
“不，关键在于，她的孩子真是得病死的吗？”唐晋皱眉看向又凑到一起的一群人，最后目光看向李珊，在她茫然的神色中问她：“你见过她的孩子？大概是什么时候见过的？那时候他的身体怎么样？”
一屋子的人同时看向李珊。
李珊神色茫然地回忆了片刻，然后迟疑着摇头道：“大概是四五天前吧，记不太清具体的时间了，但是那时候她的小孩去玩水，被我发现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我就把他从水边拎回去了，他妈妈还说那个孩子平时就比较调皮，难不成就是那个时候感冒的？”
她的思绪慢慢捋清，拧眉说：“外面一直在下暴雨，他身上是湿透了的，衣服全部湿淋淋地贴在皮肤上往下滴水，最重要的是，他好像还下水过，手里抓着一袋被水泡过的面包。”
几人静静听完，白一尘率先开口：“不排除这种情况，甚至这可能是他生病的重要起因，但他妈妈之所以会选择用血液来加害小谭，那多半是认定男孩死于某种眼中的传染类疾病，或许……这个孩子，就是疫病的第一起死亡案例。”
“可是四五天前还活着，他妈妈从两天前就开始跟踪珊珊，锁定了昭昭的住址，那不就意味着他多半是三天前死亡的吗？也就是说，从感冒到死亡，最多最多不超过三天？什么传染类疾病有这么高这么快的致死率？”苏明月皱着眉想不太出来。
刘毅相比起他们而言，经历得更多些，想法也更全面些，“或许是有的，我们不能立即否定这种危险存在的可能性，或许在我们注意不到的时候，安置区已经有人陆续因此而死亡？具体人员情况，我想需要立即联系各大安置区的负责人才能知道。”
“我去联系。”陈怡对几人点点头。
唐晋手里握着笔和本子，闻言颔首道：“那白医生跟我一块儿去审问一下那位母亲吧，或许我们还能从她那里得到更有效的信息。”
谭昭昭将家里的口罩找出来递给陈怡，以及陪同她一起去安置区的苏明月和李珊。
“一定要注意安全。”谭昭昭沉声叮嘱：“遇到咳嗽和面色不对的人，都尽可能躲着些，包括和安置点的负责人员沟通的时候，也别忘了提醒他们疫病由感冒爆发的可能性。”
三个女孩都慎重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谭昭昭又格外看向李珊，着重叮嘱一句：“带好武器，遇到实在棘手的情况，该动手时千万不要犹豫，不管后果如何，都一定要先保证好当下自身的安全。”
“还有，别同情老人、女人，还有小孩。”
李珊朝她笑笑，眨眼道：“放心吧，相同的当我不会再上第二次了。”
吸取过一次教训，她就绝不会再一头栽进同一个坑里。
星星蹲在妈妈的肩膀上，和妈妈一起目送着她们戴好口罩穿好雨衣从走廊转角消失不见。
下一秒，小猫就被妈妈抱在了怀里。
身上的毛毛也被揉了揉，听到妈妈略显疲惫的声音：“宝宝，这才末世初期，在有官方管控的情况下，危险都从没有少过，将来……要是真的遇到了无法抵挡的危险，你就聪明点，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知道了吗？”
星星仰着小脑袋看她，也不咪一声了，不知道是抗拒装没听懂，还是听懂了在默认。
反正谭昭昭单方面认定小朋友把妈妈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还装进了脑袋和肚肚里。
她温柔地亲亲小猫，笑眼弯弯地哄它：“妈妈的星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宝，不过妈妈也很厉害的，会一直保护好你，要是遇到妈妈都打不过的坏蛋，那星星就悄悄逃跑，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每天都要乖乖吃饭喝水睡觉，这样妈妈解决了危险，就会立马跑来找我的星星宝贝啦。”
星星伸直身体，两只爪爪向上搭在妈妈的脖颈下面，探着小脑袋凑近，用湿漉漉软乎乎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妈妈的下巴。
小猫不想回答。
所以小猫选择卖萌贴贴。
谭昭昭心软得一塌糊涂，抱着怀里特别会撒娇的小朋友，弯弯的眼眸里满是盛着爱意的温柔。
深夜。
谭昭昭还没睡觉。
这栋楼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睡。
他们聚在一起，安静地等待着外出的陈怡她们回家。
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白昼的时间，但她们还没有回来。
唐晋皱着眉在看审讯时记录的内容，白一尘则定时抽取女人身上的血液当作样本保留，刘毅忙着给楼上楼下加固防御，谭昭昭刚收拾完17楼的鸡鸭鹅和蔬菜苗，洗完澡后正抱着星星坐在沙发上略显不安地发呆。
压抑的寂静在几人之间流转着。
直到星星的耳尖微动了动，喵了一声后从妈妈的怀里支棱起小小的身体，一双漂亮澄澈的绿色眼瞳直勾勾看向门口。
谭昭昭心里有所猜测，也跟着星星一块儿看过去。
几人见状，都无声松了口气，唐晋握住腰间的武器，起身走向门口，将门打开，自己站在门口等待着。
刘毅也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几分钟后，李珊的身影率先出现。
紧跟着是苏明月和陈怡。
三人身上早已不见了之前穿走的雨衣，口罩也湿漉漉地罩在脸上。
李珊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愣了一瞬，第一反应竟然是往后倒退了好大一步。
唐晋皱眉，看着三人动作整齐地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还全都用手捂住了明明戴着口罩的口鼻。
他心里缓缓升起某种猜测，心神则慢慢沉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他问。
李珊回头看向陈怡和苏明月。
陈怡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用手势提醒他们先戴上口罩再对话。
唐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在他身后，听到动静走过来的几人同样如此。
谭昭昭抿紧唇，拿出口罩分给几人，担忧的目光直直落在模样狼狈的李珊身上。
“有一个小型安置点，爆发疫病了。”陈怡站在走廊尽头缓缓说道：“爆发疫病的原因也很简单，安置点的居民分吃了一头猪，谁也不知道猪是被淹死的，还是得病死的，反正他们发现那头猪的时候，那头猪还没死，但他们吃了猪肉之后……已经陆陆续续死了五个人了，都是体质较弱的老人和小孩。”
说着，陈怡顿了顿，补充道：“那个叫小星的孩子，是第一个死的，他妈妈……也吃了猪肉。”
……
“按常理来讲，猪瘟是不会传染给人类的。”白一尘平静陈述。
唐晋叹气：“所以我们不能用常理去揣测，可惜那些人将猪肉刮分得干干净净，现在几天过去，我们也找不到病原体，只能从吃了猪肉的人身上着手了。”
“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让人先将那个安置点的人管控起来吗？”谭昭昭同样语气平稳地说：“一旦他们因为慌乱或是别的原因到处流窜，其它安置点的居民就危险了，还有，不光是这个小安置点的问题，其它安置点的感冒情况越来越严重，如果药物再不起作用，恐怕也会变得更加严重。”
刘毅坐在一旁，看着三个团队大脑半夜不睡觉在这头脑风暴思考问题，犹豫了片刻，决定起身给他们下碗面条吃。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动脑。
楼下，三个女生也住在了一起，她们自发将自己隔离起来，有人去洗澡，有人在煮姜汤，还有人一直打着喷嚏碎碎念。
百密终有一疏，她们在找某个负责人咨询安置点情况的时候，遇到了哄乱，就是有病人爆发，冲击负责安置点的官方，逼迫他们提供足够的药物和更好的医生以及医疗设备。
但……负责人的感冒比这些人更严重，他苦笑着说999感冒灵都是三包一顿的喝，可丝毫不起作用，只要一直下雨，这个病就只会越来越严重。
全城的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水汽，他们无可奈何。
于是安置点的居民又要求将他们送出暴雨范围内的城市，去不下雨的地方。
可外界同样灾难频发，相比之下，暴雨反而是较为温和的灾难了。
当初没来得及撤离的人们都被困在了这座城市里，走不出去，只能熬着，等这场暴雨彻底结束的那天。
楼上。
球球在和星星聊天。
“崽，你知道吗，人类圈养的猪，虽然总在被人吃，但它们的战斗力其实很强悍，并且它们和人类一样，是杂食性生物。”
“也就是说，在被人吃的同时，一旦达成条件，它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人。”
“天灾之下，同样受灾挨饿的动物们，很快就会将目光投向最容易获取的食物。”
“就像我们原本的世界里一样。”
第190章 雨变小了
和原本的世界一样？
星星歪*着毛茸茸的脑袋想了想，慢吞吞反驳：“不一样的。”
球球也蹦跶到它跟前，好奇等待。
小朋友的思绪仍旧慢慢吞吞，却很清晰，“这里没有丧尸，没有变异生物，它们不会集体攻击人类，也不会占领人类的生存领地，将人类驱赶和圈养。”
两个世界的危险等级截然不同。
星星身为混在人类群体中的丧尸王，对于这其中的差距，实在是太清楚了。
球球想了想，认可地说：“也对，不过天灾不可控，人类能够对抗敌人，却很难有效且实时地对抗天灾。”
“他们有主角。”星星轻声说，“主角有空间。”
星星也有空间。
星星曾经也是那个世界意识为球球指引选定的救世主。
但不一样。
星星的空间只有小小个，里面装着它自己亲手种植或者购买的零食和食物，就已经满满当当了。
这个世界的主角，却拥有能够成长并且可以暂停时间流速的顶级空间。
比起她来，星星就是个穷兮兮的小丧尸。
当救世主根本不够格的。
球球叹气，“没关系的崽，我们努力做任务，努力攒积分，总有一天，我们也能拥有很大很大的超级豪华空间的！”
小猫懵懵地歪头。
小猫抬起爪爪不解地拍了拍光球。
小猫喵喵发问：“我要往里面装很多东西吗？”
球球也懵，反问：“星星不想要大大的空间吗？”
星星放下爪爪，乖巧摇头：“不要，大大的，很空，叔叔和爸爸妈妈们送的小灯泡照不亮更多的黑乎乎。”
星星的小小空间里，总是黑乎乎的模样。
就像它一开始被烫瞎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踩下去的每一步都会有恐怖的失重感。
星星不喜欢黑乎乎的空间，所以很少进去。
后来胡叔叔知道了，就给星星找来了亮晶晶的彩色小灯泡，还有别的发光的东西。
它们凌乱随意地散落在小小的空间中，发着微弱但亮晶晶的光，于是星星的空间就不再黑乎乎，反而变成了夜晚时繁星闪烁的天空。
后来一个接一个小世界，星星总能收到一些亮晶晶的小礼物。
有灯泡，有玩具，有夜光小花，还有哥哥给的夜明珠。
失去记忆的星星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但只要它问，球球都会一个个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跟它讲清楚。
所以星星知道，自己做了好几个任务，自己去过很多个世界。
最重要的是，它被好多人类好用心地爱着。
空间里随处可见的礼物，那些不属于末世世界里胡叔叔装进去的东西，都是任务世界里人类们对它的爱和祝福。
所以之前听到妈妈说，如果哪天遇到了危险，就让它自己逃跑的时候，星星一点也不意外，也不会在心里偷偷说妈妈是在骗小猫。
星星已经有点懂得了。
这叫做，人类对星星爱的谎言。
所以星星不回答，只是亲亲妈妈，用行动告诉她：星星不会当听话逃跑的小猫。
妈妈爱星星。
星星也很爱妈妈。
妈妈的爱就像是空间里那些亮晶晶的发光体，每多一个，就能让星星脚下的路走得更平稳安心也更大胆。
那星星的爱呢？
星星蜷缩成小小一团，一如既往窝在妈妈温暖的脖颈处，它将自己的小脑袋轻轻枕在妈妈的耳朵边，听着妈妈轻缓起伏的呼吸声，一双浅绿的猫瞳在黑夜里格外夺目。
星星的爱，是陪伴，也是保护。
是妈妈在哪里，星星就会在哪里，直到死亡，也会努力变成鬼魂小猫守在妈妈身边，看她吃好喝好睡好，做一个平安开心健康的人类。
“不对不对。”球球小声提醒，“崽，你这具身体死亡后，我们就要回系统空间了，变不成鬼魂小猫的！”
星星把脑袋埋进妈妈香喷喷的脖颈里，还抬起两个爪爪捂住自己颤动的耳朵尖，努力往下压住。
球言球语，星星不听。
不肯面对现实的小猫开始呼噜呼噜地装睡。
装着装着，也就真的睡着了。
再醒过来，又是新的一天。
可对于正处于灾难之中的人类而言，每一天都是那么的漫长又难熬。
李珊三人不可避免地还是开始咳嗽起来了。
白一尘说是普通感冒，淋了那么久的雨，不感冒才奇怪。
可就像安置点里的那些居民一样，哪怕三人顿顿都熬姜汤喝，顿顿都拿感冒灵冲剂和感冒药当水喝当饭吃，整整三天过去，也不见丝毫好转，反而有越咳越凶的架势，有时候在楼上都能听到楼下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李珊彻底将几只猫拜托给谭昭昭照顾，自己则和苏明月还有陈怡主动开始了封闭式的养病。
其实她们都不那么慌张，毕竟都很清楚自己的体质比普通人更强，习武和锻炼之人，抵抗力也更强。
外面安置点那些人都维持了那么多天了，她们肯定能坚持更久，至少会活着盼来暴雨停歇的那天。
虽然三人都说得如此洒脱，但谭昭昭还是一天比一天更焦躁。
她主动询问白一尘了很多次，并拜托他帮忙给三人开了很多的药。
可在医院全部被淹，医疗器械更是急缺的当下，就连白一尘都对此没什么太大的办法。
谭昭昭明白了安置点内越来越频繁的哄乱为何而起了。
果然，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明白为何深受其苦。
哪怕生病的并不是她和星星。
但李珊在谭昭昭心中的重量，一点都不轻，甚至她很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李珊的命。
可疾病不挑人。
天灾也不挑人。
谭昭昭只能每天看着日历上距离雨停那天越来越近的日子，看着窗外倾盆而下的暴雨，然后一天三顿给楼下的三人做各种驱寒的食物。
家里的每个角落，都被姜和红糖的辛甜给腌入味了，星星一天到晚要打十多个喷嚏，最后被妈妈藏到卧室里打开通风系统才算是好了些。
就这样连续了大概一周左右。
暴雨也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天。
晚上睡觉之前，谭昭昭日常抱着星星来窗户边看外面的雨。
几秒钟后，她罕见地愣了愣。
很快，她看了看外面的雨，又低头问怀里的小猫：“星星，妈妈是不是眼花了？怎么觉得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些？”
“咪嗷～”星星探出爪爪按在冰冷的窗户上，毛茸茸的小脸贴在玻璃上认真往外看。
暴雨好像真的有点变小了。
星星圆溜溜的眼瞳里闪过一抹欣喜，它又扭头朝不可置信的妈妈轻轻嗷了一声。
雨小了，妈妈。
谭昭昭有点激动地伸手，将窗户“唰”地一下拉开，扑面而来的冰冷雨丝就这么打在了她脸上，更多的则顺着风飘进了窗户里的地板上。
风雨声一下子变得比从前更为清晰。
星星和妈妈一起迎着雨丝眯起眼睛仔细地看和听。
“雨真的变小了。”谭昭昭喉咙里冒出一声古怪的笑，像是好久没有笑过的人，突然开始学着如何笑出声。
“宝宝，等天晴了，等积水退了，妈妈一定带你出去走走。”谭昭昭略显兴奋地把星星举到了眼前，边说边在小朋友的脑袋瓜上重重亲了两下。
她重新把窗户关上，找出日历认真地画上一个新的圈圈后，终于在一周多的煎熬中，难得睡了个好觉。
次日。
雨小的更明显了。
唐晋等人阴沉许多天的神色也开始多云转晴。
李珊更是隔着门兴奋的和谭昭昭说着雨停病好之后一定要来一顿火锅好好庆祝。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所有人的笑脸都不曾落下去过。
球球和星星看着人类们堪称“及时享乐”的行为，都有点安静。
他们笑得真开心。
可他们笑容下面藏着的忧虑也好明显。
毕竟暴雨之后，紧随而至的就是更严重的疫病和高温。
“那个安置点死了十三个人。”白一尘翻看着唐晋递过来的报告，抬眼对小队仅剩的健康人员说：“积水不退，高温开始的这段时间，疫病的传播速度会成倍增长，并且你们有考虑过，积水退走后，被水泡了大半个月的建筑里会残留多少容易感染的病菌吗？”
唐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负责调动整座城市的天灾应对大方向，之前安置点因为一头猪引发的死亡骚乱被强硬隔离镇压，即使白一尘那一周几乎所有时间都坐镇在那个安置点，却还是有整整十三人的死亡数。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暴雨将要结束，却告诉他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紧随而至，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
初见还是阳光开朗大男孩，短短二十天，唐晋好像凭空老了十岁，整个人都变得成熟好多，看起来像个被水淋过又泡了十多天才捞出来的苦橘子。
当然，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就连家里养着的猫，也由于长期吃好喝好不运动，从半挂卡车变成了橘色的全挂大野猪。
谭昭昭时常怕小橘子会一屁墩儿把星星给坐死。
虽然这并没有发生过，但她还是更频繁地把星星放到自己肩膀上或者帽子里，走哪儿都带着。
只是让她疑惑的是，所有人和猫都在变化的时候，星星的变化却并不明显。
它好像……长得有点慢。
于是在唐晋忧愁即将结束的暴雨时，谭昭昭则开始忧愁星星的长不大。
每当星星无意间和它同胞的几只小猫崽们待在一起的时候，这种“生长迟缓”就会变得更加明显。
别的小猫就跟吹气球似的长大长圆，只有星星，二十多天过去了，还只有成年男性的巴掌大小，走在地上跟个上了发条的小玩具一样，总让人担心会不会一个不注意，就啪叽一下给踩个响泡儿。
谭昭昭：“……”
她抱着猫，忧心忡忡地找到了白一尘。
白一尘看看她，又看看猫，满眼写着：你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