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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说的那个……失踪的干部,”梅卡森神情涣散,“叫什么来着?”

艾特没有理会他,只是凑过去看了眼便签上的文字。

一张留着地址和电话的便签,背面写着几个潦草的罗马音。

「Nakahara Chuuya。」

不日清晨,他们即刻动身,敲响了便签正面所记下的别墅大门。

第36章 [VIP] 小狗喜欢她

“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 望月千穗正在给小狗喂肉粥。这是她一生中鲜少的几次主动下厨,但究竟是不是一时兴起,她也说不清楚。

她以为只是送菜上门的配送员。

千穗抱着小狗,一步步走到门前, 没有开门的打算, “放在门口就好了哦。”

“那个……您好, 是爱莉小姐是吗?”便签上留下的名字是松原爱莉, 他们根据有些滞涩的笔迹猜测兴许是这位小姐的化名, “我们不是来送菜的, 可以开一下门吗?”

睡眼惺忪的小狗顿时瞪大了眼。

在听出来者声音是熟人之后, 它钴蓝色的眼珠顿时迸发出兴奋的色彩,身后的尾巴也一摇一摇的。

……但在想起饲主扭曲的占有欲后, 小狗默默地缓下摇尾巴的动作, 视线也从东张西望变得沉默。

千穗很喜欢小狗的听话。她笑眯眯地揉了揉它的脑袋,不紧不慢道:“不好意思, 请你们先说明一下来意?”

梅卡森看了眼好友,最后率先站出来:“松原小姐, 事情是这样的……呃,就是,您是不是养了一只狗?”

“那一天,小狗给了我一只粉橙色的卡套,里面写着您的地址和名字……我们就想过来还给您。”

望月千穗低头看了眼小狗的脖子,疑虑打消了些。

自那天出门过后, 她确实发现小狗身上的卡套不见了。

“这样啊。”她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 嗓音也很温和, “你们放在门口吧,我之后会拿的。麻烦你们大老远送过来了。”

这是不打算开门的意思了。

换做以前, 小狗可能会夸赞一下饲主的危机意识,但现在它已经坐不住了。

门外那些人也坐不住了。

“小姐,我以前……丢了一只狗,和您的狗长得很像。能不能开一下门?我也很爱我的狗。”

他后面又乱七八糟地说了一些自己和狗的经历,惹得千穗厌烦。她一听见小狗曾经属于别人,心里就直泛恶心。

但她还是开了门。

这座门一定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梅卡森这样想。外头的阳光根本照不进屋里,那些亮堂堂的灯光也是死寂一般的白——但最阴沉的,还是眼前女主人冷淡的脸。

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梅卡森就笃定她是那一天跑来抱住小狗的女人。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另一个人有这样阴沉的肤色,和金色的,漩涡一般的眼睛。

纵使两人见过再多世面,也在那双金眸的不善中败下阵来,内心起了不少颤栗。

可那样的恐惧似乎是一种错觉。

女人抱着小狗,神色突然变得平缓而温柔,唯有那双眼眸偶尔透着微不可察的锐利,“你说你丢了一只狗?”

梅卡森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是的,是的。”

他一对上小狗钴蓝色的眼睛,便马不停蹄道:“就是它,这就是我丢的那只狗。”

“拜托了,小姐……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您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梅卡森和中原中也是认识的。

不,说认识也许不太恰当。至少两人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中原中也自然也知晓两人是为何而来——想必是他递出去的卡套有了效果,让他们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它也激动地嗷嗷叫着,似乎是遇到了真正的主人。

望月千穗却很生气。

小狗是一种极通灵性的动物。它敏锐地察觉到了主人微不可察的低气压,身体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汪……”

它张开前爪,似乎想去抱梅卡森。

望月千穗紧紧地抱着它,力道用力得让中原中也觉得有些疼,“有照片吗?”

“……啊?”

“和狗狗一起玩的合照,有吗?”

这可把梅卡森问住了。

他和好友艾特面面相觑,都没办法拿出那几张子虚乌有的照片。他尴尬地说:“对不起,我没有。”

“你养了它多久?”

“呃……半年吧!”

“半年了,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吗?”

梅卡森咽了咽口水,“你知道的,我们男人总是不爱记录的。”

“我不知道。”她笑眯眯地说,“我只知道,如果你足够喜欢一样东西的话,总会忍不住记录它的。”

接着,望月千穗从容地打开手机相册,炫耀一般向他们展现自己这几天拍的照片。有小狗在吃饭的照片,还有小狗在洗澡,在摇尾巴,在厨房里用前爪抵着冰箱,在睡觉的时候忍不住挠自己软软的肚皮……

中原中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他本人都不知道饲主是什么时候拍的这么多照片。

梅卡森承认自己输了。

他甚至有一种“对不起了中也桑要不你们还是he吧”的败退感。

但来都来了,怎么能就这么走呢?

他好声好气道:“可是这只小狗对我真的很重要……您看,它都能认出我!”

小狗适时地“汪”了一声。

饲主对倒戈的小狗很生气。她用力摁着不断挣扎的小狗,神色仍然是一副恬淡的模样,“您说,您不小心丢了它?”

“……嗯。”

“是的,是的,”梅卡森昨晚已经和port mafia那边取得联系,也得知了监控里的信息,“那是一个雨天,意大利下了很大的雨。小姐,您知道的,有些路的施工总是很不好。”

“他也许是在巷子里丢的?等我返回去找它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

“小姐,”他明知故问道,“您是在雨天里捡到它的吗?就在一家小酒馆附近的巷子里。”

对上了。

望月千穗掐着自己的手,几乎要把手腕掐得红肿——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总是这样。小狗也察觉到了主人异样的心绪,忍不住伸出爪子安抚她手腕的红痕,心情也从方才的兴奋跌入谷底。

望月千穗不耐烦道:“现在,它是我的狗。”

这是不打算让出去的意思了。

“别呀!”梅卡森急了,只有身边的艾特一脸平淡,冷静得一言不发,“您要多少钱?我们这里都可以出的。”

“和钱没关系。”

“五千欧元?您看行不行,现在行情大约是两千欧——”

女人沉着脸打断,“我说了,不是钱的问题。”

“一万欧元我们也是——”出得起的。

梅卡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个人截断了。

不过,那个人不是望月千穗。

是艾特。

艾特的脾气一向很差,先前的一言不发也只是他在隐忍罢了。他打断了好友的继续出价,转而对着女人冷然开口:

“这是我们的狗,小姐。”

“如果再不交出来的话——您知道的,□□的脾气可不是那么好的。”

威胁?

小狗感受到拥着他的温暖怀抱正在颤抖。他皱了皱眉,神色被一团阴郁取代。

平心而论,他很想回去。但对威胁饲主的他阵营里的□□,中原中也却有些反感了。

……虽然饲主掐得他有点疼。

但饲主是他的饲主。饲主不能被任何人欺负。

她在害怕吗?

中原中也很早就发现饲主是个很胆小的人。她很容易害怕,总是被一些小事弄得心烦意乱。她似乎总在恐惧未知事件的发生。

可她也很勇敢。

不管再害怕,身体再颤抖,她都会咬着牙第一时间把事情解决掉。

男人的威胁在耳边响起。望月千穗听见“□□”这个词就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想起自己的port mafia曾经杀害过许多人,想起身体曾害怕到颤栗但还是举着枪完成任务。

艾特看出了她的害怕。

他冷哼一声,心想,这个女人的顽固也不过如此而已。

“赶紧把狗交出来,小姐。”

嘴上的称呼似乎很尊敬,口吻却格外恶劣。

千穗正冷着脸要拒绝,却被小狗的声音打断了。

他在怀里低吼着,朱蓝色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这两个男人,似乎在为饲主出头。

他们也看出了女人在干部大人心里的重要性。艾特敛了敛眸,上前致歉:“抱歉,小姐……我们只是……”

“我们只是太喜欢它了。毕竟这一开始是我们的——”

“滚出去。”

“……小姐,我们还可以再谈谈,我为方才——”

望月千穗一只手揽着小狗,一只手从墙壁处提起一把枪。

她的手法很快——中原中也想,明明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为什么动作却可以快到这种程度——几乎完全没有给人思考的瞬间,就在出其不意间将枪平直指向远处。

两人下意识看着她的枪,再是看她略微皱眉的神色和漩涡一般的眼。她的语调平稳而自然,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决绝。只有怀中的小狗才能感受到她身体内蔓延的恐惧。

“既然是□□,就要做好随时都会死的觉悟。”

“再说些要把它带走的蠢话,”望月千穗抬着眼,指腹摩挲着扳机。

“——我就杀了你们。”

……

这人绝对会开枪。

梅卡森和艾特对视一眼,皆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们毫不怀疑这个女人的疯癫程度。从遇到这个女人开始,他们心里就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

她的眼睛好像柏林的雾。

叫人看不透,看不真切。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么会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呢?他们心里这样懊恼着,又被那双金色的眼眸下了命令。

“滚出去。”

他们逃走了。

甚至带上了门。

中原中也看着□□们离开的身影,下意识伸出了前爪,却被放好枪的饲主揉了揉粉色的肉垫。

“这么想跟他们走么?”

小狗不说话。

小狗第一次庆幸自己不会说话。不然,它实在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它已经发现了。

饲主就是想要不讲理地占有它。不管它以前是不是别人的狗,不管它是不是那个人走丢的狗,饲主都会强制性地把它留下来,逼它成为自己的东西。不考虑任何道德因素。

而且,她明显是对自己的倒戈生气了。

此刻的饲主分明是笑着的,眼睛也弯得像月牙一样,看上去好似和平常一样挂着清浅温柔的笑意——不,她以前绝对没有这么笑过。

望月千穗很少笑。

她绝对,绝对,是在生气。

中原中也有一种自己做错了事的感觉——可恶,明明他是受害者!辛辛苦苦来意大利出差结果还变成了一只狗被人收养,好不容易自己的人来救他,还被女人赶走了!

他也很可怜的好吗?

可是,在看到女人手腕上自己掐出来的红肿以后,小狗还是忍不住低下了头。

它不敢抬头看挂着温柔笑意的女人,因为它知道自己让她生气了。

桌上放着她亲手做的肉粥——为了让小狗吃着不烫嘴,她特意放了许久,只可惜现在温热的肉粥应该也变冷了。中原中也脑海里闪过她手机里拍的那些照片,那些关于自己睡觉洗澡吃饭的图片侵占着饲主的相册。接着再是饲主为了它查遍养育小狗的办法,搭建可爱的小狗玩具房,还有她书写的那些小狗食物DIY指南。

她晚上会抱着它睡觉,否则就睡不安稳。她必须要看着它吃饭,要喂他吃完才有心情吃下自己的那碗。她没有别的休息活动,在家里只和小狗一起玩。

可她现在对小狗生气了。

侵占她整个世界的小狗背叛了她,想要逃到别处去。

——女人不允许。

从灵魂处蔓延的愤怒控制着她的情绪。可她对小狗依然是一副浅笑着的样子,只是手腕上暴起的青筋暴露了她的思绪。

……必须得找个办法哄哄饲主了。

饲主会喜欢它怎么认错呢?

小狗犹豫了很久,在心里不停地为自己鼓气。过了几乎有半分钟,它才用前爪扒住女人的锁骨,肉垫软软的,望月千穗感觉自己被触碰的那一片肌肤也像是坠入了棉花一般。

接着。

她看见从不主动触碰自己的小狗,伸出了舌头,讨好般舔了舔自己的肩胛处。

……小狗的舌头好像和肉垫一样,也是软软的。甚至还带着些热意。

她唇角挂着的浅笑也在那一刻凝住了。肌肤泛起了微不可察的颤栗,她的脸红成一片,冷掉的心好像也变得湿润了。

小狗不知道饲主在想什么。

它只知道……

——“你喜欢我吗?”

——“如果喜欢我的话,为什么不舔我呢?”

——“小狗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舔人吧?”记忆里,那个女人敛着眉道,“为什么你不舔我呢?”

既然……

既然小狗表达喜欢的方式是舔人。那他舔一下饲主,饲主应该就不会生气了吧?

第37章 [VIP] 就是小狗自己!

……被小狗舔了。

明明过去了一下午, 她脸上却还泛着薄红,冷色的皮肤也因此多了些许生气。望月千穗不断看着自己被舔过的那一片肌肤,心绪被一团虚幻的幸福感裹满。

小狗从来没有舔过她。

也很少主动抱她。

但是既然他清晨舔了她的锁骨和脖颈,还用肉垫揉过她红肿的手腕, 喝完了她亲手做的肉粥, 主动理好了垫子上杂七杂八的玩具, 那它一定不讨厌她吧?

小狗一定喜欢她。

虽然它看见生人总是表现出异样的兴奋, 而且刚才似乎还想和原先的主人一起走掉。但既然它还愿意留在她身边, 愿意舔她, 它一定还是喜欢她的。

望月千穗收敛了思绪, 看着枕在她膝上安睡着的小狗,怜爱地摸了摸它的耳朵。

也许是清晨心情太好, 她方才也破天荒地自制了一杯冰激凌圣代。这时候她就要感谢擅长自娱自乐的松原爱莉小姐, 若不是她在厨房里存放了这些生活用具,她也不会在这个下午吃上自己好久没吃的草莓圣代。

“好可爱……”

现在是小狗的午睡时间。

饲主千穗小姐又开始给小狗拍照。这次她特意穿了和小狗颜色适配的嫩黄裙子, 浅浅淡淡的格子图案和赭色的小狗搭配起来很有温暖的色调。

小狗闭着眼睛,沉沉地睡去。

……好可爱。

这时候外面的座机响了。望月千穗并不急着接电话。她足足拍了二十多张照片, 才慢腾腾地抱起小狗,接通电话。

“爱莉,”座机那头传来泰失真的声音,“那天……真的很抱歉。”

“我不该让你把小狗丢掉的,真的。”不知为何,望月千穗总有一种这声音很怪异的感觉, 但却未起疑心, 只以为是隔着电话声音传播的正常模糊, “求你原谅我好吗?”

望月千穗想起那回事了。

前些天,泰带着她和小狗出去玩(虽然小狗是她硬要带出去的, 因为怕小狗一个人在家寂寞),后来被女巫的话影响了心态。

女巫当时是说……她和小狗是前世情人?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唯一记得的,只有小狗朝女巫伸出爪子的那个画面。

一想起小狗主动向别人示好,望月千穗就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烧得火热。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妒火。

和她一样生气的人还有泰。

他把千穗叫住,说了些自己有未婚妻之类的蠢话。后来又逼千穗把小狗丢掉,现在就丢掉,否则他就放弃这段关系。

望月千穗很生气。把他骂了一顿。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的。泰是她的任务对象,是她必须要讨好的人。而小狗只是一只小狗而已。

可她受不了小狗被这样说。

“它充其量只是一条狗而已,早晚就要死了。你不也是靠我活下去的吗?我不给你钱,你拿什么养那只废物?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和它有什么缘分吧?”

废物?

望月千穗抬起头,眼眸中迸发出些许恶意。她眯着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颐指气使的男人,说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给我滚出去,”她说,“从今天开始,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

当时,她好像是这样说的?

也许是因为那个男人当真是个外强中干的男人,他在听了千穗的话以后真的很没骨气地滚了。事后千穗把这些事忐忑地告诉爱莉以后,也只得到大小姐兴致缺缺的回答——

“啊?他居然是这么无趣的人吗?”

松原爱莉叹了口气,“那还真是我看错了他……算了,你先在那边住着。让我看看他到底有多没意思。”

飘向远方的思绪又被男人的声音打断了。

“爱莉?”男人说,“求你了……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出去吃饭好吗?我一定会,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千穗沉默了很久。

她先是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小狗,随后又漫不经心地问道:“很快就回来吗?”

——虽然不是很想去。但是爱莉那边……还是要给她答复吧。

“很快的!”

“你要来的话……可以现在就出来吗?我开着黑色的车,就停在别墅门口。”

望月千穗迟疑地答应了。

她这次没有再带小狗。

她先是把小橘抱进狗窝,再给她亲手搭建的小屋子安了摄像头,拿了一晚上分量的狗粮、牛肉干、牛奶,又放了一些小狗喜欢的游戏拼图,上了锁,才满意地出门去了。

家里的食材没有了,等一下去菜市场多挑一点蔬菜肉类好了。比起狗粮,她更想看见小狗吃自己做的东西。

至于衣服……要是她会缝纫就好了。这样小狗身上只能穿她做的衣服了。

一想到自己不会缝纫,千穗突然就觉得自己好没用。她懊恼地低下头,径直走向别墅边停着的那辆黑车。

她一直走到车后座,心里还想着小狗的事。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专心,让她没有发现车子前座走出来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千穗打开后座车门,嘴唇立刻被胶带猛地黏住,就连眼睛也被眼罩所蒙蔽。她发出呜呜的声音,下意识挣扎着想要出手,双手却被绳索套住了。

身后的女人叹了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后座挣扎的人,语气没有丝毫怜悯:

“真可怜呢。”

“——不过,既然知道别人有家室,”女人垂着眼,“就不该插足了吧?”

***

中原中也睡醒了。

自从变成小狗以后,他就变得很嗜睡。即使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预兆,却也无能为力。

但最无能为力的,果然还是——

“汪……”

为什么他会被锁在狗窝里。

小狗悲伤地在狗窝里踏来踏去,“汪汪”叫了好几声却也得不到饲主的回应。这时候,它才后知后觉女主人出门了。

根据狗窝里狗粮和水的分量来看,饲主应该晚上就会回来。

他等了很久。因为太过无聊,只好百无聊赖地玩起饲主留下的小狗拼图,感受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随后又毫不顾忌地趴着身子,痛苦地嗷嗷叫了几句。

……

为什么,饲主还不回来!

说好的离不开他呢?说好的做任何事都要带上他呢?为什么今天出去了!

这一定是饲主的服从性测试!

小狗是不会认输的!

这样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小狗甚至迎来了第二次睡眠,却发现饲主仍然未归。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狗心里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天将白,狗粮见底,时针转不停。

……完了。

小狗瞪大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撞着自己的小屋,将饲主搭建的木狗窝撞了个七零八落才得以出去——这时候它忍不住想,明明饲主是个那么消瘦的女孩子,怎么会做出那么坚固的屋子。

……饲主真的,超级在乎他啊。

可那么在乎他的饲主不见了。

小小的狗在巨大的屋子里转着,没有在任何一个房间里看到饲主。就连两人一起平躺过拥抱过的卧室,被单也整整齐齐地平放着,没有任何有人在的气息。

这不对劲。

饲主到底去哪了?

狗窝旁边,饲主的草莓圣代已经化成黏腻的液体。中原中也从沾着粘液的勺子里闻出这是用枣奶做的冰激凌。

饲主好像真的很喜欢枣奶。

“汪……”

他转着尾巴,焦急地思索着饲主的去处,却没有丝毫头绪。

这也不怪它。

毕竟在被饲主收养的这几个星期以来,望月千穗从来没有展露过任何自己的人际关系。她甚至也没有购物的需求,一整天都在家里和小狗一起待着。

时间已经不短了。

……小狗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出门寻找饲主。

虽然他完全可以趁着饲主不在的时间出去,但是……果然还是先找到她比较好吧。万一饲主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他决定在家里找一样有饲主味道的东西,方便自己根据味道寻找饲主的踪迹。

可中原中也在别墅里转悠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样沾惹着她栀子花味道的事物。甚至连衣柜里摆放的衣物,也让小狗有一种“这不是她的东西”的错觉。

怎么才能找到饲主……这个家真的是饲主的吗?为什么总感觉里面没有一样东西是她的呢?

小狗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在一个夜晚——不,也许是很多个夜晚——望月千穗紧紧地抱着自己,在睡梦中发出模糊的呓语:“就陪我一个月好不好……”

“我只是……太寂寞了而已。”

“这里只有你是我的……”

小狗叹了口气。

明明他应该对这个陌生女人没什么感觉的,但为什么一想到对方的这些话,就觉得格外难过呢。

而且,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排斥她的吧?

虽然也是这个女人救了它,但是他怎么说心理上也是个人类。应该会对女人过于无微不至的照顾心生厌烦吧?而且,要不是女人清晨拒绝了梅卡森他们的要求,他现在也许就回port mafia了。

……不。

不能再想了。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女主人找到才行。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因为事情太过焦头烂额,加上实在找不到有饲主味道的东西,小狗忍不住用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汪?”

小狗沉默了很久。

他的身体先是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再是重复了一下用爪子揉头的动作,接着,他陷入了可耻的沉思。

中原中也,默默地把爪子递到鼻子前,轻轻地闻了一下。

……

哇。

这个别墅里最有饲主味道的东西出现了!

就是小狗自己!

第38章 [VIP] 阳光照进来了

接到的电话不是泰打来的。

是ai生成。

望月千穗垂着头, 被压在一缸清水中,翻涌的水几乎要让她的呼吸终止在这一秒。永无止境的按压头颅的动作伴随着精神的压抑笼罩着她,千穗在这一刻突然想,死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天一定已经蓝了。

蓝色是什么颜色呢?她似乎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上一次出门时, 天色还是一片橙黄, 可惜没有她家小狗的毛色一半灿亮。

“唔……”

脸再一次被浸泡在水中。脊背被三两个肌肉壮汉压着, 她根本无法抵抗。

……是了。

蓝色。

蓝色应该就是水的颜色吧?

就是她现在所看见的, 水池里的颜色。

眼睛越来越酸涩。她紧闭着眼, 还是无法抵抗那些水的蔓延。

……

“你后悔了吗?”

——等望月千穗醒过来的时候, 那个张扬的女人就站在她身前。唇齿微张着, 似乎在说些挑衅的话,千穗没有听清。

她的大脑已经一团混乱, 好像再也没办法处理那些声音的细节。

下巴被抬起来了。

对方的手攥得很用力。千穗知道自己的下颌一定被掐红了, 要么就是破了皮。

她一定是泰的未婚妻。

到底叫什么名字,千穗不知道。这也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

“——我叫玛格丽特。”女人说, “是泰的未婚妻,你应该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呢。

就连泰这个人的长相, 她也是前些天才知道。

“长得确实不错,”玛格丽特叹了口气,“长得很有味道,我喜欢你的眼睛。怪不得泰喜欢你。”

“但是你要知道,人类的喜欢是很短暂的。他会这样喜欢你,以后也会喜欢别人。”

“既然还是年轻小姑娘, 还是自尊自爱一点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千穗还是不说话。

她没有什么好说的, 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说“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也不会信。说到底, 每个人都只相信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而已。

她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亲手做的冰激凌还没吃几口,现在一定已经化掉了吧。她还是第一次尝试用最喜欢的枣奶做冰激凌, 绵绵沙冰的口感和醇厚浓郁的枣奶味道巧妙地融合,最后变成她最喜欢的口味。

可是已经化掉了。

就算重新再做,又做得出之前满意的味道吗?

还有她的小狗。

要是她死在这里,被锁在家里的小狗该怎么办呢?亏她还细心地把小狗锁在家里,要是它死在那里怎么办。

一定会恨她的吧?

……她好像,总是做一些愚蠢的事。

小狗应该也很讨厌她吧?一个莫名其妙的每天都要黏着它的女人,一个明明才认识三个多星期却好像离了它就活不下去的女人,一个阻止它回到原来那个家的女人。

内心被浓浓的自厌裹挟,望月千穗看着手腕上仍然残留的淤青痕迹,想到昨天只是小狗在讨好她而不是真心喜欢她,就有一种为自己作呕的感觉。

玛格丽特似乎又在说什么蠢话。她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你以为我喜欢他么?”

“——你不会觉得我是什么为了得到某个人的爱才这样对你吧?那你可想太多了,我只是单纯地瞧不起你们这种人而已。”

这种人?

这种人是哪种人呢?

……而且,为什么永远是她呢。

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妈妈总是不喜欢自己呢。明明很多方面做得比姐姐要好,为什么有礼物的也总是姐姐而不是她呢。明明真正当金丝雀的人也不是她,为什么正好挑着自己在的时候被绑架呢。

……还有小狗。

明明小狗什么也没做错。

把它抛在雨天里的主人难道真的很爱它吗?要是真的爱它不应该一整天24h都盯着它抱着它吗?明明女巫说的话不是小狗能决定的,却还是被泰辱骂着“废物”“畜生”这些恶心的词。一个本能喜欢舔人亲近人的小狗,一开始在她面前也是耷拉着脑袋战战兢兢的样子。

小狗什么也没有做错。

她也没有。

望月千穗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冷淡,也很狼狈。毕竟任谁都不可能在脑袋湿哒哒的情况下笑出来的,不爱笑的千穗更不可能笑出来。

她不耐烦地说:“你要杀了我吗?”

女人愣住了。

“怎么可能?”她冷笑一声,“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现世报而已。”

望月千穗被绑在椅子上。此刻折磨她的满脸胡子的壮汉已经离开,偌大的仓库里只剩下她和这个表情高傲的女人。

“好吧。”千穗叹了口气,湿漉漉的发丝紧紧贴着肌肤,把她本就单薄的衣服打湿,让她看起来更加脆弱。

可她的表情却算不上柔弱。

她的眼睛仿佛自带着一种魔咒,一种所有人都要臣服的诅咒。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看起来再怎么柔弱也无法真的容人小觑的。

玛格丽特在对上她眼睛的这一刻,突然产生了颤栗一般的恐惧。

她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那个任人宰割的女人解绑了椅子上的绳索。

……她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明明她一直看着这个人的!

怎么会……

望月千穗起身,揉了揉酸涩的脖颈,眼眸中深深的厌倦令她看起来格外不耐。

她揉了揉手腕,“你的运气很好。”

“我本来想告诉你,”这位前mafia干部秘书怜悯地说道,“我很想死,你快点杀掉我吧,不过在我死之后帮我照顾一下我的狗。”

“现在我反悔了。”

“自己的东西还是要自己照顾比较好,”她一步步往前,“毕竟它很离不开我,你们不会给他做好吃的东西。”

“它喜欢吃肉干,也喜欢吃肉粥,很讨厌吃狗粮。”女人摸了摸口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它的名字叫小橘,因为太阳是橘色的,它也是橘色的。很可爱的一只幼型犬,最近变得很爱睡觉。”

“——可能是营养不够吧?你知道的,小狗缺乏营养可能会变得嗜睡。我想,它是不是要吃点水果会比较好呢?所以就买了很多苹果。”

玛格丽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一会儿脆弱到像是人尽可伤,一会儿又突然迸发出怪异的勇敢叫人恐惧。她不断往后倒退着,被那双金眸中翻涌的阴郁吓得无处可逃,甚至忘记呼喊外面请来的保镖。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崩溃道,“你的畜生关我什么事!你给我滚开!”

畜生?

千穗的眼神顿了顿,明明没有展现出任何怒意,这样的神情却还是给了对面不少压力。望月千穗继续找着些什么,语气平淡道:

“你知道的,小狗总是很挑食的,就和小孩子一样。明明都是苹果,有人却非要吃切了块的,或是只吃削了皮的。”

“啊,找到了,”千穗从口袋深处找到了一把水果刀,终于露出了笑意,“所以我特意,随身携带着小刀。”

“不管是切成片,还是小块,又或者是削皮。我想,只要有一把小刀,不管在哪里都是能做到的,你说呢?”

玛格丽特退后着,脚跟却猛得和墙壁相撞,紧接着,就连后脑勺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的声音带着些哭腔了。

望月千穗怜爱地看着她,将小刀轻柔地放在她的脖颈处,“我这个人,很温柔的。我不喜欢杀人,一点也不喜欢。”

“其实我以前学过剑道,也会点枪术,可能是当过mafia的缘故吧?我已经有点厌倦杀人了。但真的要做点什么事,我也不会手软的。”

“现在几点了?”刀抵在她的脖颈,慢慢地,渐渐地,渗出血来。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没有想杀你,我想马上就放你出去的……”

“我说的是,现在几点了?”

“……早上七点……”

“这样啊,”望月千穗算了算时间,放的狗粮和水应该已经用完了。

“现在,放我出去。”

“再不回家的话,”她叹了口气,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可是渗着血的水果刀还抵在女人的脖颈,“它肚子要饿了。”

***

小狗顺着主人的气味跑到遥远的乡村,最后找到了一个仓库。

有一个女人在尖叫。

即使中原中也听过再多痛苦的喊叫声,也不得不承认这道声音实在让人头皮发麻。而最让人恐惧的是,它打心底里害怕那道声音是某个熟悉的人发出来的。

如果真的错过的话……

它心头一跳。

外面的保镖一个个凶猛无比,满身的肌肉看上去格外唬人。他们在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后,并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公家。

……毕竟尖叫声是一种与寻常声相斥的声音。

小狗飞快地跑到仓库边上,果不其然被保镖们拦住了。

“哪来的狗?”

“估计是没人要的流浪狗?谁知道呢,把它赶走就好了。”

……小狗不是流浪狗。

小狗是有饲主的宠物狗!

它恶狠狠地瞪了几个男人一眼,一爪子把门拍开。仓库大门在刹那间被打开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这只狗的力气这么大。

小狗的力气本来就很大——不,是中原中也的力气本来就很大。就算厉害的中也先生变成了狗,就算只是一只幼型犬,也是一只非同一般的幼型犬!

可现在,没人管得了这么多。

门一旦被打开,里头的场景就尽数显现了。

女人。两个女人。放声尖叫的女人还有用刀的女人。可两个女人身上都有血。

从模样上看来,小狗的主人看上去要更狼狈些,毕竟她的衣服几乎要湿透了,紧紧贴着她纤薄瘦弱的身体,衣服上还溅着些血液。甚至她银色的发丝也垂落在她的肩背,看上去像是从水雾中走出来。

可一眼就能看出,那个尖叫中的那个女人不是她。

保镖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提着棍子枪支等武器直直地冲了进去,没有一个人再顾及小狗的事情。可也就是他们的忽视,让小狗有了可乘之机,死死咬着其中一个人的裤脚,血液也随之流了出来。

尖叫。

男人在尖叫,女人在尖叫。整个仓库一团乱麻。望月千穗把刀放下的功夫,发现自己的小狗把那些保镖都撂倒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愧是她的小狗。

好厉害。

小橘是为了找她……才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了的吗?它明明可以逃走,可是还是为了找她而来了这里吗?

视野模糊之间,望月千穗懵懂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这才发现手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接着,解决完一切的小狗跑到她身边,咬着她的裤脚,用脸颊蹭她的脚踝。

“汪!”

快回家!

……好可爱。

望月千穗愣了几秒,蹲下身,用衣服擦了擦沾满血的手,才把小狗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把它柔软的脸颊埋在自己的锁骨。

她余光中看见小狗毛绒绒的赭色毛发,短短的,软软的,橘灿灿的颜色像清晨打开窗帘,从窗外倾泻而来的耀眼的光芒。

这时候,仓库内开着的窗子拂来阵阵暖风,把小狗赭色的绒毛吹得似乎颤了颤。望月千穗适时地抬起头,想起玛格丽特说起已是清晨七点的事。

那么现在呢?

应该也不早了吧?

望月千穗抱起小狗,一言不发地将它揽进自己的臂弯。她现在湿漉漉的抱起来一定很冷,可小狗却没有拒绝她的拥抱,仍然像从前一样蹭着她的脖颈,似乎想给她些许安慰。

走出仓库,望月千穗最后一次转过身,看向遥遥在上的窗子。

几缕黄灿灿的光芒倾泻而下,垂在她和小狗相互依偎的身上,倒映出两道瘦弱的背影,还有一些树木交织在一起的痕迹。她好像还能看见一些堆砌在一起的叶片。

她眯着眼,下颌轻轻地靠在小狗的脑袋上。

此时温度正好,连她被打湿的衣服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阳光照进来了。

第39章 [VIP] 身份暴露?

饲主不对劲。

这是中原中也在跟着她回家以后, 观察到的最主要的结果。

饲主看上去和以前一样黏它,眼睛却不总是盯着他看了。明明之前一旦它离开视线就会表现得焦躁不安的。

果然还是……因为被绑架了心情不好吧。

望月千穗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烂成一滩水的冰激凌,一动也不动。最后还是心急的小狗看不过去, 先是扯了扯女人的裤脚, 再主动用前爪扒在桌子上, 小心翼翼地把冰激凌往垃圾桶里倒。

紧接着, 它点了点沙发上常备着的湿巾, 示意颓废的饲主拿湿巾给它擦手。

……好可爱。

女主人被自己的小狗聪明到了。可爱又聪明的小狗, 可惜终究有一天会离自己远去的。望月千穗这么想。

可她还是安静照做, 扯来一张湿巾,将小狗的爪子一一擦拭干净, 最后没忍住亲了亲它。

这次不再是脸颊相蹭了。

不是两腮贴在他毛绒绒的脸上, 而是用柔软的唇瓣吻它瘦弱的脖颈,再是他的脸颊, 耳朵还有眼睛。中原中也透过余光瞄到女人眼底的压抑与爱意,下意识用爪子蹭了蹭她的肌肤。

……好像有点暧昧。

不。他现在只是一只狗而已。有什么好暧昧的。

可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

……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被人吻, 不管身体是狗还是人都多少有一点不自在的。可她俯身和他相贴的动作是那么轻柔又那么哀伤,就好像一幅永远被定格在某一个瞬间的相片一样,又好像冬天里一个羽毛静悄悄地落到地上。

过了很久以后她才抬起头。中原中也看见她脸颊有眼泪划过,那像是道别的眼泪,可明明没有一个人走。

电影开始了。

千穗打开电视机,摁了一部叫作《少年与幼犬》的电影。这部电影中原中也已经看过好多次, 几乎要把剧情熟背下来了, 可女人是第一次看。

不过, 这也算一次新奇的体验。

毕竟他以前只会代入狗主人的视角。

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他会代入那只狗。

他的专属狗主人此刻正抱着它,时不时挠挠它的肚子或者碰碰它的耳朵——以前它还多少会反抗一些, 现在却已经懒得拒绝了。女主人的手软软的,靠近它身体的时候会有一股栀子花味道对香气飘过来。

香香的。

电影进行到中期,小狗和主人走散了。坐在膝盖上的小狗发现饲主也极为哀伤,抱着它身体的胳膊微微发颤,似乎也被电影里的情节打动。

她说:“你以后会不会也走掉?”

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宠物狗说话,那听起来一定像是自言自语。可饲主的这句话却不一样,中原中也凭借自己多年的看人经验,敏锐地意识到饲主似乎是真的想得到回复。

……不。

不太对。

从这样的语气看来,饲主在心里似乎已经有个答案了。

“汪……”

望月千穗有点难过。她看着尝试亲近她的小狗,反而更觉得难过。

小狗是一种对情绪很敏感的生物。

它尝试抱女人的腰,用肉垫搭在她的肩膀上,还试着去舔她想让她开心,都只得到女主人阴郁的目光。她还是一副很难过的样子,似乎电影里的分离情节要在现实中上演了。

……不对!

分离!

不会是女主人要把它扔掉了吧!

小狗吓得跳起来,阴暗地扯着饲主的裤脚带她去厨房,拍了拍冰柜下藏着枣奶的抽屉。

千穗打开了。

小狗用两只爪子托着枣奶瓶身,献宝一样递给了女主人:

“汪!”

饲主喜欢喝枣奶。

……如果让她喝到自己喜欢的枣奶,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如果她开心一点,应该就不会丢掉自己了吧?

***

深夜。

今天的饲主把它搂得很紧。特别紧。

小狗几乎要被嵌在她的肌肤里。

中原中也不受控制地想到,如果在这个时候变人,他一定会很狼狈的。

可人生总是这样。

事情总是在你最不想发生的时候发生了。

望月千穗搂着的那只小狗,在午夜深处,再一次变成它原本的模样。男人狼狈得埋在她的怀里,鼻息处尽是她身上的栀子味道的香水味,肌肤也温热软和得像是棉花糖。

他在这一刻突然发现对方的扣子扣得很好,至少比以前要好。她过去抱着小狗睡觉的时候,胸前那几颗扣子总是解开的,这也是小狗最开始不愿意和她一起睡觉的原因。

可这几天,她总会从后往前扣好所有纽扣。

——不能再想了。

中原中也唾弃着自己的行为,想要从女人的怀里钻出来,却又被搂住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现在的中原中也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他安抚着自己“饲主早就睡着了”,平复了一下心情以后又悄悄抬起饲主的胳膊,想往别处放。

在他的预想里,自己应该已经起身穿好衣服偷偷溜走了。说不定在一个小时以后,穿好衣服的自己已经和port mafia取得联系,重新过去当自己的mafia干部!

可他没有。

还没来得及起身,甚至连脑内的脑补都没有结束,后脑勺就被女人的手心覆住了。饲主似乎还在熟睡中,下意识将胳膊搭在他的腰间,随后又往上搂,额间抵着他赤裸的胸膛,让中原中也有点害怕下一秒发生的事。

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他们的动作是不是有点超出两个人的关系了。

——这种姿势被发现的话,绝对会被报警抓获的。

绝对!

他胆战心惊地感受着女人的触碰和体温。最近,过了几乎有一分钟,他才鼓起勇气,闭着眼睛偷偷挪动身体,想重获自由。重回日本重回port mafia的目标在他内心燃烧,最后,他强迫自己起身,眼里满是执着。

可命运,总是造化弄人。

他失败了。

女人依然抱着他,很紧很紧地抱着他,就像先前抱着小狗一样依偎在他的胸膛,好像宠物在汲取安全感一样。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在此刻发生转变,宠物和主人的身份似乎发生调换,最需要安慰的人倚靠在男人怀中,气息浅浅的,一片栀子花的味道淡淡地拂过来。她的银发柔软得不可思议,和她温热的身体不一样,温度有些冰冷。

在中原中也几乎要以为时间要停滞在这一秒的时候,他感受到胸前有温热的液体滑落,随后,他听见女人开口:

“你要走了吗?”

……什么?

这是在说梦话吗?

中原中也不敢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女人的背,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轻拍打着。他一想到自己全身赤裸着和女人依偎在一起,就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进局子的心虚感。

“……我离不开你。”

她抬眼,看着黑暗里那个虚无缥缈的男人。中原中也确信,自己一定在这片漆黑中和她对上了视线。可他不敢说话,不知道究竟是她仍然身处梦境,还是他处于她的梦境。

在深夜之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

可他的唇却不知为何,被一瓣温热的触感裹住了。

在意识到自己被睡梦中的饲主吻了以后,中原中也几乎瞪大了眼睛。他喉结滚了滚,想说的话在喉间被迫咽下去,想把女人推开又怕把她弄醒……

她的吻只持续了几秒。

片刻的,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很快她又把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就好像他们以前一直这样亲昵过一样。中原中也几乎能想象到她仰着脸凑近他的唇的样子。

一秒。

两秒。

五秒。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方才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明明已经过去好久,唇瓣上似乎还停留着女人的温度。明明这就是被轻轻吻了一下,却好像是被热水烫了一样维持着炽热,甚至是肌肤也随之变得滚烫,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他满脑子都是方才他们气息交缠过,唇齿相依过。

抱过,亲过,赤身相对过,每天24h至少有18h都躺在她的怀里,更别提女人如今还倚靠在他的肩头,两人几乎赤身躺在床上交换体温。

这和情侣有什么区别。

中原中也已经有点崩溃了。

他这下不得不僵硬地把女人推开,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可他又被女人拉住了。

他搞不懂望月千穗到底在不在睡觉,又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把他当做了男友所以才这么亲昵。

她的掌心蹭着男人的腰,指甲尖浅浅擦过他的肌肤,带来一些冰冷的触感。额头,眼睛,鼻尖,唇瓣,下巴,用力埋在他的胸膛,手心又开始紧紧攥着他的背,像是一个小孩在哭泣。

“你就那么想走吗?”

……什么?

中原中也已经搞不懂她是不是在清醒的状态了。

“我说过了,”女人的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模糊的声音像是方才啜泣过的人,“一个月就好。只要陪我一个月,我就让你走的。”

在黑暗中,她睁开了眼。

明明没有切实看见她的那一双眼睛,他却突然从她的语调和动作中意识到了些什么。

……

她没有把男人当做其他的男友,也没有在做什么模糊的梦,那些宛如梦呓的语调也是在对他说话。也许是对他的挽留?他不知道。

她没有在梦中。

她是清醒的。

甚至包括在几天前的夜里,在他从她的专属宠物变成人的那一刻,在她抱着他说“陪我一个月好不好”的午夜,她也是清醒的。

她一直就知道。

每天陪着自己的小狗,其实是个会在夜晚变成人类的,成年男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40章 [VIP] 我喜欢你。

意大利南部总是潮湿多雨, 湿气在窗边结成点点滴滴的水汽,使窗内之人看不透外面那个朦胧结雨的世界。

在小狗的印象里,饲主总是这雨景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饲主会坐在窗边,远远地眺望阴沉沉的天际, 垂着眼眸的样子似乎和阴天完美适配。

小狗会在这时候围在饲主鞋边, 用绵软的肉垫拍她的腿肚, 想把主人从这样阴暗的氛围里拉出来。至少至少, 也要把灯打开才行。

可她没有开灯。

就像不管阳光照进来多少次, 她都不会看一眼一样。饲主也不会主动把灯打开, 迎接某种亮色的洗礼。

而小狗, 是她生活中唯一一种趋近于亮色的存在。橘灿灿的绒毛比太阳还要耀眼,温暖的色调像是九十年代泛黄老唱片一样, 给人安心的感觉。

可小狗终究是要走的。她一直都知道。

“诶?其他男朋友?”松原爱莉努了努嘴,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栋别墅的地址哦,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男人呢?”

——泰过来的那一天, 望月千穗和雇主打了一通电话,询问那个在深夜出现在她卧室的男人。

雇主不知情。

泰也说自己是刚从法国回来。

没有人知道那个深更半夜突然出现的男人是什么身份, 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衣服,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急着离开。

——原先千穗没有在意。

后来她在家里打扫卫生的时候,在厨房深处找到了一整套男士服装。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那天男人拿走的衣服,因为她细心检查过房间里的一切细节,包括底下那层泰的衣柜。

这么说来……那个伪装成“泰”的男人,离开的时候根本没穿衣服吗?

不。

或者说……他其实一直没有离开?

望月千穗把目光移到那个正陷入沉睡的小狗身上。

嗯。

这只狗确实。

聪明得不正常。

结合松原爱莉电话里说的, 关于自己异能力的事, 再把小狗的异样连起来想——很难不得出小狗中了异能力的结果。

可是……

她揉着小狗的脸颊, 冷冰冰地看着它。

既然被她捡到了,当了她的小狗, 那就一辈子当她的小狗好了。

永远陪在她的身边,永远被她投喂,永远和她睡在一起……难道这样不好吗?她存了一些钱,完全可以和小狗一起很好地生活下去。

为什么他不能永远是一只狗呢。

望月千穗在得知男人身份的时候,已经决定好把他捆绑在身边一辈子了。

他不能走。

他绝对,绝对,不能走。

如果早点告诉她不就好了吗?如果早点让她知道,兴许她还会大发慈悲告诉雇主受异能力影响者的所在地。可既然他已经变成了她的小狗,而且作为小狗还做得不错,那她就不想再放他走了。

已经变成了她喜欢的小狗……还想这么轻易走掉吗?

所以,在小狗的“原主人”找来之后,望月千穗很生气。

小狗只能是她的。

小狗只是小狗而已。就算他以前是人,他在她面前也只是一只小狗而已。是会在伤心的时候舔她,晚上躺在她怀里睡觉,吃她做得粥,围在她鞋边转,贴着她的腿肚蹭蹭的小狗。

小狗。

她最喜欢的,最可爱的小狗。

要永远永远留在她的身边。

——望月千穗原先是这样想的。

可是……

为什么要来救她呢。

明明她为了防止小狗跑出去,特意把它安在了上锁的狗窝。可为什么它明明能够逃出房门,却还是选择了来找她回家,而不是直接离开呢?

……望月千穗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愧疚。

她想永远把小狗锁在身边。

可小狗真的会开心吗?

她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可是小狗的想法呢?

……它一定会很寂寞吧。

待在这样一个无趣的女人身边,每天除了围着她转以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一定会觉得很寂寞吧。

一定和小时候的她一样,觉得很寂寞吧。

她蜷缩在男人的怀里,微卷的发丝偶尔擦过男人赤裸的胸膛,带来几分似有非无的痒意。中原中也已经太过熟悉女人的长相,不需要灯光就能将她银丝的弧度在脑海里描摹清楚。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女人言简意赅:“我看见你放在厨房里的衣服了。”

“好吧……”中原中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一个也问不出来,只艰难道,“你不害怕吗?”

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呢?

她的小狗那么可爱。

就算变成了人,小狗也还是小狗。

她轻轻地把脸埋在男人的胸膛,轻声说:“小狗就是小狗。”

“啊?”

男人呆住了。饲主没有在乎他的人类形态,也没有在乎他的真实身份,只是像从前一样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充满爱意地描摹着他五官的轮廓,就好像他还是以前那只她的宠物一样。

“别开玩笑了,”中原中也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触碰,无奈道,“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必须得走——”

香味越来越近了。

她的发丝,她的身体,若有若无地倚在他身上。她起身,手肘撑在他躺着的枕头上,未扎起的银发贴在他的脖颈,中也闻见女人身上淡淡的花香的气味。

她在揉他的脸。

近乎虔诚地,用指腹描摹他的下颌。

她的手很冷。触碰他的那一刹那肌肤似乎都起了颤栗。

“我早就想好了,”睡袍轻盈的下摆有一整片压在他的大腿,触感和她的手一样,冰冰凉凉的,“小狗只是小狗而已。”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介意的。”

她埋在男人的颈窝,感受着他的颤意和温暖。她一直都没有错。小狗就是小狗,被她贴贴的时候身体总是下意识颤抖,却又不会拒绝她。身体也总是热热的。

虽然她更喜欢赭色的绒毛和幼小的身体,以及他可爱的短短的尾巴。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嫌弃小狗的。

只要喜欢一个人,就要永远坚持下去。

……

中原中也有点不自在地偏过头。刚变成人,他现在不太会控制力度,而饲主又是那么消瘦的身体,要是他推开的力道太重伤害到饲主了怎么办?

但是……总不能让她一直在他身上吧。

这未免也太暧昧了。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尝试掰开她的手,却因为力道太重让他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原先只是撑着的手肘顿时倒下,她整个身体完全与他贴合,下颌也撞在他的胸膛。

女人愣了两秒,突然害羞地别过头:“原来你也很喜欢我吗?”

……不!不是这样的!

她愈发欢喜地蹭着他,抱着他的脸吻上去。

千穗温柔地说:“一个月之后你可以完全变回人,我本来想让你待满一个月就走的——”

“不过,”她挑起男人的下颌,“既然你也喜欢我,之后也留在我身边吧。”

“我会做饭,还有很多钱——”她歪头,“我都攒在银行里了,足够两个人花很久。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去做些别的工作养你。”

“只要你一直陪我,我会一直养你的。”

当然。

她没有说的是,她会用尽办法让松原爱莉的异能力持续下去的。

中原中也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过了很久,才艰难地说:“不……我想我还是一个人生活比较好?你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女人的动作停了下来。明明没有开灯,中也却也能感受到她称不上友善的目光。

“你在骗我?”

“不不不,”中原中也总感觉自己有点怕她,可能是给她当宠物的这些天忍受了太多饲主的阴晴不定,“我很喜欢你,真的,你是一个很好也很善良的人,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你看,你会……”他卡了壳,“你担心小狗会不安全,所以每时每刻都陪在它身边。你还会陪小狗玩玩具,给它搭建房子,喂它喝粥……会照顾动物的人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你的下一个宠物也会很喜欢你的。”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比起找一个会变成人的不确定存在,还不如找一只真真正正的小狗。

望月千穗却皱着眉,“我不想要下一只小狗了。”

“别这样……”中原中也再次委婉地劝说,“其实我觉得多养几只也会开心起来的,你说是不是?说不定也可以养兔子,养猫,或者说别的动物?”

“对了,我们这样说话是不是不太方便?”他指的是现在女人压在他身上的这个体位,“要不我们换一下说话的姿势吧?”

他一边环住她的腰肢,想把她往身边抱,一边又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一个月后就会变回人?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千穗没有反抗他的动作。

他的掌心抱着她的腰,和她的身体一起压在柔软的床垫。也许是挨得太近,千穗好像能听见他略显紧张的呼吸声。

他好像在努力控制力道?

“我也不知道,”千穗诚实地说,“我之前在日本的时候,电视机上总报道一些……异能力者?我不太懂,但可能这个世上总有人有特异功能吧。”

“那天,那个人和我打电话,说自己不小心对别人发动了特异功能。让我注意身边有没有小动物突然变成人?”说到这里,女人叹了口气,“可我没想到会是你。”

听她这个语气,似乎对异能力不了解。

心里有鬼的某位重力使没有多问,勉强算是信了女人的说辞。他不着痕迹地抽出掌心,低声说些道别的话:“只能熬过一个月吗?有没有提前变回人的办法?”

“有。”

中也惊喜,“是什么办法?”

女人有些不满,“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

“呃……”

中也神色飘忽,“其实我在……一座会社里入职,我最近一直杳无音信,公司那边肯定很着急。”

“对,要是他们报警了怎么办呢?”中原中也绞尽脑汁,“万一他们报警了,而我还好好地活着,岂不是浪费警力。”

望月千穗不搭话。

中也知道对方肯定因为自己的离开感到不爽,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对方怎么说也养了自己这么久,他总不能一个人什么也不说抛弃救命恩人走掉。尤其是他现在未着寸缕,出去实在是影响世风,他还不想那不勒斯日报里看见自己。

他哄着女人,尝试和她闲聊,可惜对方都生着气不肯回答。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我可以去穿衣服吗?我觉得这样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对方终于开口。

“就是……”他小声说,“可能孤男寡女夜晚待在一个房间不太合适?你说呢?”

“为什么不合适?”她垂着眸,指尖若有若无地勾过他的腹部,“难道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

不!

根本不是这样!

你难道不觉得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和只穿着睡衣的女人待在一个房间里太暧昧了吗!

他很想喊出来,可他没有这样的勇气。

中原中也皮笑肉不笑道:“当然没有。我当然相信你不是这种人。”

她不说话了。

“只是……”他有点不自在地偏过视线,嘟囔着说,“你不觉得这样有点危险吗?”

“如果我是个坏人的话……可能会对你有一些不利?我的意思是,呃,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学会保护自己比较好?”

“总之,你也不愿意不好的事情发生吧!”他苦口婆心道,“女孩子一个人住的话还是要提防别人啊!”

说完以后中原中也又怕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毕竟饲主脾气说不准,也许是个不太喜欢说教的性子也说不定?他一连说这么多话,会不会惹了对方的厌烦呢?

她好像确实厌烦了他。

一连好一会儿,都没有女人的声音响起。

静谧的房间只剩下一些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也猜测她可能正坐在床上整理衣服,却突然被人抱了满怀。

一个很冰冷,但又很柔软的怀抱。

“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在被她怀抱的那一瞬间,中原中也才知道听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什么。她没有在整理衣服,也没有厌烦他。

最原始的肌肤的温度和他的身体相贴合,他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女人的——不,就算不伸出手,就算不去主动触碰,他也已经感受到了。

“……你疯了吗?”

他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肌肤的温度不被阻隔地传来,带来某种异样的感受。他搂住女人的腰窝,有些用力地挣开她的怀抱,却被颤抖的她紧紧抱住。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很低,低到让中也想起那个在雨天眺望天际的女人,“如果你一定要离开的话,能不能最后再陪我留下一段回忆。”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

她的语气像是在祈求。他不相信一个没见过他面目的人能有多喜欢他,也不相信自己的魅力能重到这个程度。

他只是很突然地,透过肌肤之间的温度,还有记忆里那个他第一次变成人的夜晚女人说的话,明白了她最真实的渴求。

“我只是……太寂寞了而已。”

那天夜里,她是这么说的。

围绕在女人身上的是寂寞吗?

也许是吧。

那她现在的行为是在汲取陪伴吗?

绝对不是。

他冷冷地说:“其实你对我没什么感觉吧。”

“……”

“喜欢小狗是真的,但你其实很讨厌作为人类的我吧?”中原中也慢慢地松开她的怀抱,“现在来祈求陪伴也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彻底讨厌我的理由。”

“‘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过如此’‘只是个满脑子想着性的蠢货’,如果今晚我答应了你,你只会一边迎合,一边发自内心地瞧不起我。”

空荡的房间只有指针的声音响过。

这样冷寂的氛围过了很久,望月千穗才沙哑着声音道:“把这些东西说出来,你不觉得你很冷漠吗?”

“明明只要和一个女人一度春宵,就可以和她永远保持距离。可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话说出来呢?”

“难道你觉得现在拒绝我,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了吗?”中原中也能感受到她嗓音里难以压抑的痛苦,还有更加浓重的情绪,也许她的情绪已经几近崩坏了也说不定,“难道你觉得,离开一个永远惦念你的人会对她很温柔吗?”

“既然你一定要走,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讨厌你的机会?”

明明黑夜之中看不见她的样子,中原中也也猜到她一定哭了。有眼泪滚落在被单上,然后再是他的手背,指节,最后落入他指尖的缝隙。

他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才能让她好一点。

他喜欢她吗?

——好像不讨厌?

至少不讨厌她的拥抱,也不讨厌她每天晚上把他抱在怀里,更不讨厌她说“你好可爱”“好喜欢你”。

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小狗会围在她鞋边转悠,会用两只前爪费劲地给她拿枣奶,会舔她的锁骨和脸颊。因为小狗喜欢自己的饲主,小狗喜欢她。

——那中也呢?

感受到她眼泪不断滚落,啜泣伴随着压抑的抽噎滚入他耳畔。他的心也沉了下来,那些安慰的话语在他喉间坠落,压在心底似乎有千斤重。

他拾起那件脱落的衣袍,寻找着衣袖和披肩,为她披上身。

衣服的质感很细腻,却也很单薄。中原中也想不明白这样纤细的衣服怎么会有取暖的作用,也想不懂为什么衣服的纽扣这么难找。

所以,在他第二次不小心碰到她肌肤的时候,他默默停下了手。

“……别难过了,”他的声音温和下来,带着些干巴巴的歉意,“我觉得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呃,那些伤害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要做比较好?”

“不管我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最终的结果都会让你不开心吧?”他努力地想着对策,“为什么不能换一个不会伤心的办法呢?总有让人开心的结果吧!”

女人的哭声渐弱:“你不走了吗?”

“……那我还是要走的。”

见她又作势哭出来,中原中也慌乱道:“不……我是说,呃,我是一定会离开的,但是也许……”

他偏过头,语调开始不自然,“也许我也……喜欢你。”

女人吓得哭不出来了。

我也喜欢你。

他刚刚是不是说了可怕的话?

等等。

他说了什么????

“我也喜欢你,”他鼓起勇气,又说了一遍,“我必须要离开,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是和你一样,我也喜欢你,虽然没办法继续但你的小狗,但是我也想留在你旁边,不想看见你伤心的样子。”

“……你心里预想的那两种结局,都在我不喜欢你的基础上……”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想要牵起她的手,最后只是轻轻碰了她的指尖,“但你好像没有考虑过,我也喜欢你的情况。”

“所以,”

他轻轻擦拭过女人的眼角,拭去那些温热的泪水,“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触发你没有想过的第三种情况?”

“当然,我没有逼你和我在一起!”他飞快解释,“你知道的,我自认为我这个人不算太坏……嗯……如果现在没办法给答复的话,我会留下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答应,就来联系我好吗?”

“……等等!你现在应该是单身状态吧?没有再和他在一起了对吧?应该分手了对吧?……”

千穗从他说“喜欢”的时候起就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好像从来没有人说过喜欢她。

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有个人对她说过“喜欢”,可她把这件事亲手丢掉了,什么也记不起来。

但是……

刚刚,她身边的这个人,是对她说了“喜欢”对吗?

只要一听到“喜欢”“爱”这样的字眼,她的内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用力掐自己的手腕,才逼得自己不哭出来。

可尽管这样,眼泪还是忍不住滚落了。

她没有回应男人的话,强压着哭声,冷漠道:“你之前存起来的衣服我洗好了,就放在沙发前的抽屉里。”

“酒会让她的异能力不稳定。厨房里有酒,你多带几瓶回去,要变回去的时候喝一点酒就好了。”

“……谢谢。”

但是为什么不理他的告白。

这算拒绝吗?饲主是不是拒绝了他的告白?……可恶,明明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

他想最后不死心地问一句,却被女人疲惫的声音抢先道:“为了知道变回去的方法,特意说喜欢来讨好我。算了,这份心意我心领了。”

“趁我没有反悔,快点走吧。”

“……我没有撒谎。”

她推开他,心脏涌来一股胀痛,“快点走吧。”

“我不保证我什么时候会反悔。”她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努力不让眼泪留下来,“如果你再说几句,说不定我会想达成第四种结局:联系那个人把你永远变成狗。”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冷硬了,中原中也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听她的话走掉了。

他摸着黑打开房门,最后转过头道:“……我没有撒谎。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千穗侧过身,任由眼泪淌下来打湿枕头。过了很久,在她听到别墅大门敞开又闭合的声音以后,她又立刻起身,看见窗外男人的身影发愣。

……他真的走了。

她再也遇不到自己的小狗。

过了很长时间,她实在无法安眠,只好在别墅内四处逛逛。她想男人一定是先到客厅穿好衣服,才回到厨房拿酒,又一步步出了门。

这么想着,她也忍不住按照相同的轨迹,触碰那个空掉的曾经放着衣物的抽屉

却发现了一个东西。

一张白色的,写了联系方式的便签。

「0xx-xxxx-xxxx」

「——Nakahara Chuuya」

……

他真的,留下来了。

这是他的电话号码?

那他说的那些话难道是真的吗?那些喜欢她的话语,原来并不是讨好吗?

……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望月千穗很讨厌总是流眼泪的自己。可她最近好像总是流眼泪。仔细想想好像也好,至少有眼泪可流总比流不出泪了要好。

她忍不住翻开便签背面。

上面写着这样的话。

「我没有在撒谎。」

「我想明天我就能到日本,感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不管你答不答应我,我都会报答你的。」

「请在任何时候联系我,爱莉。」

……

爱莉?

泪珠落了下来,恰巧滚在这两个字眼上,把纸打湿到趋近模糊。上面的字落在她视野里像无法摆脱的梦魇,把她方才完好的心再次剜成七零八碎的形状。

爱莉……么?

好像是这样的。

在他心里,她似乎一直顶着这个陌生人的相貌、气味、身份。在他心里她永远是松原爱莉。兴许他喜欢的,也只是她化了妆的松原爱莉的皮囊而已。

方才他说的“我喜欢你”,也许在内心也跟了一句根本不属于她的姓名。

他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

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一步将纸条撕成粉碎。她恨恨地倒在沙发上,被抓得淤青的手腕开始泛着无法忍受的疼痛,她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爆发,把沙发上的一切都扔在地上。

身体不间断地发着抖,手腕上的青筋也泛着被捣乱一般的钻痛,甚至就连后背和头皮也麻得不可思议。

她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