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关心则乱她奇迹般地只想依靠他
这段时间,滨城的天气一直都不怎么好,多变得像孩子的脸,姜伊出门时还算晴朗,不知何时,天色阴沉,灰蒙蒙地压
下来。
姜伊已经双腿都麻木,记不清跑了多久,找过多少商场,目光急切地从她身边经过的每张脸上掠去,可是就是没看到孙奶奶的身影。
心里像坠着块石头,沉甸甸的,连呼吸都变得艰涩,力竭的肺部开始向上翻涌出难受的铁锈味。
街道上,茫茫人群,找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年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脑海里,浮现出孙奶奶那张慈祥的脸庞,那双总是对她笑得温柔的眼睛,布满皱纹与岁月的痕迹,还有笑着喊她“囡囡”递给她苹果的画面。
印象里的孙奶奶,似乎手里总是捧着个苹果,说是她老伴爱吃的。
姜伊定了定心神,把注意力集中在附近的水果店,一家又一家不厌其烦地描述孙奶奶的特征。
就在她已经不报希望的时候,一家店老板忽然愣了愣,说确实有这么个老太太,身上没钱来买苹果,说话逻辑不通,就送了她两个。
“那您记得她往那边去了吗?”
店老板仔细回忆了一下,指向一个方向:“这边,应该是这边,她说要找她老伴嘞。”
感激地说完谢谢,姜伊急匆匆地朝那个方向奔去。
豆大的雨点落下来,不算密集,在地面上落下深深浅浅的痕迹,打在身上,有丝丝痛感。
姜伊往屋檐下躲。
蓦地,乌云密布的空中撕开一道闪电,倾盆大雨落下来,砸在她脚边,水花溅得很高。
大概过了十分钟后,姜伊蓦地停下步子,看着坐在长椅上的老人,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她如释重负地舒出口气。
姜伊低头,迅速给费莎发去定位:【找到了。】
“孙奶奶!”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街上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空空荡荡。眼见着孙奶奶还在那愣愣地坐着,对她的呼喊也恍若未闻,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姜伊就毫不犹豫地冲进雨幕中。
“孙奶奶,下雨了,我们先回院里,好吗?”
眼看雨淋湿了老人花白的头发,想着孙奶奶年纪大了身子骨弱,姜伊蹲下来,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径直盖在老人的头上。
孙奶奶倔强地攥着那袋苹果,雨砸在塑料袋里噼里啪啦的,里面已经蓄起了雨水。
她用浑浊的眼睛望着姜伊,喃喃道:“哪里来的囡囡,都下雨了还不回家,家里人会着急的。不用担心奶奶,我啊在这等我家老陈来接我,老陈他今天回家哟。”
姜伊知道,也许是孙奶奶的病情又加重了。
她一早就听费莎说过,孙奶奶的老伴陈大爷早在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也许是二位生前格外相爱,才会在忘记了所有人的时候,也仍旧记得另一半的喜好。
“孙奶奶,我带您回去,带你去找陈爷爷行吗?雨太大了,你一直淋下去会生病的!”
孙奶奶笑着摆手:“傻孩子,你又不认识我家老陈,我要等着他,我要是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姜伊一心在孙奶奶身上,视觉听觉均在这场磅礴的雨中被模糊,她着急地盯着孙奶奶,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渐近的急促的脚步,以及什么时候头顶的雨停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顺着孙奶奶的话哄道:“不会的,不会找不到您的,这样,我帮您给陈爷爷打电话,好不好?”
孙奶奶似乎没听进去,视线仿佛被什么吸引,落在她身后。
姜伊若有所觉,话顿住,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像被围在一个包围圈里,任凭雨怎么下,她和孙奶奶身上都没有再落下一滴雨。
回头看去。
男士皮鞋昂贵,往下滑落雨水,大概是走的急,男人平整锋利的西装裤腿被雨水洇出一片湿痕。
与此同时,那道格外熟悉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明明是低沉而淡漠的,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姜伊就是莫名地,莫名地心颤了一下。
“她说的对,奶奶。”
抬头,撞进霍斯舟漆黑的眼底。
雨伞倾斜,他的左肩湿润。
话是与孙奶奶说的,但霍斯舟的目光,却始终凝在她的视线里。
“要是陈爷爷看到您在雨里等他,他会心疼。”
**
雨越下越大。
透过车窗,姜伊看到孙奶奶的背影远去,申为走回来收了伞坐回车里。
“老人家已经被院里的人接回去了,霍总,太太,你们可以放心。”
姜伊用刚刚霍斯舟扔到她头上的毯子包着湿漉漉的身体,“嗯”了一声,带着点鼻音。
高叔启动车子,申为盯着手机,犹豫再三又开口:“那个,霍总,陆总那边……”
“推了。”
申为忙不迭:“好的。”
这两个字落下,车厢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感受到后排传来的强烈低气压,申为闭上嘴,抓着安全带瑟瑟发抖地转过去,屏气凝神盯着路况,生怕霍斯舟看他不顺眼给他炒了。
只是还没做多久透明人,霍斯舟不耐烦的声音就从后响起:“你怎么还在这?”
除了霍总和太太,这车上就剩申为和高叔,高叔得开车,又年长些,这句话怎么都听都落不到他头上。
申为一抖:“啊?”
那他应该在哪儿?说好去陆总那儿,这出来碰到太太又不去了,那他好像确实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
“滚回公司去。”
迫不及待想要呼吸新鲜空气的申为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好的霍总。”
姜伊看着周围的建筑,不由道:“离金鄄还有那么远你赶他干什么?”
这句话当然是对霍斯舟说的。
透过后视镜,申为眼睁睁看着自家总裁表情又冷了一分,忙摆摆手说:“没事太太,我正好在这边要办点事,高叔,我就在这下吧。”
高叔打着方向盘,停在路边,申为举着伞下去,下车前还和仍旧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高叔交换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随着车门关闭,周围复又恢复了安静。
刚淋了一场雨,姜伊鼻子开始塞起来了,喉咙也发痒,她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从见面,到上车,一直到回到松和湾,霍斯舟全程都没和她说一句话。
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很让人犯怵。
下了车,回到卧室,佣人已经提前在浴缸里接了热水,姜伊泡了个热水澡,才觉得那沁入血液里的冷意被驱逐了出去。
浑浑噩噩进去,泡完澡姜伊才发觉自己忘记拿换的衣服。
记得霍斯舟似乎也在卧室,姜伊试探性地趴在门前,喊了一声:“霍斯舟,我衣服忘记拿了。”
她默默数着,如果三分钟还没人应,她就裹着浴巾出去了。
在最后一个数字从心里冒出来的前一瞬,门后响起他的声音:“开门。”
门打开,姜伊接过那一堆,他连最贴身的都拿了。
换好一切,又呆在浴室把头发吹干,姜伊踌躇了一番,才走出去。
她一眼看到坐在沙发沉默不语的霍斯舟,单薄的衬衫上晕开一大块显眼的印迹,从左肩肩头延伸至大臂,是从外套渗进去的雨水。
姜伊站定,道:“你……”
她想问他要不要换一身干爽的衣服,霍斯舟偏头看向她,脸色冷硬。
“姜伊,你真是好样的。”
她:“……”
她就知道,忍了一路,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你是不是把自己的身体素质想象得太强了?”霍斯舟道,“以为自己是什么,铜墙铁壁吗?”
“雨那么大,不知道躲,也总该知道买把伞吧?以前淋一场雨,烧了三天,看来你完全没有长记性……”
霍斯舟目光落在她后背,话戛然而止。
她第一次这么安静,第一次没和他嘴硬,没不顾一切地怼回来,或是卖乖,都没有。
唯一动作就是在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忽然背过了身。
他眉心微皱,“转过来。”
“我不。”很不同的腔调,像在压抑着什么。
霍斯舟起身走到她面前,姜伊就往另一边转,继续背对他。
往复两次,直到霍斯舟抬手去
按住她的肩膀那一刻,他才终于确定,那不同的腔调,是哭腔。
他低头看到手背上一滴眼泪。
她表情平静,眼眶却通红,鼻尖也是一样的颜色,眼泪一滴接一颗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珍珠。
霍斯舟再说不下去了。
姜伊确实曾经淋过一场雨,烧了三天。
那是她17岁时候的事了,那一年,她失去了她最爱的外祖母。
姜伊强忍着涌上来的酸涩,低哑的嗓音说不出的落寞:“你注意过她的眼睛吗,和外祖母很像很像。”
她知道霍斯舟是关心她,可是她心里就是很委屈,一下子说不出的委屈。
到这一刻,姜伊什么也不想和他犟了。
她有她奋不顾身的理由。
霍斯舟向她走近一步,掌心覆上她的后脑勺,一手为她拭去眼泪,动作有几分无措。
“抱歉,我不该……”
她垂着眼睫,突然靠过来,摇摇欲坠地抱住他。
脸颊贴在他胸前,他的衬衫被源源不断的眼泪濡湿,她任由自己把他越抱越紧,隐忍的哭声由小渐大。
这一刻,她奇迹般地只想依靠他。
第32章 张嘴正式转变为做/爱夫妻
姜伊给她拍下来的那对非洲象的照片,取名“依偎”,是因为透过相机,透过大小象搭紧长鼻的动作,她感觉好像看到她和外祖母。
领奖的那天她并没有去现场,只留下一句简短的感言:“以此照片,纪念我逝去的外祖母。”
外祖母是突发心脏病离开的,姜伊知道的时候还在学校准备周测。
家里人突然来学校接她,父母装作轻松的样子,但空气中却弥漫着掩饰不住的沉重,姜伊心里已经隐隐有所预料。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抹沉重来源于前一晚还在乐呵呵冲她笑的外祖母。
她的心情跟天塌下来没什么区别,那段时间,姜伊郁郁寡欢,吃不下东西,吃了也会反胃全部呕出来。
唯独流不出眼泪,她总觉得那个顽童似的老太太还在家里,只是要等周末她才能见到,或者是去旅游去了。
等到外祖母的葬礼举行,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安静地坐在肃穆的人群中,她试图集中注意力去听,但台上牧师的祈祷与致辞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直到葬礼结束,姜伊也没记住他在说些什么。
她想她之所以这么失魂落魄,说不定是因为另一半魂魄现在正依偎在外祖母怀里呢。
一旁匆匆赶回来的郑娴握紧她的手,在沉默中擦掉眼泪。
仪式结束,人群中,霍言初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节哀顺变。
姜伊摇摇头,一个人出了教堂,父母在背后叫她,她就说想出去透透气。
出门前,她还冒冒失失地撞到了一个男人。
“抱歉。”姜伊头也没抬,将胳膊抽出来,这两个字都是她努力打起精神挤出来的。
男人只微微顿了顿,便从她身边走过去。
隐隐地,身后传来父母与谁的交谈的声,但姜伊已经懒得去听。
她沿着小径走,用鞋子丈量着每一步的距离,走得缓慢而认真,远离人群以后,世界都很宁静,她心里却汹涌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脚踝蓦地很痒,她以为是自己的裙摆的原因,低头看了看,意外地发现那是一只蝴蝶。
她蹲下来,细致地观察它。
鹅黄色的,翅膀上有细细的黑点,轻盈地绕着她一圈又一圈,直到稳稳地落到她探出的手指上,蝴蝶翅膀轻轻扇动着,却没再动了。
“是您吗?”姜伊扬了扬手,蝴蝶不怕人似的,淡淡的温度落在肌肤上,她呢喃,“您是在和我告别吗?”
蝴蝶从她手指上飞起来,落在她鼻尖上。
像极了她有时调皮,外祖母宠溺地伸手刮她鼻子的动作。
姜伊鼻腔微酸,还没来得及再开口,额头上倏然感受到了一滴凉意。
视线里的鹅黄色被惊动,蝴蝶翩然飞走了。
她目光追随着那只蝴蝶而仰起脸,接踵而至的雨点儿重重地砸在她脸颊上,鼻尖上,将它留下最后一丝触感砸得四分五裂。
雨点落在少女微红眼尾,与夺眶而出的眼泪的混为一体。
她将头埋进膝盖里,雨势倏然转急,哗啦啦地倾泻而下,砸得周遭的树叶作响,一如她隐忍多日后痛哭的声音。
直到眼睛干涩到再挤不出一滴眼泪,她心脏抽痛,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原本想站起来,却无法自控地向一旁歪去。
有人托住她的背。
她下意识抓住那人的胳膊,抬头却看到一张陌生又透着熟悉的脸。
也许是大脑有点缺氧,她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霍斯舟。
一个月前,他们在霍老爷子的寿宴上见过一面。
那是他们阔别七年的第一面,姜伊都快认不出他了。
“斯舟哥。”
她撑着霍斯舟的手勉强站起来,擦了下涩疼的眼角。
霍斯舟“嗯”了一声,他一身黑,撑着伞,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并没有多看她一眼,这让姜伊那点被撞见的狼狈感减轻了不少。
他别过视线,开口:“节哀。”
“我会的。”姜伊说出这三个字,很艰难。
“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不合适。”霍斯舟道,“让你家司机带你回家换身衣服。”
姜伊低头看了看,裙摆完全湿透在淌着水,头发和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阴冷阴冷的,确实不太合适。
她点点头,刚要跟上,腿刚刚抬起来,却整个人毫无征兆地软了下去。
意识消散的前一秒,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接住,低沉的嗓音响起。
“姜伊!”
……
“姜伊,醒醒。”
那道与梦里别无二致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来。
滚烫的额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姜伊努力掀开重重的眼皮时候,头痛欲裂到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直到看到霍斯舟紧皱的眉头,看到松和湾卧室的陈设,她才确信,这不是梦。
记忆里,她貌似哭累了,霍斯舟就让她去好好睡一觉。
“发高烧了。”
霍斯舟陈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男人收回手,把退烧贴贴到她额头上,然后把床头柜的退烧药和温水递过来,“吃药。”
姜伊微微坐起身子,把药丸和水杯拿在手里,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现在几点了?”嗓子沙哑到不行,呼吸都比平时要更加费劲,一用力讲话就会忍不住想咳嗽。
男人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手上的腕表已经摘下,他瞥了眼闹钟:“一点四十四。”
姜伊这才低头,喝了口水把药咽下,躺回去看着霍斯舟收拾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我刚刚做梦了。”
霍斯舟动作顿了下,他俯身,沉默着去掖她的被角,“然后呢?”
“还梦到你了。”
他轻声道:“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欺负我,害得我梦里也在哭。”
霍斯舟的手悬停在半空,他看着她,整张脸都泛着病态的潮红,睡前哭了一场,眼皮轻微浮肿起来,有气无力地抬着,强撑着看着他,一向明亮的眸子因为虚弱而黯淡着。
他就像梦中那样“嗯”了一声,继续把被角掖好,“揍我了吗?”
姜伊:“没有,忘记了,现在补行不行?”
她说着,手从他刚掖紧的地方钻出来,调动全身力气,在他手心拍了一掌,但也并不痛,软绵绵的。
“太轻。”霍斯舟五指收拢,顺势握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等你好了,再报复我不迟。”
“现在,先睡一觉。”
她清楚地感受到他抽离的动作,心底深处忽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警觉,烧得昏昏沉
沉的,她总觉得身体非常寒冷,但他的手就格外温暖。
带着令人贪恋的魔力。
以至于,姜伊也无法判断究竟是鬼使神差,还是算一种下意识反应,在他彻底离开的前一刻,她抬手拉住他。
霍斯舟指尖僵住。
“你去哪儿?”
霍斯舟说:“给你接水。”
“我不想喝水。”
“退烧得排汗,要多喝水。”他的语气并不冷,却依旧给人无法撼动的感觉。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任由她攥着,没再动作。
“……”眼见着这个角度无法攻破,姜伊抿了抿唇,将他的指尖握紧了一分,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丝暖暖的温度。
她抬起眼睫,巴巴地望着他:“我冷,好冷好冷。”
霍斯舟看了她两秒,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无奈,下一秒,他另一只手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
他身上就像个火炉一样,把整个被窝都烘得暖融融的,姜伊皮肤好烫,可是却从骨子里透着冷意,他一躺下来,姜伊就忍不住往他怀里钻。
霍斯舟拥住她,“还在发烧,冷很正常。”
姜伊的眼皮好沉好沉,她强忍着发烧带来的疲惫感,轻声开口:“其实我还梦到外祖母了。我梦到了她葬礼上的蝴蝶,还有大雨……对了,我还要谢谢你,扶住我了,不然我摔那一下,要是脸扑到地上,可能就破相了。”
“……”霍斯舟道:“不客气。”
“还有昨天,如果再来一次,我也还会冲过去,我没想那么多,孙奶奶还在雨里……”她闭上眼睛,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继续说:“我好想她。”
这个“她”,姜伊没说明,但指的是谁,二人都心照不宣。
“我知道。”霍斯舟拍着她的背,道,“睡吧。”
“说不定,她还在梦里等你。”
因为发烧的缘故,这一觉,姜伊一开始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到早晨,她才觉得缠绕着她的寒冷与痛楚如潮水一般退去,只剩一身黏腻的汗湿,再后来,汗津津的感觉也消失了。
睡醒的时候,姜伊身旁空无一人。
她对着窗外发了会子呆,鼻子仍旧塞着,浑身无力,但比昨晚强了很多。
坐起来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身上清爽的睡衣,香芋紫的底色,印着可爱规律的彩色波点,和昨晚的明显不是同一套。
她默默拉开衣领,低头看了一眼,很好,直接给她脱了。
不过确实穿着睡觉不舒服,她一般睡觉也不穿。
姜伊又仔细地回想了想昨晚的情景,等一下。
她是不是还求抱抱了?
“……”
下一瞬,门被推开,求抱抱的对象正端着早餐走进来。
她不动声色地把被子拉高了些。
“醒了?”霍斯舟道,“正好,吃早餐。”
姜伊看了看手机日记,又抬头看了看霍斯舟:“你……今天没去公司?”
她还以为他老早就走了。
霍斯舟在床沿坐下,“你还记得我们多久度蜜月吗?”
突然“抽查考试”,姜伊回想:“呃,下周?”
不过看他的表情,她应该是没记错。
“距离下周,剩不到五天了。”霍斯舟握着勺子,在粥里搅拌了几下,使得它不那么烫,“我并不想让旅行的地点,变成阳沂岛上的医院。”
“……好巧,我也不想。”
姜伊实在一点胃口都没有,虽然那碗粥配菜丰富,该补充的蛋白质和营养都有,但从颜色上来看,未免有点清淡得过了头,“能不能不吃?”
这种清淡适合她现在病怏怏的身体,但是并不符合她的口味啊。
她祈求的眼神还没递出去,就看到霍斯舟铁面无私地摇摇头。
“不能。”
看到她一副饱受苦难的神情,霍斯舟垂眼舀了一勺粥,晾凉了几秒,递到她唇边。
“多少垫垫肚子,还要吃药。”
香软的气味扑鼻而来,感受到贴到唇上柔软,姜伊长这么大,生病的时候也不是没人伺候,但伺候的人变成霍斯舟,那还是头一回。
她愣了一下,直到霍斯舟开口:“张嘴。”
姜伊如梦初醒,张嘴吃掉。
粘稠香甜的口感,意外的味道不错,很好吃,鲜香鲜香的。
她忽然福至心灵,问:“这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霍斯舟抬眸看她一眼,淡淡道:“果然是退烧了。”
“……”是想说她脑子变聪明了吗?
因为味道好,加上姜伊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东西了,所以她这会儿慢吞吞地也吃掉了一整碗。
半个小时后,姜伊吃了感冒药,因为在床上躺了太久,她换了身衣服,想着下楼去四处走走。
与昨天的恶劣天气截然相反,今天风和日丽,没有风,温度也适宜。
刚出门不到一分钟,佣人便紧张兮兮地送上披肩,劝她:“太太,您还在生病,小心着凉,先进来吧。”
姜伊裹紧披肩,摆摆手,温声道:“现在不冷了,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佣人没吭声,瞥了眼一旁下楼的霍斯舟,注意到男人微微摇头示意没事的动作,她才垂下眼,轻轻地走开了。
姜伊坐在庭院的摇椅上,望着远处的天空。
关于结婚对象,她设想过很多遍,几乎都是抽象的,没有具体的名字和脸,毕竟无论如何设想,最终的现实是她无法改变的,至少不会因为她的想象而改变。
好吧,她承认,偶尔也有那么一刻——
在巴黎的餐厅,她托着脸颊望向玻璃窗外在纷飞的雪夜里缓缓走来霍斯舟,随后又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盈盈笑意的那一刻,也许她心里涌现过一个具体的名字。
不过也就那样短暂的一刻罢了。
她想起那天在洛城,费莎问她和霍斯舟的分手是否与霍斯舟的联姻传闻有关。
她说不全是,又解释了一下具体的原因。
费莎过了好一会儿,对她说:【不全是,就是有一部分是的意思咯。霍总为什么态度转变,这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有一点,你们现在结婚了,你明白吗?相当于你们两个人之间,其中一个矛盾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你自己也说,和他在一起是开心的,说明他对你也很好,无非因为联姻的事你不敢动真心。现在又结婚了,与其拧巴着过,还不如遵从内心,你疑惑哪件事,就去解决这件事呗,反正如果没感情也不会因为这个问题就爱上,有感情不就是锦上添花,直接实现了关系上质的跨越吗?】
姜伊:【怎么个跨越法?】
费莎:【从做恨夫妻正式转变为做-爱夫妻。/拳头/】
姜伊:【……】
话糙理不糙,实话实说,费莎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与其猜来猜去,不如找个合适的时机去了解清楚。
何况,费莎老说她是个木头,她又不真是木头,难道真的能骗自己,在面对霍斯舟时,那些只有她自己清楚感受到的漏拍心跳,都不存在吗?
后面一连几天,霍斯舟都待在家,没有出过门。
姜伊被他看着吃药,清淡饮食,简直叫苦连天,于是暗戳戳地就赶他走:“其实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的,松和湾里这么多人,难道还照顾不好一个我吗?”
“你谁的话都不会听,这里这么多人,有用吗?”霍斯舟毫不留情揭穿她,“况且……”
他语气微顿,垂眸,视线在她的指间停留。
“那晚抓着我不让走的人,不是你吗?”
第33章 十指相扣勾过柔软裙边
这句话一出,姜伊的气焰一下子弱了,默默退出书房,一点牢骚都不敢有了。
好嘛,她求他留下来的,她认!
到正式出发去阳沂的那一天,姜伊的感冒已经好全了。
阳沂岛位于热带,四季如
夏,几乎没有旅游淡季可谈,为了避免一落地就感受到阳沂的人挤人的“热”情,霍斯舟的私人飞机提前申请了航线,一路过去到住进度假海边别墅,根本不受干扰,耳边确实清静了很多。
唯一不清静的是她手里“叮叮叮”直响的手机。
霍斯舟上楼去安置行李,姜伊歪倒在沙发上,来不及回复那些群聊信息,举起手机先接了费莎的视频通话。
“到了吗到了吗?”费莎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她盘腿坐在椅子上,正对着一旁的梳妆镜化妆。
“到了,”姜伊困了,打了个哈欠,“放心吧,你不会孤单太久的,我们计划一个月之内返程。”
“我又不是来催你的,不要以为我离开你就不行了,”说着说着,费莎又露出头疼的表情,“我每天也是很忙的。”
姜伊笑:“知道,费总。”
关于孙奶奶走丢的事,那个失职的护工已经被裁了,院里也给孙奶奶家里提供了相应的赔偿,尽管如此,这对院里的影响也不小,费莎都头疼好一阵了。
“估计孙奶奶要被接走了,去她儿子那边住。”
“如果能照顾好她的话,留在亲人身边,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姜伊叹气道。
“好了不提这些了,把镜头转转,给我看看住处。”
姜伊打开后置摄像头,转悠了两圈。
“这看起来也不像酒店啊?”
姜伊没所谓:“正好他在这里有栋房子,就没住酒店,反正和在松和湾也没差嘛,就是少了几个人而已。”
而且还会有钟点工定时定点上门打扫,所以就算别墅里久无人居住,里头所有的家具地板都是一尘不染的。
唯一稍微麻烦一点的,可能就是吃饭了。
不过也能出去吃,问题不大。
正说着,姜伊倏然瞥到从楼梯上下来的身影,对费莎说:“先不说了,我挂了,等回来给你带礼物。”
挂断了和费莎的通话,姜伊扯着微乱的裙摆坐正了些,看向霍斯舟。
身处热带,行头着装都是轻便为主,和喜欢花里胡哨的姜伊不同,霍斯舟是绝对的极简主义。他穿了件纯黑色短体恤,隐隐可见肌肉起伏的弧度。
男人走过来,自然地给她递来一杯水,扣住杯身的手大而骨节分明。青色的脉络自指节处,向上蔓延过精壮的手臂,最后没入衣袖中。
再往上看去,正好对上霍斯舟的目光。
“不渴?”
“……”
姜伊强迫自己视线回到水杯上,连忙接过来,“谢谢。”
他坐下来,握着另一杯冰水。
“看到群里的消息了吗?”
“啊?消息?”姜伊懵。
霍斯舟没有明说,“你可以看看。”
姜伊这才想起她接起费莎的视频通话前,好像确实还很多个新信息没有处理,她重新打开手机,一看最顶上的群聊名称“相亲相爱一家人”旁边,几条新消息,红通通的标志。
“……”这不是她和霍斯舟刚结婚那阵,两家建起来的家族群吗?
说是家族群,其实群聊成员除了姜伊和霍斯舟,也就双方父母,外加一位霍老爷子,一共七个人,平时都是私聊,群聊并不算活跃,偶尔霍老爷子会转发点小视频小文章,大家也是很捧场,给足情绪价值。
唯独有一天,那老人家大半夜转发两个“新婚夫妻情比金坚的十大有用技巧”的视频到群里,还特意艾特了霍斯舟和姜伊。
她爸妈,霍斯舟爸妈还老在群里和稀泥。
霍老爷子一发,他们就跟在后面齐刷刷地回三个释义为/强/的大拇指emoji,跟排阵列队似的整齐。
那时候霍斯舟还在外出差,姜伊根本不知情,灯一关睡得格外香。
等她第二天醒来,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霍斯舟的消息。
他转发了个标题为“值得收藏的老年人十大养生知识科普,第一条就是禁止熬夜……”的文章。
并配上一条回复:【您老适合看这个。】
再结合上下文,简直是有种淡淡的幽默。
这冷不丁看群里来了消息,姜伊还是有点恐慌的,毕竟这老爷子有时候真的,语出惊人,难以招架。
姜伊看了霍斯舟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点开。
霍爷爷:【到地方了没啊?@霍斯舟@姜伊】
已经私信问过的郑舒眉在群里,也跟着拍了她和霍斯舟的头像两下。
度蜜月这事,虽然一开始是霍老爷子提出来的,但她爸妈和霍斯舟爸妈也都知情,只是没干涉他们的安排。
后面紧跟着一条霍老爷子的语音:“小姜丫头,斯舟啊,你们准备怎么玩啊?靠不靠谱啊?爷爷和你们说啊,在阳沂我有熟人,你们玩没玩透,只要把计划给他看一眼,他就知道……”
“……”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好像并没有制定什么具体的计划,姜伊完全是当度假来的,二三十天呢,随便玩都没关系吧。
姜伊又看向霍斯舟:“这怎么回啊?”
霍斯舟道:“你想怎么回?”
“现在现编一份计划已经来不及了吧?”姜伊道,“要不然就说我们还没想好?”
“你这么说,老爷子今晚就能到阳沂教训我,问我怎么安排的,信吗?”
霍斯舟打开手机,说话的同时把一份文档发到群里。
姜伊点进去一看,竟然是一份详细而严谨的阳沂岛旅游攻略,文字风格强烈到一看就不是网络上找的。
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做的吗?你还有这招?”
霍斯舟并没有否认,只问:“哪招?”
“算得上是大变‘攻略’?”
姜伊浏览了两下,一项一项做得格外细致清楚,除了游玩,还罗列了岛上出名的餐厅与美食,本来因舟车劳顿开始犯困的她竟然都有点儿玩心四起。
霍斯舟看向她:“我还以为你会说,有备无患。”
“我这不是怕你太忙了吗?做计划也容易被打乱,”姜伊说得很认真,“不如就随意一点咯,无拘无束的,甚至也可以各玩各的……”
“各玩各的?”
姜伊感觉到他声音沉了沉,莫名心虚找补:“前提是你很忙,那我们的时间不匹配的话,不也只能这样了吗?反正最开始决定度蜜月,不也是只是因为想应付长辈而已嘛。”
霍斯舟视线仍旧落在她侧脸,漆黑的眸子里暗含情愫。
“应付?”
他反问,好像并没带什么情绪,在这两个字落下大概半分钟后,霍斯舟才静静地偏过脸,仰头将冰水一饮而尽。
“我这里,没有‘应付’。”
姜伊微微一怔。
没等她说些什么,手机“叮”地一声又响了。
霍老爷子:【这么小的字,你小子,不知道我老花眼啊?害得我还找了半天老花镜。】
霍老爷子:【还没回答我,到了没?】
和霍斯舟的话题也有点难进行下去了,姜伊干脆转移注意力,忙回答:【到了到了,霍爷爷,您看。】
姜伊:【/位置信息/】
顺便也回了郑舒眉。
霍老爷子:【到了就成,到了就成。】
还以为聊天到这里就结束了,姜伊正想着要么先挪去岛台去调杯柠檬水,但是持续响起的提示音告诉她,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姜伊低头看了眼,这下眼睛都瞪大了。
霍老爷子:【正好,姜丫头啊,你和斯舟拍张合照发群里,让我们家人看看,也能感受感受你们小年轻的甜蜜,是不是啊?】
她:“?”
身旁,霍斯舟抬起头,明显也看到了这条消息。
姜伊看向他,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真的要拍吗?”
她好像从来没和他拍过合照,而且还要发到家族群里,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而且普通合照怎么甜蜜啊,难不成还能亲一个吗?
霍斯舟没说话,但姜伊从他的眼神里,品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她不这样做,老爷子今晚就能到阳沂,逼问他们两口子有什么拍不得的”。
姜伊沉默了片刻,眼睫低垂,目光却不经意间划过霍斯舟的手。
计上心头。
“有了!”
话落,姜伊朝他坐近,近到
她的肩膀紧紧贴上了他的胳膊,她穿的也是夏装,一条清凉的吊带裙,肌肤相依,一开始是在冷气中呆久的凉,再久一些就变得有点热。
“借一下手。”
霍斯舟偏头,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在他们双-腿-间摆来摆去,但她的裙子并不长,未及膝盖。她摆布他的动作间,他自然弯曲的手指被重力操控着,无意识勾过她柔软的裙边,指节蹭过大腿皮肤的那一瞬,两个人都很轻地顿了顿。
姜伊并没有过多犹豫,最后决定让霍斯舟手背朝下,然后自己的手盖上去,“你……”
“扣住我”这三个字还没说出来,霍斯舟手指微动,已经扣上来。
姜伊稳了稳心神,才举起手机,“咔嚓”拍下一张,出于尊重,姜伊把照片给霍斯舟看了看。
“你看看可以吗?”
霍斯舟看了看照片,又扫过他们相扣的双手,眉头微拧。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把二人手的位置上下翻了翻。
“再拍一次。”
姜伊不明所以,重新退回相机。
但当取景框里出现画面时,姜伊才隐隐反应过来霍斯舟的用意。
她牵着他的手是右手,霍斯舟才是有婚戒的左手,刚才的那一张,她的手盖在上面,戒指都看不见了,光秃秃的。
她按下拍照,然后发送到群里。
照片中,二人十指相扣,霍斯舟指间那枚银色婚戒清晰可见。
“好了!”姜伊语气轻松。
下一秒,她低眸瞥见他们相扣的双手,姜伊这才后知后觉心潮荡漾。
她顿了顿,想抽开。
霍斯舟却没让她得逞。
第34章 还有草莓味的?我们还会做到天亮……
她清清嗓子,又动了动,霍斯舟敛眸,若无其事地缓缓松开手指。
群聊里,霍老爷子发了个很时髦的/没眼看/表情包调侃,接着道:【不错不错,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提个议,以后你们小两口啊,每天都发点小照片小视频啊到群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姜伊惊诧,这还混成上班打卡制了?
她的这个想法还没落下去,就看到下面顶上的新回复。
霍斯舟:【最多一个。】
姜伊对此高度赞同,内心捣蒜似的猛猛点头。
那是的那是的,最多只能一个,就这一个,多了……等等。
“霍斯舟,”她盯着那几个字,蓦地蹙眉,犹疑不定地看向他,“你这‘一个’指的频率是?”
霍斯舟偏头,对上她的眼睛,沉静无波地吐出两个字:“每天。”
“……”
算了。
姜伊安慰自己,老人家的想法嘛,有时候他们年轻人是得多包容点,拍一张照片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就当记录生活了。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姜伊捂着肚子,诚实道,“我饿了。”
**
到阳沂第一天的晚餐,他们是在附近的一家餐厅解决的。
夜幕低垂,海吞噬着天际的颜色,小岛退去白日灼热的温度,依旧热闹,沙滩上喧闹不停,走在路上都能在空气中隐隐嗅到咸咸的海风气息。
一直到吃完饭,两人一起出了餐厅,原计划是散着步回去,但姜伊想着反正还要在这里呆一个月,房子里也该备点零食解馋,就问霍斯舟要不去超市转转。
好一会儿没得到回音,姜伊还以为是他不愿意,宽宏大量道:“你忙的话……”
就在这时,霍斯舟按住她跃跃欲试的肩膀,把她的身体转了个面,提醒:
“这边。”
原来刚刚的沉默是在辨别方位。
“……喔。”
这会儿夜风舒适,很适宜骑行,大道上不少骑行者灵活地穿梭在人流中,姜伊走得好端端的,刚出神看了看远处的海面,下一刻忽然被人搂在怀里。
几乎是同时,侧脸刮过一道迅疾的风,她惊魂未定地转头,只见一位蹬着单车的骑行者从她旁边惊险擦过。要不是霍斯舟眼疾手快把她往身边带了一下,这会儿保不齐就撞上了。
头顶传来霍斯舟的声音:“看路。”
等那人骑走了,霍斯舟才松开她。
他搂她的那一下有点急,不可避免地用了两分力气,掌心从她手臂移开的那一刹那,细微的痛感很快随风而散,唯有那处余温,被清浅的风反复吹拂,却愈来愈清晰。
两人安静地又并肩走了一段路,姜伊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霍斯舟绕到了她的另一边。
到了超市,知道霍斯舟不爱吃零食,姜伊就自己去挑了一车平时爱吃的,又和霍斯舟一块去挑了点水果,才推着推车到了收银台,等待收银员结算的时候,货架上一排排小盒子映入眼帘,五颜六色。
姜伊聚精会神地盯了一会儿,才碰碰霍斯舟,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压低声音说:
“你看,这竟然还有草莓味的,芝士味的,巧克力的……”
越说越惊奇。
以前用的几乎都是霍斯舟去买的,她还以为全世界的套都是一个样子,可能有尺寸薄厚区别吧,但怎么变态到还有口味啊。
真的很想研究研究,怎么办?
霍斯舟:“……”
直到最后一包零食被装袋,姜伊还是没压住那强烈的好奇心,从货架上抽出一盒草莓味的。
她刚把那盒推在台面上,下一秒身后始终很安静的男人扔过来两盒常规款。
姜伊:“……”
收银员:“……”
触电一样,从头到脚都麻了一下。
姜伊立马抬手,表面上风轻云淡地把那两盒往回塞,还对着手足无措的收银员笑笑:“就那一盒,谢谢。”
她前脚刚塞回去,后脚霍斯舟不紧不慢抽出三盒,直接越过她递到收银员面前,道:“共四盒,谢谢。”
收银员憋着笑扫了四盒。
“欢迎下次光临。”
“……”
等到回到家,姜伊把藏在零食中的那几盒都翻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小字,然后发现除了她那盒是三只装,其它全是十只装。
想到她刚把两盒推回去,他转头就拿三盒,姜伊都差点气笑了:“我拿草莓味的只是想研究一下,看它和普通的有什么区别,你干嘛买那么多啊?”
霍斯舟把水果整齐地放进冰箱,回答平淡而直接:“除了做还能为什么?”
姜伊一开始也没准备过清水蜜月,成年人嘛,男欢女爱都很正常,但问题是……
“但那也太多了,”姜伊难以启齿,“……我还从滨城带了一盒过来。”
霍斯舟回头看她一眼,眼底并无意外:“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姜伊瞠目。
“临走前一晚,你清点行李箱第八遍的时候,我看见了。”
姜伊:“……”
说来也是怪,每次出门,她就老怕自己少带什么东西,所以总是要反反复复确认。
冰箱门关上,霍斯舟整理完,慢条斯理地又洗了一遍手,簌簌的水声,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很清楚。
她趴在沙发背上,不禁道:
“霍斯舟,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以前谈恋爱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再谈起从前,他们都平静了很多。
霍斯舟问:“像吗?”
姜伊说:“像啊。那个时候也只有我们两个人,每天呆在一起,有时候也会一起去逛超市……”
水声停了,霍斯舟抽了张纸巾擦手。
“仅此而已?”他道,“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姜伊怔住:“什么?”
男人朝她走近,与她隔着沙发站立。
他用那双刚洗完,仍旧充满凉意的手,捧住她的脸颊。
“那个时候,我们还会做到天亮。”
**
姜伊感觉自己必须得抓住些什么,但伸手往下,触摸到的就只有男人微硬的头发,与半
掩在发顶的裙边。
在一时分不清来源于谁的颤栗中,她的掌心被发尖弥漫出难耐与痒意,而后被一只大手扣住。
潮湿、燥热、窒息,频繁累积,层层堆叠,大脑倏然一片空白,推她到恍惚失神的顶点。
“是戒指。”霍斯舟让她去摸他湿漉漉的左手,与指间的那枚又硬又冷的婚戒。
她哪里还有和他说话的精力,只顾着呼吸。
他垂眸,一路吻上来,湿润的唇隔着裙子像在她皮肤上拓印出无形的烙印,一下一下,很轻,却格外烫,每一下都能换来她情不自禁的颤抖。
他的同样湿润的左手挤进她与沙发的空隙中,拉开她背后的隐形拉链。
……
姜伊终于明白霍斯舟在她惊奇地说那些各式各样的口味时,他为什么保持沉默了。
那个什么草莓味的,简直又厚又难用。
霍斯舟重新换上一只他拿的。
“研究够了?”
借此机会,姜伊歇了一会儿,蓄了点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不好用?你告诉我了我就不会研究了啊。”
霍斯舟一副看透她的样子道:“你会信?”
“……”姜伊一哽,道:“我也没那么犟吧。”
她自己问出口都心虚。
霍斯舟懒得回答,他坐下来,将她抱在身上,刚刚气焰还很足的姜伊一下子熄火了。
单臂能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圈住,她肩头有细密的汗水,躲也躲不掉,抵住他的胸膛想起来又被他毫不费力按下去,只能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指甲嵌进他的后背,嘴里还不停。
“霍斯舟…你、你,我讨厌你……”隐隐有了哭腔。
这种话,霍斯舟听得并不少,这种时候她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喜欢,讨厌,无非是她的一个心情。
这种事上,霍斯舟沉默居多,一般霍斯舟不会打断她,想打想骂都随便她,但这次,他却罕见地开了口。
他低声问:“讨厌谁?”
他们鼻尖相抵,姜伊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鼻子抽了抽,卖可怜,说:“你。”
“不可以。”
他注视着她,声音很轻,却不容反驳。
话落,像是不愿听到她的下文般,没等她再开口,霍斯舟偏过脸,仰起下巴吻住她的唇。
不可以,他在心里说。
**
第二天早上醒来,姜伊在床上磨蹭了好久才下了床。
照照镜子,看到她脖子、胸口都干干净净的,姜伊心里实打实地松了口气。
因为各种各样的事,他们都一个月没做过了,可能是过火了点,一晚上那盒都快见底了。
不过还好昨天事先提了一嘴,别留吻痕,否则她的蜜月是可以砍半了,未来两周都要呆在家里,别想出门了。
霍斯舟并不在床上,姜伊在楼上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下了楼,去接水的时候,才看到在厨房的人影。
听到她的脚步声,霍斯舟回头看她一眼。
姜伊一边喝水一边自然地走过去看他做饭。
一个相顾无言但又宁静的早晨。
她那杯水喝见底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指着锅里炖的汤:“我们哪来的食材?”
她记得昨天他们只买了水果和零食,而且昨晚回来后,姜伊还确定冰箱里只放了水果,根本不可能有蔬菜肉类。
还是他早上去买的?
霍斯舟道:“有人送。”
“什么都送吗?”
“可以这么说。”
姜伊:“……那昨天去超市的意义是?”
早知道就让人送了,还走那么久。
霍斯舟道:“获得了一个研究成果?”
姜伊:“……”快别提了,下次再也不买什么乱七八糟口味了。
第35章 乐在其中戴着戒指弄
“咔擦——”
姜伊把照片发送到家族群里,完成了这一日任务,这才收起手机,看着桌子上的早餐口水疯狂分泌。
好香。
霍斯舟刚从厨房洗完手出来,就看到姜伊在餐桌前忙前忙后,在厨房里,全程她都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插手,这会儿倒是殷勤起来。
雪白的窗帘海浪般涌动,落地窗像一个被放大无数倍的相框,背景是湛蓝的的天与蔚蓝的海,她慵懒的身影被框在其中,如梦似幻的光影透进来,勾勒着她每一寸柔软的发丝。
他停在门口三秒,才走过去。
走过去才发现她正在盛汤。
姜伊和他面对面坐下来,将其中一碗汤向他面前推了推,冲他露出一个同样殷勤的笑容,虎牙尖尖的。
“辛苦啦。”
除了轮廓中最后的稚嫩褪去,她的脸和三年前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右侧白净的虎牙,笑起来脸颊如出一辙的饱满弧度,一有笑容便能轻易弯得像月牙的眼睛,瞳孔在光下像通透晶莹的琥珀,干净澄澈纯粹。
光有点刺眼,霍斯舟与她的目光擦过,他轻轻垂眼,敛去眼底的情绪,将一旁汤勺放进她的那只碗里,瓷器碰撞叮当响,汤面泛起圈圈涟漪。
“吃吧。”
他语气里有淡到不易察觉的温柔。
因为现在是早上,霍斯舟并没有炖太腻的汤,清淡鲜香的珍菌汤,在口腔里冒着丝丝爽口甜意,比餐厅里的味道好多了。
姜伊灵光乍现:“不然以后我们就自己做饭算了,去外面还热。”
霍斯舟纠正:“不是我们,是我。”
姜伊不满:“诶,我也有功劳的好吗?刚才这个西兰花,彩椒,谁洗的?还不是我。”
霍斯舟慢条斯理地敷衍她:“那你真棒。”
“真的,你不要看不起我,我只是缺乏频繁的练习而已,”姜伊道,“你难不成1回 做饭就这么好吃,这么完美?”
“虽然不如你意,但事实如此。”霍斯舟说,“还有你口中说的练习,指的是买一台自动炒菜机,练习如何操控它吗?”
“……”
姜伊道:“陈年往事,可以不提吗?”
除了在巴黎炸了霍斯舟的厨房外,姜伊在做饭中的“丰功伟绩”并不少。
当初为了能潇洒出国,她也算是付出良多,向爸妈证明可以独立生活失败后,她看上了网上炒得很火热的自动炒菜机,兴致勃勃地买来,连个蛋炒饭都炒得稀烂。
那天她实验的时候,爸妈都不在家,霍斯舟和放假的霍言初正好带着节日礼品上门拜访。
霍言初进门顺着烟味来到厨房,就看到一个疯狂而无情、快把饭翻到天花板、边炒边嗡嗡‘走’的自动炒菜机,和一个站在一边傻眼而无助的姜伊。
霍言初笑到飙泪,扶着门框掐人中。
还是跟在后面进来的霍斯舟,走过来迅速把机器停了,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虽然事后他什么都没说,但姜伊还是觉得很丢脸。
难堪入目的往事让姜伊闭上了嘴巴,她慢吞吞地喝着汤,视线在奶油白的餐桌上打转,看自侧面落下来的金光,与花瓶中开得正艳的粉玫瑰。
喝到一半的时候,她不经意瞥向对面,而后缓缓顿住。
霍斯舟喝完了汤,在吃意面。
他的手很大,五指修长,骨骼匀称,握着的银叉像是件奢侈的艺术品。
嗯,也很有力气……莫名想到这点,她眼神飘忽到他另只手的婚戒,脑海里骤然回想起他那句“是戒指”来,随即,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
因为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一勺汤她默默喝了快半分钟,霍斯舟终于看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停顿片刻。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复看向她:“昨晚硌到了?”
他问得直白,姜伊咽下汤水,道:“……被吓到更多吧…谁知道你会戴着戒指弄啊……”
“太着急忘记了,抱歉。”
霍斯舟目光落在她脸上,很平静。
“还以为你也乐在其中。”
“……”打住打住,不想再说了!
姜伊托着脸,掌心已经感觉到了脸颊上的热意。
她发现霍斯舟看着一本正经的,其实一肚子坏水,非常非常非常坏。
姜伊刚撂下汤勺,吃了口意面里的虾仁,霍斯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姜伊警觉,难不成是工作?
也是,霍斯舟已经闲了一天一夜了,肯定是工作上的事。
明明做好了准备,但姜伊心里却还是无法控制地生出几丝落寞。
而那边,只听铃声戛然而止,霍斯舟已然接通通话。
“老爷子。”
姜伊一愣,那头响起一道年迈但仍旧精气神十足的声音:
“姜丫头呢?咋没看见姜丫头,你们两个,不会吃饭还分开坐吧??”
“……”原来是霍爷爷。
姜伊给霍斯舟使了个眼神,霍斯舟将手机摄像头对准她,换了后置摄像,和她点了下头,姜伊立刻冲手机打了个招呼,手机画面里,她招招手,笑容灿烂明媚:“霍爷爷,我在呢!”
“哎!”霍老爷子应得爽朗,“斯舟啊,你坐过去,这样视频好麻烦,让我到底看谁啊……”
“没事的爷爷,我坐过去一样的!”
霍老爷子这番话还没说完,姜伊已经率先起身,绕过长桌,将旁边的餐椅贴紧他的,才一屁股坐在霍斯舟身边,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霍斯舟看她一眼,将摄像头调整回前置。
他这才道:“您还惦记我呢?”
霍老爷子看到两个人同框,笑得合不拢嘴,根本没搭理霍斯舟的问题:“这才对嘛,丫头啊,在阳沂都习不习惯呐?”
姜伊笑眯眯道:“习惯的爷爷,您不用担心,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要是有哪里不满意,或者你身边这小子欺负你了,你尽管和爷爷我说,爷爷给你做主!”
姜伊哼哼笑,“爷爷,您放心吧,有您为我撑腰,他肯定不敢欺负我。您看,今天我发群里的那些早餐就都是他做的,好吃!”
边说边比了个“大拇指”。
手机立在桌上,姜伊和霍老爷子聊得有来有回,完全没有霍斯舟插嘴的地方。男人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身上,他喜欢安静,但这一刻,他竟然并不感到吵闹。
下一刻,姜伊腰间传来轻微的摩擦感,她面上表情如常,却下意识看向镜头中的霍斯舟。
只见他也看着镜头,面不改色,在镜头最下缘,他的手被她的腰遮住,如果不仔细看,光从画面里来看,还真看不出端倪。
姜伊内心直呼荒谬。
青天白日,霍爷爷在前,他就敢对她动手动脚,他有没有毛病啊?
她反手背到腰后,打了他一掌,想让他收敛点,镜头里,霍斯舟神色微妙地变化了一下,那摩擦的感觉却仍旧未停。
正巧,霍老爷子也准备挂视频了,姜伊的笑容撑到了视频挂断的那一秒,接着倏然回头,气恼:“你干什么?”
霍斯舟:“我干什么了?”
姜伊:“和霍爷爷打电话呢,你老是摸我腰干什么?”
霍斯舟:“?”
他抬手,覆在她腰间游走两秒,告诉她:“这叫摸。”
“你!”
紧接着,霍斯舟把她腰后散开的裙带重新系上,熟悉的摩擦感传来,霍斯舟握着她的手摸到那个蝴蝶结细带,姜伊倏然沉默。
他撩起的视线落在她面上,慢声问:“那这又该叫什么?是冤枉,还是不识好人心?”
“……”叫误会一场。
姜伊起身,自己给自己台阶下:“算了,这种小事,不想跟你计较。”
等到吃完最后早餐,姜伊抬起脸,问他:“一会儿我们去沙滩吧?”
霍斯舟说:“可以。”
说话的同时,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姜伊看向他,他抬手淡淡地指了下唇角。
姜伊接过来擦过唇角,却突然笑出声来。
餐巾纸掩住她大半张脸,霍斯舟只能看到她双眼眯成一条线,语气不自觉放缓:“笑什么?”
姜伊笑够了,才说:“霍斯舟,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在巴黎法餐厅的约会,吃完饭以后,你就像今天一样,指了下嘴角,结果我误会了,亲了你一口,你就直接愣在那儿了。
说吧,你当时第一想法是不是觉得我有毛病?”
现在想想还觉得很有意思,她脑回路太神奇了,恋爱最初,真的是想方设法吃他豆腐。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记忆没在霍斯舟脑海里留下太深的印象,她话音落下许久,才听到霍斯舟的声音响起来。
“不。”
霍斯舟否定了她。
“我在想,”他注视着她,喉结轻滚,“或许,她可以再亲一下。”
这下换姜伊愣住了。
“哦……”好半天,她憋出这么一句,“外面紫外线好强,我们擦了防晒再出去吧。”
“一个合格的前任,可不会记得对方对什么食物过敏。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
这句熟悉的话,霍斯舟在她起身时,猝不及防地还给她。
“那像你这样,把以前的事记得那么清楚,算什么?”
第36章 帮她擦防晒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算什么?
姜伊顿住几秒,转身定定地看着他。
“你不是也记得很清楚吗?”
她无意识地指尖扣着椅背,选择把问题抛回给他。
对面,霍斯舟微抬起头,他的额发漆黑,从容地对上她的视线,眼睫下,眸中氤氲的情绪在隐忍中涌动。
明明姜伊才是身居高位俯视他的那个,却在他的注视中逐渐溃不成军,她偏过视线的那一刹那,耳畔传来霍斯舟的声音。
“我记得清楚,是因为我放不下。”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平静而克制。
“你呢,是因为什么?”
她的世界一下安静下来,唯有心如鼓擂,于胸腔中清晰而有力地跳动。
这段时间,他们提起以前的事,反应都太正常了,正常到姜伊放松警惕,他一发问,姜伊便招架不住。
片刻,姜伊看着窗外的海景,找回她若无其事的声音:“如果你放不下,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