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着实是有些烧眼睛了。……
凌云宗。
琉璃灵池。
鞭风带起一片片落叶,悠悠飘荡在灵池上空,又缓缓坠落到灵池水面上。
林喻半躺在树上,拨开脸旁边的树叶,斜过身看着树下练鞭子的少女。
“已经练了一整日了,不歇会儿么?”
鞭子仍未停,也没人搭理他。
林喻叹了声气,躺回来。
头顶,透过浓密树叶的间隙,悠闲的漫漫浮云顺着清风缓缓在苍碧青霄间移动,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下来……
啧,他可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候。
他双手支着后脑勺,视线漫无目的地晃了几圈,在昏沉睡意袭来之前,听到树下传来隐约的细微啜泣声。
他索性闭上眼,只装作睡着了。
树下,虞曦云坐在灵池边的石头上,怔怔地手里一面巴掌大的水蓝色镜子,她眼眶红红,看着镜中的人影,眼泪“啪嗒啪嗒”滴到镜面上。
灵光微闪,如湖水一般清澈的镜面泛起水波一样的涟漪,涟漪晃动间,那张娴静淡雅的面庞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依旧慈爱地看着她。
虞曦云抹了把眼泪。
她不想哭的。
可一想起息尘长老告诉自己的事,便抑制不住心里那股恼恨。
他杀了阿娘。
就因为阿
娘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就亲手杀了阿娘。
可他也死了。
现在再想起来,他给她的所谓“疼爱”,也仅仅只是给了她一个“凌云宗宗主女儿”的身份,就像他给大师兄“凌云宗首席弟子”的身份一样。
这二者在他眼中或许没有任何区别。
一旦触及他的利益,他就会像那日一样掐住她的脖子……
“饿了吗?吃点东西?”林喻不知何时跳下了树,走到她面前。
虞曦云抹了把脸,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你……你走路怎么没声?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林喻温声道:“我可没有。只不过你哭得太认真,没听到罢了。”他朝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烤地瓜,还散着阵阵热气。
“我不吃。”虞曦云别过头,不悦地皱起眉。
拿个地瓜来打发她,真当她是什么小可怜虫了吗?
林喻闻言也不恼,收回手,叹道:“今天不吃,以后想吃可就吃不到了。”
虞曦云楞了下,“什么意思?”
“我明日便要离开这里了。”林喻看到她怔愣的神情,笑笑,“我修为不算高,除魔用不到我,我也没有兴趣。”
虞曦云沉默良久,“那你要去哪呢?”
“先回趟家吧。”林喻看了眼天边被风吹散的白云,道:“我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你家……在哪?”
“谯水之东的南泗城。听说过吗?”
谯水……
那是位于昆墟境最东面,距离凌云宗很远,很远的地方。
林喻垂了下眸,转而又温柔笑开:“对了,改日你若是得空,可以到南泗城玩玩,烤地瓜你不爱吃,我请你吃何罗鱼。”
虞曦云愣了愣,“什么是何罗鱼?”
“谯水里面有种鱼,一首十身,叫声犹如犬吠,食之可治痴疽,名唤何罗。”
“一首十身,有这种怪鱼?”她不相信。
一条鱼只有一颗脑袋,却搭配十具身躯,光想像要如何泅水都困难吧。
“确实有,只是极少,世人便以为那只是传闻。”
“你若想瞧,下回我带你去抓,不过何罗鱼性子极烈,一不小心还可能被它反咬一口。”
听他说得煞有介事,虞曦云的脑海不自觉地开始勾勒想像中的何罗鱼长相及游水模样。
“怎么样?有兴趣去看看?”林喻眼眸温和,望着她笑笑。
虞曦云张了张嘴,半晌,才轻声道:“我——”
她话未说完,被远处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曦云师姐,大师兄醒了!”
///
昼夜恍惚。
虞知鸢睁开眼,第一个涌入脑海中的念头,竟是从前偶然听人提起过的,说男人的第一次大都是莽撞且毫无持久度可言的。
但姜辞显然并不是。
于是经历了在一波又一波,仿佛无穷尽的浪潮之后,她顶着尚且还晕乎着的脑袋,不知死活地向身旁的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会儿她还被姜辞从后面揽在怀里,她的后背贴在他的胸膛,脖颈间是他潮湿的吐息,她没法转头看他,因而也便没有看到他那双倏然间变得越发猩红的双眸。
“阿鸢倒是懂得很多。”他道,声音依旧暗哑。
虞知鸢混沌的思绪在这时候豁然清醒,她抿了下唇,干巴巴解释道:“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懂。
后面几个字还没能说出口,一个霸道凶狠的力道便从后面拨开了她的膝弯。
她发出短促的闷哼,而后听见姜辞在她耳边道:“可阿鸢方才难道没感受出来,魔与常人并不一样吗?”
不一样么?
的确是……
大不相同。
虞知鸢在昏过去之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魔这种生物,果然是脱离科学规则的存在,否则怎会如此经久耐用,不知疲倦?
……
这一回睡得不大安稳。
虞知鸢意识到自己应当是陷入了一段记忆之中。
目光所及的遥远地方,是并不陌生的村庄和房屋,村口一溜倒挂的金黄黍杆。
正恍惚间,一个对她来说显得过于高大的人影向着她缓缓走过来,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从身上摸出来一枚蛋,嗓音温和却又高高在上:“这是阿爹送你的生辰礼,好好收着。”
虞知鸢在看清掌心那枚蛋的霎那,倏然惊醒。
等睁开眼,熟悉的气息便挨了过来。
一阵暖意贴上她的后腰,温和的灵力随之涌入她体内,她腿都软了些,腰间那股酸麻感也渐渐被灵力抚平。
“睡得不好?”姜辞俯身,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后颈。
“没有,”虞知鸢眼角都还是红的,闻言点点头,借着他扶着她腰的力道坐起来,“只是做了个梦。”
姜辞顿了下,揉她后颈的手转而扶助她的后脑勺,稍一用力,迫使她微微仰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或许不是梦。”他指腹揩过她的眼角,道:“你的识海曾被设下过禁制……”
禁制……
虞知鸢眉头不自觉地拧了下。
等听姜辞把他知道的事都说完。
她靠在他怀中缓了一会儿,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就觉得不太对,原来是这样。”
她想起来什么,一下坐直了身子:“定魂珠……”她手忙脚乱地去摸腰间的储物袋,而后才发现自己这会儿都还光着呢。
“……”
姜辞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定魂珠已经碎了。”
虞知鸢一怔,喃喃:“那残魂……”
姜辞将她揽回怀里箍紧:“她执念已了,你该为她感到高兴。”
她的执念……
便是亲手杀了虞瀚玥吧。
那个借她的手害死了整个村子的人,害死了她,也害得她们母女就此生死相隔的人。
是该高兴的。
虞知鸢把脑袋埋在姜辞胸前,待到鼻头那股蓦然涌起的酸涩之意散去,她才轻轻“嗯”了声。
再抬起头来时,她问姜辞道:“忘了问你,你体内的魔气控制住了?”
姜辞垂眸瞧她一眼,应了声:“嗯。”
“原来双修就能控制魔气……”虞知鸢喃喃。
“……嗯。”姜辞抓起一旁散落的衣衫给虞知鸢披上,但那零落的衣衫在被他撕扯过后更加零落了,几乎遮不住什么,她白皙肌肤上散落着的点点红印,便被这雪青色的衣衫衬得愈加浓妍。
去除这些红印其实是轻而易举的事……
虞知鸢注意到他的视线,跟着垂眸瞧了一眼。
嘶……
着实是有些烧眼睛了。
想起来之前他摁着她大开大合的架势,她脸皮也跟着有点烧。
她抬手捂住了姜辞的眼睛,恼怒道:“非礼勿视!”
姜辞瞧她这样,喉中溢出一声轻笑,揽着她腰的手臂将她重新捞到自己怀里:“阿鸢可以看回来。”
虞知鸢扭了扭身子。
然后很快便察觉到他又不动声色地亢奋了几分。
虞知鸢:?
她舔了舔唇,立时将话茬带向了另一个方向:“你还没跟我说这里是哪里。”
姜辞手指插。入她的发丝间,轻轻梳动她的头发:“南泗城。”
虞知鸢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他们现在就算不在魔域,也该躲在个深山老林。
“我想你或许想来看看。”姜辞道。
虞知鸢眸光微动,蜷了蜷指尖,应了声“哦”。
南泗城是她母亲从前生活过的地方,但……
“他们会不会循着气息找过来?”
“不会,”姜辞的手指顺着她散落肩头的发丝往下,触及到一点柔腻时顿了下,转而又往上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道:“起码短时
内找不到我们。”
或许是身体尚且残留着之前欢爱的余温,他轻轻的碰触,都叫虞知鸢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只觉得耳垂被摸得又烫又酥麻。
实在是……不大安全。
她直起腰和姜辞脱开些距离,道:“我有些饿了。”
姜辞俯身亲了她的唇:“好。阿鸢想在屋子里吃还是去楼下吃?”
“去楼下吧,吃完还可以到街市上走走。”虞知鸢说着,又看一眼自己身上,“我要换衣服了。”说完顿了下,望向姜辞,问道:“你要换吗?不过我储物袋里没有男装。”
“无妨。”
虞知鸢还当他还要继续穿女装呢,结果一抬头,就见他手臂一舒展,便有衣袍从空间裂隙间飞来,加之于身。
是一身靛蓝色衣袍。
如此穿戴好,他方才起身下榻。
从前他穿女装时身量就极高,眼下换上男子衣衫,更显得身形高大。
虞知鸢拢着衣衫半靠在床榻上,盯着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会儿,蓦地出声又问了一遍:“双修真的能抑制你体内的魔气?”
“……嗯。”
“那……和别人也可以吗?”
姜辞一顿,侧眸盯住了她:“阿鸢以为呢?”
虞知鸢对上他的眼神,感觉到一阵压迫感,她摸了摸鼻子,小声辩解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是吗?”姜辞应了声,蓦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直亲到虞知鸢脑子都有些发懵了,才咬着她唇角回答了她的问题:“自然只有阿鸢可以。”
虞知鸢喘着气,这下也不再问别的话了,老老实实跟着姜辞一道下楼。
刚到一楼,一个掌柜打扮的人便迎了上来,“姑……”
刚张嘴,话就堵在了喉头。
他瞧瞧姜辞,又瞧瞧虞知鸢,一时脑子都卡了壳。
不对啊,前日来住店的不是两个女子吗?怎么今日变成一男一女了?
第62章 第62章果真是个小白脸。……
虞知鸢也看出来了掌柜脸上的疑惑迷茫,见姜辞一副不打算多说的样子,清了清喉咙,道:“我夫君前些日子受了伤,是我带他来住店的,那日我还穿着婚服呢,掌柜不记得了?”
是这样的吗?
掌柜打量一眼姜辞,心里默默点了点头。
倒果真是个小白脸。
再回想那夜两人来投宿时已近子时,他匆忙应门,一打开却瞧见个一身婚服的女子,还以为是哪来的厉鬼呢。
当时他着实被吓得不轻,压根没敢细看,更不要说去看她怀中抱着的是男是女了。
眼下再瞧跟前站在夫人旁边这位身高马大的郎君……
掌柜心中不由叹道:这位夫人瞧着柔柔软软的,真乃天生神力!
虞知鸢也不过随口胡诌了一句,也不在乎掌柜在想什么,抓着姜辞的手,“夫君想吃些什么?”
姜辞反过来更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相交。
“都听阿鸢的。”他道。
虞知鸢抿唇朝他笑了下,这才转头道:“那掌柜的便给我们上些店里最好吃的菜吧。”
“好嘞。”掌柜应着声,一路将他们引到靠窗的桌案旁坐下。
这个时辰,客栈里吃饭的人已经渐渐多起来了。
有不少客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身上扫过来。
但很快又挪开了。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这样出色容貌的人他们平日里实在难得一见。但那郎君却是个冷脸的,多瞧几眼,那些赏心悦目便成了凛冽刺骨,叫人实在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于是他们只能一边悄悄地扫几眼,一边端着酒盏摇头晃脑。
“你们可曾听闻,不久前魔族已卷土重来,那凌云宗都险些被魔灭了门!”
“当真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凌云宗可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怎会轻易被灭门?”
“嗐!也就五天前的事,我那堂兄刚从江都城回来,亲眼看到了凌云宗上空魔气盘旋,那还能有假?似乎那魔似乎与凌云宗的虞宗主有仇,为了报仇还勾。引了凌云宗那位首席大弟子,结果在结侣仪式上大开杀戒。啧啧,可死了不少人呢!”
虞知鸢不自觉地“嘶”了声。
五天了……
原来她和姜辞竟厮混了整整五天么?
她脑中念头飞窜,一边还在分神听那些人闲聊:
“那位凌云宗大弟子修的可是无情道,怎会轻易被引诱?你别是道听途说,编来忽悠我们的吧。”
“你个老光棍懂什么?我听说那魔可是生得顶顶貌美,要不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我不信。要说貌美的话……”
虞知鸢正听得兴起时,那些人忽然止住了声音。
她似有所觉,微微一偏头,果然对上了那些人转头看过来的视线。
她索性单手撑住下巴靠在桌上,朝他们笑了笑……
一时间倒引来更多人的视线。
“阿鸢在做什么?”
“唔?”虞知鸢转回视线,看见的便是姜辞脸上那一副不虞的神色,眨了眨眼,无辜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姜辞眉头蹙起,蓦地往前探过身子,隔着桌案轻轻掐住了她的下颌:“……不许对别人笑。”
虞知鸢面色古怪,盯着他看了看。
他在出屋前就用法术改变了自己的眸色,但此时,那深邃漆黑到像是浸了墨的眸底,竟又隐隐透出一丝血色来。
这难道是……吃醋了?
虞知鸢朝他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那我以后就只能对着你笑了吗?”
姜辞的指尖摁在她的唇角,用力捻了捻,说:“是。”
竟承认得如此理所当然。
虞知鸢难得卡了下壳,忍不住嘟囔道:“你怎么这样霸道?”
姜辞听出她语气隐有不满之意,顿了顿,还是说道:“魔生性善妒,狭隘强势,最喜占有。”
他声音沉沉的:“阿鸢,你答应过的,以后只爱我一个。”
虞知鸢又卡了壳。
笑笑而已,怎么就扯上爱不爱的了?
况且,她记得很清楚,她根本没答应过!
呵,男人,果真是自说自话,自私霸道又小气的物种!
二人僵持片刻,半晌,还是虞知鸢败下阵来。
“我不笑就是了。”她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坐回去,“我饿了,要吃东西了。”
“还有,不要在外人面前随便就说自己是魔。”这句话是虞知鸢传音给他的。
姜辞喉结滚了滚,“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没头没脑的。
虞知鸢盯着他的神情探究片刻,迟疑道:“是……夫君?”
姜辞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点笑容来,他应了声:“嗯。”这才收回手坐回去。
上菜的小二已经站在旁边有一会儿了,见状立刻十分有眼色地喊了声:“二位客官,菜来了。”
他将托盘里的几个小菜放到桌案上,又将几道菜都各自介绍了一遍,说到摆在桌案最当中的那条鱼时,还特地强调道:“这是咱们南泗城最有特色的河罗鱼,一首十身,瞧着虽然怪异,味道却是顶顶鲜美的。”
虞知鸢早早就瞧见了这鱼,心里还在想这鱼怎么跟基因变异了似的,听了小二的话,眼睛往姜辞脸上瞥了下,夹起一块鱼肉便往他唇边塞去,道:“姜……夫君先尝。”
姜辞启唇咬住了那鱼。
他细细咀嚼,咽下。
觉得小二口中所说的鲜美味道里,似乎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甜。
“好吃吗?”
“嗯。”
“那夫君多吃点。”
“好。”
就着姜辞用过的筷子,虞知鸢又夹了块鱼塞到自己嘴里。
果然又香又滑又嫩。
后头虞知鸢就顾不上姜辞了,埋头在一桌子菜里,吃得眉眼含笑。
此时客栈中悄悄观察着二人的那些人,瞧着他们如此的亲昵,皆都默默否认了方才心底模糊的猜测。
小夫人如此娇俏可人,又与自家夫君恩爱得紧,怎么可能会是以美色勾。引人的妖娆魔族?
再说了,哪有魔会因为点吃的就开心成这样的?
众人眉心舒展开,目送二人姿态亲密地离开。
南泗城位于昆墟境的最东面,街市虽与江都城一般热闹,但细看,又是全然不一样的风情。
虞知鸢边走边瞧,因为新奇,倒是逛得兴致十足。
她伸手拿了一兜子的蓼花糕、江米枣、桂花糖藕,等到掏钱的时候,想起来早在大半个月前,她就大手一挥,把全部家当都贡献给了赌场。
赌肯定是赌赢了,可她还没来得及赶去兑钱呢!
真是便宜南荣钰了。
虞知鸢心里嘀咕,一边侧身扭头看向姜辞,道:“夫君给我买吧。”
她说着就笑了,唇边的笑意荡到眸中,眉眼弯弯地望着他。
姜辞蜷了蜷指尖,心底
骤然涌起一股想要将她的笑容吞吃入腹的冲动,只方才扣住她一只手,嘴边就塞过来一块蓼花糕。
虞知鸢朝他眨眼,“夫君也吃。”
姜辞微微怔了下,从善如流地张开嘴。
如此边走边吃,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城门口。
南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街市上一路走来人并不多,不想到了城门口,倒是聚了乌泱泱一群人。
虞知鸢探头望了眼,扯着姜辞的衣袖往里头挤了挤,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是一个不算大的笼子,里头蜷着巴掌大的一团,毛发略有些稀疏的尾巴裹住身躯,瑟瑟发抖。
虞知鸢眨巴了下眼:“是狐狸?”
“是一只雪貂。”姜辞道。
“哎哎哎动了!”有人惊呼一声。
那笼子里蜷缩成一团的白貂,突然翻了个身,抬头盯住了虞知鸢。
它似乎知道虞知鸢对它没有恶意,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她眨巴眨巴,喉咙里跟着发出撒娇的呜咽声。
姜辞见状抿了下唇,眉角轻轻一压,朝那白貂晃出一抹狠厉的光来。
白貂被这眼神一盯,立时便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恐怖气息,尾巴一耷拉,瞧了眼虞知鸢,可怜兮兮缩成了一团。
虞知鸢捏了捏姜辞的指尖,“你别吓它啊。”
姜辞:“……”
“瞧着有些可怜,脏兮兮的,毛都打绺了,要不我们——”
“不行。”姜辞低头瞧她,冷着脸:“不许养。”
虞知鸢:?
她没想养,只是想把它放生而已啊。
旁边听到他们对话的路人也连连摆手劝说:
“哎呦不能养不能养的。”
“小姑娘你不要命啦!这可是吃人的妖怪!”
吃人的妖怪?
虞知鸢又仔细打量了眼那幼貂。
姜辞动了动唇:“是幼貂,顶多五、六十岁,还未成年,应是刚生出灵识不久。”
虞知鸢:“那应该不是妖怪吧?”
南泗城远离拓苍山脉,灵气也不算浓郁,城内凡人居多,少见修士,灵兽妖兽之类的就更少见了。但就算少见,也不至于就随随便便认定一只小貂是吃人的妖怪吧?
姜辞垂下眼,嘴角微微绷起:“就算不是,也不许养。”
虞知鸢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什么,诧异地看向他。
……哦,这也吃醋?
“我不养,”她缓缓地眨了下眼,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道:“我已经有一只小白虎了。”
姜辞沉默了下,神情中的不豫渐渐淡去,他回握住虞知鸢的手腕,正要上前,另一边的人群中爆出一声怒斥:“谁?是谁胆敢放走妖物?”
话音未落,身后蓦地袭来凌厉剑气。
虞知鸢掐诀挥手,将剑气化开,再回头,便见人群中走出一个满脸胡茬的男子。
“修士?”那男子见到虞知鸢,轻嗤了声,语气凶恶道:“不过筑基修为,也敢多管闲事。”
虞知鸢背靠姜辞这个大腿,自是半点也带怕的,只是……
她盯住男子细细瞧了眼,忽然“啊”了声,“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男子这厢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细长的影子在空中飞速闪过,在大伙儿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倏地扑向了虞知鸢。
小小一团,竟灵活躲开了姜辞,钻进她怀里直打颤。
虞知鸢忍不住笑了。
这白貂倒确实有灵性,还知道谁才是愿意护它的那个人。
便在这时,只听得方才那男子大喝一声:“少主!”
虞知鸢都被他这大嗓门惊了一跳,抬起眼。
便见那男子全身发颤指着她身侧,连胡子都在颤抖。
“少主!我等你好久了!”
虞知鸢:?
她眼眸一转,歪头扫去。
只见姜辞眉心微微拧起,却并没有搭理那男子,而是伸手把白貂从她怀里提溜出来,便牵着她往城外去了。
第63章 第63章美色……可当真是误人啊……
到了城外,再往东行一个时辰,便可以到达谯水边。
若是御风而行,那就只是片刻间的事了。
虞知鸢落到地面上时,都还没从那大胡子的喊声中回过神来。
少主么?
她抿了抿唇,回眸朝城门的方向扫了一眼。
突然灵光一现。
如果不看那满脸大胡子的话,那脸型、那身形、那毛毛躁躁的态度语气……
“是……遥光?”
姜辞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等走了两步,他蓦地应了声“嗯”。
语气不冷不热的。
虞知鸢也不多问了,快走几步,和姜辞一块儿到了谯水边。
正是日落时分,昏黄色的日光穿透晚霞,洒在水面上,金光点点。
被姜辞掐着后颈皮拎在手里的白貂这会儿终于不装死了,抖了抖腿,挣扎着便往谯水里跳了下去。
水波缓缓平息,又忽然荡起。
虞知鸢朝那个露出水面的小脑袋挥了挥手,看到它游开,这才眉眼弯弯地看向姜辞:“谢谢。”
姜辞垂眸:“谢我什么?”
“谢你救了小貂啊。”虞知鸢转眸望向谯水水面,“也谢谢你带我来谯水。”
东有谯明,生谯水。
谯水之中诞生一女子,肤白如雪,乌发如瀑,足缠银铃,可驱邪避凶。
她名唤玉尘,传说她的魂魄乃是由谯水之中的清气孕育,食之或可成仙。
成仙啊,还真是巨大的诱惑呢,虞知鸢心道。
太阳渐渐沉下去。
略显昏暗的光芒淋洒在谯水水面上,少女鸦羽似的眼睫下,那盛着整个谯水的眸底,被波光映出来明明暗暗的色彩。
姜辞陪着她看了会儿谯水,
忽然出声道:“怎么谢我?”
“唔?”虞知鸢怔了下,片刻才将前言后语联系起来。
她认真地想了想,忽然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姜辞顺着她手掌按压的力道微微垂下头,她的气息迎上来,而后他唇上便覆上了一抹温热。
一触即离。
虞知鸢朝他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这样谢可以吗?”
姜辞喉头轻动,“可以。”
他顿了下,又道:“但不够。”
她歪了歪脑袋,冲他一笑,而后轻轻一跃,牢牢抱住他的同时,双腿向上一曲,攀附上了他的腰。
她是故意的,向前的力道半点没收,就这么挂在他身上,将他撞入了水中。
水没过两人,浸湿了衣衫。
也湿透了人。
肌肤相贴。
好在四季如春的南泗城,即便入了夜,水温也并不寒凉。
虞知鸢牢牢缠在姜辞身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脸上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笑容。
“这样,夫君觉得够了吗?”她轻轻地亲了下他的后颈,传音问道。
姜辞浑身血液奔腾。
他反手扶住她的腰,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上按了按,直至两人紧紧相贴,再无空隙。
“不够。”
识海中声音响起的同时,灼热的唇也压了下来。
在水里接吻,对虞知鸢来说又是一种无比新奇的感受。
他们在水中浮浮沉沉,水流轻柔地抚过每一寸皮肤,所有的感知都在这样的温柔中无所遁形。
而这所有的,那些或是细微的、或是强烈的反应,也都一一被对方察觉、吞没。
昏昏沉沉中,虞知鸢感觉到姜辞扣住她腰身的手,怔沿着她的脊骨一点点上移,一种难言的酥麻感觉也跟着蔓延至全身。
她还惦记着那句“不够”,但姜辞却没有再继续了。
他将她从水里捞出
来,抱在怀中,一步一步走上了岸。
身上的湿意,教姜辞以灵力烘了个干爽。
而且,似乎烘得太过头了,由他身上传来的,是近乎灼人的热度……
夜色已深,小二给客人送完热水,退出了屋子。
客栈二楼的走廊里很安静,唯有橙黄色的灯火摇摇晃晃落下来。
不远处突然传来“嘭”的一声。
是门板被重重扣上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见那间屋子的房门紧紧闭着,门上隐隐约约透出来一点影子。
啊,是那对容貌都相当出色的年轻夫妇回来了。
可他刚才没看见他们从走廊上回来啊……
或许是他没留意?
他挠了挠头,转瞬就把疑惑丢到了脑后。
而那扇紧闭的门后……
虞知鸢被姜辞钳着腰,后背抵在门上。
力道之大让她丝毫挣扎不得。
她只能尽量放松身体,以一种极其柔软的姿态,让自己攀附在他身上。
他的吻用力而狂肆,唇舌以一种她全然无法抵抗的姿态强势抵入到最深处,她不满地想要抗议,可唇被堵住,只能发出一点呜呜咽咽的低。吟声。
他贴住她脊背的手轻轻滑过,勾住上她的衣带。
“嘶啦”一声轻响。
衣衫迤地。
他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腰,将她按在怀中,抱起来。
虞知鸢按不住地浑身战栗,脑中一阵阵的眩晕。
一阵天旋地转,后背陷入了温软床榻。
虞知鸢得了喘息的空,混沌的思绪驱使下,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的……唔……尾巴……”
姜辞气息一滞,扣住她胡乱往他身下摸去的手,“……阿鸢喜欢?”
她动了动唇,“我,唔。”
姜辞扣住她的肩压下来,再度堵上了她的唇。
她未说完的话,连同喘。息声便都被他全数吞吃掉了。
虞知鸢的目光涣散了片刻。
她没能摸到他的尾巴。
思绪浮浮沉沉中,一个恍惚的念头冒了出来。
难道他连自己尾巴的醋……
也吃吗?
///
虞知鸢再醒来,外面已经日头高悬。
阳光透过半开的轩窗淋洒进来,铺了满地。
虞知鸢眨眨眼,抚着额头发了会儿楞。
这是又淫。乱了一整夜呢。
美色……可当真是误人啊……
腰间的手臂只是轻轻搭着,背上紧贴着皮肉间的细腻触感,腿也被扼得紧紧的,是一种被完全霸占,丝毫不容许她离开的强势姿态。
这人到底是有多喜欢她啊?
……或者是,喜欢她的身体?
思绪茫无断绪地飘荡了会儿,她才僵硬地动了动身体。
才要起身,搁在她腰间的手一个用力,轻而易举便又将她压回了床榻间。
虞知鸢赶忙抬手抵住他,“……我今日还想出门再转转。”
“好。”姜辞应道,却仍是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试试运转灵力。”
在喘息的空档,虞知鸢听到他暗哑的声音。
嗯?
她眉心一动,按不住问:“……魔气还会通过那东西进注射到我身体里来吗?”
姜辞:注什么???
他顿了下,大概按自己思维理解了一下这个词,这才动了动唇:“……不是,不会。”
“哦。”虞知鸢应了声,从储物袋中重新取出一套衣衫穿上,这才按他所说的运转了一遍灵力。
确实没有魔气侵入的迹象,但体内的灵力却充盈到了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地步。
她回身望向姜辞:“你把你体内的灵气全都给我了?”
“嗯。”姜辞低低应了声,握住她的手腕感知一番,“快要突破了。”
虞知鸢点点头,眉间却不见即将破镜的兴奋之色。
她就算再不懂,也知道双修是一种双方灵元交融交换后共同提升修为的方式。
可从没有听说过双修后,一方的灵气全部到了另一方体内的……
这不像是双修,倒更像是她吸光了他的精气似的。
……
虞知鸢摇摇头,甩开脑中有的没的奇怪念头,反手抓着姜辞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嘀咕道:“给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修炼。”
“想给就给了。”
“可没有了灵气,你体内的魔气会不会更加控制不住?”
“不会。”姜辞俯身亲亲她的耳廓,“阿鸢会帮我的,不是吗?”
虞知鸢眉心微动。
她的母亲玉尘仙子乃是谯水之中的清气孕育而生,清气本就可以驱邪避凶,或许这也是姜辞体内的魔气能够被控制住的原因。
可即便这样,似乎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没人知道这样的控制是暂时压制还是别的,又会不会有一日,她也再压制不住?
修真界更不会容许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的存在。
虞知鸢在原地顿了片刻,而后仰起头,抿唇笑道:“是啊,我会努力修炼,然后变得很厉害的,到时候别说压制你的魔气了,压你都行。”
姜辞双眸猩红,目不转睛盯着她,应了声“好”。
虞知鸢:“……”
她好像……又把人给撩着了?
她无辜地眨眨眼,拢住衣衫起身:“我好像又饿了。”
姜辞:“……”
到底还是按压下了想要将她再次压回床榻间的冲动。
等他从床榻间下来,便见着虞知鸢一脸严肃地站在屋门口。
“下次不要撕我的衣服。”她指着地上已经看不出原状的碎布条,补充道:“我储物袋里已经没几件衣服了。”
姜辞:“……一会儿去买一些。”
虞知鸢刚要点头说好,一转念,那不是助长他那些粗鲁霸道的做法么,再一转念……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钱?”
姜辞默了一瞬:“……离开凌云宗的时候随手捡的。”
随手捡的?
怕不是当时就给整个搜刮了一遍吧……
虞知鸢一边腹诽,一边跟着姜辞下了楼。
这个时辰客栈内吃饭的人不多,于是虞知鸢一眼便瞧见了坐在距离楼梯口最近的那张桌案旁的人。
脸上的大胡子已经刮掉,露出干净的眉眼和一张脸。
他起身,抢在小二前头,三两步走到姜辞的跟前。
便如虞知鸢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朝她,哦不,应该是朝姜辞,露出一口白牙。
“少……公子,菜我都点好了。”他侧身让出路来,“坐这里。”
姜辞视若无睹,带着虞知鸢就要绕开他,不妨身旁的人蓦地抬手抓住他的手臂晃了晃。
“我饿了,这会儿点菜到上菜还要一会儿功夫呢。”
于是下一刻,遥光便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那个从来都冷漠非常的人,竟然听话地坐下了。
这……这是何方神圣啊?
他盯着那貌美少女和自家少主间的亲昵姿态,思绪正飞散间,屁股下冷不丁一空……
“哎呦”一声。
虞知鸢诧异抬眸。
看见的便是遥光摔坐在了一地的凳子碎屑中。
“……”
另一边的遥光:
……我感觉少主想打我。
……他好像还想挖我的眼睛。
但我没有证据。
第64章 第64章这不就是惧内,就是妻管……
“哎这是怎么了,快把这位客官扶起来。”
迎上前的掌柜见状,叫上小二,两人急急忙忙就要扶遥光起来。
遥光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趁掌柜的和小二还在研究凳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碎掉的时候,一点点挪到了姜辞边上。
……站着。
没错,少主会打碎他的凳子,一定是觉得他不配坐凳子!
这边虞知鸢也并不理会这出起因可能在她身上的官司,埋头吃了两口,忽然感觉有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
一抬头,对上姜辞意味不明的目光……
她捏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下。
下一刻,手腕一转,夹着菜的筷子便到了姜辞嘴边。
“夫君也吃。”
这厢姜辞乖乖地张开嘴,那厢遥光瞪圆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夫、夫夫、夫君!?!
这时候姜辞忽然有了动作。
他握住了虞知鸢另一只没有拿筷子的手,很是熟稔地用手指分开了她的,插。进去,与她十指相扣。
这一幕犹如当头一棒,把已经惊得嘴都合不拢的遥光打得眼前一晃,觉得自己大概、可能、兴许是出现了幻觉。
是……刚才这少女是唤少主“夫君”了,可、可现在是少主先握的人家,这般主动到近乎宣示主权的举动,透出来的自然又是完全不同的意味。
毕竟,少主他从前就是个完全不近人情的,比数九寒天的寒风还要冻人的千年冰坨子啊!
等到遥光好不容易咽下了心中的疑惑,虞知鸢这厢也已经吃饱喝足。
她搁下筷子,歪头看看姜辞,又看看遥光,心里默默叹声气,末了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别干站着了,有事坐下说啊。”
遥光没有应声,只歪头看她一眼,似乎对她这般略显熟悉的语气有些疑惑,但又很快移开了视线,转而小心翼翼去看姜辞。
姜辞却像是一点没注意到,坐在那里八风不动,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这时候虞知鸢又开口了,问遥光道:“知道我是谁吗?”
遥光:“?”“不、不知道。”
虞知鸢啧了声。
确实,之前和她认识的只是问心阵幻境里的那个遥光,换言之,眼前这个遥光不认识她是正常的,但现在吧,她觉得这个遥光……嗯,着实不大聪明的样子。
她举起自己和姜辞交握在一起的手,在遥光眼前晃了晃:“看见了吗?”
遥光:“……看、看见了。”
虞知鸢:“所以看出来了么?”
遥光:“……???”
虞知鸢叹气,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管他叫少主,那就得管我叫少夫人懂吗?少夫人的话你听还是不听?”
遥光定在那里,半晌,晕乎乎地喊了声:“是……少夫人。”
“嗯。”虞知鸢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另一只手指指对面已经换过了的完好的凳子,“现在坐吧。”
遥光楞了下,僵硬地扭动脖子,又瞧了眼姜辞。
姜辞仍旧没有出声,只是对着他的略显阴森的表情,眼瞧着变得柔和了,他甚至……甚至好像从他的眸底,隐约窥见了一点愉悦的笑意。
愉悦……
是因为少夫人吗?
他目光恍惚地瞧了瞧虞知鸢,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坐下了。
“你怎么会在这?”虞知鸢问。
“我、我是来找少主的,这南泗城一共也没几间客栈,很好找的。”
“你对南泗城好像很熟悉?”
“嗯,我来这里有六年了。”
六年?
那岂不是姜氏灭族之后,他就来了这里?
“……所以这六年你正事不做,就靠招摇撞骗过日子?”
“我、我这……”遥光当然也想到昨天城门口那一出,老脸一红,弱弱解释道:“这不是要找少主嘛。”
虞知鸢一下便从他的话里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要找他?这六年都是?”
遥光这会儿脑子都还稀里糊涂的,虞知鸢问什么就答什么,等一句“对啊”说出口,他迟来的警觉性才让他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下半句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但这会儿再闭嘴显然已经晚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姜辞会到南泗城来。”虞知鸢得出结论,又问他:“你怎么会知道呢?或者说……是谁告诉你的?”
遥光没想到这短短几句话,这位看起来性格脾气都十分柔软的少夫人就从他的嘴里套出了不少事来,这下笑是肯定笑不出来了,只眨巴了下眼睛,摇了摇头。
还装可爱呢。
但装可爱对现在的虞知鸢没用。
毕竟,这可是一个似乎可以预料到事情走向的人……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要找到了那根将自己穿书……准确地说,是将自己一般魂魄提前找回来,以及发生在姜辞和她身上这一系列的事情穿在一起的那根线的线头,只要顺着往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真相。
而遥光,自然就是这根线头了。
于是虞知鸢眸光一转,落到了姜辞身上。
他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来,只是与她交握的那只手,似是比方才用力了些。
“他好像还是听你的。”虞知鸢道:“还是你问吧”
“嗯。”姜辞听话地应了声,漠然转过头,盯住了嘴巴紧闭的遥光。
“说。”
只一个字,也叫遥光感觉又一次看到了那夜仿佛要将整个世间都毁灭的冰冷少年。
仿佛方才他眼底的笑意,以及那短暂变柔和的神色,都只是他的错觉。
遥光按住乱飞的思绪,吞了口口水,这才低声道:“是即白长老。”
他话音才落下,虞知鸢脑中便浮现出来了那个在幻境中她曾经唤她即白姐姐的温婉女子。
她的确并非姜氏族人,似乎也并未参与那件事。
事情已经说到这里,遥光自然也没好再隐瞒的。
“六年前,即白长老告诉我少主有一日定会到这里来,”他顿了下,“即白长老让我在这里等,若是能够等到,便带少主回一趟姜家。”
这话落下,三人都沉默了一瞬。
虞知鸢偏头看了眼姜辞,还是接过话来:“那即白长老有说回去做什么吗?”
遥光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顿了下,又道:“那时即白长老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只来得及交代我来南泗城。”
虞知鸢闻言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这时姜辞忽然开了口:“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遥光回忆了下,道:“但那之前,即白长老好像去过一趟学宫的后山,后来……”
他眉心不自觉地皱了下,“后来再见到即白长老,她就已经很虚弱了。”
姜辞修长的指骨扣了扣桌面,“她去了多久?”
“两天……不不,三……五天?”遥光眉头越拢越紧,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个准确的时间来。
这个样子,不像只是简单的记不清住,倒更像是记忆被人动了手脚,从而出现了混乱偏差。
虞知鸢静静听完,片刻,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不怕他吗?”
遥光:“?”
虞知鸢不紧不慢道:“他几乎灭了整个姜氏不是吗?那天他应该是‘欻欻欻’杀了一堆人吧,你能逃过一劫不容易,怎么还上赶着来找人呢?”
她这话越往下说,遥光的嘴角就越垮,眼神时不时偷偷去瞥姜辞的神色。
但姜辞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遥光嘴唇艰难蠕动了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好在少夫人也没逼着他回答,只温和地朝他笑笑,便移开了目光。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虞知鸢抓住姜辞的手,“夫君。”
姜辞:“好。”
遥光:“……”
他这下总算是彻底认清了形势。
少夫人说什么少主就应什么……
他家少主,这是已经完全被少夫人拿捏住了啊!
这不就是惧内,就是妻管严么?
不不。
他怎么敢这么想?
少主……少主他可是很厉害的……吧?。
说是要回姜家,也没有立即动身。
姜辞陪着虞知鸢又在南泗城闲逛了两天,直到从凌云宗传来的消息渐渐开始多起来。
别的且先不提,其中有两条实在叫掌柜的忍不住捏了两把冷汗。一是那魔其实是个男的,只是为隐藏才会多年男扮女装,二是,那魔被围攻逃走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还抢走了凌云宗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修……
南泗城的其他人可能还没意识到,但掌柜的夜里已经开始睡不着了。
好在第二日,虞知鸢便结清了这几日住宿的费用,还同掌柜道了谢:“这几日麻烦掌柜的了。”
掌柜努
力保持着镇定,后退两步,朝二人拱手的动作却略显得忌惮又僵硬:“不麻烦不麻烦,二位客官,一路好走。”
虞知鸢挑眉:“掌柜的好像很希望我们早点离开啊。”
“哎……这话从何说起啊,”掌柜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二位宿在小店,是老朽的荣幸。”
虞知鸢没应他的声,抓住姜辞的手,笑道:“夫君,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掌柜的目送他们相携的身影离开,直到彻底消失。
“是、是他们吗?”小二的声音不大,隐约可以听出来其中的恐惧茫然。
“胡说八道些什么!”掌柜转身怒斥道:“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偷懒,活不用干了?快收拾屋子去,快去!”
第65章 第65章虞知鸢:……哈?
五日后,虞知鸢来到了位于昆墟境极北之地的大片雪山中。
抬眸望去,山间白色的云雾缭绕,与常年不化的积雪连成一片,完全瞧不清山上究竟有什么。
遥光从身上摘下一块玉牌扔到半空,双手结印,那玉牌登时光芒大作。
下一刻,那光芒铺平延长,形成一条盘桓而上的光带。待光芒散去,一条长长的石阶便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虞知鸢记得这条石阶,共有九百九十九级,从濉无山山脚一直通往姜氏所在的宅邸。只不过之前在幻境中她是从里面望出来,现在站在山脚再看这石阶,才觉出十分巍峨来。
原来濉无山就处在这一片仿佛无边无际雪山群中,而若是没有代表姜氏弟子的令牌,石阶不出现,这濉无山也就只是其中一座普通的雪山。
怪不得外人一直找不到姜氏盘踞之地呢。
遥光走在前头引路,一边向她介绍这濉无山。
说是姜氏先祖当初便是看中这濉无山乃是一处先天福地,才会定居在此。而所谓先天福地,便是灵气浓郁,又兼之山川地貌皆有回笼灵气的效果,哪怕年岁久了,也不会出现因灵气逸散导致山中灵气减少的情况,是一处修仙的绝佳之处。
而他们脚下这九百九十九级石阶,在姜氏定居下来的头几十年也并没有用法术隐藏起来,若有凡人能从石阶上山,便可被姜氏收入学宫,踏上求仙问道之路。当然了,这石阶上也刻满符文,绝大部分人往往走不到半山腰,就会被往上看去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吓退,真正能走到姜氏山门前的,几十年也不过出了那么十来个。
而这十来个人中的几个,就是姜氏血脉一稀再稀的源头。
可还能怎么办呢?
虞知鸢数着脚下的台阶,心道:她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近亲是不能结婚生孩子的。姜氏要繁衍,血脉稀释就是必然的结果。
她轻轻吸了口气,偏头去看姜辞。
他好像还是没什么情绪,只垂下眸来,松开她的手,转而揉了揉她的后腰,问她:“累了?”
温暖的灵力随之涌入,虞知鸢腿一软,下一瞬就被姜辞顺势捞住腰打横抱了起来。
突然间的失重感叫她的心跳控制不住地重重一落,耳朵也跟着晕上一抹艳色。
“我没事。”虞知鸢推了推他,传音道:“我自己走,我又不是没长腿。”
姜辞手臂长,揽住她后背的手绕过来,掌心竟然覆住了她一侧的柔软,他稍稍用力捏了捏,惹得虞知鸢气急的同时,也止住了她要翻下来的动作。
虞知鸢被捏得一疼,险些闷哼出声,她及时咬住唇,压着脸上泛起的热,见遥光没有回头看过来,才悄悄松了口气,抬眸瞪他:“你注意点!”
姜辞垂首亲了亲她的额头,“阿鸢担心我,我很高兴。”
高兴?
你就这样来表达你的高兴?
那你这几晚上是得有多高兴啊!
她没把这话说出口,但姜辞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动了动唇,道:“这几日是真的很高兴,倒叫阿鸢受累了,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不好。”虞知鸢顺嘴道,见遥光仍旧走在前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才偏头将下巴搁在姜辞肩上,凑过去,低声道:“还有,下次不准再搞那些奇奇怪怪的姿势。”
她都还没问他哪学来的这些,他倒先得意上了。
她在他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落下来,烘烤得他脖颈都有些发烫。
姜辞神思恍惚一瞬,掐住她的手不自觉地更用了些力道,他垂下头来,学她那样嘴唇贴在她的耳廓,轻声道:“……我以为阿鸢也喜欢。”
虞知鸢一顿,脸涨红,眼前凸起的喉结还在不断颤动。
她脑子一抽,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牙齿已经咬住了那一处。
姜辞眸光倏地一沉,喉结跟着重重一滚:“阿鸢……”
他的声音暗哑,里头压着的汹涌好似下一刻就要决堤。
虞知鸢顿时被蜜蜂蛰了似的,松开嘴,退开些,故作可怜兮兮地看他:“今天你还有正事要办。”
“嗯。”姜辞也看她,面上波澜不显,嗓音沉哑克制:“是得尽快办完。”
虞知鸢闻言松了口气,挺起的脊背软软一松,按了按念头,不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
她伸出胳膊搂上他的脖子,下巴就这么搁在他肩上,左右打量起濉无山来。
说起来她之前在幻境中的濉无山也住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而真实的濉无山和幻境中的又几乎一模一样,一路沿着石阶往上走,过了半山腰,白茫茫的云雾间隐约可见几缕寒松青色。
云雾翻涌时,松涛阵阵不绝于耳。
如此景象,竟也叫她生出了几分故地重游的感觉来。
她转过头来,放眼望去。
连绵的雪山藏在云雾之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刻满符文的石阶对于凡人来说很难走,对于修为在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
山间围绕着的浓郁烟云,以及布满山间地面的积雪在石阶尽头消失殆尽,印入眼帘的,是几乎被摧毁了大半的姜氏主宅。
破损的大门敞开着,残垣断壁间的蛛网随风飘摇,碎石瓦砾散落满地。
有风掠过,满地的落叶和尘埃凌空而舞。
不难想象,当时在这里曾经爆发过多激烈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