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51“我不会为了员工……
他语速很慢,尾音勾着懒散的笑意,三言两语,让气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暧昧,燥热了周遭的气流。
被卷进了对话,叶明宜撩起眼睫,惊异又有些恼地看向孟谨礼。
他不觉得这个对话很暧昧吗?
他没有看她,只是仗着台阶优势,抬着下颌,眉眼敛起睨向顾望津,不怒自威。
他们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极缓地眨了眨眼睛,叶明宜正要解释,有一道声音比她更快。
“我问的是你。”
即便在下一阶,顾望津的气势也没有被压,他慢慢把手放进了口袋,眼神扫向孟谨礼。
静了一秒,
两秒,
三秒…
孟谨眸色深了几分,眉峰下压,盯着顾望津没有应声。
银丝镜框色泽冰冷,淡漠的气质里挟着风雨欲来。
磁磁的低笑摇晃了光线,彻底凝滞了氛围。
“不矛盾。”
“嘎吱”木板又发出了声响,像极了冬日里火星子被点燃烧断木枝的声音,狭窄的楼梯间里有争锋一触即燃。
谁都不让谁,谁也不想让谁。
影子混乱地被投掷在一块儿。
“我和…Alston约好
在今晚录制后一起商量导游的事。“叶明宜侧身向顾望津温和地解释,用着生疏礼貌的口吻,尽量粉碎掉刚才被胡乱建立起的暧昧氛围,也想调解气氛。
“想努力为大家带来更好的旅行体验。”
话说完,她重新向着台阶上的人看去,嘴边带着客套的微笑。
孟谨礼微微眯起眼,不紧不慢地向她看来,嘴角弧度未减。
目光在空中轻轻一撞,缓慢的气流变得活络了,暗流汹涌的微妙仍旧存在。
炙热的温度沿着望来的视线攀升,是想要直勾勾,旁若无人的射进心底。
叶明宜心跳突突,手一点点,防备地攥成了拳。
孟谨礼抬了抬下颌,挑眉轻声道:“解释得…”
扬起的语调夹杂着被取悦的兴味,每个字都从齿间慢慢吐出,带着一股不安感。
“不错。”
短短一句话,被拉开的距离又收紧了,他像拿着一根套线,把她套牢拉向自己,然后统一战线对向顾望津。
叶明宜拧起了眉心。
阐述事实,却像在助纣为虐。
她本意只是想快点结束突如其来的针锋相对。
“我能理解你们想把事情做好,可是明宜,今天太晚了。”顾望津平和地看向了叶明宜,细长的眼尾向上勾起,语气笼着亲近,“你也答应了我,早点休息不是吗?”
顿了几秒,他扯着嘴角,重新看向孟谨礼,柔和的神色里多了几分冷意,笑着道:“谨礼,怎么还是在公司的那套,明宜不是你的员工。”
周遭气压瞬间变低了,气氛也愈发诡异。
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在风雨里飘摇,稍有不慎就会被戳破得彻底。
不论是谁和谁之间的。
叶明宜瞪圆眼睛,有几分担忧,又有几分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顾望津。
他是在明晃晃的刺激孟谨礼?
雪夜中,追尾的颠簸在脑中重现,叶明宜笑了笑努力缓和气氛,对着孟谨礼柔声道:“我今晚…”
“你练习了一天,很累吧?”孟谨礼没有理会顾望津,甚至唇边笑意变深了。
楼梯间的灯光半明半昧,清隽的眉眼软化了,向外的寒芒被敛起,不真切的温柔向着她外露。
“其实也没打算讨论行程。”他没有分眼神给顾望津,始终对着她,垂眸拉开了电脑包。
有什么被人拿出来了两片。
“好好休息。”
匀称修长的手指拿了两片肌肉舒缓药贴。
嘱咐和药片被人一起递来了。
叶明宜长久地凝着他手里的热敷贴,半晌,又看了一眼他提在身侧的电脑包。
她总是不敢让自己完全陷在他的温柔里,有时候,他的温柔是教养,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有时候,他的温柔是障眼法,是为逃开现实而建造的乌托邦……
真的陷进去,到时候被抛弃只会找不着哭的地。
她没那么信孟谨礼的话。
但是能逃开这难捱的氛围,她很乐意。
“谢谢~”没有扭捏地接过了药贴,她眼神在孟谨礼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秒便移开了,甜甜的笑容在嘴边漾开,“没其他事,回去吧?大家都累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顾望津:“嗯。”
得了回应,她特意向旁边大迈步,本想绕开孟谨礼,
未料到才经过他身侧,手腕就被抓住了。
“我不会为了员工上节目。”
孟谨礼身子未动,依旧朝着顾望津的方向挡着他的去路,手却握紧了她。
冷磁的嗓音和热气一起,呼洒在她耳廓,绊动了鬓边碎发,轻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清。
像幻听。
身子错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被他握住的地方有如火烧。
未来得及确认,握着她的手松开了。
眼睫抖了抖,叶明宜没有回头,果断地走了。
离开的背影,和从前的每一次都相似。
脚步声渐行渐远。
楼梯间两个人都没有动。
看着顾望津,孟谨礼嘴角动了动,冷淡地转身。
“谨礼。”
被人叫住,他稍稍回身,长睫在眼睑处落着阴影,神色难明,不冷不热:“早点休息,老同学。”
——
回到房间,
看着手里的两张药贴,叶明宜久违地觉得胸口发胀。
就这样把那两位男士留在楼梯口,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可她再呆下去,真的会喘不过气。
沉默了几秒,她转身向着自己的行李箱,在箱底翻出来了,一模一样品牌的药贴。
哪怕,
没有他,这些药,她也会自己备上。
她当然会,照顾自己。
蹲在原地,力气好像被抽掉了,索性她直接靠着行李箱,盘着腿坐下了。
楼梯间,孟谨礼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为了回击顾望津那句把她当员工,他为什么要压声对她说。
语言的陷阱,他没有明说,她就不能往那个方向想。
手捂住额头,缓了缓,她拿过了手机。
新的花絮被放出了。
是做香水和甜点的花絮。
那天他们分了两队,另一边的情况,除了最后做出来的甜点,她都不了解,这个花絮对她来说也是新鲜。
“你想做什么口味的?”视频中,法国的甜点师专门问孟谨礼。
“抹茶。”孟谨礼不假思索地回答。
顾望津看上去很好奇地瞥了他眼,随口接话:“你不是喜欢巧克力吗?”
甜点师听懂了他们的对话,起了兴趣:“可以问为什么吗?”
孟谨礼淡淡瞥了眼顾望津,似乎在思考,又像别有深意。
咬字清晰,字正腔圆:“我做的,不会比别人差。”
弹幕一条条飘过。
【他好狂我好爱,这个答案,不用说,肯定是有了想送的人。】
【CiCi是不是喜欢抹茶我去!他俩双向奔赴了?!!】
【高中组的两位,怎么感觉之间有点针锋相对?】
【一山不容二虎,两位都这么优秀,肯定一直互相比着。】
是吗?
如果从高中开始不对付,她可能只是一个争“输赢”的引子?
抹茶。
放不下的初恋。
面具后的男人。
盛千颖。
从最上的消息弹窗又跳出来了新消息。
婧婧姐:【我怎么觉得,孟总对望津有敌意?他上节目是不是为了你?】
直截了当的几个字,狠狠拍向她的心口。
犹豫再三。
MY:【他说过再也不见,又有放不下的初恋。】
MY:【男人的占有欲和征服欲,还有消遣心理。】
婧婧姐:【真的吗?】
MY:【嗯。】
弹窗又飘出来了一条新消息。
L:【好好休息。】
L:【药贴不要直接贴身上,会过敏。】
这声叮嘱和从前无二。
不论如何,
他们都应该保持距离。
扶着墙站起来,她简单的回复了两个字。
MY:【谢谢。】
——
同一层楼,空旷的房间里,有人长久地凝视着最后一条消息。
口红管被人打开,又摁回。
孟谨礼用手指细细摩挲口红磨砂的管身,像是在留恋什么,又像是在努力抚慰向着失控而去一发不可收拾的理智。
楼梯口的笑容很美,恬静温柔,她总爱这么笑。
应酬着悦和的那群人,敷衍着姓蒋的那桌人,甚至是面对着直播时,主持人越界的问题……
还有他。
她曾经对他,究竟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这一向是他想去回避的,
她离开碧云湾的那晚,他也想过,那个时候,他觉得没有所谓,可被斤斤计较起来,
连笑容也是碍眼的。
孟谨礼摘下了眼镜,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会愿意不厌其烦地教那个四肢不协调的运动员跳舞,给他夸奖和鼓励;会和那个阴阳怪气,把心思写在眼里的演员一起散步上楼;和陶灵这样才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亲热谈笑……
所有人都能向她走近,
除了他。
欲擒故纵?
直球?
这是自己不靠谱的兄弟和讨债妹妹的支招。
手缩紧,冰冷的管身牢牢贴合着掌心,一条又一条青筋从手背上虬起。
心跳乱得彻底。
他有他自己的方法。
骤然,他再次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深沉。
他缓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紧闭着的窗。
第52章 Chapter52“嘘,旁边有人。……
翌日,清早。
嘉宾们陆陆续续的下了楼,为了节约经费,早餐很简单,每人一份黄油烤吐司,荷包蛋和牛奶。
社交礼貌,大家都是等人齐再吃。
有一个座位却一直空着。
“Alston身体不舒服,暂时不参与早上的录制。”顾望津读着手机信息,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默了几秒后微笑,“大家开始吃吧。”
“不舒服?”盛千颖放下了牛奶,眼神充满着担忧。
顾望津:“嗯,已经和导演请假了。”
叶明宜怔了怔,表情没太多起伏地握住了牛奶杯,指尖却泛着淡淡的白。
嘱咐她不要过敏,给她备药,结果自己……
“噗嗤,瞧CiCi这模样。”陶灵笑了声打趣,朝她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人脆弱的时候最需要关心了~”
把早餐依次摆放到木盘上的盛千颖羞恼地瞪了她一眼,轻咳了声,她对着大家道:“我上去看一眼,作为导游,我应该关心关心不舒服的同伴。”
目送她端着东西向楼上走,叶明宜闪了闪眸子,又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这是恋综,每个人都有追求他人的权力,来到这里录节目,大家也不是交心交底的朋友,她也没有想把自己和孟谨礼的关系暴露出去。
她也不可能拦下盛千颖说,不要喜欢孟谨礼,他不像外表那样芝兰玉树,他的情感很淡薄。
而孟谨礼,
哪怕是同录节目嘉宾的社交式关心,以他们的关系,他会多想吧?
这两天,他们已经藕断丝连乱成了麻。
牛奶喝完,叶明宜不再多想,配合着节目录制。
今天也是练习巩固舞步,盛千颖从早餐之后就没有露面,不知道是不是留下来照顾了。
Elodie和Julien知道了他们的情况后,因为不确定他们还来不来,晚上的演出仍旧要继续,所以替代了他们的位置加入到了练习当中。
舞步的练习少了如影随形的目光,叶明宜反而自在了不少。
休息时间手机下发,嘉宾群里有关心,也有调侃。
顾望津:【好好休息,这边录制很顺利!@Alston】
陶灵:【没想到,让你们俩多了一个约会的时光@CiCi,好好休息@Alston】
后面每个人,都发了一句好好休息。
为了合群,叶明宜也跟发了信息,点了+1。
MY:【好好休息。】
就在她消息发去之后,新的一条消息紧跟在后。
L:【谢谢。】
从始至终,盛千颖都没有发言。
——
黄昏时分,夕阳余晖打在斑驳的砖石和廊柱上,马路车来车往,斜斜的影子飞掠而过。
为了节约晚上剧场排练的时间,避免和其他演员冲突,节目组临时在舞蹈工作室搭出了化妆室和换衣间,也特地送来了服装,服装是根据Elodie和Julien老师的打分,每组按照分数排名选取的。
程子坤虽然练习了两天,但舞蹈动作仍旧僵硬,老师打分严格,他和叶明宜的分数排在了倒数第二。
而倒数第一是缺席了练习的孟谨礼和盛千颖组。
“我拖累你了。”程子坤抿着唇,自责地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很丧气。
抱着衣服,叶明宜摇了摇脑袋,笑眼盈盈地鼓励:“没事,我感觉你今天进步大很多。”
“我甚至觉得你昨晚回房间还偷偷练习了。”
耳朵一红,程子坤轻咳:“你发现了吗?”
“我确实练习了。”犹豫了几秒,他扫了眼搭在叶明宜臂弯的裙子,“我觉得…你穿哪条都好看。”
“红色好,我…我最喜欢红色。”说完这几句话,他躲着眸光落荒而逃。
“啊…”叶明宜不明所以地看了两眼自己挑的金线红丝绒裙,无奈地抿唇。
“我也觉得好看。”
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门推开,换好了衣服的顾望津走了过来。
华丽锻面的洛可可风衬得他挺拔贵气,朗目疏眉,五官愈发深邃立体。
“这么不隔音吗?”叶明宜不动声色绕过了话题,低眉失笑,“我还没试呢,一个两个。”
眨了眨眼睛,她开玩笑:“你这身也是红色,他最喜欢。”
顾望津没有回应,轻柔的目光落在她清艳明媚的面庞,宛转着笑意的眼波在明光中摄人心魄。
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叶明宜笑容浅浅收了几分。
“他的喜欢,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反而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点到为止,顾望津笑着轻叹气,“你又忘记了,咱们拍过戏,你穿红色和我对打的戏还不少。”
“哪怕不是古装,你红毯穿红色,也有几次,更何况中国有句古话…”
“你说这个,我还在想咱们电影什么时候能上。”叶明宜笑容灿烂地打断了他的话,语速平缓,音调却高了几分。
她没有迟钝到什么也接收不到,许定祺和陶灵在那边复习舞步,互相嗔怪着什么,其他人不在,他们俩这个氛围不太对劲。
节目组租用到的换装间有两间,男女分开,一个换完一个又去。
蒋诗茵什么时候能好呢?
“我昨天和袁导聊了,现在样片在审核。”
顾望津从容地解释,话音刚落,换好裙子的蒋诗茵也来了。
叶明宜偷偷舒了口气:“太好了,诗茵来了,我去换衣服了~”
没来得及跨走一步,她听见顾望津有意问:“明宜,你的太好了,是电影进度好,还是诗茵来了?”
叶明宜转过脑袋,看见镜头后没办法地点嗔了他一眼:“电影。”
——
太阳最后一点光线从四方的小窗射进了长廊,还没有开灯,周遭光线还些暗。
少了跟拍的镜头,叶明宜难得能缓一口气。
迎面她看见了盛千颖,她微微低着头,走得很慢,没有看见她。
愣了几秒,她主动打招呼:“你来了?”
听见声音,盛千颖抬起了头,对着她“嗯”了一声。
笑容依旧,相比以往却少了几分活力。
简单打招呼后,她们擦肩而过。
叶明宜蹙了蹙眉心。
她来了,那孟谨礼……
觉着自己思虑太多,她抱着衣服继续向着更衣室的方向。
为了尊重隐私,更衣室门口没什么人。
推开门,叶明宜愣了愣神。
这里说是更衣室,其实是节目组征用了一间舞蹈室,用长帘和架子遥遥隔出了两个简陋的空间。
另一边帘子紧闭,看上去程子坤还没有换好,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来。
这地儿……
叶明宜默了几秒,不太自在地拉开了帘子。
光线很亮,整个小更衣室一览无遗。
透过落地的镜子,她脚步猛然收住。
未等收腿,她的手腕快速被人捉住了,同一时间,嘴也被一只手捂住了。
修长匀称的手指牢牢陷进了她脸颊肉,手心和她的唇严丝合缝地贴着,任何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心跳剧烈,每一声都重重响在了耳畔。
一旁的落地镜子,清清楚楚照着她被扣住手腕,捂住嘴的捂住模样。
清冷的木调茶香入侵了她所有感官,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挥之不去。
男人的呼吸比她滚烫,悉数呼洒在她头顶,脖颈,然后是耳廓……
外套敞着,起伏的胸口被宽阔的身体压住了,隔着衣服布料相互摩挲。
“嘘,旁边有人。”
气声扫过了耳畔,酥酥麻麻地,像无数细小的电流疯狂在体内乱窜。
大脑在紧张下一片空白。
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呼在耳边,手腕处的热量让她情不自禁起了鸡皮疙瘩。
险些没有站住。
沸腾的血液叫嚣着三个字“他疯了”。
“明宜,这个衣服真的好难穿呐!”
从不远处传来有点躁的男声像钟,敲在她脑袋里,震得人难以回神。
孟谨礼眼睫颤了颤,喉结轻轻滚动。
幽幽的目光从她的眉眼,一直下滑到了
在慌乱中掉到了地上的大红舞裙。
他慢慢松开手,退开一步低下身子,捡起了舞裙,又小心地拍了拍裙摆,好像怕那里落了灰。
温柔细致的动作,和刚才的强势霸道完全不一样。
机械地接过裙子,叶明宜极快眨了眨眼睛,从震惊中回神,失了声。
没一点犹豫,她抬腿就是逃。
迈开那一步,帘子被人拉上,挂上了不算牢固的锁链。
有一只手比她反应更快地再度捏住了她。
一道巨大的拉力袭来,
她被人摁到了落地玻璃镜上。
被捡起的舞裙又掉了,
没人理会。
阴影将她罩着,像逃不开的迷雾,
鞋尖抵着鞋尖。
不远处传来了帘子拉动的声音。
“诶?你还没穿好吗?”程子坤在外面说着,“我听见声音还以为你好了!那我…我去外面等你了?”
“刚刚,这个…”咽下了“蠢货”两个字,孟谨礼敛着长睫,绷紧着下颌,静了几秒才继续道,“一直以为我是你。”
“一边换衣服,一边感谢你的教导。”
每说一个字,叶明宜就感觉孟谨礼离她近了一分,身上的力道也重了一分。
压得她喘不过一丝气。
“说期待你穿这条裙子,磨磨蹭蹭穿衣服,你说,他在想什么?”
极低的气声,像细细密密的针,全扎在了她的心底。
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叶明宜直直瞪向了孟谨礼。
“堵在女士更衣间的人,也会好意思揣摩别人吗?”
孟谨礼垂眸,深深看着她含着怒意,向他亮爪牙的模样。
只是看着她。
握着手腕,感受着藏在薄薄皮肤下的脉搏心跳。
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中,闪着妖冶的光。
叶明宜看见,
他笑了。
不是压抑怒气的冷笑,不是疏离客气的微笑……
是真的,好像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抿出了极淡的浅笑。
冷色的镜片也掩盖不住眸底一晃而过的温柔。
第53章 Chapter53“是我后悔了。”……
他…笑什么?
咫尺距离,叶明宜仿佛能感受到了男人胸膛的轻震。
静谧的空间里,即使是气声也清晰可闻,烫了周遭气流。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孟谨礼低低在她耳边呼气,刻意压低的声音若即若离地舔舐在她耳垂。
跳动着的,她都不知道是他还是她的心跳。
应该占下风的人,偏偏能气定神闲的反客为主,紧紧地捏住她的手腕,将身体重量压在她身上。
身后的镜子倒映着交叠着的他们,
卑劣,混乱,暧昧,还有荒唐……
叶明宜有时想不通,孟谨礼骨子里那么冷傲,自视甚高,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做这些事?
哪怕被戳破了,也依旧云淡风轻。
当担惊受怕的事成了真,她反而镇定了许多。
阈值提高了吧?
抬起下颌,卷翘的眼睫向上撩起,深色的眼线向上拉出了细长的弧度,偏圆的眼睛直直望向了孟谨礼。
他们为数不多,都没有人躲开的对视,
尖锐对尖锐,刻薄对刻薄。
“我以前竟然想不到…”顿了几秒,叶明宜红唇微微勾起,嘴边的弧度是从未有过的苛刻。
“孟谨礼,你没有廉耻心吗?”
又是一轮日落,最后一丝自然光在舞蹈室内消失殆尽。
这间舞蹈室的光线很好,没了自然光也依旧明堂敞亮,只是有些阴霾从不在外。
光影交织在孟谨礼的脸庞,他逆着光,眼底神色晦暗不明,高挺的鼻梁在镜中倒映着深影,凸起的喉结轻轻滚动。
“不要指望商人,有廉耻心。”
手腕的力道在这句话后变重了,叶明宜眸光颤动,大力挣扎着手上的桎梏。
她担心他力气太大,捏久了,上面的红痕一时消不下去。
这里可没有药。
“你觉得谁有廉耻心?”
孟谨礼盯着她,深沉的眸色能吞噬掉目之所及的一切,包括她。
“程子坤,一个月睡的人,快赶上他的两个羽毛球队,后来为了形象,这事儿被人压下来了;顾望津,人畜无害…”
眯了眯眸子,他又向她逼近了一寸,脸颊扫过了发丝,像蛇信子冰凉的游走。
对其他人的隐私是一点窥探欲也没有,叶明宜皱着眉打断:“我们的事,不要扯其他的人。”
偏偏是停在这个名字,
火星子如同被引燃了。
她不听,他要说;她越是回避,他越是追逐;她越是袒护,他越想要破坏,
刨根究底,让那份嫉妒无处遁形,愈燃愈旺。
“其实呢?坚持演戏,把他80岁的爷爷气进医院输氧仍固执己见,人为自己所求,谁又高尚了?”
他松懈了一只手,抚过了柔顺垂落着的发丝,缓慢蹭向那光洁细腻的面庞。
终于又一次,用手指缠绕住了细发。
灼热的呼吸与她缠绕到了一块儿。
高跟毫不留情地踩到了蹭亮的鞋面。
叶明宜刚曲起腿,又被人狠狠地制压住,空余的手做着无用功的挣扎,没有浮木能把她拉住。
男人强烈的气势无时无刻不在侵略她,带着想要把她困死在原地的压迫感。
“喜欢他?”孟谨礼哑着嗓音,正过脸,眼睫搭落,同她鼻尖蹭过鼻尖。
毒蛇的信子吐息着,像是要把她拆入腹中。
猎物扑腾一分,蛇尾缠绕就重一寸。
要她彻底断掉对粉饰太平的期待,要她撕开那层隔离掉外界一切的薄膜,要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看得见他。
“喜欢他什么?名望,金钱…”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清脆的声音回荡在了狭小的更衣室内。
叶明宜手悬停在了半空中,
手心残余的温热触感分外真实。
大脑空白了一秒。
对于眼前的景象还有几分难以知悉?
看着侧着脸,眼镜有些歪斜,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孟谨礼,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手指蜷了蜷。
担心有人进到更衣室,她挣扎不过他又不依不饶;听着他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讽刺她,讽刺别人,讽刺自己;愤怒于他一而再再而三,明知不可为而为的靠近;从前类似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
或许她更生气的,是他在这一刻的故意。
太多原因交织在一起,她被情绪左右了。
扇出这一巴掌的时候,她有终于对这因男女力气悬殊胜之不武的压制,作出反抗的畅快;也有几分对于自己,会情绪失态而做了从未做过的事的后怕,还有……
委屈,
胸口处膨胀了一堆又一堆委屈。
他,为什么要再次拉上她?
呼吸平复,
几秒却格外漫长。
孟谨礼嘴角扯了扯,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被人践踏尊严,挑战权威之后,没有一点气愤的情绪。
“他有的,我有。”重新正过脸,他松了松手中的力气,低着声音喃喃,“他没有的…”
趁着人还在刚刚情绪没有抽身,孟谨礼眸光轻动,握住了那只在半空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手,“我也有。”
“明宜,高尚和卑劣,我都可以不在乎”
眼镜有些歪,可他舍不得放手,于是不管不顾。
他没有想过要寡鲜廉耻,也没有承认过自己是正人君子。
呼吸的频率都变缓了。
叶明宜闪着眸光,神情复杂地抿紧了唇,眼睫在眼睑处落下了扇形的小阴影,抖动着,像在凛冽寒风中,脆弱的蝴蝶翅膀。
他说高尚和卑劣,到底是他还是她?
还是,他们?
她是真的气糊涂了,“廉耻心”这三个字,她哪里来的立场来指责他?
在圈内,为了资源,为了利益,你争我夺,今天你发稿子抹黑他,明天我雇水军打压你,没有谁真的出淤泥而不染。
在他身边,情意与利益互相博弈,一边退一分一边又进一分,在长久拉扯中,维系了五年病态的感情。
放纵自己沉沦,也是因为她有所图。
图权,图势,图利,图他,
要多了贪心,
她最终选了利,结果发现掉进了合同的坑,又怕人财两空,于是赌一把及时止损。
说到底还是更爱自己。
火红的舞群落在地上,鲜妍明媚,就和飘雪那晚从玻璃杯中榨出,洋洋洒洒浸湿衣袖的红酒一般。
一个巴掌,反而冷静了两个人。
镜子中倒映出了俯下身,微微低着脑袋的孟谨礼。
在他每一次拦下她凑近的时候,每一次所隔咫尺看向她的时候,那一向在外挺得笔直的背脊,早弯下了。
叶明宜动了动自己的手,发现钳住她的力道少了很多,还是没松。
“你想,说什么。”
她抬眸再望,眼前男人一向平整的衬衫早已起了皱,那总是冷静自持的眉眼,隐忍颓唐,甚是脸颊边,手印还未散去,连眼镜也歪着滑落到了鼻尖。
这样狼狈的他,和一年前在烟花下的最后一面一样。
“是我后悔了。”
沙哑的嗓音粉碎了所有伪装的自持,那从气质里流露出的脆弱和刚才的蛮狠偏执判若两人。
后悔了,
他很早就在说后悔了。
在他像个傻子一样,对着微博注册名字框,一个一个打进那和乱码生成的,一模一样数字的时候;在他掩耳盗铃,不许周边人提,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关注她的行程动向的时候;在他知道无用,却依旧用沿江的灯光和烟花相送,幻想她生日高兴的时候……
甚至是在那个雨夜,他选择用一把最廉价的雨伞架在那个无知无觉的人形立牌上的时候,不在乎她能不能知道那个人是他。
真的听见了这个答案,叶明宜以为自己会意外落子无悔,骄矜淡漠的孟谨礼,亲口说自己后悔了,也以为自己会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对他那些警告和曾经每一次的冷静。
都没有。
她只是觉得荒谬,难过,怨恨,还有那一点点的,恶劣的自得。
说“明宜,我希望你不要后悔”的是他,说“到此为止,以后再也不见”的也是他。
这段关系他挥之即来招之即去,不要的时候弃如敝履,把它当做正常人生的累赘,要的时候,又能抛下原则,向下妥协,拿它调剂自己无聊的人生。
后悔了。
等到再一个五年,等到所有的情绪都归于平淡,等到她人老珠黄,他完全腻烦了有关于她的一切,再轻飘飘一句话,回到他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成家立业。
凭什么呢?
凭发现,她还有在乎吗?
“孟谨礼,其实这一年,没有你,我过得很好。”
想他的次数越来越少,如果不是因为他再次频繁的出现,随着时间,她迟早可以做到真的放下。
有些湿润发红的桃花眸里,泛出了很浅的笑意。
你看吧,
他们之间,能够说到做到的,是她。
高尚?卑劣?
她也能没有所求。
“可我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已经将脑袋疲惫地偏向了她的颈窝。
乞求也好,示弱也好,是从前都没有出现过的姿态。
落在镜中,反而是高大的一方,在寻求依靠。
叶明宜眉心轻拧。
身体多年的亲密,让思绪冷静下来,另外陷入情绪中的她,对这些都后知后觉。
正要推开,
却从颈窝处,感受到了他异常的体温。
难怪呼吸比以往重,
难怪他的靠近那么的滚烫,
难怪他总是偷偷向她压着力,
难怪,他有恃无恐。
“今天冒犯了,你就当现在的我…”
“烧糊涂了吧。”
第54章 Chapter54他真是疯了。
滚烫的吐息呼洒在颈窝,鼻尖轻飘飘顺着脖颈的曲线上蹭,沙哑的嗓音带了几分病气,挠着白皙的脖颈,冰凉的镜框刮过了她的下颌。
孟谨礼慢慢松开了手,先放松的是手心,指尖恋恋不舍地顺着肌肤纹理下滑,拉下了袖口,虚虚点在肌肤上,仿佛在探寻薄薄皮肤下,连着心口,跳动着的脉搏,直到全部抽离。
叶明宜快速把手背在了身后,那一圈未消散的热度,让她不自在,甚至喉咙都在发紧。
“你…到这里来。”
“录节目”孟谨礼推了推镜框,淡声回答着话。
他低敛着眉眼向后退开了一步,垂眸看着地上的舞裙不知在想什么,明光之下,如鸦翅般的眼睫粒粒分明,掩盖在镜片下的,是一夜辗转后疲惫的痕迹。
缓慢的,他又一次弯腰。
宽大的裙摆从鞋面上滑过,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红色的裙上,色泽对比触目惊心,露出的一小截腕带,反射着奢华的光。
有意无意,他的发丝轻轻触碰着她大衣的衣摆。
“烧了多久?”
“昨晚到现在。”
呼吸隐忍,沙哑的声线浑浊地像摇晃了泥沙。
裙摆抚过了脚踝,隔着丝袜扫在她身上。
他真是疯了。
烧了一天,应该去医院。
男人抬起了上目线,本该锐利的弧度,却柔软得毫无攻击性。
他手里拿的是衣服,眼睛望向的地方,却是她。
脸上的指痕褪了些,印子仍在。
眼神黏着的,紧密的,像阴雨天气里绵延不断,拍打在身上的细雨。
快速拿过了长裙,叶明宜动了动唇,什么也没有说,微微别开了眼神,自顾自整理着舞裙。
那倒高大的影,依旧在咫尺的地方挥之不去。
“你…”
“咯吱!”
外面的门被人推开了。
“叶老师,您是否需要帮忙?他们说你的这条裙子,不太好穿。”一道女声小心翼翼地问,听声音像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节目组这是派人来催进度了。
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叶明宜瞥了一眼站在原位没动的人,牵强地扯着嘴角:“没事儿,我马上好~”
“好的,那我在这边等您,您有什么需要和我说。”
叶明宜眸光微动,抖了抖手中的舞裙,自上到下扫了眼仍在凝望着她的孟谨礼,眉心拧得更深了:“不用,你去忙吧!”
“没关系!一会儿您把换下的衣物给我我帮您放着。”工作人员图表现,殷勤又积极地回应,“要是拉链系不上,我也能帮忙,对了您一会儿有时间可以帮我签个名吗?我小侄女特别喜欢你。”
太阳穴涨疼,叶明宜放弃了浪费时间劝说:“嗯。”
——
时间在这一刻过的很慢。
外面的工作人员在说了那些话后就没有了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守在了外面。
叶明宜先脱掉了自己的大衣,搭在了放在更衣室里的板凳上。
接着是毛衣……
这边的天气并没有那么冷,录制多在室内,练习时穿多了会热,她的毛衣是贴身的,这件脱掉就只剩下内衣了。
手刚放到毛衣边沿,她动作停下了,上撩眼睫,直直看向没有出过声音,没有变过表情,一动不动安静地像幅画的男人。
他逆在光里,不知是病还是其他原因,脸色苍白,眸光却很亮,和被水洗过的黑曜石一般。
除了看着她,他好像什么也不会。
如果不是工作人员进来,他该早被她请出去了。
发燥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明明像被藤蔓一圈圈束缚,她却不觉得他这刻没动是关乎于情/欲。
等待微秒也是漫长。
她清楚,站在镜子前,哪怕背过了身,该暴露的依旧会暴露。
奇怪的平和,
撕破
了窗户纸后的平和。
她抱着裙子向前走了一步,细小的脚步声是在提醒和警告。
眼前人仍是没动。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想什么。
如果他再冒犯,甚至惊动了外面的人,她怕真的……
下颌绷紧,叶明宜捏着衣摆的手指泛了白,认命地抓着衣摆抬起了胳膊。
瓷白的腰裸露在了空气里,而后是平坦的小腹……
毛衣窸窸窣窣顺着腰线向上。
始终搭在臂弯处的火红舞裙和动作混在一块儿,半遮半掩在身前。
光线亮得刺眼。
孟谨礼乍然缓回了神,喉结滑动,垂在身侧的手迅速捏成了拳,没有一丝犹豫,转后背过了身。
头疼是必然的,
他是想借病来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吗?
不是。
在她问出“烧了多久”这四个字的时候,
他找到了答案,
原来,他是想从她这里,摄取到一丝关心,抛开所有,只与他个人有关的关心。
乞求怜悯又如何?
三十六计里也有苦肉计。
套头的毛衣被艰难地脱下,叶明宜胡乱地甩了甩乱糟糟的发。
发丝滑开之际,她看见了男人的背影,眸光轻顿,她侧过身把毛衣搭在了外套上。
室内很静,只有裙摆抖动的声音。
不过几步的距离,像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背道而驰,才是他们应该的样子。
借着镜面的反射,叶明宜看见了自己胸口的小红痣,然后是左侧腰窝处的一颗小痣……
从前,和孟谨礼坦诚相对的亲密时光很多,无论是脱衣服还是穿衣服都不足为奇,他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的身体。
左腰上的这颗,是他告诉她的。
又瞥了一眼完全礼貌背着身,不言不语的男人。
他曾目睹过她为了赶行程,一件一件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然后,他会自然地起身,帮着她整理领口和袖口,似笑非笑盯着她乱晃的眼睛;也曾见过她羞涩地抱着被子找衣服的模样,然后捏她的脸问她:“害羞些什么?”
不厌其烦,直到她彻底习惯。
她介意的不是自己身体被他看见,而是那种,被人无所畏惧的打量,被轻贱的羞耻感。
或许,孟谨礼真的是在走神,本就没想过要用眼神来冒犯。
一层一层裙摆被放下,叶明宜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她怎么在为他开脱?
裙子紧邦邦地绷在身上,手使劲抬起,又因为被牵扯,半天没有碰到拉链。
看起来是前面女嘉宾遇上了相似的麻烦,工作人员才专程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怕把裙子扯坏也不敢真的让工作人员来帮忙,更不敢主动向孟谨礼寻求帮助,叶明宜只能自顾自扭头对着镜子努力。
几番下来,鬓边渗出了汗,她也仍旧没拉上拉链。
“叶老师,需要帮忙吗?”
踏着更衣室外工作人员的声音,她背后的头发被人用手轻柔地抚开了。
透过身旁的镜子,叶明宜看见孟谨礼匀称的手指稳稳握住了拉链,轻柔地抬着胳膊向上拉。
他的动作很稳,眉眼低垂,镜片反光遮掩了神情,薄唇微微抿着,看上去是专注做着手中的事。
属于他清冷的木调香再次萦绕向四周,从始至终,指尖都没有丝毫的逾越。
锻绸在身上滑过,擦着她的脊背,像是点燃了一串细微的电流,蜷成拳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
呼吸又乱了,病着的人,一举一动都是迟缓。
“不用了!”叶明宜应着外面,拉链也被彻底拉上。
不用了,到底是什么不用了,谁知道呢?
再看镜子,她不小心和孟谨礼四目相对。
男人眸底杂乱着疲惫与留恋,甚至是温柔,那些以往难以被窥视的情绪,此刻皆是清晰。
心猛然跳动。
或许她自以为了解的,从来都模糊不清。
算了,没必要深究。
“谢谢”堵在喉咙里,确实没有必要。
她在这里进退两难,都是因为他。
快速眨了眨眼睛回神,叶明宜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和毛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更衣室。
什么话也没有说,也说不了。
体面,大概是她小心拉开了更衣室帘子,发挥演员的专业素养,面不改色地看着等在外面的工作人员说:“谢谢你。”
再不知不觉地将人支开。
——
天色暗下,走过了已经亮起灯的长廊,再次看着闪着灯的摄像机,说说笑笑的男女嘉宾,叶明宜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平静呼吸,她又看见盛千颖抱着剩下的那条裙子,有几分憔悴地笑道:“你终于回来了。”
看上去,她是要去更衣室。
“嗯…”叶明宜望着盛千颖的背影,瞳孔微震。
孟谨礼他不会还在……
“怎么这么久啊!”程子坤关切地上前一步到她身边,咧开嘴,扬起了阳光的笑容。
——“程子坤,一个月睡的人,快赶上他的两个羽毛球队…”
孟谨礼的那一段话,就像是诅咒,在她看见话中人的一刹那,沉沉在耳畔低吟。
真是够了。
闪了闪眸,叶明宜甜甜笑着解释:“这衣服太难穿了!”
“是啊,她们几个都说不好穿。”程子坤点了点头,没看出异常,“不过你这一身真的很美。”
“谢谢。”
叶明宜微笑道谢,耳边又落下了一道声音:“你来的时候有看到谨礼吗?千千说他们是一起来的。”
顾望津望着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叶明宜冷静地弯唇。
她看见了,在更衣室里,说不准盛千颖去还能看见巴掌印没消完的他。
“没有。”
第55章 Chapter55他也会痛恨
不知道顾望津信了没有,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过多追问。
盛千颖的衣服换得很快,回来的时候脸色正常,兴致依旧不高,看上去是没有在更衣室撞见孟谨礼。
后面的从彩排到正式舞台开始,叶明宜都没有再看见孟谨礼,而盛千颖是和Elodie老师一起完成的表演。
一切结束后,两位老师慷慨地进行了最终打分,和挑选衣服的结果大差不差,唯一不同的是,因为盛千颖特地赶到现场和程子坤在表演中错了舞步,她的小组名次从倒数第二变成了倒数第一。
程子坤看起来非常内疚,她却不太在意这些。
最终的奖励被揭开,是后天匿名信环节的礼物经费,这次心动匿名信不仅可以送信,还能在信箱中送自己准备的礼物。
经费的额度根据最后打分的结果依次递减,因为垫底,她和程子坤每人拿到了20欧的经费。
对她来说,头疼的不是20欧能买什么礼物,而是她的礼物和信应该给谁。
一共四个男嘉宾,看上去每个都充满了雷。
还有更衣室的事,她应该和婧婧姐报备吗?
叶明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唯一一件能放松点的事,可能是今天不用收到“客厅见”的短信。
听工作人员说,孟谨礼烧迟迟没有退,节目组怕担责,把他送去了医院。
今晚,巴黎的夜空看不见一颗星星,远方那一点阑珊的灯火,轻而易举被浓郁的夜色吞噬。
手机提示音响,
显示着她有一条新的消息,发信人是——L。
先文字跳出在眼前的,是更衣室内的一幕幕,再回想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他没有的,我也有。”
自信到自负的一句话,
可是她不是19岁,没有那么多闲心去憧憬虚幻的童话。
他有的或者是没有的,都不是现在的她想要的。
心跳恢复了平静,叶明宜靠在床边戳开了信息。
L:【行程安排.xls】
L:【资金安排.xls】
只有两个表格链接,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点开
里面,每一个她做好的表格都被填满了。就像她歪歪扭扭画了一个背景,出乎意料地被人大刀阔斧地完善了所有细节。
不管是每天的行程,还是行程的开销,甚至精细到了当地的餐馆菜品,出行的交通选择……全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孟谨礼不是在发烧吗?
这些…应该不是他本人做的吧?
对面男人好似专门卡了让她查看的时间,恰时发了一条新信息来。
L:【我下午把这些都做好了,你看一看。】
意简言骇,妥妥公事公办的上司口吻。
下午?
他烧是不是还没退?不好好休息就做这些?
他真是……
叶明宜犹豫了一会儿,重新点开了那几个表格,她觉得自己还是要仔细看一遍。
虽然想着以孟谨礼的性子,能发来给她看的,一般都是他认为最好的,但…她不太想相信一个发烧的人。
尤其是…
——“你就当现在的我,烧糊涂了吧。”
几分清醒?几分糊涂?
病里的人是会比寻常脆弱一点……
酒话尚不会被当真,更何况,是发烧中的胡话。
对吧?
MY:【好。】
就在她发过消息的那一刹那,对面仿佛又算准了时间,极快地发来了一句话。
L:【医院的消毒水味很重,从来没有住过院,好不习惯。】
黑色的一行字,偏偏能被人品出一丝,来自那方,总高高在上着的男人的示弱。
从来没有住过院…
回忆过去的5年,搜刮了所有回忆,的确很难找到有关孟谨礼身体不舒服的记忆。
为数不多的,还是她抓挠了他的背。
他常年健身,因为喜欢甜食,所以很注重血糖的问题,他也有最顶级的营养师和家庭医生,定期关注他的情况。
他金贵的身份,从个人私事到身体健康,总有人会比他更在意。
短暂的时间里,他一副没想让她为难怎么回复的模样,撤回重发。
L:【嗯,你也早点休息。】
目睹了全过程,
叶明宜的指尖犹豫地停留在屏幕,她是清醒的,反而也学着装糊涂。
MY:【好。】
摁黑屏幕,她不再看,脑子却有很多东西,像拼图,一块儿一块儿在拼合。
晚上见的时候,或者说,是没有撞见她和顾望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平时身体素质那么好,怎么,发烧了?
有一个很荒唐的念头从心底冒出,然后在脑子里愈演愈烈……
心跳得很快,
这几次,她的预感总是真实的,
但是,
孟谨礼不会那么疯吧?拿自己身体赌?
他也三十了,身体不能和几年前比,更何况人也不是铁做的
所以……
不会吧。
——
同一夜空下,皮提耶—萨尔佩特里尔医院。
一身病号服的男人,神色恹恹地盯着挂瓶,反反复复看着没有再更新的消息界面。
论语:“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他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应该留一点时间和空间,让她静一静。
静一静。
呼吸平缓了几秒,又急促了起来,身体很热,不知道是不是刚退下的烧又起了。
手指只能死死地捏着手机,看着那几句冷淡的回音。
顺着屏幕上滑,直到上滑到许久许久以前,
在备份里的那些聊天,
久到了三四年前。
……
MY:【好累好累!下戏看见了月亮,特别美,一下子原谅了所有!你看!】
L:【看见了,好好休息。】
MY:【今天剧组的盒饭好难吃啊!订的哪一家,避雷了!这个红烧狮子头,没有你做的一半好吃~好想吃呀!】
L:【明天,盒饭不会是这些。】
……
一直都知道吧,
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因为不希望太麻烦,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他没有正面回应过。
他以为是不在意的,直到发现自己保存了那张月亮的图,直到再见面,真的做了她想吃的红烧狮子头……
纠结真心也没有必要了,
因为她本可以一直发下去,甚至是装下去,
最后他们的聊天还是成了……
L:【万锐华兴,我今晚十一点来。】
MY:【好。】
L:【今晚10点,碧云湾。】
MY:【好。】
和现在,像到了极致的对话。
是这熟悉的回答触碰到了神经,所以发现了端倪吗?
不是,
是因为他的自信,对现状维系的自信,错以为这些从不在他的心上。
克制两个字,写起来很简单,做起来,至少在曾经的他看来是简单的。
但现在,在面对她的时候,再简单,也会功亏一篑。
胶管内有血回流,刺痛感传来,他的意识才清醒了几分。
慢慢地,他点开相册,找到了最新的照片。
眸光渐渐变得柔和,冷沉的气场也逐渐敛起。
照片中只有一个人——女人穿着红色的舞裙,舞步翩然,裙摆如燃烧中的火焰,灯光照着她白皙胜雪的肌肤,宝石的头冠反射着耀眼的光华,体态婀娜生姿,明艳不可攀。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本催促他去医院,可他却坚持留下了,在台下,作为观众,看完了这一场演出。
从前的那些年,他经常坐在台下看他,最好的位置,最好的视角和离她最近的距离。
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站在人群中,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努力地举起胳膊,半天才能捕捉到这一张侧影。
他一直都很清醒,
无论是昨晚任由冷水从头淋到脚,还是站在门后暗中听完了所有的对话,先一步进到更衣室内,
他都是清醒的。
目光越过手机屏幕,长久地停留在枕边的那小小的口红管上。
心火烧得越来越旺,
原来,他也会痛恨,痛恨所有在舞台上,光明正大牵她手的男人。
那天,她在甜品店拍下的照片,会删吗?
还是会和他一样,在夜阑人静的时候翻出来,然后……
看着吊瓶,他没有叫护士。
——
后面的录制,孟谨礼一直没有出现,但是节目不会因为某个嘉宾而停止录制。
象征性的,在礼物环节里他们集体买了一束花,以顾望津为代表将花送去了医院。
叶明宜也没有再和他联系,也不确定他这样,后面瑞士站还会不会和他们一起去。
如果他又清醒了,不知道会不会反悔自己当时的行为,
他出尔反尔,也不是第一次,这正好是个退出节目的契机,
他,也不缺违约费。
法国站的最后一天,作为飞行嘉宾的盛千颖在提前送出了心动匿名信和礼物之后,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
经过七天的相处,彼此之间即使没有特别熟悉,但分开的时候,叶明宜心中,多少有些怅然的情绪。
不知道是对于她,还是对于巴黎的结束,或者是其他……
也很好,她已经熬完七天了!
“好了,别这么凝重,我还期待着你后面返场呢,信和礼物都送了吧?等待明天晚上的结果!”陶灵重重地拥抱了盛千颖,对着她玩笑道。
“是啊,还去照顾了呢!他也就和你最熟悉,信肯定给你!”程子坤大咧咧在后面附和。
盛千颖闻言却抿了抿唇,再不像之前那样露出羞涩的神情,反而是苦笑耸肩:“好了,知道你们舍不得,最好不是希望我回来再当导游!不过要让你们失望了,他不会给我的。”
话里话外的“他”大家都没有明说,但是心
照不宣。
叶明宜站在人群中听着,眸光微微闪了闪,神情却没有一点异样。
陶灵:“啊?怎么这么笃定?”
程子坤:“别消极!我就一直相信,只要我努力,一定…”
“那天,他拒绝我了。”盛千颖淡然地开口,语调轻松,“拒绝我的理由是…”
叶明宜呼吸轻了几分。
第56章 Chapter56“还你一支。”……
“他说…”
盛千颖顿住了,她记得那天,
在她端着备好的早餐,上楼轻敲门之后,第一时间,男人并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门问:“是谁?”
微哑清润的嗓音,隐隐夹杂着几分被打扰后不悦的冷意。
“是我,你身体不舒服,我为你准备了早餐。”她是这样小心羞涩地回答的。
“稍等。”
男人的嗓音磁性礼貌,哪怕隔着门也能轻易让她脸红心跳。
过了几分钟,穿着黑色居家服的孟谨礼打开了门,镜片后的瑞凤眸懒懒半敛,唇边噙着薄薄笑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