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团子说九方彣喜欢方形的灯笼，祁欢随手在菜单上画了个六角宫灯，递到小团子面前，“你妈妈喜欢的是这种宫灯吗？”
“嗯。”司凉点了点头，“欢欢不是在写菜谱吗？为什么突然画灯？”
“谁说宫灯不能是菜了？”祁欢亲昵地刮了下小团子的鼻尖儿，“今天就做盏宫灯给你尝尝。”
“真的？”司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模样可可爱爱。
“24K纯真。”祁欢下笔将那盏灯的图案勾勒得更为细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三个月前。”小团子毫不敷衍地回答。
“你啊，真‘记仇’。”祁欢叹了口气，对着草图琢磨起制作宫灯的选材和用料。
要做宫灯，最重要的部分就是灯罩，灯纱部分要透光，灯架部分要考虑造型，最简单可实现的方法就是用糖浆和巧克力，这两样东西融化后又都很适合雕花和塑形，可以做出复杂的造型和玲珑剔透的效果，成品外形必定很令人惊艳，但不够，还需要考虑这道甜品的味道。
“欢欢，你不要光想着妈妈，也想想我，我要吃肉！”小团子见他列了一堆都是鱼虾，着急地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知道，知道，肯定不能亏待我们团团。”祁欢暂时放弃宫灯甜点，麻利的又往菜单上加了剔缕鸡、八宝葫芦鸭、蟹粉狮子头。
“东坡肉！”小团子忍不住点菜，这道菜他心心念念想好久了，家里的厨师根本做不出欢欢做的那种口感和味道。
“好好好，东坡肉。”祁欢边应声边加了上去，“还想吃什么？”
“笃、笃、笃。”
没等司凉答话，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祁欢有些心里‘突’地一跳，废星这帮人平日敲门都‘砰、砰、砰’中气十足的，除了第五远，几乎没有人能敲出这种温和矜持礼貌克制的声音。
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门外的人不是第五远。
他迟疑了下，下意识地就有点不太敢过去。
他没动，司凉却直接奔向门口，祁欢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小团子垫着脚尖儿握着门把手打开门，看到外面的人影就扑了上去，粘粘糯糯地喊了声，“妈妈~”
“九方夫人。”祁欢小声喊了一句，胸腔内心跳急促恍若擂鼓，手脚局促地不知道该怎么摆，莫名有种被别人家长找上门的心虚。
九方彣牵住司凉的手，对着祁欢嫣然一笑，“可以请我进去坐坐吗？”
“当然，您请进。”祁欢连忙侧身往后让了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九方彣头上唯一的那根单头珍珠簪。司凉说能变成家法鞭子的，就是这根簪子吧？
第106章 爱莫能助
“团团乖，去找段叔叔玩会儿。”九方彣把小团子往门外站着的护卫队那边推了推。
司凉边走边悄悄回头看了眼祁欢，碧色的眸子里带着点担忧。
别走啊，待会儿你妈要是抽鞭子出来，你得帮我拦着点，祁欢朝他使眼色。
我拦不住，小团子可怜巴巴地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被九方夫人的护卫队队长牵出去，关在了门外。
祁欢：……
长沙发上有些淩乱，几个靠垫横七竖八地丢在座位上，还有一个刚才被祁欢带到了地上。
茶几上随意摊满了九格的零食盒、水杯、果壳盆以及列菜单的纸笔。
“您请坐。”祁欢眼疾手快地捡起垫子丢回沙发角落，把九方彣让到长沙发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九方彣假装没看到他的小动作，拎起裙摆优雅入座。
祁欢又拿了盒新的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到九方彣面前，又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
九方彣温婉颌首致谢，“别忙了，坐吧，咱们聊几句。”
正题来了。祁欢心里莫名一紧，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第一眼瞧见我还以为你们在喝擂茶。”九方彣见他实在拘谨，就对着面前的零食盒打趣了句，缓和气氛。
“不是，就是随便做的几样零食茶点，您要是喜欢喝擂茶…”提起吃喝，祁欢就放松了些，知道她指的是零食盒很像擂茶的‘摆碟’，顿了顿又弹跳起身，“您等一下，我拿个过来，马上给您做一份。”
他速度太快，没等九方彣拒绝就旋风式地一溜烟冲出了门。
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九方彣无奈地对着半开的房门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祁欢就端了一托盘东西回来，除了装着各色擂茶原料的小碟，还有牙钵和一个烧开水的红泥小炉。
东西大多都是从破刃那边借的，他喜欢喝擂茶，有时下午会拽着祁欢喝几杯。
祁欢还顺手给他贡献过一个堪称史上名字最长的茶，【芝麻盐笋栗丝瓜仁核桃仁夹春不老海青拿天鹅木樨玫瑰泼卤六安雀舌芽茶】，或者叫茶方，因为所有的原料都在这个名字上。这道茶，就是潘金莲用来迷倒老饕西门庆的秘密武器。
别说在星际时代，当初在地球的时候祁欢想复原这道茶，也没完全没搞清楚‘春不老’和‘海青拿天鹅’具体指什么，翻遍各种数据，也只能模糊猜测‘春不老’是类似雪里蕻的咸菜，‘海青’可能是橄榄，‘天鹅’可能是银杏，也就是白果。
他把这个茶方丢给破刃的时候，只说是无意间听人提过，自己也没完全参透里面有些原料是什么，然后提供了一堆‘猜测’，让破刃自己后续慢慢再研究。没想到破刃还真的兴致勃勃的研究了起来，每想到一种可能的食材就会试验然后拿来跟祁欢讨论。
这会儿祁欢准备给九方彣做的，就是他们这两天不断研究精进的最新版配方。
“您稍等，马上就好。”祁欢熟练地把托盘里的东西一一摆在客厅那张大桌上。
“那就麻烦了。”九方彣倒真的挺喜欢喝擂茶，这会儿见祁欢都准备停当，不好扫兴，便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
祁欢先在牙钵中放了青信绿芽茶做底，用开水浸软，又放入去皮炒熟的芝麻，迅速用擂槌和茶叶一起研磨。
其实用料理机打起来更方便，但手工擂出来的风味更为细腻，这又是给九方彣做，祁欢为表诚意，自然是不怕麻烦的。
他现在体质和体力飞涨，手上力气大，研磨的速度虽然跟料理机比不了，却也不慢，两三分钟就擂好了。如果在宋代点茶，这会儿再分几次冲水点拂搅开就基本算完工了。
祁欢知道自己手法算不上专业，打算在味道上精益求精，便又在里面加了栗子、松仁、盐笋干、核桃仁、春果仁、藤丝、薄荷、翠果、银果、桂花和玫瑰酱，再次擂了起来。
擂槌在牙钵鼓起的纹路上迅速碾过，发出轻快而规律的响动，果仁和花酱的味道弥漫开来，祁欢惴惴不安的心情也在熟悉的食材香气中逐渐放松下来。
九方彣看着托盘里挤满的配料碟，闻着渐渐浓郁的香气，眼里的期待也越来越多。
“好了。”祁欢手腕甩动，握着擂槌在牙钵里做了个帅气的神龙摆尾收势，拎起旁边的水壶将微微冒泡的开水分次注入茶泥里，搅拌均匀，然后分到了前面准备好的两个茶盏里。
“您请。”祁欢恭敬地将其中一杯递到九方彣手边。
入口是甜蜜的花香，将人带入百花深处，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随后是各色坚果和辅料醇厚绵密的滋味，层次丰富迷人，偶尔闪过丝薄荷的清凉，仿若清风过齿，滑润的茶汤入喉，涌上青信的茶香，将浓厚收于淡雅，回味清澈甘冽。
饶是九方彣做足了心里准备，却依旧被这口滋味惊艳了，忍不住赞叹，“你做的擂茶，堪称一绝。”
“夫人过誉了。”祁欢见她喜欢，心下又放松了不少。
“今天早晨……”九方彣刚说了四个字，祁欢就心虚地垂下了眼皮。
我有这么可怕吗？九方彣点到为止的停住话头，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今天第二次怀疑自己。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对阿寒是什么想法？” 九方彣轻呷了一口茶，下颌勾出优雅的弧度。
想法？这个词有点宽泛，祁欢不知道早上九方彧是怎么解释的，只能捏着茶盏含糊地道，“挺好的。”
“好到什么程度？”
祁欢噎了噎，这让人怎么说啊？
“本来这种事情没有我过多插手的余地，但现在除了团团，我只剩这一个血脉相连的弟弟，很多时候难免会过于担心，所以贸然来找你，请原谅我的唐突。”九方彣抱歉地朝祁欢垂首施礼。
“没，不会，您别这么说。”祁欢听得云里雾里，愈发弄不清楚九方彣的来意。
“阿寒这个孩子心思重，又骄傲，遇事向来喜欢自己解决，报喜不报忧，” 九方彣轻轻放下手上的茶盏，一双美目看向祁欢，“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应该也喜欢他，但我很担心有些事他没跟你说清楚。”
听到‘他很喜欢你’那几个字的时候，祁欢心跳默默漏了一拍，听完最后一句，他脑子里莫名闪过很多影视剧里的狗血剧情，什么事情没说清楚，该不会他在九重星域还有个娃娃亲或者纠缠不清的青梅竹马什么的吧？
“九方夫人，我这个人平时只喜欢琢磨些吃的，有些事情上面比较笨，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那我就直接点，”九方彣苦笑了下，“阿寒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准确来说是非常不好，根据医疗组那边最新的检查报告，甚至可能活不过半年，你有这个心理预期吗？”
祁欢怔了怔，没想到九方彣想说的居然是这件事。
“他严禁医疗组的人跟所有人透露这件事，我能理解他是不想大家为他担心。但是，如果你们两个……”九方彣顿了顿，“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要知道这件事。”
祁欢觉得九方彣可能误会了他和九方彧之间的‘进度’，但透过九方彣这段话和第五远之前听到的那些，他忽然完全明白九方彧之前不肯明确开口的原因了，星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所以不想确认下这段关系，以免未来会拖累他。
见祁欢愣怔着没出声，九方彣以为他是乍然知道这件事有些接受不了，叹了口气道，“幸好现在知道也还不算晚，还有选择的机会。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真想分开也不用顾虑阿寒那边，到时候我会尽力安抚他的……”
“不，我知道。我还知道我的精神力特殊属性对他的病情可能会很有帮助，如果进行结合梳理，有两到三成的机会可以治愈他。”祁欢怕九方彣越想越偏，急忙解释。九方彣的消息来源不用想，肯定是医疗组那边，那自己精神力的特殊性她肯定也知道，不用隐瞒什么。
“他告诉你的？”九方彣露出吃惊的神色。
祁欢摇摇头，隐去了第五远的部分，“是我无意中知道的。”
“那你知道这种治疗方式有七成的概率会对你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么？”九方彣面色凝重地道，“一旦失败，就会毁了你以后作为向导的路。”
身为姐姐，她非常希望九方彧是祁欢的第一选择，可以顺利进行结合梳理。但身为向导，她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天赋无限的顶级向导就这样被毁掉，所以她来找祁欢，以退为进的做了个试探，打算把选择权交给他自己。
她甚至也想好了备用方案，如果祁欢担心其中的反噬危险，就由他来提供协助，具体梳理操作的部分由同样是A级精神力的她来做，她愿意承担反噬的风险赔掉自己的一切来救弟弟，只要他活着。
“反过来看不就是还有三成成功的机会吗？比他治愈的概率还高一点。”祁欢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乐观地道，“再说了，我未来的生活重心本来也没打算放到向导这边，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做个快乐的厨师，赚很多钱。”顺便再捞个帅哥老公就更好了。
“你让我有点无话可说了。”九方彣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她万万没想到，向导的前途什么的，根本不在祁欢的考虑范围，九方彧不是他的第一选择，而是唯一选择。这个运气不好的臭小子，总算在最后运气好了一回，遇到了个非常不错的人。
“您放心吧，我已经试过自己的梳理技术了，操作上没问题，就是没实际经验，可能需要从浅层梳理开始，一步步慢慢来。”祁欢补充道。
“那正好，我这次过来还带了个顶级梳理舱，到时候在新基地那边找个环境能量浓度合适的位置安装激活，梳理效果也能事半功倍……”
九方彣还没说完，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九方彧大步走了进来。
九方彧看看屋内的两人，见祁欢表情里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难受和尴尬，略微放下心来，“姐，你把我诓走，就是为了单独来找欢欢？”
他几步跨到两人近前，保护姿态十足地站在祁欢前面。
九方彣半点没有被人拆穿的尴尬，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没礼貌，我们都是向导，单独聊聊怎么了？”
“姐，他这个人简单得很，你不用……”
“行了行了，不聊了可以吧？” 九方彣打断他的话，冷脸站起身，“在星舰上摺腾了两天，都没休息好，我得去睡个觉补补。”
“欢欢，你的茶很好喝，下次有机会也尝尝我的手艺。”转向祁欢的时候，九方彣脸上又带上了温柔的笑意。
“好。”祁欢忙不叠地点头。
等九方彣离开，九方彧立刻看向祁欢，“我姐没让你为难吧？”
“没有，”祁欢摇头，“她挺好的，待人又和气又真诚。”
如果没有第五远那里的‘意外’，他应该今天才会从九方彣这边得知九方彧的真实病况。他很感激九方彣愿意告诉自己实情，让自己有选择的机会，而不是没心没肺的被瞒到最后。
“你刚才对你姐姐真的有点没礼貌。”祁欢补充。
九方彧噎了噎，轻叹口气，“那回头我找个机会跟她道歉。”
“今晚就可以。”祁欢得意地走到茶几边，拎起那张已经写了大半的菜单，“我跟团团打听了你姐姐的喜好，到时候肯定让她吃得开心。”
祁欢眼里明媚的笑意在阳光里晃得九方彧有瞬间的失神，“谢谢。”
“就一个‘谢谢’也太没诚意了吧，扣个红包啊！”
九方彧轻轻颌首，眼底也跟着浮起笑意，“好。”
“哎呀，糟了，忘了跟你姐说司凉小金库的事情，刚才应该把那个投资合同给她的。”提起红包，祁欢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就跟你说了，她不会在意那个的。”不但不会在意，恐怕还会砸更多的钱过来，给祁欢当零花钱。
九方彣和司凉的接风宴，破斩夫妇、凶兽小队、第五围、第五远、店主和阿峦前辈、2号4号等熟人都列席在位，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九方彧的结拜兄弟──姚幺。
祁欢和破刃自然也有位置，只是他们先前半席的时间得在后厨忙活，弄完了最后一道菜才能入席来吃。
第一道菜太史玻璃虾就让众人拍案叫绝。
颜色洁白，形色俏丽，宛若一片琉璃凝脂成花。入口带着点焦脆的香气，火腿的脂香、松茸的菌香、虾籽的咸鲜合力衬出虾肉的甘美，鲜味恍若浓墨落纸，一层层在舌尖洇开，流连不去。
更让人惊奇的是虾肉的口感。
以往菜色里的虾肉，大多追求口感软嫩弹牙，这道菜却鲜脆紧致，外嫩内软，中心处柔软滑润得就像半熟的溏心，给予唇齿无尽的温柔和缠绵，满足至极。
天风阁后厨，祁欢和破刃正在有条不紊的准备其它菜色。
祁欢手法熟练地剖开断藤，透明的粘液便顺着剖开的切面流淌出来。
他正要习惯性地将那些粘液冲洗掉，莫名心思一动，拿起那半根藤条凑在鼻端闻了闻，又摸出检测仪对着案板上遗留的粘液扫了下，数值瞬间飙到了SS级。
祁欢疑惑地皱眉，把藤上的粘液刮到一个小碗里，冲洗干净，又用检测仪测了下剩下的藤枝部分，显示屏上显示了一个S级。
粘液为什么会比藤枝的能量更高，他心头忽地一跳，想到了一个可能，立刻擦干净手给九方彧发了条消息，【你说兽核有没有可能不是固态或者宝石样的？】
第107章 我是这个意思
“姐，对不起，上午是我不对。”九方彧双手握杯，轻轻撞了下九方彣的杯子，恭恭敬敬地给自家姐姐赔礼道歉。
“算啦，你也不算完全猜错，我当时确实有试探他的意思。”九方彣美目微动，睨了他一眼，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将事情轻轻揭过。在她面前，他永远可以任性犯错发孩子脾气，她也可以随时在生气的时候抽出家法揍人，彼此包容和放纵，是他们身为家人的相处之道。
“姐，你尝尝这个珍珠鱼丸。”九方彧卸去星主的威严，乖顺地给自家姐姐布菜，“欢欢听说你喜欢吃鱼和虾，挖空心思琢磨了半天的菜单。”
碗内鱼丸个个圆润如珠，半裹在碧绿浓酽的汤汁里，白云绿水般相映成趣，碗边金黄的鱼骨昂首摆尾，倒影入碗，恍若游龙穿云，活泼灵动。
九方彧按照祁欢先前的叮嘱，将鱼骨拿下来，用配制的小钵研磨成粉，洒了一点在鱼丸上，浮翠流金，赏心悦目。
细腻的鱼肉柔韧清甜，撞上鲜嫩的野菜迸发出更上一层楼的凛冽鲜甜，鱼骨的酥香在齿间穿梭游动，滋味间锦上添花。
九方彣放下勺子，轻轻摇头感叹，“自打嫁给你姐夫，大大小小我也算是参加过数百场晚宴，吃过百十位星厨的手艺，却从来没有人能做出这两道菜的滋味。”
“欢欢天下第一厉害！”司凉边说边满足地舀了一勺鱼丸入口，毫不犹豫的把祁欢排到了自己的星厨排行榜第一名。
“对，天下第一。”九方彣宠溺的附和儿子。
“欢欢还说要给妈妈做盏宫灯吃呢。”小团子边吃边爆料。
“做盏宫灯？”九方彣有些惊讶，随即又有些瞭然，估计是用青瓜萝卜之类的东西雕花吧，她以前也见过有些星厨做的看菜，用蔬果雕琢出亭台轩榭的模样，色艳形正，精巧别致。
就在这时，九方彧的个人终端震了一下，跳出祁欢的消息。
看到内容，九方彧沉思了片刻，【的确有这种可能性。暗兽跟普通石兽的存在形态本来就不同，兽核形态跟我们的既往概念不同也不奇怪，我们这些天一直找不到那株食魂暗藤的兽核，很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会不会是藤蔓中间的那些粘液？刚才我用裘染帮忙升级过的评测仪测了一下，粘液的能量级别居然比藤蔓本身高了一级。】
【我跟裘染说一下，晚宴过后就按这个思路研究下】
九方彧把席间的裘染招呼过来，低声跟他讲了下祁欢的猜测，裘染兴奋得眸色一亮，“我这就去安排。”
“不用，吃完饭再说。”
“什么事情这么急？”九方彣见裘染一脸喜色的回去，也有些好奇。
九方彧轻吁口气，“算是个好消息，欢欢找到了一点食魂暗藤兽核的眉目。”
“真的假的？”双S级的兽核对九方彧的病情可能很有帮助，九方彣闻言也喜上眉梢，“这孩子越看越像你的福星。”
“嗯，他就是我的福星。”
“啧 ~酸死了。”九方彣嫌弃地看了眼自家弟弟，肉麻。
剔缕鸡雪色玉缕，丝丝入味，东坡肉裹着琥珀色的酱汁，脂香丰润，软糯濡舌，蟹粉狮子头浓鲜淡味，松软滑嫩……一道道菜色上桌，众人吃得津津有味，尤其那盏芙蓉海底松，海蜇清润爽脆，蛋清芙蓉细腻柔滑，刚柔互济，汤底初入口只觉鲜香淡雅，滋味却越品越丰富醇厚，各色汤料的味道如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般涌出，让人应接不暇。
众人吃得意犹未尽之时，祁欢和破刃已经带人端着最后一道甜点走进天风阁。
“金玉琉璃灯。”祁欢拿着托盘，将里面的几碟甜点一一端给了九方彣、九方彧、司凉等人。
那是盏小巧的双层宝塔飞檐的六角宫灯，只有五六公分高，飞檐和六角状的灯骨都是白巧克力细铸拼接而成，瓦当梁纹都清晰可见，上面还细刷了一层金珠粉，金光璀璨，华色流离，水晶样的灯片带着不规则的梅花裂纹，冰清玉润，透出里面跃动的火光。
这居然是一盏真的能点亮的宫灯！众人各自看着自己面前的迷你宫灯，啧啧称奇。
塔顶还缀着条刷金粉的白巧克力锁链，另一端勾着根同样抹了金珠粉的提杆。
司凉好奇地捏着那根提杆轻轻一拎，整个灯罩居然被拎了起来，露出底下白色蛋糕‘砌’成的底座，蛋糕中间用巧克力做了个小小的油盏，里面充作灯油燃着红蓝色火焰的是一汪烈酒。
整个甜点玲珑剔透，精巧绝伦，让人叹为观止。
更为难得的是，酒尽火灭，热酒也带着融化的巧克力一同浸入底下的蛋糕，甜馥的酒香和微热的巧克力流心给蛋糕带来另一种绝妙风味，熏人欲醉。
“太好吃了。”姚幺忍不住拍案叫绝。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第五远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是最好看的。”
“我根本就舍不得吃。”温凉也看着蛋糕感叹。
席间众人纷纷感慨，吃得赞不绝口。
多年以后，与席众人提起这道甜点依旧津津乐道，所有的滋味都在舌尖星云塌缩般的凝聚为极致的甜蜜，永恒地留在记忆里。
九方彣品尝着那盏在造型和口味上都极尽巧思的宫灯，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小小的感动，身为一流向导，司家现任当家主母，平日里她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带着各种目的靠近、讨好和奉承，遮遮掩掩费尽心机，这种玲珑又直白的心思反而莫名讨人喜欢。
也难怪儿子跟他住了几天，回去就整日将人挂在嘴边，弟弟跟人相处了两个月，就处处宠着护着，换做她自己先认识这孩子，可能也一样，这孩子对人的用心和体贴，坦率到倾尽全力的方式，简直让人难以抗拒。
当天晚上，姚幺的私人星舰到达七号废星。
他不能在废星停留太久，该处理的事情也基本都处理好了，便携同那些没搭私人星舰过来结拜兄弟们去了星舰场，打算顺路将众人一一送回自己所在的星域。
姚少爷跟这些兄弟的购买力强到可怕，愣是把星舰场那几家卖废星纪念品的商店直接买到没货关店了。
“真不会做生意，明知道少爷要来，还不多备点货。”姚幺买得意犹未尽，对着前来送行的九方彧明目张胆的吐槽。
旁边的第五远藉着摸鼻子的动作掩饰住了嘴角的笑意，九方彧吃瘪的时候可真是太少见了。
“现在大部分东西都是手工制品，各基地人手就那么多，数量有限，你就多担待吧。”九方彧把手上拎的食盒塞给他。
“什么？”姚幺看着怀里的盒子有些发懵。
“欢欢做的点心，让你在星舰上解闷吃的，第一层的金玉蛋黄酥和第二层的达克瓦兹是给你的，最底下的神兽酥是按照你家锣锣的模样专门特制的，给锣锣。”
锣锣模样的？姚幺好奇地地打开看了一下，只见是三只圆滚滚胖墩墩的白毛松鼠，漂亮的毛茸茸的尾巴卷成了S状，头戴金玉冠，身穿织锦袄，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正是锣锣最初露面时的模样，灵巧生动，惟妙惟肖。
“后悔了，不应该跟你结拜，应该跟欢欢结拜。”姚幺感动地捧着那个食盒感叹。
“晚了，没机会了。”九方彧一脸冷酷地打破他的幻想，“你以后的结拜之路已经被堵死了，跟谁都不行。”
“哎，完了，我会不会生平第一次做了个赔本生意啊？”姚幺皱了皱眉，一副后悔又苦恼的模样。
“有八成可能是。”九方彧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光是那个矿少爷就赚大发了。”姚幺反驳。废星这边的宝石工厂是他个人投资，是他跟九方彧的私人生意，未来的利润也都是他一个人的，跟姚家完全无关。
“一路顺风。”九方彧眉峰轻佻，不置可否。
“一路顺风。”第五远也跟着挥了挥手。
“你们两就不能演一演兄弟情深什么的吗？”姚幺嫌弃脸。
九方彧和第五远同步耸了耸肩，演不了一点。
姚幺对着九方彧磨牙，“尤其是你，我回姚家可是要去‘战斗’的，我赢了，未来你就多了个强力盟友，我输了，以后宝石加工厂的那些投资就没人跟你要帐了，怎么样你都不亏。”
“那你还是赢吧。”九方彧右手握拳，将拳面朝向姚幺。
“这还差不多，”姚幺单手抱住食盒，握拳跟他轻轻撞了一下拳面，“听你说句好话可真不容易。”
第五远有样学样，也跟他撞了撞拳头。
“主要是我不习惯欠账，而且如果欠你的帐，以你的性格，恐怕做鬼也不会放过我。”九方彧凉凉地补充了句。
“臭哥哥，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要提高合同上的分成比例！”姚幺愤愤踹了九方彧小腿一脚，转过身唇角却默默带上了笑意，抱着食盒脚步轻快地踏上了星舰的步梯。
两旁列队而立的护卫队，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
九方彧已经答应了祁欢配合他进行梳理治疗，放置搭建九方彣带来的那个顶级医疗舱就变成了刻不容缓的事情。
为此，众人专门开小星舰去了一次新基地。
工地上一派繁忙的景象，到处都是大型机械和各种奇形怪状的机器人，往来反覆。
除了一些先前在3号基地见过的熟面孔，祁欢也看到了游民基地的许多人，红林正在操作一台类似挖土机大型器械，孩子们大多都在修护场忙碌跑动，他们负责用风力冲洗机械上的尘土以及帮忙清理一些精密器械缝隙里的砂砾，避免它们被卡坏。
孩子们仍然还很瘦，但明显健康了不少，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自从得到祁欢那个暗兽兽核形态可能完全不同的意见，裘染跟医疗组就针对祁欢提供的那些SS级藤蔓展开了紧锣密鼓的研究，也确实发现了以往的一些惯性思维带来的偏离操作和失误。
比如姜显当初採样测试，都习惯性的将採样针插入藤蔓的中心点，其实基本测的都是粘液区的能量值，而藤蔓作为食材做熟后，粘液已经被清洗去除了，採样时测到的就是藤丝和藤块的能量值。祁欢那晚用SS级藤蔓做出的菜色前后没有能量级别差别，就来源于这种失误。
为了纠正偏离的方向和以往的数据问题，尽可能的争取回时间，裘染跟医疗组的成员这两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长在了研究区，就连选医疗舱的地址，也只是在到达新基地上空后才抽空来到了控制舱，配合著能量扫描图和新基地规划图圈出了几处自己的建议地点，又匆匆跑了回去。
九方彧审视着那几处地点和周围未来规划的基地功能区块，跟九方彣商量讨论起来。
九方彣本身就是高级向导，当初在九方家就帮忙家里的医疗事业，嫁到司家之后，更是掌管主导了大部分跟精神力相关的研究，对各种仪器参数指标原理特性都瞭若指掌，谈起来滔滔不绝。
祁欢跟司凉围在旁边听，他不太懂那些参数的问题，但考虑到以后这个医疗舱今后一段时间内的主要用户就是他跟九方彧，觉得自己也应该多了解一些技术层面的东西。奈何这玩意真的比数学还催眠，他很努力的旁听，但听着听着就开始蚊香眼，跟身边的司凉一起犯困。
“欢欢，你要不要顺便选一下以后人间食肆的地址？”祁欢正眼皮打架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九方彧喊他的名字。
“不用吧。”彷佛上课睡觉被逮个正着，祁欢有些心虚，立刻睁大眼睛飞快的答话。人间食肆就是个餐馆，以后他住哪里就放在哪里就行了，没必要这么郑重其事的提前早规划。
“你没什么要求和想法吗？”九方彧追问。
“面积够大，窗明几净，干净卫生，功能区分割明确，还有最重要的，要结实！要能耐得住哨兵打架，还有宠物的物理攻击。”祁欢随口列了几条，说着说着就认真了起来，对于最后那条着重强调。时至今日，他还能想起当初那只紫兔子一口咬掉食肆屋檐的凶残画面。
“那就不是地址问题，而是材料问题了，估计得用星舰用的材料才行。”
“那欢欢不如直接在星舰上开餐馆吧，不但结实，还方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司凉异想天开的插话。
九方彧：……
“移动餐厅，这个想法不错。”祁欢鼓励性又宠溺地摸了摸司凉的头，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指着小星舰眉飞色舞地规划起来，“这个半碟形前舱以后就安好桌椅做就餐区，那面弧度漂亮的舱窗采光度绝佳，坐在窗口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色，还防风沙和石兽，双梭状后舱做接待住宿的客房区，中舱则以‘工’字双隔门为界，前面是前厅接待，后面是后厨备餐区。在一个地方待腻了，随时换地方，以后咱们还可以开到其它星域去，做个在九大星域巡游的流动餐厅……”
“听起来确实不错，那这艘小星舰就送你了。”九方彣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祁欢噎了噎，“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就是口嗨，顺嘴瞎说，说着玩的。
九方彣微微一笑，“我是这个意思，以后这艘小星舰就送你开餐厅了。”
第108章 血脉压制
“哇，太好了。”司凉欢呼一声，跑过去抱住了九方彣的腿。
九方彣宠溺地摸了摸儿子的发顶，又看向祁欢，“见面这么久了，都没送你个正式的见面礼，本来就是我的失礼，今天正好，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但是这太贵重了，而且医疗组的很多内核机器都在这边，出行也需要……”祁欢有些无措，七零八碎的枚举着很多不合适的理由，不明白怎么随口一个玩笑就突然变成了真的。
“医疗组那边你放心，他们可以搬到我那艘星舰上去，那边的主脑正好刚升级过，性能上更适合帮助他们的研究。” 九方彣在短短半分钟内就已经考虑好了各种问题的解决方案，完全没给他留拒绝地余地，“再想想还有哪些需求，我安排个人帮你跟进后面的改造。”
祁欢被堵得无话可说，求助性地看向九方彧，希望他能帮自己推辞一下。
九方彧却下颌轻动，点了点头，示意他收下。
“升级后我要做人间食肆的一号VIP。”司凉欢呼雀跃，高举起右手。
“那得看你表现，欢欢开的餐厅肯定慕者如云，你要乖乖听话，让欢欢、妈妈和舅舅都满意，才能拿到一号。”九方彣朝祁欢递了个让他配合的眼神。
接到信号的祁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正好差不多要到上搏击课的时间了，咱们正好去准备一下。来之前你可是答应我要乖乖按时在星网上课的。”
司凉只得乖乖点头。
“对了，”九方彣转头看向祁欢，“欢欢，麻烦你晚上也空出一个小时给我，我带你一起做一下精神力梳理的适应性仿真训练。”
祁欢忙不叠地点头。
九方彣的向导级别比温凉高，技术和经验也更为丰富，她愿意亲自指导祁欢，祁欢自然非常感激。事关九方彧的安全，在这点上她们两个的立场完全一致，都想仔细和谨慎些。
得到确认，九方彣面露满意之色，这才牵着司凉的手往练习室的方向走，小家夥恋恋不舍地看了祁欢跟九方彧一眼，跟着九方彣离开了。
控制舱安静下来，祁欢‘气愤’地瞪了九方彧一眼，小声抱怨，“你刚才怎么不帮我说一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啊。”
“其实也不算贵重。你之前救了她儿子，现在又要救她弟弟，算是救了两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人，一艘星舰在她眼里根本还不起这份情，要是再推辞下去，她该考虑在九重星域最繁华的商业区给你买处高级宅院做餐厅了。”九方彧熟知九方彣的性情，所以才建议祁欢收下。
祁欢噎了噎，明白了九方彧话里的明示，如果拒绝这艘小星舰，九方彣只会认为是他对这个礼物不满意，隔不了几天就会有一个更加贵重的‘惊喜’出现，相比较而言，收下小星舰才是‘明智’的做法。
“那不然回头你帮我说说，这个餐厅算我和九方夫人合夥开的，她出地方，我出技术，利润五五分账？”明白自己拒绝不了了，祁欢参照着先前那些商业模式提案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弱弱地提议。
觑着祁欢的表情，再想想他刚才面对九方彣时的模样，九方彧试探地问，“你怕我姐？”
“不是怕，是尊重。”祁欢屈指用指节蹭了蹭自己的喉结，明显底气不足。
“你不是说她对你很和气吗？”
“是很和气。”
“那你‘尊重’什么？”九方彧不解。
“你不懂，这是对姐姐这个阶层的天然敬畏。”祁欢望天，血脉压制，积习难改啊，当初他家里也有个强势又能干的姐姐，他从小就反驳抗拒不了一点。
九方彧：……
“不行，我得抓紧时间想想今天晚上的菜谱。”祁欢从储物袋里摸出纸笔，在旁边的悬浮桌前坐了下来。
本来就收了人家一艘小星舰的使用权，晚上还能得到九方彣的技术指导，祁欢心里充满感激。
但九方彣家境优渥，平日里养尊处优，几乎什么都不缺，他实在也没什么别的更好的感谢方式，只能卯着劲儿的按照司凉和九方彣喜欢的口味翻着花样做些新鲜菜色。
司凉喜欢吃肉，九方彣喜欢吃鱼虾，祁欢立刻就想到了一道被称为天下第一名菜的菜色，羊方藏鱼。传说这道菜诞生的时间比祁欢上辈子出生的时间早了四千多年，是有御厨之祖称号的彭祖创制的，甚至‘鲜’这个字，就来自于这道菜。
顾名思义，这道菜其实也是套菜的一种，需要把鱼肉放到羊肉里混合烹制，水陆食材碰撞，两者滋味交相融合，相辅相成，完美诠释出‘鲜’的味道。
这边没有羊肉，肉质和口感最接近的就是长面兽，祁欢也迅速圈定了食材。
提到羊肉，他又想到了另一道用羊肋骨烤制的菜肴──炙子骨头，口味香嫩细腻，司凉那个小家夥肯定爱吃。
“兽方藏鱼是什么？”九方彧凑过瞥了一眼，又是两道没听说过的新菜，也不知道祁欢脑子里到底装着多少道菜谱。
九方彧身上那种清新冷冽的金属味包裹过来，弄得祁欢心猿意马，脑子立刻卡住了。
“晚上吃了就知道了。”祁欢把星主往外推，他要是在旁边自己真的很难把精神集中到菜谱上，“你不是约了秘书官他们去查看基地的建造进度吗，再不去就迟到了。”
“那我去去就回。”
“慢点也没有关系。”
九方彧顿住脚步，狐疑地看回来。
“我的意思是说，地基什么的最重要，不用着急，好好检查，一定要保证质量。”祁欢赶紧找补了一下。
九方彧点点头，这才走了。
祁欢吁了口气，继续琢磨第三道菜，没过多久就写下了另一个名字，混套。
原本的混套主要原料是鸡蛋和鸡肉，首先需要在鸡蛋顶端开孔，分离出蛋黄和蛋清，然后取鸡肉去筋膜刮制成茸，用其余的鸡骨和鸡肉熬汤，汤茸混合过筛为鸡卤，将鸡卤与蛋清混合后重新灌入鸡蛋壳，最后在表面蒙纸上锅蒸熟，便能得到一枚洁白如玉，健康低脂，滋味极鲜的无黄蛋。
祁欢打算把其中的鸡卤换做鱼卤，贴近九方彣的口味，也让它的味道更为鲜嫩。
随后他又想起了《随园食单》中的另一样菜，芙蓉肉，主要食材是瘦肉、虾肉和猪油。
他以前复刻过这道菜给宿舍里的几位舍友品尝，制作的时候需要将虾肉和猪油切成丁，再敲扁压实在浸过酱油的瘦肉片上，变成一片片双层的肉片。为了保证菜如其名，让摆碟的形状更好看，他还特意改良的了做法，将肉片逐一修剪成‘花瓣’的模样。
最终的成品也果然没让他失望，花瓣层层铺叠，形状精致俏丽，熟透的虾肉颜色粉嫩，恰如芙蓉娇艳之色，如霞似锦，色香味俱全，让舍友们叹为观止。
这道菜从外观到食材都非常符合九方彣的喜好。
九方彧这边的食补也得考虑，除了用藤枝，更不能‘浪费’粘液，祁欢思索片刻，决定做个三虾翠缕面。
这其实是两种面，原本的翠缕面用槐叶汁和面，将面染为绿色，祁欢打算替换成藤枝，然后再把粘液拌进去，做成藤枝版的翠缕面，然后再用三虾面的做法，加虾籽酱油入汤，虾仁虾脑做浇头，清淡鲜美，非常符合九方姐弟的口味。
宫灯祁欢也打算再做一版，昨天做了甜的，那今天就考虑个咸的。
问题点同样在骨架和灯纱的部分，祁欢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用水晶皮冻整切出四方形的灯框整体，然后再在四角插入肉干柱作为灯骨，宫灯顶部和底部的花纹和装饰也用肉脯裁剪拼贴。
祁欢抽出张新纸，一边考虑一边勾勒着宫灯的整体构造和各部分零部件造型，涂抹修改间，一张纸差不多都被草图塞满了。
“今天还有宫灯？”
他画得入神，鼻端突然闻到那股熟悉清冷的金属味。
“怎么这么快？”祁欢诧异地看着去而复返的九方彧。
“你自己写得入神，也不看看几点了。”九方彧示意看看控制舱的全息显示屏上的钟。
祁欢这才发现，他想得入神，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还有，”九方彧屈指点了点那纸上那盏宫灯的草图，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道，“你对我姐太过用心的话，我姐夫会有压力的。”
“哪儿跟哪儿啊！”祁欢无语地从他手指底下抽回草图。
“还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九方彧微微扬起下巴，“刚刚得到消息，九方况在押解前往联盟裁决庭的途中，突发‘急病’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祁欢倒抽了一口冷气，还真跟九方彧和店主前辈猜得几乎分毫不差。
“另一个消息呢？”
“祁家的现任家主，开森，所有涉及到两次针对你的绑架案和以及前些日子那次星网污蔑诽谤案的相关人员都已经暂时羁押管制，预计下个月3号开庭。联盟裁决庭那边发来通知，询问你愿不愿意去九重星域出庭作证。
如果你想去，我马上安排人着手帮你提报相关星域的申请数据，时间上的问题也不用担心，走紧急流程时间上完全来得及。正好那边还有一些媒体想见见你，庖厨公会那边也被破刃拒绝两回了，要是过去的话，可以一并见见，接受些采访什么的。
如果你不愿意见祁家的那些人，我可以让律师以你尚未成年的名义履行保护条例，全权交由他们那边代理。”
去九重星域？如果是在知道九方彧的病况之前，祁欢还真的非常有兴趣去这个联盟最繁华的星域看看，见识下星际时代各种辉煌而灿烂的科技和文化的魅力。
但眼下这种时候，他就没什么心情了，九重星域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可以去，但九方彧这边的时间可没剩下多少了，必须得抓紧。
“不去。”祁欢坚定地摇了摇头，“你帮我安排申请律师全权代理吧。”
“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过去。”
“暂时不想，要去的话以后再说。”祁欢看向九方彧，“到时候你得陪我多逛逛离都，最少待个半年一载的。”
“好，”九方彧眉睫微垂，眸色温和而宠溺，“那咱们到时候就把人间食肆联盟星域游行的第一站放在九重星域，踢那些四刀星厨的馆。”
“爱卿甚得朕心。”祁欢朝他比划了个6的手势。
“那我现在就让秘书官去联系律师。”九方彧雷厉风行地走向门口。
控制舱的中转门无声朝两边滑开，九方彧迈出门，突然又转头探进来意味深长地补充了句，“我喜欢机甲。”
祁欢怔了怔，一时没明白九方彧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中转门重新合拢，他才反应过来，九方彧这是在跟他‘求’特殊定制菜，机甲款的！
那也太难了吧！想到青卢那犀利复杂的造型，祁欢默默扶额。
晚餐时分，众人再次被祁欢的厨艺折服。
剥开的混套光润如玉，入口丝滑如绸，清雅鲜润。
芙蓉肉不但外观美艳，滋味更是鲜美，初触唇齿的是微酥的兽肉，内里柔若凝脂，虾肉的鲜甜与兽肉的脂香丝丝裹缠，交相‘香’映。
兽方藏鱼的味道更是顶级。五花三层的兽肉酥烂如云絮，洁白的鱼肉玉屑般夹藏其间，筷间过处便渗出丰沛的汁水，满满的胶原蛋白入口，水穷云起山水相逢的惊艳，瞬间化作舌尖那抹极致之鲜。
当然，若论视觉上最美的，自然还是那盏四方宫灯。
‘水晶’为屏‘乌木’为骨，四壁夹着花瓣拼叠的图案，梅兰竹菊分列四面，从宫灯上方可以窥见内里，灯盏由鱼茸层层累做莲花的形状，内里仍是一汪焰火跳动的烈酒。
光影迷离，颤动生辉，碎钻样的光芒层层叠叠地铺在盘子外围，活色生香。
同样以酒入味，这款肉冻鱼糜的搭配却与前一天的甜点完全不同，一点酒香恰到好处地化去鱼腥，软滑润舌，鲜甜弹韧，淡雅爽口。
饶是九方彣，也终于忍不住拍下了那盏宫灯发给自家丈夫炫耀。
浅层梳理对环境条件的要求没那么高，在九方彣星舰的专用静室就可以进行。
九方彣以前帮九方彧做过精神梳理，知道他的浅层精神图景是森林图景，所以特意选择了森林的仿真环境。
她放了十足的耐心，一点点地带着祁欢在仿真图景里过了一遍。
一遍下来，九方彣还好，只是额间带汗，祁欢已经汗透重衫，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另外你还要注意一点，”九方彣擦了擦汗，想了想又叮嘱祁欢，“情侣之间进行精神梳理的话，情况会更复杂，他的图景很可能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祁欢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九方彣的意思。
“他可能会克制不住的…打扰你，你一定要注意，不要被他诱惑和影响。”
九方彣选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祁欢却莫名地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我先回去洗澡了，夫人再见。”祁欢脸颊滚烫，落荒而逃。
洗完澡，祁欢却没什么睡意，想了想便把储物胸针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之前在矿洞的时候，里面被久久翻得乱七八糟，他后来一直没得空，今天正好不困，便打算重新整理一下。
他成摞地往外放，动作之间一个不稳，一个木盒滚落下来，砸在房间的地板上。
祁欢吓了一跳，再仔细看，发现是伦多当初送回来的放二刀厨级证的那个盒子。
糟糕，不会把林森大叔的厨级证摔坏了吧？祁欢连忙放放下东西去捡，盒子摔开了，厨级证一角撞在了地板上。
厨级证的底下的衬牌是金属的，祁欢见上面的菜刀胸针没掉，衬牌没摔变形，略微放下心来，再捞起来一看，着地的那个角裂了，摔开了一道大约半公分大小的缝隙。
他叹了口气，打算改天重新订做个衬牌补上，正要放回去，却突然隐约在缝隙间看到了两页薄薄的纸角。
祁欢心头微跳，随后用笔尖把那个缝隙又撬大了些，果然是纸，而且看样子还不止一两页。
他把心一横，直接换了把剃骨刀，沿着缝隙将衬牌整个撬开，一个发黄的薄本掉落到地下。
衬牌里面应该被人改造过，垫了层衬垫，中间挖出了一个方形的凹槽，看大小，应该恰好能放下那个掉出来的薄本。刚才估计也是缝隙列得太大，才让本子移位掉到了角落。
祁欢捡起那个本子，翻开第一页，之间上面是七个熟悉的简体字。
人间有味是清欢。
那是他姐姐祁清的笔迹。
祁欢瞪着那七个字，脑海里霎时间一片空白。
第109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祁欢对着那行字愣了好久。
什么情况？
林森大叔的厨级证里面为会有一个带祁清笔迹的本子？
难道祁清也在废星？
她怎么会也在这儿？那为什么从来没听周围的人提过这个名字？
等等，这个纸张的颜色看起来很旧了，该不会原主的母亲是祁清吧？
祁欢脑子里的问号跟碳酸饮料刚开罐时的气泡似的，噼里啪啦争先恐后的往外冒，一个比一个炸裂。
先别瞎想，看完再说。他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暂时屏蔽掉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重新把注意力挪回那个本子上。
那行简体字下面还有行别的颜色的小字，把这句话翻译成了这个世界现在的通用文本。
继续翻到下一页，左边那页【番茄炒蛋】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居然是菜谱！
祁欢心头一跳，再往下看，只见分成了几个部分，按照食材原料、辅料调味品、做法、小诀窍、口感的格式记载了番茄炒蛋的制作方法。
食材原料和辅料调味品的用量都精确到克，做法描述上，对于食材处理的尺寸也进行详细标注和描述，对于油加热，菜肴翻炒之类的过程的时间精确到秒，细化到温度。
怎么说呢，这菜谱几乎完全是用实验报告记录数据的思路写的，细致到了有些繁琐的程度。
严格来说，番茄炒蛋算是祁欢学会的第一道菜。
他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祁清边吃边给这道菜来源的情景。
祁清告诉他，这道从南到北几乎所有国人都耳熟能详的看起来极为简单的菜色，根本不属于国内任何一个菜系，而是百来年前，被当作西餐由末代皇帝参照罗宋汤的菜谱创作出来的。
祁欢最开始觉得姐姐就是在忽悠自己，祁清就跟他打赌，拽着他去计算机上查数据，祁欢才知道，番茄虽然在明代就传入了国内，但大多数人却只把它当作观赏植物，甚至还是不太起眼的观赏植物，直到清末民初，才作为酱汁原料在食材界大放异彩。
结果自然是祁欢输了，洗了一堆碗。
想到祁清当时得意的眼神，祁欢不禁摇了摇头。
口感后面空出一行后又写了一句话，【差强人意，无论怎么调整调料的比例和操作参数，都做不出欢欢那时的味道。】
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祁欢鼻子一酸，眼泪顿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祁清这是想吃他做的菜了，所以才尝试着自己做，然后把最满意的一版数据记录下来了？
跟上一页一样，页面上除了祁清的字迹，底下还有别的字体的手写小字翻译，看着跟脂砚斋版的红楼梦似的，甚至还有第三种第四种字体的研究批注。除了最后那句话，都有翻译。
右边那页的内容是【宫保鸡丁】。
格式跟番茄炒蛋完全一致，记录内容里也充斥了大量的数据。
祁欢心头忽地一跳，这个顺序，菜谱的格式，都跟原主那本幼稚版的菜谱一模一样。
所以原主见过这本菜谱，甚至还凭着记忆默背了一些下来，只是年纪太小，很多地方不理解意思，记得也不全，最后才把内容写成了那幅七零八落的模样。
不对，等一下，他脑子里蓦地冒出了另一个更加荒谬的想法，该不会这本祁清 手写的菜谱，就是祁家那些人心心念念一直要找的家传菜谱吧？
他合上本子重新仔细打量，发觉书脊的位置还有残留的胶印，这个本子外面应该原本还有个外壳。
再看被拆开的衬牌，里面明显被人改造过，垫了层衬垫，中间挖出了一个方形的凹槽，大小完全是根据他手上的这个本子挖出来的，刚才估计也是缝隙裂得太大，才让本子移位掉到了角落。
至于将这本菜谱藏到厨级证衬牌里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林森大叔了。
如果这本真是祁家的家传菜谱，那林森无疑就是在年幼的原主那里拿到的，然后一直小心保管到去世。
至于他死之前来没来得及把藏菜谱的地方告诉原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又往后翻了翻，油焖虾，水煮肉，红烧鱼块。
接连几样都是人间食肆原本的招牌菜，看来林森的厨艺很可能也是研究这本菜谱所得。
祁欢手指顿了顿，又翻回到第一页，看了眼扉页上的那七个字。
【人间有味是清欢】
祁欢心头轻震，【人间食肆】的名字，该不会就是取自扉页上这句词的前两个字吧？
林森都死了快一年了，自然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祁欢轻叹口气，只能继续往下翻。
香菇菜心，糖醋排骨，炸酱面，京酱肉丝……
乍看没什么特别，仔细想想，其实都是他当初给祁清做过的家常菜色。
再看看那些不同字体的批注，确实有不止一个人认真研究过这本祁清手写的菜谱。
祁欢心头狂跳，这么说来，传说中祁家几百年前曾经出现过的那位很厉害的祖辈，就是祁清？
祁清当年参加天码研究小组之后莫名失踪下落不明，其实是来到了这里？祁欢的脑袋嗡的一下，她也是穿越来的吗？要是这样的话，祁家的那些人，难道其实都是祁清的后代？
不知不觉，那个薄薄的本子就翻到了最后一页，页面上只有几行简体字，没有任何批注和翻译。
【当时只道是寻常。
想家想欢欢的时候，试做一二，聊以□□。
祁清 12731年8月】
五百零四年前。
看到那个随手写下的落款时间，祁欢突然泪崩，在这一秒，他突然明确的意识到，祁清，他那绝顶聪明又果断干练的姐姐，已经不在了。
以往他还可以骗自己说，祁清还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里活着，活得很好。
现在，再也不能了。
脑子里翻江倒海，全是以往跟祁清的各种回忆，完全再容不下别的。
祁欢蓦地起身，一路跑到小星舰外面的临时厨房，扎好围裙，按照那份菜谱开始忙碌。
他翻阅过数不清的古籍菜谱，有时候甚至同一本菜谱还会找不同版本的来看，主要是因为中间间隔时间越长，菜谱就会越发简略，再加上世易时移，愈发容易出现各种偏差和误解。
比如烧尾宴的记录，御皇玉母饭只有‘遍镂卵脂盖饭面装杂味’十个字的记录，然而，跟同席的其它菜相比，这已经记录算多的了，婆罗门轻高面只有两个字，‘笼蒸’，简略到令人发指，更有甚者只有个名字。
清代的菜谱相对就好多了，从‘入盐少许’、‘留少液’、之类模糊的描述也变成了‘秋油一杯’‘酒一杯’之类相对详尽的描述，复原起来滋味自然也就更为接近。
祁清这份实验报告体的菜谱在这个时候就体现了足够的优势，只要手上材料工具够齐全，差不多就能一比一按照描述做出最接近原品的味道。唯一的差异，大概就在于食材原料叠代和调味品的微妙差别了。
【紫瓜500克，切3.5公分大小块，鸡蛋200克，三颗左右……】
祁欢一边切紫瓜，一边不住的往下掉眼泪。
当年祁清想找到记忆中的他做的菜的味道，现在他想知道，当年祁清想念家乡，想他的时候，吃到的菜是什么味道。
周围巡夜的护卫队发现星舰边的竈台亮了灯，有人大半夜的还在竈台边忙碌，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敢靠近打扰，只是默默的增加了巡逻频次。
九方彣哄睡了司凉，在视频通信里跟自家老公炫耀这两天收到的礼物，滔滔不绝地夸赞了祁欢半个小时。挂掉通信后，她有些口渴，结果房间里的水都空了。
深更半夜，她不想麻烦别人，便打算到星舰公共厨房的冷藏柜里去拿两瓶，刚走到走廊里，便隔着舷窗看到祁欢在外面的竈台边切菜，边切还边抹眼泪。
九方彧这个臭小子，大半夜的又做了什么，居然把祁欢惹哭了？
九方彣秀眉倒竖，公共厨房也不去了，径直走向九方彧的房间敲门。
“姐？”来应门的九方彧看到她也有些吃惊。
“臭小子，你还好端端在这儿待着？刚才欺负欢欢了还是跟人家吵架了？”九方彣上来就用力拧了下他的耳朵。
九方彧被揍得莫名其妙，捂住发红的耳朵，一脸无辜，“我刚才一直在看新基地的二期规划表，根本没见欢欢。”
九方彣抽珠钗的手僵在半空，看九方彧的表情确实毫不知情，气势也弱了下来，“那他为什么边做菜边哭？”
“他哭了？”九方彧神色微变，抬脚就往外走，迈出半步又顿了顿，转头看向九方彣，“在哪儿？”
“外面的临时竈台。”九方彣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九方彧拔腿就走。
“不是阿寒，那还能是谁？”九方彣对着空荡荡的走廊疑惑地皱起漂亮的眉毛。
九方彧赶到星舰门口，果然看到祁欢站在竈边，手里握着锅铲翻炒，边炒边擦眼泪。
他心脏微紧，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过去，在距离祁欢五步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他正在犹豫怎么开口，那边祁欢却先出了声，“来得正好，待会儿陪我一起吃点。”
明明是在说菜，那个语气却像极了说‘陪我喝点’的感觉。
九方彧故作轻松地问，“饿了？”
“算是吧。”祁欢粗暴擦掉眼角的余泪，顺手柄刚炒好的宫保鸡丁递给他，“帮我放桌子上去。”
九方彧伸手就要去托盘底，把祁欢吓了一跳，“烫，不能那么端，像我这样，手放两边。”
九方彧虽然觉得菜的那点热度伤不了自己，却还是按照祁欢的指导，把拿盘子的方式改成用手指搭住两端，把它放在了桌上原本那道菜的旁边。
紫瓜炒蛋，宫保鸡丁。
看到桌上的两盘菜，九方彧黑曜石似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下。
他记得上次在这片基地聊天谈心的那个晚上，祁欢清楚地说过，不想做这两道菜。
当时半醉的祁欢还说了一句话，那是姐姐最喜欢吃的两道菜，她失踪之后，我就再也没做过。
现在他突然半夜做这两道菜，是找到那位姐姐的消息了，还是因为这两天九方彣在，让他有些触景生情？
九方彧神色复杂地看了还在竈台边忙碌的祁欢一眼，默默召出星期八。
黑团子鼻尖儿一动，循着香味就要往宫保鸡丁上冲，却被九方彧一把捏住后颈，硬生生转向了祁欢所在的竈台方向。
星期八眨巴了两下金珀样的眼睛，领悟到主体让它去哄人的意思，跃身扑向了祁欢。
“哎呀，你这是想自己下锅炖肉啊！”祁欢担心它掉到锅里，连忙接住。
“嘤嘤嘤~”星期八扬头用脑袋蹭了蹭祁欢的脖颈，努力撒娇卖萌。
“痒死了，别乱动。”祁欢按住疯狂乱折腾的小家夥，破涕为笑，毫无威慑力地警告，“再乱动就真把你放进锅里煮了。”
见祁欢露出笑容，桌边的九方彧才略微放下心来。
油焖虾，水煮肉，红烧鱼块，香菇菜心，糖醋排骨，京酱肉丝，炸酱面，祁欢又一口气做了七道菜，直到桌面亮灯的这个局域摆得满满当当，才停了下来。
“尝尝。”祁欢在九方彧对面坐下，顺手从筷筒里拿出两双筷子，分了一双递给九方彧。
九方彧先尝了口紫瓜炒蛋，眉心微蹙。
他当然没吃过祁欢做的紫瓜炒蛋，这个味道如果放在以往没遇到祁欢之前，他可能也会觉得不错，但现在，他就是没来由的觉得祁欢本可以做得更好吃一些。
为了证实这种感觉，他又夹了颗油焖虾仁，这道菜之前祁欢做过，对比起来最为直接。
果然不对，似而不同，形似神差，他说不清楚具体差别在哪里，但能明显感觉到不是祁欢往常做菜的味道，主观点来说，大约就是100分和80分的差别。
再尝糖醋排骨，还是那种明显的落差感。
九方彧眉心皱得更深了些，祁欢这是怎么了？
祁欢自己也埋头把每道菜都尝了一口，吃完之后怅然若失，轻叹口气。
“味道怎么样？”他抬眼看向刚尝过排骨的九方彧。
九方彧犹豫半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还可以，但比你往日所做的菜，略微差了些。”
祁欢摇摇头，摸出那个在厨级证里发现的薄本放到桌子上，轻轻往九方彧那边推了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本应该就是祁家那些人想找的家传菜谱。”
第110章 盖棉被纯聊天
九方彧拿起那个的薄本，信手翻了一下，泛黄的纸页翻起手风琴样的弧度，哗啦啦地擦着他的指腹一闪而过。
鉴于这是祁家的重要物品，九方彧并没有细看，匆匆扫了眼大概，便礼貌地把那个薄本放回桌子上，“在哪里找到的？”
“林森大叔的那个二刀厨级证衬牌里。”祁欢把伦多前些日子还他厨级证以及刚才无意中发现这个薄本的经过都跟九方彧复述了一遍。
“他们找不到，应该就是伦多阴差阳错先他们一步拿走了厨级证。” 祁家那边之前派人进人间食肆找过的吧。
“也可能是藏得太好了。”九方彧哂笑着摇了摇头。
祁家找的应该废星的人，手头未必有扫描的东西，很可能就是靠硬翻，厨级证当初肯定挂在食肆最显眼的位置，反而容易成为查找的盲区。倒是可以通知秘书官他们不用再去翻人间食肆的废墟了，之前去过两回，扫描下来都一无所获。
星期八埋头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见祁欢和九方彧都不动筷子了，乖巧蹲坐在桌角，目光灼灼地盯上了他们面前的盘子。祁欢被它那直白火热的眼神逗得一笑，又每份都分了一半过去给它，“林森大叔藏东西确实厉害。”
小家夥开心地用头顶蹭了蹭他的胳膊，又欢快地吃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他也看过这本菜谱？”
“我猜是，”祁欢放下勺子，点了点头，“人间食肆的那几个招牌菜，其实就出自这本菜谱。”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九方彧想弄清楚祁欢现在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祁欢叹口气，苦恼地揉了揉额头，虽然这本菜谱按道理来说确实是祁家的东西，甚至还算是个传家宝，但这毕竟祁清留下来的东西，甚至还可能是他在这里能得到的唯一一件跟祁清有关的东西，真舍不得交还给祁家。
可是他又完全没办法跟九方彧解释这个原因，先前他还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说过，他对祁家的东西都不感兴趣，现在事到临头又突然舍不得这本菜谱，会不会太打脸了？
或者藉着上次做梦的藉口，索性说祁清就是梦里那个自己的姐姐？
祁欢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自圆其说，九方彧却直接道，“既然如此，就先拿着吧，等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黑团子又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第二盘，继续乖巧蹲坐，眼巴巴地看着祁欢和九方彧，一桌子好吃的这两人都不吃，实在太浪费了！
祁欢受不住黑团子的眼神，又给它拨了一些。
“你不觉得我应该把菜谱还给祁家吗？”他庆幸能以直系继承人的身份拿到祁清的东西，却不太想承担扛起祁家的责任，劳心劳力又不讨好，他只喜欢跟美食有关的事情，简单纯粹的。不过，还是需要考虑个方法平衡和补偿祁家的其余人。
九方彧摇了摇头，“上面又没有《祁氏家传菜谱》的字样，没送去鉴定之前，一切也都只是猜测。更何况你本来就是这一代的直系继承人，由你保管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对。”
至于保管多久，那就再说吧。
“要不然祁家那边的案子，我们还是撤诉吧，别告了。”祁欢放在桌面上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反覆覆，犹豫不决。
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他或许应该放那些人一马，给他们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更何况，菜谱这件事是真的，自己从前也算是有部分误会了他们。
“你不用为这件事情内疚，他们想要菜谱，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来找你谈，暗中搞些蝇营狗苟的勾当，就证明他们心术不正，从最开始就没打算走正路。不给他们个教训，以儆效尤，剩下的那些人可能会更不安分。”九方彧不赞同他撤诉，不怀好意的未必只有现任家主一个，不能在这个时候心慈手软。
“可是……”祁欢嘴唇翕动，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如果那些人是祁清的后代，那也算是他的半个后辈吧，算起来祁家这一代相对于他，辈分可能比破刃还要低不少。他又凭空升级，超级加‘辈’了。更好笑的是，自己成了自己现在这具躯壳的祖宗，想起来还真有些荒谬。
“你要是实在心里不安，可以等这件事过了看他们表现如何，观察一段时间再考虑其它的事情。”
“那行吧。”祁欢点了点头。他现在脑子乱得很，没办法细想。九方彧考虑事情比自己周到得多，听他的应该没错。
一餐既罢，祁欢和九方彧没吃多少，只有星期八的小肚子圆了一圈。
两人走回星舰准备各自回屋，祁欢依依不舍地把黑团子从怀里递出去，准备还给九方彧，对方却摇了摇头，“今晚让它陪你睡吧。”
“真的？”祁欢乌溜溜的眸子和黑团子金灿灿的眸子同时一亮。
受不住一人一团的同频眼神，九方彧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我会屏蔽共感的。”
“星主大人万岁！”祁欢转身抱着黑团子就往回跑，生怕再晚一秒九方彧就会反悔。
回到房间，祁欢兴冲冲地抱着星期八上了床。
他抱着黑团子辗转反侧，小家夥窝在它怀里趴着，软萌亲昵的把下巴贴在他的手臂上，乖巧的像个玩偶。
但等周围安静下来，以前小时候跟祁清共处的各种片段又控制不住的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心里就像塞了满满一堆东西，涨得难受，特别想找人聊聊。
“幸亏有你。”祁欢轻轻亲了黑团子的头顶一口，要是只有自己，孤枕难眠思亲情切的，说不定又得哭。
那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猛地坐了起来。
刚才做那些菜的时候他也哭了，以发现菜谱的角度而言，他这个表现非常奇怪，九方彧明明看到了，却半句都没提，也没问。
这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
会不会九方彧已经知道他和祁清的关系了？
那九方彧会猜到自己借尸还魂吗？
不可能吧，就连他自己都没料想到会有这种事情。
怎么办，要去九方彧那边探探口风吗？
祁欢跳下床，焦躁地抱着星期八在屋子里绕圈圈。黑团子眨巴著明亮的眼睛，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不行，这样更睡不着了，咱们还是找你家那位去聊聊吧。”祁欢长叹口气，摸了两把黑团子柔软光滑的被毛。
就像刚才吃饭时想的那样，先用上次做梦的那个藉口，实在不行再全告诉他，只要他不害怕。
正好他心里也憋得难受，特别想跟人聊聊姐姐的事情。思来想去，也只有九方彧最适合。
【祁家那边再往上查查，尤其是第一代那边，看看能不能多查到一些数据。加急，付你三倍。】
他拿到的那份祁家的调查数据上对于第一代的记录描述不多，只说四百多年前，祁家祖上开家创业的那位能人叫祁清。
【放心，我今晚不睡觉了。】
九方彧刚跟人联系完毕关上对话框，房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居然是抱着星期八的祁欢。
门一开，祁欢就举起黑团子，玩布偶似的把它朝星主大人晃了晃，“打扰了，能请我们进去坐会儿吗？”
“请进。”九方彧有些莫名，侧身让开了信道。
“阿嚏！”祁欢出来没披外套，走廊的温度又比房间略低，进门就打了个喷嚏，他转头看了一圈，最后果断抱走了床上的被子。
小星舰空间有限，即便九方这间已经是规格最大的房间，也不过就是酒店高级行政房的水准──用书桌沙发等家具摆出了书房和客厅的局域，但其实从床边跨到距离最远的书桌，也不过就是十几步的距离。
九方彧目‘送’着祁欢把被子抱到沙发边，然后毯子似地展开，把自己裹了进去，有点搞不懂他想做什么。
“愣着干嘛，来坐啊？”祁欢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位，又移过去半截被角，表示那半边被子给他，“来，咱们今晚来个盖棉被纯聊天。”
黑团子隔着被子窝在祁欢的膝盖上，毛茸茸的一团。
九方彧当然不懂盖棉被纯聊天的梗，但他很熟悉祁欢唇角那抹促狭的笑意，每当他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些古灵精怪的主意。
“快啊。”祁欢催促道。
算了，随他高兴就好。九方彧轻叹口气，“要喝点酒吗？”
“好。”祁欢点头如啄米。
九方彧拎了几罐果酒出来，放在茶几上，在祁欢身边坐了下来。
祁欢殷勤地帮他把那截被角盖在身上，“别冻着。”
九方彧：……
“我今晚实在憋得难受，拜托你陪我聊聊天。”祁欢抚摸着星期八的被毛，脸上仍带着浅笑，笑容却莫名有些空洞和哀伤。
“好。”九方彧心底一颤，下颌轻动，打开一罐果酒递了过去。
那股熟悉的清新冷冽的金属包裹过来，祁欢立刻觉得安心了不少，他捧着易拉罐喝了一大口，“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在医疗舱里做过的梦吗？”
“记得，你说在梦里变成了一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人，那人还是个厨师。”九方彧也喝了一口。他五感卓绝，耳闻成诵，过目不忘，当然不可能忘记这件事。
祁欢捏着酒罐，仰头看向金属拉丝质感的屋顶，“那人还有个姐姐，叫祁清。”
九方彧瞳孔微震，诧异地看向祁欢。
之前的数据上并没有写祁清还有个弟弟。
“他们姐弟两个虽然也打打闹闹的，但感情很好，就像你跟九方夫人那样。”
九方彧压下心头的惊讶，晃了晃手上的易拉罐，“她也揍弟弟吗？”
“揍，当然揍，但是她手上力气不大，打人不疼。大多数时候只需要配合她哀叫两声求个饶他就心软了。”
“下手重了，是不是自己还会先哭。”
“没错，明明是她打别人，最后还得别人回过头去哄她。”
两个弟弟跨越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站到了统一战在线，开启了吐槽模式。
两人边喝边聊，祁欢把先前那些憋在心里的话七七八八差不多都说了出来，心里也舒服多了。
祁欢捏扁了手上的空罐，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掩饰自己发红的眼圈，“有时候我真的希望那些人都在，都还活着，这样最起码我就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九方彧垂眸看着祁欢发顶那个柔软的漩涡，心里也被他这句话弄得酸涩难捱。
他很想抱住眼前这具单薄的身体，告诉对方，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他在。
但他现在给不起这样的承诺。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独断专行的暴君，你就不能问问我的意见吗？】
耳边突然响起上次祁欢骂自己的那两句话，九方彧皱了皱眉，看看眼前的祁欢，犹豫片刻，默默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白玉指环，从里面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指环，既然这样，这一次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他自己吧。
“欢欢。”九方彧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祁欢抬起头，就看到一枚细若凝脂莹润光滑的白玉戒指，跟九方彧食指上常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祁欢诧异地看向九方彧，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我家里的人也不多，除了司凉、九方彣，还有一个姐夫。司凉和我姐姐你都已经见过了，我姐夫人也很好，如果你愿意，”九方彧顿了顿，捏着那枚戒指的食指和拇指微微泛起白色，“他们都可以变成你的家人，都会对你很好，我保证。”
“你该不会是在向我求婚吧？”祁欢不太确定地自己是不是误解了九方彧的意思。
“订婚。”九方彧郑重纠正，“你还没成年，按照联盟的规定不能谈婚论嫁。”
“OK。”祁欢飞快的从九方彧手里‘抢’过那枚白玉指环，干脆利落地套到了自己的食指上。白玉柔润的光泽衬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色度和谐，恰到好处。
九方彧猝不及防地手上一空，连忙道，“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关于我的身体状况……”
祁欢伸手捂住他的嘴，“这种时候不许说煞风景的话。”
“可是……”
就说了，不要煞风景嘛！祁欢撤开手，直接扬头，以吻封缄。
唇间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九方彧瞳孔微震，半秒后，他轻轻垂下眼睫，伸手紧紧搂住了眼前的人。带着果酒甜气的舌尖灵活撬开祁欢的唇齿，勾住他羞涩无措的舌头，温柔而强势地夺回了主动权。祁欢脑子里‘轰’地一下，彷佛万朵白色的烟花同时炸开，白光流离，头晕目眩，霎时间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早上，众人看见祁欢揉着腰从九方彧房间出来，大跌眼镜。
“不要误会啊，我只是昨天跟九方彧喝酒聊天聊到太晚，最后在沙发上睡觉了。”祁欢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跟众人解释，“地方太局促了，弄得我腰疼。”
大家纷纷点头，毫无灵魂地附和，“对对对，睡沙发是会腰疼。”
祁欢：……
算了，形像什么的，碎着碎着就习惯了。
反正自己已经收了九方彧的戒指，再误会也偏不到哪里去，还是别废力气了。
唯有九方彣看着祁欢手上的白玉指环露出了笑容，臭小子，总算机灵了一回。
另一边，房间里的九方彧正对着消息窗口打字，【准备一下，过几天我想带祁欢去祁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