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该死的,是你!”
祁砚知喊完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胸腔苦痛地笑起来,直到终于笑够了才冷冷掀起眼皮,平静道,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醉鬼忽然怔住了。
“因为—”祁砚知缓慢地、残忍地解释道,“我知道你杀过人,等我把你折磨够了。”
“再慢慢……把你送进监狱里养老。”
“怎么样?”
“我对你好吧。”
醉鬼的神经显然受不了如此剧烈的打击,尖叫了一声后,径直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醉鬼的身体也在慢慢消失。
一切都是虚无,一切都是回忆。
祁砚知霎时同样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手臂遮住眼睛,无力地叹了口气说,
“这些杀千刀的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蒋总,现在的舆论已经控制下来了。”
“目前大众已经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Q的新专辑上。”
蒋昭南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开语音会议,一边专注地扫视着电脑上的数据,过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说,
“这段时间辛苦了,饶朔。”
饶朔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着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多亏了上次星和给咱们挖了那么多坑。”
“这回公司处理起这些谣言简直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再加上Q那么多真爱粉都始终站在他那边,反黑效率大大提高。”
“嗯。”蒋昭南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轻笑着说,“昌耀这次的算盘基本是落空了,他们本想着借这次机会把我们跟Q一起拉下马,结果没想到最后把自己搭了进去。”
饶朔喝了口水挑着眉说,“哎呀,这能怎么办呢?”
“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Q这七年明明为他们带来了那么多收益,却偏偏不仅不满足,还倒打一耙忘恩负义。”
“发展到现在连良心都不讲了,曝人隐私戳人伤疤,还到处买水军恶意抹黑。”
“忒不要脸了,简直就是行业耻辱!”
“行了行了。”蒋昭南支着额头无奈地说,“现在网络舆论是控制下来了,Q的精神状况却依然不容乐观。”
“我们并没有完全胜利,所以要时刻提防昌耀再拿出别的‘东西’。”
“明白。”饶朔说。
“对了。”蒋昭南从桌上拿起手机翻了翻说,“上次我让你找的人,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饶朔补充道,“他两个月前才刚从监狱里出来,现在正在一家保洁公司上班。”
“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住所,就等蒋总你下一步指示了。”
蒋昭南闻言深感头疼,深吸了口气缓解了下疲惫才说,“现在砚知……”
“啧。”
“现在Q的身边离不开人,我不能走。”
“你就按之前我发给你的东西问他问题,回头再把录音发我。”
“好。”饶朔答应得很快。
“那么蒋总……”饶朔忽然有点支支吾吾地说,“我想知道……Q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蒋昭南顿时怔了一下,忍不住皱了皱眉说,“说实话,不太好。”
“经常性地流泪、喊叫,但又冷热感知失调,对外界没反应。”
“吃完药会好一些,可却撑不了太久。”
饶朔听罢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蒋总你总说我们辛苦,结果到头来最辛苦的还是你。”
“我倒不觉得辛苦。”蒋昭南重重地呼了口气,再沉沉地仰倒在身后的椅子上,真诚地说,
“如果能让他醒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半开的窗户透过树林的阴翳,送来了冬日难得的一片阳光。
静谧的风轻轻绕过男人高挺的鼻尖,像是蝴蝶振动着翅膀,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大概一分钟后,蒋昭南缓缓闭上了眼睛:
“砚知,就要过年了。”
“你得快点好起来。”
第114章 KTM 790 Duke 因为,那里……
“砚知, 戴上这个。”女人弯下腰摸了摸祁砚知的脑袋温柔地说。
“耳机?”祁砚知放下书包惊喜又好奇地看来看去。
“嗯,耳机。”女人笑着问,“你喜欢吗?”
“喜欢!”祁砚知接过耳机飞快戴上然后跟小鸡仔似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女人歪了歪脑袋捏着祁砚知的脸颊笑道, “我问过店员,他们都说这款耳机的音质很好, 降噪功能也不错,很适合你仔细感受音乐的美妙。”
“不过—”
女人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决定取下祁砚知一边的耳机,轻声问道,
“砚知, 你知道爸爸今天会回来对吧?”
祁砚知愣了一下,疑惑地望着女人眼睛说,“知道。”
“怎么了,妈妈?”
女人皱了皱眉, 显得有些为难,但孩子还小, 她不能表现出太过负面的情绪。
于是女人慢慢蹲下来,捻了捻祁砚知的下巴说,“爸爸很久没回来了, 今天回来肯定有一堆话想跟妈妈说。”
“但这是大人之间的秘密,小孩子不能听。”
“所以砚知,你到时候就待在房间里听歌好吗?”
“听歌?”祁砚知怔了怔, 不解地问, “我不能见爸爸吗?”
“不是不能, 只是现在……”女人垂了下眼睫,神色凝重地说,“现在不是时候, 爸爸工作忙,等他彻底不忙了你再见他好不好?”
又是工作忙?
祁砚知心想,为什么爸爸总是工作忙?
什么样的工作能忙到半年不回家,而且每次打视频见个面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祁砚知虽然心里有气,但看着妈妈如此恳切的眼神,他还是说不出一声拒绝。
“好的妈妈。”祁砚知抿了抿唇,低着头认真地说,“我就待在房间里,等你们说完话了再出来。”
“嗯。”女人伸手揽过祁砚知的后背,将他整个人紧紧圈在怀里,微笑着说,
“砚知,你是乖孩子。”
“所以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
“贱人!”“老子的钱呢?”
“都被你们娘俩霍霍到哪儿去了?!”
暴力的拖拽声渐渐压过了耳机里强劲的鼓点,祁砚知呆呆地倚着门,眉眼好似悲伤到了极点。
“……疼,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女人痛苦的呼嚎透过门板的细缝一点点溢进了祁砚知的耳朵里。
“疼?”男人狠戾地扬手“啪”地扇了女人一巴掌,随后拽着女人的头发将她一步步拖到紧闭的门前。
“疼就开门!”
“让那狗东西出来给老子跪下认错!”
“花老子的钱去学什么摇滚,可真他妈有能耐啊!”
女人疼得趴在地上苍白地喘气说,“开不了门。”
“我没有钥匙……真的没有……”
说罢女人咬着牙竭力抱住男人的小腿哀求道,“砚知他还小……求你放过……”
“放过他吧……”
“啊!”女人被一脚踹到了门边,脆弱的木板可怜地颤了好几下,而门背后的祁砚知早已泪流满面。
“没有钥匙?”男人凶狠地逼近,走到门边攥着女人的下巴威胁道,“是不是只有挨打才能老实啊?!”
紧接着下一秒,女人痛苦的哀嚎声再次响起。
祁砚知靠在门后,慢慢摘下了耳机。
蓝黑色的眸子已经悲伤到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似乎浪花消失,大海永远陷入了孤寂。
可不该这样的啊。
音乐里的世界到处都是幸福,
可为什么到了人世间,就只剩下了痛苦?
祁砚知不明白,也很难明白,他只呆呆地望着对面敞开的窗户。
因为,那里好像出现了一只蝴蝶。
“蝴蝶?”
在这个冰凉刺骨的冬日,祁砚知的泪水慢慢模糊了瞳孔。
他望着窗户,颤动着眼睫问,“蝴蝶,你是来救我的吗?”
“但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
“救救我的妈妈。”
很遗憾,蝴蝶给不了他答案。
而祁砚知的眼皮却随之越来越沉,直到彻底昏过去之前—
他还流着泪,不停呓语:
“我愿意……”
“愿意用生命做代价。”
这两天蒋昭南听完了录音,知道了发生在祁砚知身上的,
令人心疼的遭遇。
因此每个难熬的夜晚,蒋昭南都会把又一次陷入梦魇的祁砚知揽进怀里。
一遍遍地轻拍,一遍遍地安抚,
一遍遍地唱着,他最爱的摇篮曲。
“如果生日愿望可以重许一次的话。”
蒋昭南紧紧抱着祁砚知的身体,栖在他的耳边,诚恳而又真心地说,
“我只要你健康。”
或许是太过强烈的呼唤打动了上苍,在跨年的这天清晨,祁砚知忽然发起了高烧。
“水……我想喝水……”祁砚知紧闭着双眼,难受地说。
“水在这里,砚知,喝水。”蒋昭南紧张地扶起祁砚知,并迅速把桌上的温水递到祁砚知唇边。
这一回,算是祁砚知自主地喝了下去。
“热……我好热……”祁砚知喝完水,依然很难受地说。
“砚知,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医院?”祁砚知终于对外界有了一丝回应,但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无比揪心。
“我不去医院……不去!”
“医院救不了我……救不了我!”
接着祁砚知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蒋昭南见状只好先抱着祁砚知,尽量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好,我们不去医院。”蒋昭南说。
“但宝贝儿你总得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好起来?”
祁砚知闻言想要睁开眼睛,可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睁开,于是他缓了口气,难受地呼喊道,
“粥……我想喝粥。”
“粥?”蒋昭南意外地问道,“什么粥?”
“就是……就是上次我们喝过的那碗……那碗南瓜粥。”
“你是说,开在‘乡间小味’旁边的那家店?”蒋昭南惊讶地问。
“嗯。”祁砚知勉强应道,接着开始不受控地咳了起来。
蒋昭南见状赶紧再喂祁砚知喝了点水,然后慢慢把他扶着躺回了床上。
“砚知,我马上去买粥,你先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
祁砚知听见了,但他说不了话,只能稍稍挑了挑眉头以示回应。
蒋昭南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低头在祁砚知面上轻轻吻了一下,握着他的指尖说,
“宝贝儿,别担心。”
“我很快就会回来。”
“乡间小味”旁边的那家早餐店已经开了很久了,搬家之前蒋昭南带祁砚知吃过一次,祁砚知觉得味道不错,但却再也没有去过了。
蒋昭南记得那家店的老板是一对夫妻,看起来在退休左右的年纪,店面很小,却很干净,做的粥也很香甜可口。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家店没有外卖,想喝粥的话只能开车去买。
但问题是,蒋昭南的车前天才借给了梁柏实出门旅游,祁砚知的车他又找不到钥匙,而且跨年这天打不打得到车都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思来想去,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择。
“KTM 790 Duke”,当年陪蒋昭南挑战数个弯道的“橙色手术刀”。
随着“咔哒”一声响,蒋昭南系紧卡扣,顷刻间,外界的喧嚣被全然地阻绝,碳纤维的头盔之下,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尤其当他双腿一跨,稳稳上车握住车把时,掌心立刻传来一阵微微的震颤。
蒋昭南能感觉得到,这位老朋友已经蓄势待发。
那就试试吧,
看看几年后的你是否还与从前一样。
蒋昭南深吸一口气,右手轻轻拧动油门,下一秒,发动机立刻爆发出了熟悉的轰鸣巨响。
神经在兴奋,灵魂在发烫!
KTM 790 Duke带领着他像箭一般,笔直地冲向远方,只留不断卷起的气流在男人的身后啸叫、怒吼。
跨年清晨的车辆几乎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不过这也正方便蒋昭南驾驶机车在跨江大桥上肆意疾驰。
建筑与树木飞速倒退,狂风呼啸着拍击头盔,蒋昭南眯起眼睛,握紧车把紧紧注视着前方。
此时此刻,世界就在他的眼前飞速掠过。
大概过了半小时,蒋昭南开到了“乡间小味”旁边的早餐店,并在一堆七嘴八舌唠家常的大爷大妈面前接过了打包好的南瓜粥。
“喂,老头子,你看那小伙子开的什么?”坐在最里边的大妈小声地问道。
“好像……是摩托车。”坐她旁边的大爷伸着个脑袋仔细望了望。
“哎呀,这种摩托车我都还没见过,看起来真拉风啊。”大妈望着蒋昭南身后的机车“啧啧”称赞道。
大爷瞥了一眼不禁撇了撇嘴说,“这算什么?我年轻的时候可比他帅多了……”
大妈一听就知道大爷又要吹牛了,忍不住喝了两口粥哈哈大笑说,“去你的吧。”
“你年轻那点儿糗事我可都知道,别说帅了,简直叫人笑掉大牙哈哈哈哈。”
大爷大妈交谈的声音不小,蒋昭南放好热粥戴上头盔都还能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
当然,既温馨又好笑,蒋昭南不禁在想,
如果他跟祁砚知老了,是不是也能像他们这样快乐又鲜活。
会的吧,蒋昭南觉得,
到时候他跟祁砚知一定是小区里最帅的两个老头。
回去的路不像来时那么风驰电掣,因为开太快的话粥会冷会洒,所以蒋昭南只能尽量压速,但速度如果太慢,轮胎的抓地力就会不稳定,过弯的时候容易打滑。
因此蒋昭南只能勉强保持一个还算正常的速度,专注地行驶在跨江大桥上。
然而就在行驶到一半的过程中,太阳出来了,正好从武津江的东面缓缓升起直至高悬。
不知道为什么,蒋昭南忽然就想停下,稍微欣赏一会儿这边的江景。
毕竟从小到大他大半夜跑桥上飙车都只是为了刺激,谁也没想到如今二十七岁的年纪,重新骑上机车是为了给人买粥。
说出去大概也会让人笑掉大牙吧。
不过那又怎样呢?
以前无依无靠,现在有了爱人。
并且蒋昭南有预感,
这个让他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爱人,应该……
就要醒了。
第115章 新年快乐 几乎已经思念成疾。……
十分钟后, 蒋昭南摘下头盔倚在机车旁边轻轻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紧闭着双眼再次陷入了梦魇的祁砚知开始在床上不停挣扎。
“……那里危险……快过来……快过来!”
“呃!不要!”
“不要……蒋昭南……不要!”祁砚知猛地睁开了眼睛,额头布满了因惊惧出现的冷汗。
刚才的梦跟以往做过的全都不一样, 这次他看见蒋昭南站在一个很高的桥上,桥下面全是湍急的河流。
祁砚知想叫蒋昭南下来, 可蒋昭南却像听不见一样,愣愣地往桥边走。
祁砚知开始慌了, 咬着牙往桥边一路狂奔,一边奔跑还一边呼喊道, “蒋昭南, 不要再往前走了,那边很危险!”
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祁砚知怎么拼命呼喊都换不来蒋昭南的一丝反应,于是祁砚知只能加快速度竭力跑到蒋昭南身前, 准备将他一把拉过来。
“你是谁?”
蒋昭南站在桥边,语气冷漠, 身体看起来也格外警惕。
“我……”祁砚知一瞬间呆住了,却还是苦涩地笑着说,“我是你男朋友啊。”
这回蒋昭南的表情更冷漠了, 他说,“我没有男朋友。”
“你认错人了。”
紧接着下一秒,他回头转身攀上石栏一跃而下。
而祁砚知, 只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不要!”祁砚知眼睁睁看着蒋昭南的身体被卷入河流淹没于浪潮, 高度紧绷的神经忽地受到剧烈冲击, 情绪因为太过崩溃而再次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祁砚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遭的布置跟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
“这里是现实, 还是……梦?”
如果说以前的回忆祁砚知能清楚地知道是梦,可经过刚刚那一遭,他开始有点分不清了。
许多问题太过复杂,但有件事是祁砚知必须要立刻弄明白的,那就是:
“蒋昭南在哪儿?”
为了得到这个答案,祁砚知躺在枕头上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突然!
“粥?”祁砚知想起来了,他好像去叫蒋昭南买粥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买粥的地方就在“乡间小味”旁边,而如果要去“乡间小味”的话就会路过……
武津江?!
祁砚知顿时打了个寒颤。
没错,就是武津江!
刚刚梦里那条把蒋昭南卷走的河流就是武津江!
“操。”祁砚知根本顾不得这里是现实还是梦了,哪怕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此刻是梦,他也不会让蒋昭南一个人孤单地去到另一个世界。
大不了就殉情,祁砚知已经想好了。
不管怎样,他都得见到蒋昭南。
然而问题是,由于这段时间祁砚知在床上躺了太久,精神是稳定了,但身体还没办法适应过来。
于是祁砚知只能支着床头柜、衣柜、门把手这些东西,一路晃晃悠悠地朝楼下走去。
当然,楼梯的扶手给了祁砚知很多帮助,尽管仍有些吃力,但他也还算平稳地走了下去。
直到—
祁砚知的右脚即将离开最后一级台阶时,左腿忽地一软,手臂没把住扶手,整个人当即重重地摔了下去。
“嘶—”祁砚知趴在地上久久动弹不得,同一时刻,他发现地上多了些瓷白的碎片。
碎片?
祁砚知怔住了,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套在后颈的红绳子还在,而那挂在胸前辟邪保平安的观音吊坠,
碎了满地。
“碎……碎了?”
蓝黑色的瞳孔顿时颤了又颤,苍白到几近透明的指尖缓慢地、沉重地伸向地面,深深地攥紧了那块刻着净莲的白玉。
“为什么偏偏就是现在?”
像不怕疼似的,锋利的碎玉已经扎破了祁砚知的指尖,一颗颗的血珠汩汩地往外冒出。
“玉碎了,那灾祸挡住了吗?”
没人能回答祁砚知的问题,而他自己此刻脑海里的思绪几乎是一团乱麻,各种可怕的猜想齐齐上涌,瞬间给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不管怎么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无论如何他都得去找蒋昭南,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
于是祁砚知深吸了口气,指尖仍然紧攥着玉块不放,身子则侧过来用手掌发力,带动着上半身不断向前。
尽管双腿酸疼得不像话,但他还是弯曲着膝盖蹭着地面往前挪,接着再换一条腿重复动作,直到指腹终于能触摸到门缝才堪堪停下。
然而就在祁砚知即将撑着鞋柜起身的前一刻,身前这扇安静的房门蓦地被人推开了。
下一秒,一双浅褐色的瞳孔惊愕地低头望向地上匍匐着的祁砚知。
“砚知,你怎么在这儿?”
“我……”祁砚知霎时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在思考,眼前的蒋昭南是否只是他的幻觉。
蒋昭南见祁砚知没反应不禁有些疑惑,但转眼间又看到祁砚知趴在地上指尖还渗着血,他的担忧立刻蹿上了心头。
“不是,地上冷,砚知你快起来。”
说罢蒋昭南就蹲下揽着祁砚知的肩头将他慢慢扶了起来,被扶起来的一瞬间祁砚知还是没什么力气,于是蒋昭南就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稍微缓了一会儿。
“怎么了?为什么不在房间里等我?”蒋昭南轻轻拍着祁砚知的后背,在他的耳边温柔问道。
“蒋昭南……你……”祁砚知的下巴搁在蒋昭南的颈窝,说话的时候热气喷洒在颈边,泛起了一股熟悉的颤栗。
蒋昭南此时却十分疑惑,因为自从在一起后祁砚知一般都叫他“宝贝儿”或者“男朋友”,像现在直呼他的全名还是头一次。
难道他去买粥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什么吗?
蒋昭南不解,于是他稍稍侧了侧头,望着祁砚知不安的眉眼说,“砚知,发生什么事了吗?”
祁砚知叹了口气,深深地埋在蒋昭南肩上说,“蒋昭南,你……真的还活着吗?”
“哈?”蒋昭南嘴角震惊地抽了抽,他不过就是出去买了个粥的功夫,怎么一回来就问他“还活着吗?”。
不至于吧,蒋昭南心想,
自己也就去的时候开得稍微快了点儿,回来的时候慢得跟蜗牛一样,
怎么都不像能出车祸的样子啊!
可祁砚知这模样看起来又是真的很担心他,蒋昭南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只能打着哈哈安慰道,“我当然活着啊,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祁砚知闻言却没有放松下来,他转而嗅着蒋昭南身上的橘皮香说,“男朋友,你告诉我。”
“这里是现实,还是……我的梦。”
蒋昭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祁砚知应该还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于是立即揽过祁砚知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神色认真地说,“砚知,相信我,这里是现实。”
“你醒了,而我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唔!”
蒋昭南话刚说完就被祁砚知迎面吻了上来,时隔数日,这是祁砚知第一次清醒而又主动地吻他。
唇齿相触的一瞬间,蒋昭南先是怔了怔,而后那股熟悉的、蔓延全身的欢欣抚慰了长久以来得不到发泄的神经。
“嘭”的一下,蒋昭南任由祁砚知将他压在门后肆意含吻,分别太久,爱人的吻总是缱绻得令人不舍。
幸好,老天对他不薄。
最后还是把珍爱的宝贝送回了他身边。
蒋昭南笑着闭上眼睛,专注地用舌尖回应祁砚知的躁动与兴奋。
“蒋昭南。”祁砚知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每一次下咽他的睫毛都会颤一下,眸子也会跟着犹疑地转来转去。
蒋昭南看得出来,祁砚知在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又或者说,是在用感觉确认他真的还活着。
明白这一点的刹那,蒋昭南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原来,在这段不能正常相见的时间里,
他跟祁砚知都深深挂念着彼此,并且随着日子的推移—
几乎已经思念成疾。
“别怀疑了,砚知。”蒋昭南抚了抚祁砚知的面颊,温柔地笑道,“我就在你面前,没有死,也不会离开。”
“嗯。”祁砚知勾起唇角,望着蒋昭南的眼睛释然地笑了笑,他说,“我……”
“我知道。”
“呃!”说完这三个字的祁砚知脑海刺痛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心中尘埃落定,神经跟随着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巨大的疲惫与困倦席卷全身,祁砚知不受控地向前倒了下去。
蒋昭南见状眉头一紧,当即搂住祁砚知的后背将他抱进了怀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祁砚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床上,而蒋昭南正端着粥推门进来。
“醒了?”蒋昭南把粥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坐在床边望着祁砚知的眼睛笑问,“这一觉睡得好吗?”
祁砚知闻言坐起来立在床头,轻轻点了点头说,“挺好的,没再做梦了。”
“那就好。”蒋昭南转身从柜子上拿起热过一遍的粥递到祁砚知唇边,祁砚知疑惑地望了蒋昭南一眼。
蒋昭南见状则忍不住笑道,“喝一口呗,男朋友,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买回来的。”
生命危险?
祁砚知一听就知道蒋昭南是在调侃早上自己以为他死了的事。
说实在的,祁砚知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觉得有些荒谬,但当时他的确怕得要命,甚至很快想好了如果蒋昭南真死了,自己到时候是跟着跳江,还是随便找个地儿把自己埋了。
不过万幸,那只是一个噩梦。
祁砚知一边想着一边低头喝下了蒋昭南喂给他的粥,味道和记忆里的差不多,甜而清爽,好喝又养胃。
“好喝吗?”蒋昭南喂了一口后好奇地问。
“好喝。”祁砚知微笑道。
“嗯,好喝就多喝一点,我原本还担心粥热了一遍就没那么甜了。”
说罢蒋昭南就继续一点一点给祁砚知喂粥,祁砚知本来想说可以自己动手,但蒋昭南此刻的表情太过专注,就好像给他喂粥是一件多么神圣而重要的事。
祁砚知觉得可爱,就随他去了。
“对了。”祁砚知咽下一口粥缓缓伸出右手在蒋昭南面前挥了挥。
蒋昭南有点不解,问他,“怎么了?”
“这是你给我包扎的吗?”祁砚知弯曲又伸展了一下指节,五根手指整整齐齐,全都被包成了“粽子”。
“嗯,是我包扎的。”蒋昭南一边喂粥一边说,“我技术不太行,包得有点儿丑。”
“但能保证每个上了药的地方都被包好了。”
“毕竟你以后还要弹钢琴,手坏了可不行。”
祁砚知闻言却微微垂了垂脑袋,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那……你应该也看到我的玉……它碎了。”
“看到了啊。”蒋昭南慢慢放下手里的粥,抬头望着祁砚知垂下的睫毛说,“玉碎了就碎了呗,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送你一块儿更好的。”
“那……红绳子呢?”祁砚知有些犹豫,“这不是你去庙里求的吗?”
“为什么不在我的脖子上了?”
“因为玉都碎了,还要红绳子干嘛?”
蒋昭南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玉我清理了,红绳子我也连带着一起丢了。”
“原本就是送来保佑你平安的东西,现在它们碎了,也算光荣完成了使命。”
“当然—”
蒋昭南卖了个关子,颇有些打趣意味地说,“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喜欢的话,那红绳子我就再去求一条。”
“反正那庙离我们公司近,大不了我就天天过去求一次。”
“虽然很不道德,但我就不信那老法师不被我烦死,再怎么都会给我一条的。”
祁砚知听完笑得眉眼都亮了起来,原先大病初愈仍然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染上了些笑意,本就漂亮的美人骨更是多了些鲜活的精神气。
蒋昭南喜欢这样的祁砚知,时而狡猾,时而暴躁,时而悲伤起来恸哭不止。
因此蒋昭南不得不承认,祁砚知拥有他为之惊叹的许多面,但那其中的每一面都是生动的,而不像生病时那般的死气沉沉,充满绝望、哀伤的味道。
时逢跨年,蒋昭南忽然想问,“砚知,你喜欢看烟花吗?”
祁砚知愣了愣,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问,“你想看吗?”
蒋昭南说,“想。”
于是祁砚知转身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窗户说,“要不,就在房间里看吧,我最近还不太想出门。”
“好。”蒋昭南其实就在等他这句话。
怀靖跨年这天基本晚上八九点就会有专门的烟花秀了,但祁砚知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蒋昭南需要稍微开一点窗户才能听见外面的声响。
不过也不能开太多,因为祁砚知还是怕冷,房间里的暖气得开到很足才能让他感到舒适。
简单吃过晚饭洗漱后,蒋昭南跟祁砚知窝在床上开始静静看烟花。
新年新气象,人们总是喜欢将跨年这一天过得喜庆些、热闹些,但蒋昭南跟祁砚知却都默契地选择安静地、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让绚丽绽放的烟花在某一刻落入眸子、刻入记忆。
“砚知,你喜欢这些烟花吗?”蒋昭南仰着头,目不转睛地问。
祁砚知闻言侧过头,盯着蒋昭南看烟花的瞳孔说,“其实……比起这些烟花,我更喜欢你的眼睛。”
“什么?”烟花炸开的声音太大,蒋昭南没听清。
祁砚知笑了笑,栖在蒋昭南的鼻尖几公分前说,“烟花绽放在天上不好看,绽放在你的眼睛里才好看。”
蒋昭南听见了,心脏似乎比烟花还炸得厉害。
下一轮烟花冲上天空的前一刻,蒋昭南跟祁砚知心照不宣地接了个吻。
密不可分的相触之后,蒋昭南注视着祁砚知的眼睛,热切而又期待地问,“我想做。”
“可以吗?”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第一次那回好像祁砚知说过同样的话。
“当然。”
“乐意之至。”
凌晨十二点,最为绚烂的烟花开始大片大片地冲撞天幕,而此时此刻,房间的窗户早已被紧紧关上。
而祁砚知,也埋在了蒋昭南的身体里。
“新年快乐,砚知。”
“新年快乐,男朋友。”
这是我们的第一年,但我们都无比确信,
未来还有很多个这样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