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退场，实际上修理厂、机器厂都进入了正轨，除了修理班的课程，已经很少需要她了。
修理厂和机器厂的零活有学员主动帮忙，就为了攒经验，至于培训班，学员并不希望她每天都去上课，一周上两节就行，其他时间可以让其他师傅替班。
倒不是照顾赵小甜，是怕赵小甜的课上多了，他们受打击，一蹶不振。
确实有点空闲时间，捕鱼还需要两日，她打算瞧瞧陆琦给她准备的资料。
拆开包裹，人傻眼了。
谁能告诉她，这是哪国的文字？她就认识标点符号！
显然，陆琦也不知道这个情况。
书籍难找，她不懂这些，没打开看过。难怪二手市场的老板像是送烫手山芋一样，半推半送给她一个大包裹，还叮嘱别在外面打开。
原来是俄文。
陆琦知道这是什么文字，可她也不认识。
心余力绌。
要是没有资料书也就算了，但看不懂文字看得懂图，这些书就是讲纺织机的，不看看究竟她心里难受！
左思右想，甚至连目前不太适合接触的“臭老九”都想到了，愣是没想会俄文的人！
别说俄文了，能懂普通外语都很了不起了。
等等，外语？陈场长他媳妇！姚清姿姚婶子！她会哪国语言来着？
赵小甜决定亲自跑一趟。
要说文化水平，整个农场估计陈场长和他媳妇文化最高了，据说姚婶子之前差点成了大学生呢！
姚清姿很意外赵小甜主动上门，笑道：“咋了，有啥事找婶子？”
目的一讲，姚清姿眸光一转，略微遗憾道：“我以前确实精通俄文，但年头久了，这些我都不太记得了，怕误了你的事。”
赵小甜先是有些失望，但一想总有办法的，大不了拿到县里找人参谋！
不料姚清姿话音一转，“我是不行了，不过我可以介绍一个更精通的。”
赵小甜眼睛冒光，“婶子，这人是谁？我去请他！”
姚清姿掩唇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家妮子语言天赋很好，不仅俄语，英文也不错。”
她拉了一把，将身后装蘑菇的陈霏拉出来。
被亲娘推荐了，陈霏高冷的神情掩不住微红的侧脸，“那个，赵小甜同志，我俄文确实还行，你要是信得过，我帮你翻译。”
赵小甜确实惊了一把，这段时间太忙了，她竟然忽略身边还有位能干的大美人！着实不应该。
拉着陈霏的手亲切道：“害，叫小甜就行，我应该比你小两个月，以后托大，叫你一声霏霏姐了，这些资料就麻烦你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提！”
没想能成事，赵小甜连点礼物都没带，实在太不应该了。
还是头一次有小姑娘不畏陈霏的冷脸，拉着她手叫姐姐，紧绷着的嘴角拉出一道弧度，不太习惯道：“小甜，能帮上忙就行。”
别看陈霏表面一脸淡定，实际心里都要乐疯了！
果然是亲妈，是她最好的助攻！
正愁没机会抱女主大腿呢，没想到橄榄枝来了！
什么炮灰命，什么狗男人，哪凉快哪待着，她要和聪明能干的女主贴贴！
陈霏虽然面上不显，但手心都激动红了，赵小甜略微尴尬，是不是她刚刚太热情了，把高冷小姐姐给吓到了。
可是，她真的太好看了，比她见过所有的姑娘都好看，好帅气的小姐姐！
姚清姿大手一摆，毫不留情，“既然你们都觉得好，小甜，你带着她走吧，去你那翻译，中间你们还能讨论讨论，实在不明白的，就让她回家自己研究，想一晚上就明白了。”
赵小甜神色微妙，姚婶子这意思，是把亲闺女托付给她，对吧。
确实，陈场长安排农场年轻人的事业，家里亲闺女可一直闲着呢。
虽说不能任人唯亲，但有用另谈啊。
如果陈霏外语水平真的不错，那用处可就大了，她毫不要脸的表示，自己需要一个翻译，也需要一个老师！
未来她可是打算参加高考的，不能被英语或者俄语打败了。
拉着小姐姐回机器厂的路上，赵小甜琢磨过味姚婶子最后那句话，原来不是姚婶子忘了，是为了陈霏啊。
陈霏一脸纠结，在进屋前停下脚步，“小甜，有件事我得和你坦白。”
赵小甜挑眉，美人果然是美人，惆怅都好看。努力一本正经道：“霏霏姐，你说。”
陈霏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妈的俄文水平比我好，我的俄语都是她教的。”
还当是什么事呢，她是求人帮忙，不是责令让人帮忙，人家肯帮忙已经是万幸了，再说姚婶子也透话了，实在不会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心底涌出小小的坏，赵小甜此刻突然理解为什么毛头小伙子爱逗漂亮小姑娘了，她也想逗，板正脸色道：“没事，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我纺织技术也一知半解，咱们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被坚定的信任了，陈霏重重点头，她其实也没那么差，会好好翻译的！
赵小甜完全不知道，在她努力啃技术的同时，县里纺织厂要闹翻天了。
纺织厂孟厂长催上门，堵在陈平磊办公室诉苦，“陈局长，赵同t?志什么时候能来啊？”
陈平磊老神在在喝口水，“急什么，小甜同志不是闲人，人家培训班和修理厂都忙着呢。”
能不急嘛，最近纺织厂要大比武，要是用以前那套他们肯定赢不了，不能赢就会损失订单，他怎么对厂里这些工人交代！
孟厂长嘴上都急出了燎泡，“给我句准话，赵小甜同志是有什么顾虑吗？我解决！”
陈平磊笑着道：“你也不要对她抱太大希望，她没系统学过，学历也不高，比你们厂里那些专业的技术工还差得远，你要是请她来当技术顾问，你们厂里的技术工能同意？你们副厂长能同意？可别前脚人兴冲冲来了，后脚你们就集体把人羞辱一番挤兑走了。小甜才十八，还没定型，万一她觉得我这个局长有失偏颇，修理厂那边给我闹出点事，我找谁说理去。”
得，孟厂长听明白了，陈局长这是问他要承诺呢！
人还没见到，这个承诺不该给。可陈局长说得对，是他主动求上门的，人家能来，不管帮不帮得上忙，他都应以礼相待。
得了满意的承诺，陈平磊挥手让孟厂长离开，他忙着呢。
孟厂长哭丧着脸，“局长，您就给我个痛快吧，赵同志什么时候来，我派车去接她！”
倒也不至于让人去接，排场太大，赵小甜压力也大。
陈平磊此刻操着老妈子的心，谁让赵小甜人小本事却不小，身边还没个长辈帮忙撑腰，只能他这个领导多照顾了。
孟厂长临走前，他还不忘提点，“我听说你们厂里有分歧，分管生产加工的柳青刚副厂长不太同意你请赵小甜，也不同意随便改良厂里的设备，既然你觉得这事有回旋的余地，就要提前处理好。”
孟厂长忙着地头称是。
这下心底更苦了，赵小甜没见到，有没有真技术也不知道，但是她背后的靠山他知道了。
这压力还在他身上啊。
幸好，他对这事也早有预料。
其实纺织厂技术改革是早晚的事，宜早不宜晚，守着以前那点家底，总有吃空那一天。
前段时间他路过徽省，见过他们改良的细纱机，还有其他小部件，不得不说，很有新意，他觉得可以试试，这才想找赵小甜当顾问。
人刚回到厂里，就听柳副厂长笑不答眼底，“厂长又去请那个什么赵来着，我说厂长，纺织机不是谁都能摆弄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农村来的，能有什么技术，这不，吓得都不敢露面。也幸好她没来，不然我肯定拆穿她徒有其表，不管怎么说，我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懂什么技术。”
柳副厂长也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了，比孟厂长还要年长几岁，仗着自己经验足，年纪大，说话经常没大没小，孟厂长也不和他一般见识。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竟然空口直断，拐弯抹角的说一位年轻的女同志，哪怕不是赵小甜，孟厂长都不能置之不理！
冷着脸冲着柳副厂长道：“厂里的厂长是我，要不要改良生产线的决断人也是我，请示报告已经打上去，并且获批了，这事不用柳副厂长操心。你还是想想，这个季度的生产任务该怎么完成，下半年的生产有没有着落。”
第 67 章
农场有专门捕鱼的手艺人, 拉着几十个壮劳动力，一天没到黑就把鱼捕全了。
难得撒一次网，陈西华明白轻重, 特地给部队送去一网鱼, 算作平时帮忙的报酬。
当然，部队不会白收这些鱼，第二天农场就收到了来自部队的山货还有野猪什么的，算是物资互换了。
见惯了的陈霏对赵小甜解释，“原则上农场不能私自捕鱼, 但规矩是死的, 这次互通有无, 也算是双方都打了招呼。”
赵小甜了然, 其实，无论捕鱼还是上山打野味，都不是为了场长或者部队团长自己, 多数都是为了乡亲们和部队的将士们。
听说前几年是荒年, 荒年难过, 能把损失压到最小, 就明白农场和部队的领头人都是灵活的, 是以人命为重的。
陈霏点头, “是啊，其实今年也看着不妙, 就前段刚播种的时候下点雨，后来一滴雨都没见过，我爸说今年可能还要干旱, 他已经准备挖水渠了。”
挖水渠是体力活，几乎全农场男女老少都要上阵, 姚婶子费心思把陈霏安排到赵小甜身边，也是用心良苦。
陈霏自嘲，“小甜，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就心比天高，总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恨不得有个人随口说一句能带我出去看看，我都会信，难怪我爸妈怕我上当受骗。”
梦中书里的结局，陈霏想过，确实是她性格能做出来的事。
没注意陈霏复杂的视线，赵小甜想的是，她又何尝不是呢？
上辈子过于天真，也太轻易相信别人，到最后竟然让自己成为别人游戏中一个听话的傻瓜。
当晚，赵小甜吃了一顿全鱼宴，她第一次知道鱼里面加土豆粉条这么好吃！
恨不得不吃米饭，干吃三大碗粉条！
结束晚餐时，赵小甜捧着肚子，感叹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自从上次吃过曹振东的手艺后，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眼珠子不自主往陈霏身上飘。
有点小心动，随后鄙视自己。
竟然为了一顿好吃的饭，动了资本主义请人的心思，不该，太不该了，她的小红本呢，语录背起来，思想不能跑偏。
陈霏不知道赵小甜在想什么，这段时间给赵小甜做翻译，她自己也学到不少东西，虽然更认定她不是修理那块料，但赵小甜说了，行行出状元，她语言天赋就很好。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用了，陈霏瞟了眼干干净净的空盘，或许她的价值能更多点。
于是等赵小甜吃饱喝足半眯着眼时，她胡乱翻着资料，闲聊家常般问，“小甜，好吃吗？”
赵小甜正在安抚没有饱的舌头，肚子抗议严重，她不好太偏心。
闻言，她一手抚摸着肚子，头不太抬眼不睁，毫无吝啬夸奖道：“好吃！太好吃了！这是我第一，不，第二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一把辛酸泪啊，吃过细糠的山猪都嘴馋，吸溜，不能睁眼，眼底的贪婪太重了。
见赞赏之色十分诚恳，陈霏心里定了定，主动道：“以后我天天给你做饭，怎么样？”
还有这好事！要不是直腰困难，赵小甜都想站起身跳一个！
一阵兴奋过后，她才反应过来，神色古怪的抬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小姑娘要主动给另一个小姑娘做饭的。
“这咋好意思，本来已经很麻烦你了，再让你做饭，我都成啥人了。”
这段时间赵小甜融入的十分彻底，偶尔口音都颇有灵魂。
陈霏面色窘迫，“那个，我能在你身边混个职位吗？不给钱也行，就让我跟在身边学点东西，你也不用主动教，我自己学，以后你的饭我都包了！”
早就打算把陈霏这个能人吸纳进队伍的赵小甜不动声色，“哦，你想学什么呢？”
陈霏撇嘴，她也不知道，如果梦里的书是真的，贴女主肯定不吃亏。
赵小甜没直接答应，“霏霏姐，不求酬劳跟在我身边也不是什么大事，想跟都能跟，倒是你可以想想，你喜欢做什么，也好有个方向。”
陈霏若说爱好，“做饭算吗？”她真的很喜欢下厨，别人讨厌油烟味，她闻着就兴奋。
赵小甜：是她没想过的答案。
试想一下，高冷妹子说她喜欢洗手做羹汤，怎么想怎么违和。
个人爱好，赵小甜不理解，但尊重。
只是这个爱好暂时实现很难。
再过十年，她可以让陈霏去开一个餐馆，现在可不行。
国营饭店当厨娘，不是不行，但回味一下陈霏的手艺，太屈才了。
国营饭店可搞不来这么多调料。
旁边蹭一口吃的，默默消化肥了一圈腰围的陆琦突然道：“这个爱好不错哎，像我们这种爱吃，但又是厨房杀手的，简直是噩梦！”
内涵谁谁知道，赵小甜木着一张脸，好啊，胆子大了，都拿她厨艺开玩笑了。
众人笑作一团，门口响起敲门声。
“你好，赵小甜同志在吗？我方便进去吗？”
大家面面相觑，声音有点耳熟，想不起来是谁了。
陆琦猜测道：“这个t?时间找厂长，难不成是霍明？”
她下意识不太喜欢这个男人，没事总往厂长面前凑，芯里技术没几两，就会一张嘴，简直耽误厂长宝贵的时间。
没人注意到，听到霍明这个名字后，陈霏下意识抖了抖，看模样很想逃出这个密闭空间。
赵小甜没想这么多，“在，请进。”
白天这扇门都是敞开的，就算不敞开，大家也都直接推门进没有敲门的意识。
估计也是天色晚了，来人才会敲门。
门外进来一个娃娃脸的男人，看起来很是亲切，对着赵小甜笑道：“小甜同志，我是受县里纺织厂孟厂长的托付，专程来接你的。”
目光自然而然在房内划过，在看到赵小甜身后缩着的陈霏时，明显眼前一亮，没忍住多看一眼。
赵小甜心中好笑，果然，陈霏小姐姐的美貌程度绝不是男人可以忽略的，有个词怎么说来着，蓬荜生辉！
陈霏没见过霍明，可她下意识讨厌这个男人，见那娃娃脸对她不怀好意的笑，自认为在女主羽翼下有保障的陈霏立刻炸毛了，“看什么呢！”
娃娃脸也知道自己失礼了，不过脸皮厚，完全没在乎陈霏的不满，嬉皮笑料道：“这位女同志，真的抱歉，很少见好看的姑娘，一时没出息的迷眼了。”
陈霏一口气哽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
赵小甜没憋住，她没想到，“唐良，你们宣传科都这么”她暂时没想好形容词。
娃娃脸，也就是修理厂宣传干事唐良极为自然接下去，“厚脸皮？这应该是对我们的夸奖，区区不才，肯定是脸皮最厚的，要不然也不会闻着香味肚子咕噜噜叫了。”
一进门，机器厂几个老员工就知道这是谁了。
要说霍明是问题多让大家印象深刻，那么唐良，绝对是他的幽默。
唐良和他们还算熟悉，说话也没太多规矩，大老远过来，他真的饿了，这才进屋要饭吃。
看着脸生的陈霏，唐良歉意道：“抱歉，我这张嘴确实不太讨喜，要是冒犯你再次和你道歉，以后绝不再犯。”
陈霏只是疑惑道：“你叫唐良？不是霍明？”
唐良更疑惑，咧嘴一笑，指着自己酒窝，“同志，有两个酒窝的是唐良，你说的霍明，应该只有两个鼻孔。”
陈霏没绷住，嘴角翘起弧度，想到方才把人认错了，还没给好脸色，有点愧疚，于是道：“你饿了吧，炒饭可以吗？我们还剩下点。”
“吃！”唐良受宠若惊。
还要在这边住一晚，他屁颠屁颠跟着陈霏，“这位同志，你叫啥啊，我叫唐良，唐朝的唐，良好的良，今年二十。”
陈霏抿唇，这人怎么回事，自我介绍还带名字的，“我叫陈霏。”
“真好听，我以后可以叫你名字吗？”
“随你。”
两人一前一后去厨房了，赵小甜咂咂嘴，“春天到了？”
胡晓杰神补刀，“开屏不分季节。”
李文月傻傻的，“你们在说啥？马上就要到夏天了吧？”
陆琦很含蓄，“情路漫漫长，霏霏姐应该不想找对象。”
赵小甜不做评价，这事都是缘分，谁说得好呢。
倒是唐良来的目的，让她震惊一下。
这不会盯着她的节奏，派人请她去吧。
鱼前脚打好，人后脚就来了，都没过夜，没有门道鬼都不信。
只是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唐良，他们还算有点交情。
这大概是纺织厂的诚意。
说实话，她真的很眼馋纺织厂的布料，有了布料做福利，以后她招人肯定更顺畅。
各种心思浮动，面上不表，纺织厂这个麻烦，她也说不好能不能胜任。
唐良跟在陈霏后面嘘寒问暖旁敲侧击一晚上，奈何只问出来一个名字，其他一无所知。
眼见陈霏都要回家了，唐良主动提出送送，陈霏眼神奇怪，“你不是奔着小甜来的？要去我家借宿？不行，我家只能收留女生。”
闻言，唐良瞬时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颓废又无奈，“我不是奔着赵同志来的，不是，我就是来接赵同志，不是我找她。”
陈霏神色更加防备了，看了眼门内用余光偷瞄着她的赵小甜，她似有所悟，冷脸道：“别费心思了，有关小甜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说完也不管唐良是什么态度，拔腿开跑。
笑话，在农场十几年了，没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唐良人傻了，欲哭无泪，垂头丧气转回来，哭丧着脸道：“小甜同志，陈霏同志是不是有对象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厚道点，赵小甜压住嘴角，“咳咳，这个，你还是问本人比较好。”
第 68 章
第二天, 赵小甜带着陈霏，启程了。
唐良事先安排好了鱼的去向，解释道：“小甜同志, 兑换福利的事你放心, 我已经安排人全程跟着了，农场的大队长也会在场，我现在直接带你去纺织厂。”
谈起正事，唐良还是很靠谱的，“纺织厂的厂长叫孟普, 这次纺织机改革就是孟厂长主张的。起因是几个纺织厂的大比武, 前几年县里纺织厂都输了, 这次要是再输, 且不说孟厂长这个厂长还能不能干成，县里的纺织厂都要面临合并。”
“孟厂长一直寻找出路，前一段时间偶然见过你改造的细纱机, 觉得你在改造一方面有天赋, 才想让你过来看看。后面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听我们钱厂长说, 孟厂长有意直接聘用你为顾问, 是陈局长把这件事压下去了, 只说让你先去看看，反正这次是互换福利, 旁人说别的也没用。”
赵小甜心里动了动，看来陈局长在里面出力了，钱厂长主动让唐良过来给她定心丸, 省得她被老狐狸忽悠。
这份情她记在心里。
唐良思忖下纺织厂如今的情况，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 “是这样的，纺织厂柳副厂长性格偏保守，不是很赞同机器改良，在我看来，他对女同志有偏见，小甜同志和陈霏同志见到他后，别把他的话放在耳里。”
陈霏一脸正直的点头，她知道，和女主出门肯定麻烦不断。
赵小甜眉眼含笑，吃别人家的瓜就是香。
话说，曹振东什么时候对她有意思的，之前他们相处，会不会也有像她这样在吃瓜？
想到这，赵小甜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安慰自己，曹振东是正经人，她都看不出来他对自己有意思，别人肯定也看不出来。
对，就是这样的。
至于纺织厂有人唱反调？其实她早有预料。
倒不是平等的怀疑哪里都有反派，而是出于对这个时代的理解。
特殊年代，很多人都有雄心壮志，但囿于曾经的遭遇龟缩不动，甚至害怕别人动。
有些人能想明白改革势在必行，有的人需要长久的时间和事实去习惯甚至接受时代的变化。
赵小甜问：“孟厂长是什么态度？”
一正一副两位厂长，如果孟厂长坚持改革，那还有去的必要，要是没那么坚定，这趟赵小甜不准备去了。
唐良很肯定，“孟厂长不是保守派，就是没技术，陈局曾经评价过，孟厂长放在战场上，就是最有勇有谋，敢往前冲的兵。”
赵小甜点头，心里有数了。
到了县城，车子直接开进了招待所。
唐良主动接过赵小甜和陈霏的包，解释道：“不管能不能成事，都可以在这边住一晚，钱厂长安排的，和纺织厂没关系。”
赵小甜挑眉，她被照顾了啊。
还别说，为了在女同志面前表现，今天的唐良十分靠谱，连句笑话都没说。
至于钱学东钱厂长，她心里有数，应该是培训班多出来那几名插班生表现不错，让钱厂长开心了。
行李放好后，唐良开车直接把二人拉去了纺织厂。
陈霏坐在右侧，下车比较方便，赵小甜慢她一步。
只听一道中年男音，“这不是小唐吗，怎么有空来纺织厂了？想来我们宣传科看看？”
唐良下车，笑道：“原来是柳副厂长，还真是巧了，以前柳副厂长都是车间里的大忙人，完全见不到影的，没想到这次我运气好，竟然在门口遇见了，柳副厂长今天请假了？要出门？”
柳青钢面色微怒，“难不成修理厂的干事还要打听纺织厂的情报？”
唐良面不改色，“哪能啊，我们做宣传的，就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柳副厂长这么大个人物，能劳您出厂见的人，肯定是个人物，我要是能知道，指不定会给我们厂带t?来效益，互相合作的事，柳副厂长可别见外啊。”
赵小甜低头，憋住笑，余光瞥见陈霏眼角的弧度，心中感叹，不愧是宣传科的能人，她似乎欠了钱厂长还有唐良一个大人情。
柳青钢确实拿唐良没办法，不是一个系统的，管不到别人头上去。再说唐良能力确实出众，纺织厂少不了要和他合作。
只能把怒火转到一旁的赵小甜和陈霏头上。
他不认识哪个是赵小甜，只能凭感觉，一看那个高挑又满脸嘲讽表情的就像，没什么能力还愿意出风头的，肯定就是这模样的。
至于旁边那个长相精致小巧可爱，一笑甜出蜜的姑娘，肯定不是。
柳青钢冲着陈霏道：“这是哪位？我不记得纺织厂今天请人来参观了，你不会就是那个故弄玄虚的赵小甜吧，小唐，可不能什么人都要带进去。”
唐良刚想解释，只见陈霏平视眼前的柳青钢，直接嘲讽拉满，“柳副厂长，”她加重那个副字，下颌微抬，“我倒不知道纺织厂是什么机要的地，我们厂长凭什么不能来了？还是说副厂长原来不知道故弄玄虚是什么意思，那我可要请教一下请我们厂长来的孟正厂长了。”
说真的，要不是场合不合适，赵小甜都想给霏霏小姐姐拍手叫好了。
天知道个子小有多么艰难，每次打脸剧情都要看着人鼻孔说话，难受极了。
又不是曹振东那款的男菩萨，她才不想看。
千里之外做任务的曹振东打了个喷嚏，摸摸左胸的护身符，喃喃道：“小甜，等我回去！”
柳青钢没想到自己认错人，而且这姑娘还这么勇，偏偏又挑不出大错，若是他直接将人赶走还说不过去，只能像个没事人一样，一个眼神也没给赵小甜，转头回了厂子。
他身后跟着的一位男青年，还转头看了看赵小甜，神情颇为不屑。
等人走远了，唐良解释，“这位就是柳青钢副厂长，他身后跟着的，应该是郝永超，厂子里技术员的一把手。”
说话间，还不忘赞赏的看一眼陈霏，没想到这姑娘一点都不受气，非常好。
至于陈霏，她完全没多想。
那柳青钢一副瞧不起人又高高在上的模样，她看着就牙疼。长这么大，还没受过真正的委屈，她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在她头上拉屎。
针对赵小甜就是针对她，她们是一条战线上的。
还别说，柳青钢这一番操作，反倒激发了赵小甜的胜负欲。
嫌弃她年纪小，履历不光彩，不信任她也就罢了。可柳青钢明显看不起女同志，甚至拿那种微妙的目光看人，让人犯恶心！
她只恨陈霏的嘲讽开得不够大。
不过没关系，这种人，就要用真材实料碾压他，戳他痛处。
不是瞧不起女人吗，那你这个老男人，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干脆退位让贤算了。
还在办公室拍桌子的孟厂长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赵小甜已经到了，扯着嗓子冲着电话喊：“谁说我们不行！还没比试呢，你怎么知道我们输定了！你给我等着，这一单我们一定拿下！”
等孟厂长撂下电话，技术科袁书翠匆匆跑了过来，“厂长，我见唐良带着两个面生的姑娘进来了，隐隐以一个小个子的姑娘为首，是不是赵厂长来了？”
孟厂长摇头，“不应该啊，我让小王一起去接人了。”
袁书翠苦着脸，“小王正在相看对象，正好是柳副厂长的外甥女”
孟厂长直接拍了一下桌子，“里外不分的玩意，回头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后他不用来了！”
不敢再耽误，马上跑出去迎赵小甜。
孟厂长也没见过本人，但他听别人说过，赵小甜身量不算太高，所以马上就认出来了。
用不着人介绍，他主动道歉：“是赵小甜同志吧？我是孟普，这里的厂长，实在抱歉，我这边安排失误，竟劳烦小唐替我们跑一趟，你看我们先去办公室还是先去车间转转？你难得来一次，也算是我们交流交流经验。”
这话说得漂亮，没点名赵小甜是来改良技术的，直接说交流经验，这样双方都有余地。
赵小甜也理解他的紧迫，他们不熟，没有叙旧的必要，还不如直接进入正题。
官方的话还是要说的，“孟厂长你好，我是赵小甜，我把互换的福利物资已经带来了，随后你可以亲自去看看，要是没问题，就按照我们说好的比例兑换。”
孟厂长点头，“好，稍后我就去看看，今天一定能处理好。”
不是他着急，而是新鲜的鱼不等人。
赵小甜微笑，“孟厂长，来之前我看了下厂子的编年史，咱们龙江纺织厂建厂已经快四十年了，一直都以纺织为主业，这么多年的坚持不容易啊。”
孟厂长很意外，没想到赵小甜还提前做过功课，心里的信任多了几分，主动道：“是的，建国后，我们自动划入龙江县的国营厂中，一开始纺织工都是人力，没什么技术含量，后来从老大哥那里引进了设备，虽然有点笨重，好歹效率不错，这一用就是十几年，再好的老大哥，也磨损的差不多了。”
不是没引进过新机器，可都反响平平，他们厂子看起来规模大，很气派，实际上空的很。
很多小纺织厂的技术远超他们，无论效率还是质量，都是完虐，就算他们走薄利多销的路子都不行，毕竟大家多不贵。
赵小甜上辈子并没有听说过龙江纺织厂，想必淹没在历史洪流中了。
赵小甜没多说，“孟厂长，方便参观一下你们的设备和技术车间吗？”
孟厂长忙道：“当然可以，这边请。”
第 69 章
其实龙江纺织厂的问题出在原材料上。
七零年代初期, 国家的粮食产量不丰，棉花的产量更低，毕竟, 填饱肚子比穿暖更重要。
尽管国家已经号召大量收集棉花, 但产量仍然上不去，纺织厂的主要原材料就是棉花，这才出现一布难求的现象。
赵小甜看过资料，西方很多国家已经改良了纺织技术，用化纤代替棉花, 龙江纺织厂也是这么干的, 不过他们只有基础的粘胶纤维车间。
赵小甜查资料时想到一个节点, 这个世间, 国家应该已经开启了“四大化纤”的建设了，不过最快的一个化纤厂，也要两年后才能投入使用。
化纤的合成速度与合成效率赵小甜确实没办法, 看过生产车间的细纱机和并条机后, 赵小甜明白了, 为什么孟厂长确定她能做这次技术改革。
心中有数, 赵小甜没在车间说什么, 人多嘴杂, 很多事情不方便。
参观差不多了，孟厂长带着赵小甜进了厂长办公室。
不愧是龙江县第一纺织厂, 办公室十分气派，装下十几个人都不成问题。
办公室里，钱学东、唐良、袁书翠都在, 再加上赵小甜和陈霏，正好六个人。
孟厂长关上门, 叮嘱助理送茶。
“小甜同志，这里没外人，这位是袁书翠，是厂里的技术员，剩下的你都认识，我不介绍了，咱们关起门来谈，我想听听你的真实看法，厂里的机器能不能改良。”
赵小甜没想到，孟厂长确实很有魄力，为了让她安心，竟然找来了钱厂长。
此刻，孟厂长也十分坦诚，“小甜同志，不瞒你说，我在市里立了军令状，这个季度的产量一定要翻倍，可现状你也看到了，靠那些东西，我的军令状就是一纸空谈。”
估计也是被逼到立军令状的地步了，赵小甜还有心情无伤大雅的玩笑，“孟厂长果然有大将之风。”
孟厂长都被都被逗笑了，“行了，知道你们都笑我鲁莽，笑我吹牛，可在座的应该都知道，化纤厂开工了，也许马上就能投入生产，到时候我们原材料肯定是不缺的，要是我们速度上不去，早晚都要淘汰。”
改革势在必行，老一套不管用了。
破釜沉舟的勇气，孟普有，但也发虚。
“孟厂长干的漂亮！”没想到孟厂长是一个实打实等我改革派，但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激进派，而是充分权衡利弊后，肯勇往直前的那种。
孟厂长盯着赵小甜，“小甜同志，厂里的未来，你可有把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小甜身上。
赵小甜淡然一笑，“说实话，就现状而言，我觉得龙江厂有未来。”
她说得毫不留情，“但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人民群众，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争取一个未来。”
接下来，她不再大喘气，继续道：“说白了，目前厂里的产量最低的就是化纤，不仅仅是咱们的设备不够先进，而是细节部分错误率太高，我刚刚简单算了一下，损耗率竟然超过了15%，这还是有人工干预的情况下，如果纯机械生产线，不敢想象这个数字会有多大。”
“所以，我觉得，厂里要想提高质量和效率，可以从两点入手。”
赵小甜抽出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各型号细纱机、并条机的利弊，还有化纤生产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还有解决方案。
纺织厂的状况和这些例子不太相同，但触类旁通，多实验几次，肯定能找到问题关键所在。
孟厂长也不含糊，直接拿过笔记本开始翻阅。
赵小甜的笔记十分规整，图文并茂，部分零部件还有英文标注，甚至那部分国家还没掌握核心技术都画出来了。
不说别的，单说这份笔记，就知道赵小甜用心了，她在很认真准备这次见面。
难受的是，一个不在纺织厂的小姑娘，可以用短短几天时间找到这么多资料，可他们这些纺织厂干了一辈子的老人，就知道吃老本，不懂变通。
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他知道，他没找错人，赵小甜，就是他等待的那个奇迹。
恋恋不舍的将笔记本还给赵小甜，语气真诚很多，“有心了，就算只有这份笔记，让厂里技术工熬一两个月，也能找到问题所在。”
同为技术员的袁书翠眼睛一亮，到底没好意思看那本笔记，只是目光越来越火热。
赵小甜把笔记交给了陈霏，实际这份笔记都是李晓霜和陈霏合作完成的，她早就把内容记在了脑子里。
赵小甜道：“厂里的问题我确实能解决，用不上一两个月，如果零件加工能跟得上，最多一周时间，改造好后，出错率大概在5%左右，我说的是纯机械做工。”
孟厂长激动的直说好，不过他可没忘记，赵小甜不是他请来修理的，是请来看看的。
作为一个爱才，有魄力的领导，他个人很想把赵小甜吸纳进组织，但现实不允许，人家也是厂长，大概率也看不上他这个几近穷途末路的纺织厂。
当然，该问还是要问，“小甜同志，修理这件事还是要过明路，把你安排成厂里的特邀顾问怎么样，当然，如果你想加入纺织厂，我自然双手欢迎。”
赵小甜可没想独自一人接单，她不仅代表小小的机器厂，细说的话，农场的修理厂也是她的。
虽然很心动能来县里工作，但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孟厂长，今天我就是来互换福利物资的，顺便以433修理厂代理厂长的身份参观一下纺织厂，如果纺织厂想做技术或者机械改进，欢迎随时找我们。”
孟厂长有些遗憾，但还是问道：“那合作方式？”
技术改造是大事，要是付钱，他很可能付不起。
赵小甜早就想好了，就等着他问呢，“是这样的，孟厂长应该知道我有一个修理培训班，学员也差不多都能毕业了，我打算这次毕业实践场地就定在纺织厂这里，我亲自带队，一周之内，尽我所能，完成改造任务。不需要钱票，但有三点要求。”
一听到不要钱，孟厂长放下一半心，“你提。”
“第一，我大概会带着二十人过来，食宿方面需要孟厂长操心一下，住在纺织厂的员工宿舍就行，吃也一样。”
这个好办，太简单了，也是应该的，孟厂长果断点头。
“第二，因修理产生的修理费用，包括零件等，需要孟厂长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们会给出图纸。”
这个也可以，他和修理厂的钱学东是好友，这事不在话下。
“第三，这次改造结束后，我希望孟厂长可以帮我宣传一下，这是我们433修理厂独自完成的改造任务，包括改造前后的效率对比等，如果将来有必要，还请孟厂长能帮我作个证。”
孟厂长也没想到，赵小甜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简单到他都想倒贴！
他以为赵小甜会提需要多少件衣服，或者让他出工出力办某件事的，没想到她的格局竟然这么大，只想谈合作，谋未来发展！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433修理厂，要出大风头了！
实际上，这也是赵小甜的无奈之举。
说起来，那些学员都不是修理厂的人，更不是学改造纺织机的，为了培养自己的班子，赵小甜只能强拉一把。
内部会议愉快结束，孟厂长神清气爽地拉着赵小甜去大会议室。
厂里地核心骨干成员，还有柳副厂长等人已经坐好等着了，孟厂长提前打预防针，“小甜同志，我可以代表厂里的决定，但代表不了厂里所有人的个人意志，一会不管有人说什么，好听的难听的都算，你先别气，我来挡。”
赵小甜点头答应。
孟厂长介绍完赵小甜后，赵小甜明显感觉出一道厂里的三八线。
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右边是孟厂长，齐齐响起了掌声，左边是柳副厂长，纷纷低头装闷葫芦。
说完外聘赵小甜所属修理厂解决厂里的技术问题后，柳青钢冷笑，“厂长，钱厂长是县里最大的修理厂，完全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你确定一个农场出来的草台班子修理厂，就能搞技术？”
生产车间的技术员袁书翠站出来道：“我亲眼所见，赵小甜同志的技术就是好，我们厂里机械的毛病，她不仅一眼都能看出来，还能马上拿出解决办法。这些解决办法我研究过，都是可行的！”
说这话她不虚，虽然她没看过赵小甜的笔记本，但她见过徽省改良过的细纱机，也相信厂长会带领他们走正确的路。
另一个技术员郝永超反讽道：“就你那三两技术，还不如回家奶孩子呢！”
袁书翠当场变了脸色，孟厂长先一步训斥，“郝永超，坐在这里的都是战友，是同志，你如果再有下次，厂里可容不下你这种贬低同伴的，到时候谁劝都没用！”
说话间，还故意扫了柳青钢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柳青钢依旧没给赵小甜半丝正眼，看都不看发到手里的资料，挑剔道：“厂长，不是我泼冷水，改造是大事，如果我们整个厂都参加改造，那损失的产量怎么办？难道修理厂补吗？如果改造不成功又该怎么办？厂长引咎辞职？”
这话十分不讲道理，孟厂长不受激将，“柳副厂长，改造是我们全厂的事，不改变的结果大家都知道，用不上今年，这个季度结束，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可可以卷铺盖回家，下乡种田了！”
柳青钢还想再说什么，孟厂长没给说话的机会，“我把话摆在这里，大家是想拼一把，还是等着头上的铡刀大发慈悲忘记你，自己选！”
郝永超不满道：“厂长，你之前接军令状的时候，也没和厂里人商量啊。”
孟厂长很硬气，“郝永超，我现在要开除你，也不需要开大会决定，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了。”
柳青钢一听不干了，这是要断他左膀右臂啊，“厂长，话不能这么说，小郝是我手底下的人，你也不能轻易任免。”
孟厂长勾唇一笑，“那柳副厂长也应该记得，厂里要不要改革，是我统管，你这个副厂长，负责订单就行。”
这下所有人都安静了，哪怕和柳青钢一个阵营的，都不免估量一下孟厂长改革的决心。
不同意，就滚蛋，在这种明确的态度下，还真的很少有人直接怼。
第 70 章
不管怎么说, 纺织厂设备大改造的事情算是定了。
见柳副厂长敢怒不敢言，孟厂长的心终于舒坦了点。
这位地头蛇，不强硬点还真没办法。
早就想改革了, 但这头拦路虎处处阻挡, 不要是这次借着军令状的机会，厂里这些老油条恐怕还要推三阻四。
这也算是赌上了自己的前程，但孟厂长完全不在乎。
会后，孟厂长问有谁愿意配合赵小甜的工作，其实主要问郝永超和袁书翠这两个技术员。
郝永超语气不t?咸不淡, “孟厂长, 不是我有偏见, 你看看技术员, 大多都是男人的工作，女人就这么点力气，你让我配合, 是要找劳动力吗？你在车间随便找一个力工就行。”
许是得到了柳副厂长的保护, 郝永超话语间极其不客气, 显然把孟厂长也记恨上了, 指不定心里想着趁着这次机会, 把孟厂长扫地出门, 他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呢。
袁书翠气不过，“郝永超,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希望厂子这次大比武输，才屡次三番阻挠？”
这话他可不敢说，皮笑肉不笑道：“我正是为厂子好, 才不敢谁都信，反正我负责的两个车间不参与。”
其实他更想刺激赵小甜几句, 可赵小甜全程不说话，连个表情都没有，他没找到机会。
孟厂长没心思勾心斗角，他更喜欢用事实打脸。
一锤定音，“既然这样，咱们厂外有大比武，厂内也搞一个，小郝和小袁分别带队，一个月见真章！”
孟厂长的不满摆在脸上，“小郝，回头你和柳副厂长说说，你们要是赢了，我退位让贤，小袁要是赢了，以后小袁就是你的领导。”
不和谐的人灰突突走了，孟厂长对赵小甜道：“让你看笑话了，以后小袁全程配合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开口。”
袁书翠是个直肠子，对她向往已久的笔记本发出邀请，“那个赵厂长，你的笔记本能借我看看吗？”
赵小甜当场就笑了。
“看吧，这本来就是我专门准备，与大家交流用的。”
袁书翠带领的是三车间和四车间，用她自己的话说，都是捡别人不要的边角料工作，车间设备和机械也要老旧些。
“赵厂长，化纤生产线正好在我们这边，车间有两位老师傅，手艺不错，剩下都是年轻人，别看他们年纪小，但每个人都很认真，机械总出差错，这些人自发加班加点的盯着，我让他们休息都不休息。”
车间工人早就听说厂里请外援，邀请一份技术非常厉害的技工，都非常期待。
袁书翠刚到车间，工人们都伸着脖子往后看，想看看技术能人长什么模样。
在他们心里，年纪越大，胡子越长，手上的老茧越多，就代表一个人的技术越厉害，别的不说一车间的郝永超就是这么标榜自己的。
见到袁书翠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姑娘，还一个赛一个漂亮，与这闷热、灰突突的厂房格格不入，众人都愣了。
靠近门口的小姑娘胡乱擦擦脸上的汗，诧异道：“袁工，我没看错吧？”
袁书翠笑骂，“快洗洗脸吧，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厂里聘请的专家，你们叫她”
“和袁工一样，叫我赵工吧。”赵小甜接道。
叫厂长肯定不合适，未来一段时间，她会融入到这里，还是亲近点好。
一时间，工人们面面相觑，这也太年轻了！
很多人都好奇赵小甜有怎么样的实力，才能让厂里把宝压在她身上。
这两个车间果然风气很好，大家欣然接受赵小甜技术指导的事实，一点抗性都没有，非常信赖她。
与其说信赖赵小甜，还不如说他们信赖孟厂长和袁书翠，这驭人的能力太强了，赵小甜十分眼馋。
这些工人还真有点东西，刚刚开口那小姑娘很快送上一份笔记，上面标清楚机械型号，出故障周期，还有具体的故障情况，可见其用心。
赵小甜知道，他们虽然行动上看起来配合，但心理上指不定怎么想，等修理培训班的学员到场时，这些人没准要有抗性的。
大家都是技术出身，还是要用技术说话。
赵小甜翻了翻厂里的故障日记，转眼心里就有了估量，转头道：“袁工，能请三个力气不错的，心思细腻点的配合我吗，这处故障应该能简单排修，我试试。”
袁书翠一惊，没想到赵小甜这么快就想动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车间都是技术工，还有流水工，怕他们不能理解赵小甜的用意，她特地从隔壁维修科叫来三个人。
动手前，赵小甜给农场去了电话，派陈霏回去接人，自己留在纺织厂先一步动手改装。
目前纺织厂的涤纶短纤维设备还是第二代，或者说不完全的第二代，之前赵小甜看过资料，部分纺织厂已经更新到第三代了，难怪龙江纺织厂拼产量了质量上不去。
时间紧迫，赵小甜懂的也不多，只能尽其所能。
维修科的几个老师傅开始还不在乎赵小甜的安排，等看到她手里的图纸和计算方程后，人开始严肃了，主动参与到讨论中。
这一讨论就是一整天。
还是外出开会的孟厂长回来，才把车间的几窝红眼兔抓回家吃饭。
“忙碌也要顾着身体，小甜，不急于一时，你慢慢看。”
赵小甜还在揉眼睛，忙的时候没注意，车间里温度高，粉尘大，估计现在她都是个小花脸了。
旁边干瘦的老头一脸兴奋，像是中了头彩一样，神采奕奕，“厂长，还差最后一个步骤了，我们马上算完！”
“是啊，厂长，你不知道，赵工太厉害了，用啥来着，对，公式，就能计算出我们那个齿轮可以换了，换了之后还能增加效率！”
“我以前从不觉得输送带还能搞花样，太神奇了！”
孟厂长一时哭笑不得，之前还担忧这些老家伙不服从安排呢，现在看好了，都成了中年老迷弟。
还是孟厂长压压手，大家的激动收了收。
不管如何，已经晚上九点了，饭还是要吃的，孟厂长坚决不允许大家熬夜加班伤身体。
明明不需要干什么的车间工人恋恋不舍的回家，虽然他们帮不上忙，但莫名感觉兴奋，不想走！
孟厂长不知道的是，这一天，工人宿舍的灯亮了整夜，房间内还时不时发出嘿嘿嘿的沙哑笑声。
第二天一大早，车间工人上工的时候，就见维修科的几位老师傅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堆零件，每个人身上都全副武装，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砸场子呢。
赵小甜也被这一幕震惊了，这是咋了，昨天的计算失误，今天这几位老师傅炸毛了？
为首的老师傅摘下头盔，“赵工，我们都准备好了，昨天最后的测算我们几个老头子算了一整夜，没问题！”
袁书翠也被这场景吓了一跳，忙问道：“这是要干啥？”
老师傅跃跃欲试，“小袁啊，你就瞧好吧，老头子们要咸鱼翻身了！保证这台机器乖巧听话！”
袁书翠：
电焊声，拆卸声，从早忙碌到晚上，随着一声测试成功的欢呼，站在门口的袁书翠甚至想放鞭炮庆祝！
仅仅是一台机器，效率提升了两倍！这可是两倍啊！
袁书翠刚要向孟厂长报告这个好消息，就被赵小甜拉住了，“袁工，正好，学徒们都来了，这两天麻烦几位老师傅了，日后让学徒动手就行。”
之前让老师傅帮忙，也是为了实践，现在证明她的想法没问题，还能应付这些改造，赵小甜果断把这次改造定性为大练兵。
这是之前说好的，袁书翠自然满口答应。
三位老师傅不太开心了，“赵工啊，是我们干的太慢吗？放心，今天我们加班加点，你随便安排任务，我们保证完成！”
总觉得三位老师傅这两天瘦了不少，赵小甜可不敢继续压榨，“谢谢三位师傅了，我力气小，要是没有三位师傅，也做不成什么事，明天我们修理厂的人就过来了，他们年轻，扛摔打，很适合做这些。”
老师傅们纷纷表示他们更适合，笑话，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他们绝不放过。
赵小甜也品出了什么，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她含蓄一笑，“实不相瞒，我是为了锻炼学员，让他们动手实践的，几位师傅做这些真的大材小用了，毕竟你们都可以做学员的师傅。”
脑筋比较灵活的袁书翠眸色一深，笑道：“这好办啊，这次赵工来帮我们本来就是大义，我们老师傅自己都有几手，要是赵工不介意，可以让老师傅和学员们一起干，互相学习。”
赵小甜眉眼一弯，“我怎么会介意呢，只是这是看家本事，会不会不太好！”
“非常好！”老师傅们异口同声，生怕晚了一步t?。
赵小甜表情为难，“但学员基础不太行，都是新手，看顾起来还挺操心的。”
老师傅表示，不操心，一点都不操心，有技术学不到他们才糟心，自己肚子里那点玩意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和赵小甜做交易，寒酸！
其实老师傅们也是想多了，术业有专攻，有很多事，赵小甜确实只会动动嘴皮子。
修理厂学员集体出外勤，最眼红的是将要成为交换生的拖拉机手们。
以前他们还不觉得赵小甜有什么本事，可这段时间的桩桩件件有目共睹，人家教的是真本事！
赵小甜觉得给自家学员吃小灶是件平常的事，却没想到将要来学习的拖拉机手炸开了锅，纷纷闹到主管霍明眼前。
主题就一件事，他们也要同等待遇，农场的学员因为情况特殊有优待他们认，可是是他们眼馋，叫嚣着哪怕给粮给票，也要得到一样的待遇！
修理那是真技术，可以当工人的技术，难怪其他人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