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武芳走了, 走之前她想看看赵小甜是不是在人群里嘲笑她这个失败者，可什么都没有。就连向来和她不对付的军属，也没跑来落井下石。
她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欺软怕硬的菟丝花没来嘲笑她。
或许她永远都不明白。
老韩和黄嫂子在远处看着, 直到武芳不见踪影，黄嫂子沙哑轻道：“我承认自己有错，但我不认。”
老韩沉默很久，含蓄的拍了拍媳妇的肩膀，“是我们的问题, 回头我找振东道个歉。”
曹振东完全没在意黄嫂子借他手做什么, 反而还要感谢黄嫂子向他透露这么大的事, 让他没一直蒙在鼓里, 不然媳妇肯定没了！
是的，曹振东不是三岁小孩子，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看上了赵小甜, 很早的时候, 等他意识到后, 甚至开始猜测赵小甜想和谁相亲, 甚至做了没结婚挖墙脚的准备。
只是小姑娘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 让他很奇怪。
明明对他的相貌没那么抗拒了, 为什么总绕着他走呢？
曹振东哪里知道，赵小甜完全是躲麻烦的心态。
少了恐惧的色彩, 曹振东外表冷峻的优势凸显出来，赵小甜相信，一定有很多姑娘是勇敢的, 不会像她这么怂。
所以，曹振东的优点会被很多人看见, 武芳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好看的男人，受人追捧的男人，在赵小甜眼里都是麻烦的代名词。
反倒是嫂子这两天总旁敲侧击曹振东的情况，赵小甜被问的一头雾水。
“嫂子，你是想给曹营长介绍对象吗？”
沈爱花不答反问，“之前不是叫曹大哥吗，怎么变成营长了，多生疏。”
赵小甜认真回答，“我发现这里的人没人叫曹大哥，应该是我逾越了，曹营长脾气真好，都没计较。”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开口叫大哥后，曹振东的脸更黑了。
沈爱花面色一阵扭曲，唇角不断抽动，似乎忍得很辛苦。
赵小甜关心道：“嫂子，你是着凉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沈爱花捏了捏对方的小梨涡，语气十分怜爱，“嫂子很好，就怕别人不太好。”
赵小甜讶异，家里就她们两个人，哪来的别人？今天也没人上门啊。
应该是嫂子逗她，这么想着，两颊的小梨涡更深了。
唔，嫂子的手指软软的，也不疼，想戳就戳吧。
听说今天战士们去打猎了，也不知道能打多少。
有点期待啊。
此时，曹振东已经带着队伍回来了，收获满满。
家属院热闹起来，听说是曹振东带队，都指挥自家孩子拿上最大的家伙什装肉。有个能伸上手帮忙的军属回家拿上大砍刀，气势汹汹加入大部队。
沈爱花拉着赵小甜的手，“走，嫂子领你看热闹去。”
赵小甜有点不情愿，刚刚她画了一个犁地机器和耙子，准备找师傅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沈爱花看不惯小姑娘不是闷在家里，就是跑去农场敲敲打打，有机会就带着小姑娘出去透气。
不然等农场住的地方收拾好了，这小姑娘非得把自己闷到地老天荒不可！
“嫂子，不用管大毛二毛吗？我们没拿盆！”
沈爱花随口道：“孩子不用操心，军属区很安全。肉更不用操心，你哥亏不着我们。”
见到猎物，赵小甜才明白，后世号称粮仓的北大荒究竟是什么场景。
地上规规整整排着十头野猪，还有数不清的野鸡野鸭，还有兔子。
炊事班的人忙不过来，嫂子们主动帮忙处理小猎物，大家嘴里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沈爱花指着一旁但拎出来的两头野猪，“这些是给农场里伤残退伍还有一些军属遗孀的战士准备的，每年几个团长、政委，还有其他有能力的，都会掏出点钱贴补军属遗孀。”
赵小甜点点头，她已经发现了，这里真的很有人情味，虽然贫穷，但很富足。
很快血腥味传了出来，沈爱花脸色不太好，赵小甜忙把她带回来。
沈爱花摇手，“不碍事，应该是跑急了。”
赵小甜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但没多想。
晚间，赵国庆一个人扛着肉回来了。
气还没喘匀，高大男人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扔在地上，勾唇微笑，“赵哥，想请你帮个忙。”
房间气氛诡异，赵小甜、沈爱花、赵国庆坐在一排，曹振东规规矩矩坐在给大毛准备的小凳子上，蜷缩着四肢，坐在他们对面。
赵国庆一脸见了鬼的神情，“你再说一遍？！”
曹振东不急不缓，浑厚的嗓音非常富有磁性，那也改变不了他说出的话让人怀疑人生。
“打猎的时候不t?小心受伤了，老军医说要吃点好的补补，食堂不适合我。”
所以，他带着肉和菜，请沈爱花帮他做饭。
赵国庆和沈爱花：“”
司马昭之心！
完全在状况之外的赵小甜，十分相信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崇高品质，曹振东既然开口了，那绝对受伤十分严重，这不是还人情的好机会吗！
当然，她知道这是哥哥嫂子家，肯定要尊重他们意见。
沈爱花预判了赵小甜的反应，幽幽道：“你会做清淡的菜吗？”
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赵小甜顿悟了，她没有厨艺！
这段时间沈爱花已经看透赵小甜的三板斧厨艺了，不是不肯学习，同样步骤做出来的东西，赵小甜肯定能做出独辟蹊径的味道。
别误会，开发方向一定是难以下咽的程度。
沈爱花当场揭短，也是让曹振东知道，赵小甜也是有短处的，看他自己能不能接受。
曹振东确实有一丝意外，眼神飘向小姑娘，果然又变成可爱的小鹌鹑了。
嘴唇勾了勾，“怎么能麻烦嫂子给我做饭，我的意思是，想借用你们厨房几天，午饭和晚饭我来做，当作报酬。至于早饭，食堂的味道也不错。”
对面三人眼神怪异。
赵小甜更加觉得曹振东是个好人了，手上都不会麻烦别人，还要自己奔波做饭。
赵国庆问：“你有空？”
曹振东微笑，语气温和，“这一周有其他任务，有空。”
“难道四团团长不管你？”
曹振东面露无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道：“团长家里嫂子刚生，我不方便。”
沈爱花突然诡异一笑，“好啊，振东，从今天开始吧。对了，你受伤不耽误做饭吧。”
曹振东面色不变，“不耽误。”
赵国庆也反应过来，呵呵一笑，“真巧你嫂子这几天胃病犯了，闻不得油烟味，麻烦你了。小甜，还不回去继续画图，一会没灵感了。”
赵小甜啊了一声，不太明白大哥为什么同意了。
倒是曹振东轻笑了声，单手拎着袋子里的肉去厨房。
倒是没想到小姑娘的厨艺是花架子，这样也好，不用吃能辣死人的菜了。
曹振东的厨艺还算不错，毕竟十岁的时候，就被亲爹亲妈奴役做饭了。
厨房静悄悄的，不知道小姑娘在干什么，画图？难道她有了新的想法？能画出来，证明就要做出来，他似乎认识那么一两个手艺不错的铁匠。
还有两个人严防死守，小姑娘似乎没开窍，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战役。
咔嚓一声，曹振东快速回头，视线落在小姑娘晶亮的眸光中，一闪而过。
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赵小甜不好意思说，她是觉得大哥大嫂有那么一点点过分，竟然让病号一个人煮饭。
虽然她不懂煮饭，但是她能烧火啊，可看到曹振东熟练且能一心多用的动作后，整个人彻底沉默了，好像她来帮忙，确实会帮倒忙。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辈子煮饭虽然难吃，但也能吃，这辈子完全退化成吃不了了，连宠爱她的嫂子都不肯让她伸手，怕浪费粮食。
小姑娘睫毛忽闪忽闪的，软萌又可爱。
曹振东叹息一声，自己果然有做禽兽的潜质。
“曹你伤口疼了吗？”
划破一点皮，口子已经快要好了的曹振东，“嗯，有点。”
“啊，那你别拿东西了，要做什么，我来！”
好可爱，曹振东险些笑出声，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伤不在手臂，做这些没事的。”
赵小甜这才意识过来，自己好像多管闲事了，人家具有钢铁般的意志，怎么可能因为受伤麻烦别人呢！
她十分干脆，推到门外，小脸严肃，“那我去擦桌子，准备吃饭。”
小姑娘好不容易到嘴边了，曹振东怎么可能让人跑了，“等等，能帮我点小忙呢。”
自己真的不懂厨艺啊，赵小甜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大不了，她做出来的东西自己吃。挺起小胸脯，“你说，包在我身上。”
曹振东真没忍住笑了，调整好半晌，才柔声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知道很多东西在哪里，你站在门口指给我就行。”
赵小甜呼了一口气，这件事可以做，像是认领了艰巨任务一样，重重点头，“好。”
躲在门缝后的两个人互相推搡。
赵国庆一脸妹妹将要被骗走的悲愤：“你看他就是狼子野心，小甜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沈爱花照着他腰间的软肉拧了一下，没拧动，索性直接用指甲压了一下，“你再大点声全天下都知道了。”
男人憋屈，“媳妇，你为什么同意，一看受伤就是假装的。”
曹振东能轻松单挑十个壮汉，还能被几个畜生伤到？开玩笑呢，赵国庆一个字都不信。
沈爱花阴森森笑了两声，“呵呵，你认为，他有胆子挑明？”
赵国庆一下子就明白了。
赵小甜这个丫头看起来软糯，内里强硬果断着呢，要是告白不成，连朋友怕是都没得做。
某人看来是想走温水煮青蛙的路线。
可以啊。
人品信得过，资源背景深厚，很适合小甜最近要做的事。
白送上门的，不用白不用。
赵国庆心里平衡了，贱兮兮笑道：“正好媳妇这几天闻不得油烟，我也能品尝一下他的手艺，不亏。”
沈爱花没好气白他一眼。
曹振东人品没毛病，又肯对小甜用心，她当然不会阻止，但也不会撮合，这也是表明他们的态度，他们永远都是和小姑娘站在一起的，谁也别想欺负她。
厨房内外的两人同时后脑勺一凉。
赵小甜顿时警惕，难道周围有老鼠？听说北大荒的老鼠又肥又大，还不怕人，心底默念，厨房那个肉多，老鼠一定不会看上她这二两肉。
曹振东的想法简单多了，马上猜到未来大舅哥在算计他，呵呵一笑，半点没放在心上。
第 42 章
曹振东的手艺真不错。
肯放肉, 料足，一桌子人埋头苦吃。就连想找麻烦的赵国庆，都打算等吃完再说。
整个桌子上曹振东最为淡定, 视线不断瞥向斜对角。小姑娘埋着头, 吃肉的时候眯着眼睛，幸福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确实挺爱吃肉的。
赵小甜把头埋得很低，那道视线太过难以忽视，她不敢抬头。胡乱喝一口鱼汤，奶白奶白的, 一口让人毛孔顿开。她眼睛一亮, 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一小碗, 突然伸过来一双大手, 赵小甜抬头。
曹振东微笑，“还有些，看你挺喜欢喝的。”
莫名的, 赵小甜有点脸红, 自己现在这模样, 是不是像几百年没吃过好东西。
到底没再要一碗, 毕竟其他的也很好吃。
饭桌上太安静, 她反而不太习惯, 想了想，她问道：“哥,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两个男人都抬头看向她。
赵国庆白了曹振东一眼，小甜明显在叫亲大哥，他凑什么热闹。
小姑娘平时乖乖巧巧的, 特别怕给人惹麻烦，也特别有主见。这么郑重地找他商量, 这倒是稀奇了。
“是户籍关系的事？”赵国庆马上猜到。
赵小甜点头，又摇摇头，“户籍我已经请双板村大队长办了，过几天应该就能有消息。我是想打听在农场办厂子的事。大哥大嫂，还有曹营长，你们在这里时间久，懂得也比我多，想让大家给我参谋一下。”
“办厂子？你想办修理厂？农场已经有一个了，不太好办。”赵国庆拧着眉毛，思索再办一个修理厂的可能。
“不是修理厂，是小型农机厂，不仅可以买卖，还可以租赁。”
这件事赵小甜想了很久，北大荒大多数公社和农场都有几台拖拉机，但是配套耕地工具很少，效率也不算高。
“我设计了几样犁地的小东西，还有播种的机器，觉得还不错，肯定能派上大用场。所以我就想着，等我关系正式转过来，要不要在农场开一个这样的农机厂，还能解放农村的劳动力，让他们做更多的事。”
曹振东已经三两口把饭吃完了，一抹嘴，没有立刻表态，他问：“能把你说的几样东西给我看看吗？”
自然是可以的，赵小甜知道口说无凭，早就准备好了画册。
不过画册交出去后，她又捧起了碗筷，嗯，她还没吃够。
赵国庆看着那本画册，再看t?看手里的饭碗，忍痛放下了，一起凑过去看。
二人不懂设计，但看得懂图纸，很快二人眼底浮现出震惊。
部队没有脱产过，对田间地头那点活再熟悉不过，这本画册肉眼可见的珍贵，哪怕一次实验不成，这个方向也是对的！
曹振东毫不掩饰对赵小甜的赞叹，“小甜在这方面的天赋确实很高，着实令人敬佩。”
赵小甜心虚，这些东西都是上辈子知道的，她只是提前拿出来而已，没那么厉害。
沈爱花也看出了门道，“小甜这手艺没问题，那厂子就能办！”
随后心底开始算计一个厂子需要多少人，每个人的工资大概是多少，厂子里的机器该怎么生产摸摸下巴，家里还有几百块钱，不太够，不然从政委那里借点？
曹振东不担心钱的问题，他手里有不少，再者，赵小甜这个厂子利国利民，集体肯定会支持，只要户口关系转过去，农场估计举双手欢迎她办厂。
无论这个厂办在哪里，都能招聘一部分工人，农村的厂，找的肯定是实打实的农村人，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没人会拒绝。
从这些画册上看，赵小甜应该是有成算的，只是想过个明路而已。
赵国庆也明白，“这事我看成，县里领导我都认识，办厂手续你不用担心。至于农场那边，场长是个实干派，他不会拒绝的。”
曹振东继续，“你这个机器需要焊工还有技术工手工制造，我恰好认识几个手艺不错的，不过他们能不能来，还要看你自己了。”
赵小甜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这几乎把自己最需要的东西都解决了！
沈爱花见没有自己插话的份，咬牙道：“嫂子给你钱，家里的钱随便用！”
赵国庆虽然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但他很感激沈爱花这么支持小甜的工作。
曹振东也开口，“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手上有些积蓄，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借你。”
手握几千巨款却被当成穷人的赵小甜：“”
这就说妥了，赵国庆厚着脸皮捧起碗继续吃饭，没想到桌子上几个盘子都干净了。
赵国庆：“”
媳妇和小甜啥时候成大胃王了。
曹振东也很震惊，刚才没注意到已经光盘了，难道是他分量做少了？完了，赵小甜会不会生气？
赵小甜弓着腰，一个字都不想说，怕溢出来。
她吃多了，很撑，小肚子都出来了。
见曹振东地震的瞳孔，她有心想解释，一开口，“嗝~”
顿时捂脸，太丢人了！
沈爱花也觉得不太好，想帮妹子解释一下，一张嘴，“嗝~”
二人捂脸。
赵国庆嘴角一抽，庆幸自己没有继续吃，不然就三个嗝了。
腰间熟悉的阵痛，赵国庆一呲牙，对上媳妇威胁的眼神，面无表情，十分无奈的溢出一道声音，“嗝。”
努力控制自己面部表情的曹振东：“”
“嗝。”为了小命，他决定入乡随俗，步调一致。
这下轮到另三个人瞳孔地震。
赵国庆惊掉下巴，“为了追媳妇你不要脸了！”
沈爱花丈母娘看女婿，“脸皮厚，以后肯定出息！”
莫名其妙掉辈分的赵小甜：“好体贴，真是好朋友！”
惊觉自己办了蠢事的曹振东，怎么办，想跑。
顿时凳子上生了钉子，每个人都坐立不安，不舒坦。
自觉没脸的沈爱花拖着赵小甜的手，“我和小甜累了，去睡了，你收拾吧。”
赵国庆伸出尔康手，想说吃撑了要多运动，又被媳妇威胁了，手马上缩回来。
两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还是曹振东面皮厚点，毕竟他只承担了自己的脸皮，“大哥，你也去宿舍休息吧，我来收拾。”
最后曹振东被扫地出门了，赵国庆撸起袖子洗碗。
要是把他留下打扫残局，那他的脸才真的没了。
离开的曹振东一直回味方才那一幕。
每次了解加深，他都会再一次震惊小姑娘的能力。
第一次见她就敢当街和不法分子斗智斗勇，还会因为受伤哭鼻子。看起来娇娇小小软软糯糯的，却敢一脚踢废想占便宜的人。
紧接着又展现了她机器方面的天赋。
哪怕有人说她坏话，她也能坚守自己的立场，不被外物所动。十八岁的小姑娘，能够做到这一点实在难得。
刚刚那个小姑娘还会因为贪吃害羞，睁着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羞答答地对他说，谢谢。
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但是他耳力好，听到了。
突然，他笑了出来，仰头看着半遮半掩的弯月，心底知道自己陷进去了，从他嘴里说出那声“嗝”开始。
小姑娘不太好追，他也没经验，要不要去请教一下？他如是想。
两个男人的行动力十分迅速，赵小甜的关系还没走完，农场长已经亲自来见赵小甜，商议农场办厂的事。
农场长叫陈西华，据说祖辈也是喝过洋墨水的，动荡时期，陈西华的父亲壮士断腕，捐出家中祖业，这才能安稳度日。
陈西华也是极有眼力之人，看得懂赵小甜能提供的价值，虽然不了解赵小甜这个人，但他相信曹振东和赵国庆。
说话十分中肯，“你和我女儿年岁差不多，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小甜了。小甜，这些东西可谓是农民的及时雨，非常重要，哪怕任何一个人，都会给你足够丰厚的待遇，但我这里只有一个不知名的433农场，你明白吗？”
赵小甜笑道：“那我就不见外叫一声陈叔叔了，陈叔叔放心，我已经想过了，我哥和嫂子在部队，这里就是我的家，如果没有意外，我也不想离家太远。”
陈西华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赵小甜还是有保留，还是要看他的诚意，“农场每年有推荐大学的机会。”
其实还有当老师的机会，但陈西华相信，赵小甜肯定不在乎这个。
旁听的沈爱花眼前一亮，她可知道赵小甜学习成绩非常好，要不是世道不一样了，赵小甜绝对能上大学的！
多好的机会啊，沈爱花都想替赵小甜答应了。
赵小甜笑笑。
确实要上大学，这是两辈子的梦想，但是她对工农兵大学没兴趣，还是等几年后的高考，她想努力去那个梦中的学校。
不过这确实是个机会，她暗示道：“我暂时不想上大学，不过很有学习的意愿，听说农场人才辈出，到时候陈叔叔不嫌我烦就行。”
陈西华吓了一跳，农场都是泥腿子，哪里有能力教赵小甜东西，她是看上了农场下放那些臭老九！
下意识偷瞄赵国庆和曹振东，这两个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还真是强硬的靠山。
还别说，赵小甜很会选人，那些臭老九多数都是京大和清大下放的老教授，干活不太行，要是琢磨东西，比谁都聪明。
可惜了，目前谁都不敢用他们。
很快挂上一副笑脸，道：“喜欢学习是好事，不过很多人脾气怪，都有点小癖好，能学多少我可帮不了你。”
第 43 章
接下来半个月, 在曹振东的引荐下，赵小甜收获了几位技术不错的老师傅，自掏腰包, 开始做样品。
陈西华更是个实在人, 直接将自家旁边的空房子收拾出来，就两间小房子，十分适合赵小甜。
为了避险，赵小甜全程没去看过，沈爱花偷偷去看过两次, 说是还不错。
而远方, 赵小甜等待许久的来信, 也终于到了。
想要转关系, 肯定需要老家那边帮忙。赵大山和王翠话肯定指望不上，赵小甜将求助信寄到了大队长齐江手里，相信大队长会帮自己这个小忙的。
虽然来部队不久, 但赵小甜觉得双板村已经离她很远了, 那一点点不开心, 早就被大哥大嫂的热情抚平。
沈爱花这阶段像是舍不得嫁闺女一样, 每天眼巴巴跟在赵小甜身后, 一抬头准能对上她恋恋不舍的眼神。
“也不知道老家是什么情况, 不行就让你大哥跑一趟。唉，你说老二要结婚了？除非要钱, 不然老家也不来电话，这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个消息, 真愁人。听你说老二媳妇苏月不是个好相与的，也不知道四妹吃不吃得消。”
听了嫂子的絮叨, 赵小甜眉心也压出褶t?皱，“四妹很聪明，走之前我给她找了一份工作，要是家里不太平还可以住厂里。厂长和我关系不错，不会因为爸妈闹而为难四妹。”
当时她自身难保，能做的也不多。虽然手里有钱，但是把钱给赵小梨，她未必护得住。
就怕苏月那个女人用阴毒的心思。
沈爱花本来对赵家几个兄妹都不熟悉，听赵小甜这么一形容，也对赵小梨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姑娘起了兴趣。
“老家重男轻女，不然把四妹接过来，她年纪小，也不难。”
赵小甜眉眼一弯，嫂子真是个很温暖的人，从来没有怨怼婆家人只会吸血，而是努力释放善意。
她真的很幸福。
“小赵同志！有你的信！”
突然，孙正的声音打破二人的絮叨。
赵小甜眼睛一亮，应该是大队长给她回信了。
双板村齐江家。
齐江刚去镇里开会回来，天气越发热了，走出一身虚汗，肩膀上二十斤东西都感觉沉甸甸的。
他一边感叹自己老了，一边开始琢磨闺女对象的问题。
他就齐娟一个闺女，肯定不想远嫁的，能找上门女婿最好。
程婶忙倒一杯热水送过去，“怎么了，不顺利吗？”
自从赵家与那件丑闻沾上了边，镇里领导时不时就要批评齐江，都已经好多次了。
赵家、小寡妇，还有那个家暴男的风流韵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县里都有耳闻，着实丢人。
就在两个人抱怨赵家老二猪油蒙了心时，齐娟从外面跑了回来，“天大的好事！”
齐江笑骂，“多大的人了，还咋咋呼呼的，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能上树了。”
齐娟撒娇，“我没孩子，暂时上树的还是你宝贝闺女我啦。”
“别卖关子了，什么好事啊，说出来让我和你爸开心开心。”
说到这个，齐娟牙不见眼，“我涨工资了，一个月三十五块！涨了十块钱呢！”
“啥！”
老父亲瞪圆了眼珠，比他工资都高了。
“多亏小甜留下来的东西，我和小梨学得快，基本都学会了。”想了想，齐娟悄声，“我怀疑小甜给我们开小灶了，我们的资料和大家的不一样！”
现在两个人都成了纺织厂的正式工，还是技术工人，日子简直不要太美。
程婶面露感激，一下忘了刚才多么讨厌赵家人，顿觉得迁怒捅出一切的赵小甜实属不该。
眼睛一眨，起身快步从箱子里翻出一封信，“这是小甜前两天寄的信，我一忙给忘了，你们看看写的是啥。”
齐江觑了一眼，哪里不明白老妻的想法。
齐娟也面露尴尬，幸好小甜不知道，希望没耽误大事。
很快，一目十行看完了简短的信，信里还塞了几张全国粮票和布票，说是谢礼。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丫头，还挺厉害的。”齐江有点羡慕了。
齐娟倒是对赵小甜十分自信，“小甜能懂那么多修理知识，那肯定在哪里都能发光，换一个地方照样能做技术工人！要是小甜是我妹妹多好，赵家真不知道珍惜，看看现在，一团乱麻。”
不敢耽误，齐江第二天天没亮就去跑关系，走手续，第二天晚上就把东西送了出去。跟着的，还有程婶准备的棉衣棉裤，还有两桶辣酱。
傍晚，赵小甜和沈爱花一人拎着一个大包裹，还有一封信回来了。
赵小甜拆开信，是齐娟写的，开头就是道歉，说是不小心耽误了两天时间，手续都办好了。
后面的三大张蝇头小字全是赵小甜走过发生的事，没想到齐娟还挺有说书天赋的。
赵小甜走之前将水搅浑，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后续是什么发展。
不过事实总比她猜测的更加狗血。
当时赵国平和小寡妇偷情，小寡妇为了攀高枝，也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上户口，彻底盯上了万德录。
万德录被那两脚踩废了，后来心思扭曲，同意和小寡妇扯证。
没想到，三天没到黑，万德录的靠山倒了，万德录本人也被纺织厂开除，变成了无业游民。
小寡妇肯定不愿意啊，闹着问万德录家里要钱，好像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万德录的一样。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万德录默认了这个孩子，等小寡妇失去戒心后，开始动手，一次比一次严重。
这时候，成功和苏月领证的赵国平可谓是春风得意，苏月的舅舅虽然没给他安排工作，但是他走了狗屎运，自己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很是威风。
赵小梨嫌弃家里太乱，直接跑去厂里住了，赵大山和王翠花眼睛里只有孙子，也不在乎。
好景不长，苏月的肚子越来越大，苏月的舅舅也被下放，赵国平爱俏爱偷吃的本质暴露无遗，竟然又和小寡妇扯上了关系。
苏月悲愤之下落了胎，狗血的事情来了。
这时有个军人突然回来探亲，这个人还是苏月曾经的娃娃亲对象，一来二去，两个人勾搭上了，苏月火速离婚，拎包随军。
赵国平最后竟然娶了小寡妇，因为小寡妇说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赵国平的，赖不掉。
被小寡妇宣告没男人资本，还被扣了一头青青草原的万德录怒极攻心，竟然想半夜袭击赵国平。
好家伙，走错路，掉粪坑里溺死了。
赵小甜看完后：“”
好大的无语。
好不容易看明白人物关系的沈爱花，嘴角抽了抽，“就，报应来了？”
破案了，难怪老家不敢打电话找赵国庆要钱，原来是心虚。
赵国庆明显疼爱赵小甜，而赵国平不安好心，家里也视若无睹，再加上赵国平办的实在不是人事，脸大的赵大山夫妇都不敢拿这事污刚直老大的耳朵。
赵小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麻烦距离她越来越近。
另一边，汪健康带着新婚妻子归队，安抚道：“放心吧，我们部队很有人情味，军属区相处的非常好，没有说瞎话的，前几天还处分一个呢。”
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满眼濡慕，“真的吗？呜呜呜，我真的好害怕，她们会不会看不起我嫁过人”
汪健康真没把这事看在眼里，他们当兵的，本就朝不保夕，若万一有个不幸，妻子肯定要改嫁的，他们不在乎这个，自然也不在乎妻子是不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
双板村，齐娟一拍手，“完了，我竟然忘记写最重要的信息，那军人和赵家大哥是一个部队的，说不准小甜以后能见到！”
也不知道谁会更尴尬。
办事都是痛快人，手续一下来，赵小甜就走马上任了。
几个样机已经做完了，机器厂就开在修理厂旁边，不得不说，十分对赵小甜的胃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场长看透了她的小心思。
别看农机厂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有一个空院子，还有几个破旧桌椅，可赵小甜却把这里当成她事业的真正起点。
在别人心里，可能都以为她是小打小闹，就连收拾这个院子给她做机器厂，都是因为她无偿帮助农场改造了很多自行车，还做出了五辆三轮车。
但对赵小甜来说，之前一切的付出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回报。
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的举动，足以让整个农场都能顺利接受她，还可以支持她的工作。
只要好好利用大家想还人情的心理，就把这个破旧的机器厂发扬光大。
赵小甜一大早就来到了农场，这次没人跟着，赵国庆和曹振东出任务了，熟悉的孙正也在忙，沈爱花身体不太舒服，赵小甜让她在家里休养。
趁着看厂子的功夫，赵小甜请场长陈西华找一个人带自己走走，最好是了解的农场的人。
她自己也准备好一个小本子，打算将有用的信息记录下来。
陈西华点头答应了，“农场这边的情况，我带你走，你先放东西，等会农场开会，我正式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等过两天你熟悉，我安排一个助手给你，你暂时先用着，以后用不惯再说。”
“大家都知道你要来开机器厂，我打算将修理厂也交给你，机器厂的投入我看你的计划书，很完善，比我想得周全，只不过农场不是很富裕，说实话，也不可能把钱都压到机器厂，这是对集体的不负责。我算了一下，一共有四种机器，每套机器农场能够支持做两套，后面要看具体情况，t?如果你想多做，材料部分农场帮忙找。”
赵小甜笑着点头，“那就先这样吧。”
第 44 章
农场人都知道有技术员想在这里办厂, 明了赵小甜姓名的倒是少数。
若说办厂谁最高兴，那一定是知青们了。
外来人办厂，那就有可能招收知青, 平日里的农活实在太苦了, 有机会不干活，大家都很活跃。
心思活泛的姑娘家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裙，就连男知青都下意识把自己收拾体面点。
李燕费尽心思才打听到，这位技术员年纪不大，没超过二十岁, 还没成家, 心底便开始算计上了。
知青点里的女知青不是蓬头垢面, 就是农务侵蚀的靓丽的外表, 若论容貌，也就陆琦能和她一争高下。但最近陆琦憔悴的紧，不足为患。
还有一个人容貌极盛, 虽然不想承认, 但她真不是对手。
看向演讲台边上那个十六七岁, 一脸冷傲的小姑娘, 李燕眯了眯眼睛。
知青和农场本地人混作一团, 其中不乏有说酸话的。
“诶呦, 有些人打扮妖里妖气的，也不知道想去哪里卖浪。”
“你怎么说话呢？是嫉妒我又好看的衣服吧！”这声音温言软语的。
“哼！李晓霜, 大家都是来劳动的，花枝招展给谁看啊，因为有你, 我们知青点的名声都坏了！”
“好了，别吵了, 人快到了，要是技术员对知青印象不好，无论打什么算盘都白扯！”知青点的老大姐文淑芬出面调和。
新老知青几乎成了两个阵营，互相看不顺眼，文淑芬也没办法，日子久了，大家就一样了。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没看清知青下乡的可怕，总觉得自己是个厉害人物，可在人家的地盘上，就算是猛龙也得避让地头蛇啊。
陆军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到李燕身边，“李燕，不是说好东边见吗，我等你好久。”
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嫌弃，避开陆军沾满泥浆的手，“都来这边集合，我也不好逆着人群走。”
陆军哈哈一笑，“我见你没去，就知道你有事，放心，你的活我都干完了。”
李燕扯了扯嘴角，不着痕迹和他划清界限。
要不是下乡的生活太辛苦，她一点都不想和陆军这个成分有问题的划上关系。
他本人也虚伪，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地里的活都是陆琦做的，虽然她是受益的那个人，但她打心眼里看不起陆军。
陆军的父亲肯定完了，她要想想后路。
不错眼睛的看向来人方向，只见场长带着几位干部，还有几个修理厂的老师傅过来了，并没有看见新来技术工的影子。
难道是身材矮小？李燕心底划过一丝猜测，同时安慰自己，矮不是问题，吃不饱还要干活才可怕。
她完全没注意到，看见来人那一刻，陆军僵了神色。
旁边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看清了模样，小声低语，“我家婆娘说我还不信呢，没想到赵技术员真的这么年轻。”
李燕耳尖，捕捉到赵字，心下立刻划过一个名字，顿时摇头，觉得不可能。
赵小甜也没想到阵仗这样大，农场的人都在这了吧。
通过陈场长这边给的消息，赵小甜再次了解这边的实际情况。
农场户数不少，主要靠种田为生，但这些年连年干旱，收成肯定不行。幸好能靠山吃山，冬日里壮汉会进山打猎，算是补贴。
只不过打猎毕竟上不得台面，只能悄悄来。
农场目前有三个厂，一个是修理厂，以前崔师傅临时当管事的，实际上没有确定员工，修理厂的存在，反而是为了给乡亲们一个集中修理的地方，也能让大家集思广益。
一个是纺织厂，许多妇女都是纺织厂的工人，农闲时做手套和袜子拿去县里卖，但生产力一般，也卖不出好价钱。
最后一个是养猪场，算是农场的大头收入。
虽然听起来都不怎么靠谱，但赵小甜觉得，农场已经算思想比较开放的了，至少不排斥办厂。
看来选择农场作为事业第一基地没错，距离高考恢复还有几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她想改变一些东西。
见农场干部就知道，这些人心是往一处想的，因为大哥和曹振东作保，她等于在农场直接有了根基，只要接下来一段时间能获得乡亲的认可，后面的事业就不难。
赵小甜抱着准备好的资料，带着陈场长临时给她准备的一位高冷助手小姐姐，一路到了讲台前。望着快到膝盖窝的演讲台，赵小甜嘴角一抽，竟然还有空想爬上去会不会不美观，有碍她出场气场。
幸好陈场长早有准备，在演讲台的一旁放了个矮木墩，她绷着小脸，两步跨了上去。
就见身后跟着的小姐姐，还有几个农场干部，一抬腿，轻轻松松跃上了演讲台。
世界真险恶，赵小甜如是想。
感情这个台阶就是给她准备的。
无意见到赵小甜的小表情，陈场长险些没笑出声，果然还是小孩子，习惯争高低呢。
那台阶是为了妇女准备的，平常陈霏也会用，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用。
气鼓鼓的赵小甜，没注意到身后那个高冷小姑娘嘴角勾了勾。
陈场长站在台上简单说两句场面话，马上提起了正事。
“我身旁就是赵小甜赵技术员，是我软磨硬泡请来的优秀同志，人家哥哥是部队的赵国庆团长，你们多数应该也听过。别看赵小甜同志年纪小，可人家本事足，前几天罢工的拖拉机，还有这几天的改装的自行车和三轮车，都是人家无偿贡献的。”
哄得一声，下面人顿时震惊了，他们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个还不到他们肩膀的小姑娘，这也太小了吧，衬得他们大老爷们还有号称不输男人的妇女像是个社会的混子。
最震惊的当属李燕，脸唰的一下白了，不过没人关注她。
不得不说，陈场长的政治觉悟十分好，三两句就把她从简单落户变成仰望级别的高度。
赵小甜继续，微笑道：“各位乡亲们好，我是赵小甜，多了就先不介绍了，我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不能浪费乡亲们宝贵的时间。我来到这里其实也有私心，我之前上过学，读过一些书，中间还遇到过很多被号召奔赴广阔天地的知识青年，这时候我就在想，读过的书，学过的东西，到底能给集体带来什么，总不能我们光接受国家的优待，做个混吃等死碌碌无为的人。”
背后的陈场长：“”
好家伙，比他还能说。
没经历过人间险恶的乡亲们虽然觉得赵小甜想得太过美好，但也乐呵呵没说什么。
赵小甜接着说：“所以我来到了北大荒，来到了国家瞩目的这片沃土，到这里后，我发现这里还是人工种地，十分辛苦，虽然沃土多，但有很多土地来不及细细耕种，这实在太浪费了！”
说到这里，乡亲们觉得和自己有关系了。
确实，北大荒不缺地，但是缺人，真的种不完！
这里虽然土壤肥沃，撒上种子就能出，但也需要有人播种，有人收割。
每年春耕的时候，农场的人和部队的人齐齐出动，遇上好年景才能将将满足生产任务。万一像这两年遇上旱灾，百姓都要勒紧裤腰带生活了。
接下来，赵小甜详细讲述了播种机、简易收割机、还有一些犁地小工具。
乡亲们多数都没听过这些东西，脑子一片迷茫，只听说一台机器配上拖拉机，一天能种10亩地！仅需要一个人！
乡亲十分激动，哪怕农场有四台，那绝对是最轻松的春耕季！
听着下面人的欢呼，赵小甜无声叹息，实际效率还可以更高，只是农场的拖拉机不给力，只能跑这么远的路。
“这些东西农机厂就有，如果能买，农场早就买了！”
下面突然传来不同的声音，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赵小甜看了半天，没看到是谁问的，总觉得有点眼熟。
陈场长敲敲耳语，“应该是女知青。”
也对，没有出过远门的乡亲们根本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哪里知道这些东西。
其实女知青说得对，这些东西确实有，不过购买价格高，还不会随便对外出售，农场要是有门路，也不会看到她画的东西心热。
现在都是计划生产，其实很多地方的农机局也会有存货，只是不会拿出来卖，毕竟没这种计划，大家都不想没事找事。
不等赵小t?甜解释，陈场长主动站出来，“刚刚那位女同志说得对，确实存在这些东西，可是我们农场穷啊，平日里就靠部队接济，难道为了省力气也要靠部队接济吗？”
其实陈场长话没说全，不光是因为买不起，还因为技术问题。
机器买容易，用起来难。看看整个农场找不出来几个会修自行车的就知道了，手艺活这些人真的不行，他看上的，就是赵小甜的手艺。
赵小甜明白许多人的顾虑，说白了还是不信任，害怕损害集体财产，这会让他们的日子更艰难，“我手上已经有一套成品，以后可以挑选一个拖拉机手试试。如果好用，我们再谈之后办厂的事，当然，我肯定优先选聘在我这里报名的人。”
一张招工启示贴在了旁边的公告栏上。
刚开始赵小甜没要求太高，直说优先聘用小学文化，懂点修理技术，热爱学习的人，男女不限。
知青们心头马上火热了，不管这个厂能不能办成，这个招工他们可以去。
比起一门心思完成种地任务的本地人，干农活困难的知青反而是最先报名的。
只是听说进了农机厂后，肯定不能种地了，也就是说，以后集体分粮食和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如果厂子没效益，肯定一毛钱拿不到。
听到这个消息，很多手头不富裕的知青都被泼了一盆冷水。
第 45 章
其实机器厂不需要太多人, 三五个足矣，赵小甜只是想选敢背水一战的。
万万没想到，最后站出来的两个人让她很是意想不到。
有两个姑娘是与赵小甜有一面之缘的女知青胡晓杰和李文月, 还有一个人倒是出乎赵小甜预料, 她私底下找来的。
赵小甜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久久不语。
在台上她见过李燕和陆军，但是没见过眼前这个小姑娘，还以为她不在这里，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没见, 骄纵无理的小姑娘竟憔悴成这样。
垂垂老矣, 激情散尽, 竟有了几分腐朽的气息。
陆琦双目无光, 死气沉沉的，细看去，或能捕捉些许苍白与忐忑。
“赵小甜, 我知道以前我很不讨喜, 我现在也不讨喜, 但我保证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只听你的话。”
赵小甜乍舌, 她不是圣母, 并不想身边留下对自己有恶意的人，换做是陆军或者李燕, 她都会毫不留情的拒绝，可是陆琦
她还记得陆琦被人贩子险些拐走时，独自一人回到车厢时, 没有人欢迎的那种孤寂，还有小心翼翼藏好怨怼, 笑脸讨好的那种悲凉和迷茫。
像极了曾经的她。
方才李燕和陆军脸上虽有几分疲态，但比其他人要好上太多，想来手上有积蓄，过得不算艰难。唯有眼前的陆琦，陆军的亲妹妹，双手布满了冻疮，脸上瘦脱了像。
十几岁的年纪，不该这么暮气沉沉。
人生地不熟，赵小甜确实要培养自己的班底，而她对这里不熟悉，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间，找到能豁出一切跟随她的人。
陆琦，满足这个条件。
所以，赵小甜伸出手，“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赵小甜，机器厂的厂长。”
得到预料之外的答案，陆琦不由得呆愣在那儿，随后伸出双手，想握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又因察觉自己的双手枯黑，有点想退缩，怕被嫌弃。
赵小甜上前一步，主动握上粗糙又冰冷的手，微微用力。
在抬眼时，小姑娘眼底闪烁着泪光，结结巴巴的，“你，你好，我是陆琦。”唇瓣咬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很听你话的陆琦。”
赵小甜唇边笑意闪动，果然，还是会撒娇的小姑娘可爱。
胡晓杰和李文月不敢置信的看着陆琦，没想到小姑娘心机这么重，竟然靠撒娇卖萌博得未来厂长好感！她们也要！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厚脸皮，撒娇的话湮没于出口那一刹。
找到了三个姑娘，人也够了，赵小甜宣布本次提前选聘结束，以后有机会再说。
一直犹豫不决的人慌了，他们就多想了一会而已，这就没了？
赵小甜不管其他人的想法，春耕已经进展到一半了，时间有限，她们要抓紧时间。
她道：“很开心大家能够相信我，我在这里说一句不吹牛的话，只要大家心往一处奔，我保证这份相信会给你们应有的回报！”
眼下三个半迷茫的小姑娘，怕是想不到这里将成为北大荒最强的娘子机器厂。
说是机器厂，其实就是个农村搭起来的建议租赁点，毕竟没有几个人能买得起农具。
赵小甜已经自掏腰包，一口气做出了十套各式样简单的小农具，草台班子也不需要过多的准备，只要人齐就能开工了。
其实这件事最好选择本地人，可惜她人生地不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知青。
别看机器厂不大，需要安排的事可不少。
在这之前，赵小甜了解了每个人的能力和家庭背景。
出乎预料，胡晓杰的父亲是机械厂宣传科的工人，可比赵小甜这个小型机器厂高端得多。正巧，胡晓杰和性格外向的李文月被安排出去做宣传。
至于陆琦她以前做过会计，但是让她管钱
陆琦也知道自己可信度不高，没敢主动提管钱这件事，拧着手指，绞尽脑汁想自己能带来什么价值。
另外两个人都不喜欢关在一个地方不动，她们肯定不想做会计，除了会计她还能做什么呢？
赵小甜也是犹豫了几个瞬间，马上拍板定音，“陆琦以后管账，要登记好每个机器的租借情况，还有每个机器的使用时长情况，你能做到吗？”
陆琦惊诧，很快坚定点头，哐哐捶胸，“我能！”
加上两个技工师傅，六个人的小作坊就这样开工了。
这边牌子还没挂上，陈西华匆匆忙忙找来，看赵小甜这边需不需要支持。
赵小甜正愁怎么开张的，还要培训一下刚上任的几个手下，马上笑容上脸，十分亲切，“陈叔叔，不，为了公私分明，以后我还是叫陈场长吧，您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赵小甜拉着陈西华来到了安放机器的地方，对着大大小小几样东西仔细介绍。
三个姑娘马上明白了，拿出笔记本在旁边学习，就连不怎么说话的两个师傅都凑过来听着。
陈西华哪里不知道，赵小甜这是把他当成小白鼠教工人呢！
其实，能有这么多机器都不完全是赵小甜的功劳，曹振东帮了很大的忙。
比如说这台稻谷脱粒机，就是别的机械厂淘汰的产品。陈西华明显很喜欢这个东西。
“农场给粮食脱粒都用石磙，农闲的时候用牛拉，农忙的时候，谁都舍不得用牛，全靠几个壮汉人工拉，磨一次东西，肩膀的皮都要掉好几层啊。”
赵小甜也没想到磨东西这么困难，脑子里飞快划过什么。
像是想到了伤心事，陈西华的话匣子打开了，“这些机器我其实见过，隔壁公社还有个大家伙呢，可惜之前的拖拉机手操作不当，当场人就没了，后来那个大家伙就被闲置了。种地确实难，可摆弄这些机器更难，要是没有技术工人和修理工人，我们宁愿刀耕火种，也不愿意用这些。”
这话不假，五几年的时候，国家决定将国营拖拉机站下放到公社，心是好的，结果不尽人意。
机器有了，但不会用，有的为了赶鸭子上架，甚至造成很多遗憾。技术也跟不上，就算会用也不会修，很多机器最后的宿命是晒太阳，像是部队将拖拉机妥善保存在仓库才是少数。
七八样东西，足足讲了两个多小时，赵小甜觉得口干舌燥，幸好有眼力见的及时送上一缸子热水。
赵小甜冲着陆琦小心翼翼的脸弯了弯嘴角，转头道：“果然陈场长也是识货的人，就比说这个六铧犁要比手扶拖拉机快得多，陈场长不打算近水楼台，先租一套吗？”
陈西华有点犹豫，东西是好东西，可他们不会用啊。
赵小甜抢先一步，“对于先租借的客户，都是我们433机器厂的贵宾，我们可以配送优质的包教包会服务，还有随时上门的保障服务哦。”
433机器厂？陈西华一愣，没想到赵小甜会t?以农场的称号命名，这个暂且不论，可以负责培训和后续服务？
陈西华心头火热了，有了这个他还愁什么？敏感抓住了重要字眼，“先租借？”
赵小甜笑得一脸天真，“对啊，这个消息我已经请人散发出去了，也不多，也就周边三四个农场加上三四个公社吧，我决定给出三个贵宾名额呢，还是很容易抢的。”
紧迫感上头，光一个农场就够受了，农场还分几大支队，光他们433农场就有四个大队，别说其他公社了，一个公社怎么也有十几个村！这年头很多村也是非常有竞争力的！初来乍到的赵小甜是怎么联系到这么多人的！
赵小甜笑而不语，她一个人肯定不行，可是她朋友多啊，咳咳，其实还要感谢火车之旅，她认识不少知青呢，都有联系方式的小本子，传点消息还是可以的。
再说，她怎么说也是部队家属院走出来的，家属院的嫂子们人缘也不错啊。
总之，东拼西凑，凑出来一个她也没想到的庞大队伍。
很快，陈西华想明白赵小甜没有明说的话，“小甜，最先决定租的三个人能享受到教学培训和后期维护服务，后来的就绝对不行了吗？”
赵小甜眨眨眼，“怎么会呢？我们433机器厂是专门为集体服务的，这不是人少，能力有限兼顾不了太多人吗，这才决定只能一对一服务三个。说实话，只是租借我们的机器，我也真没有好处，还要到处跑，时间久了我们也吃不消，所以，我们几个商量出另外一种方案。”
陈西华紧接着，“什么方案？”
赵小甜捏捏手指，不好意思道：“集体都是讲究公平的，我也不好意思先说太多，看在我们的关系上，可以小小透露一下，我们准备让更多有技术的人加入到我们售后维修队伍中来。”
陈西华不是思想古板的人，马上明白了赵小甜的意思，嘶得一声，这丫头胆子真小！她想开班教学，培养维修工！等等，她说售后？也就是说购买机器的集体才能有这种待遇？
这下陈西华才明白，眼前这小丫头哪里是柔弱无害的小羊羔啊，分明是猛虎下山！凶得很！
三天后各个集体聚在一起开会，时间紧迫，陈西华再也坐不住了，他要去和干部商量商量，一定要抢到更多的培训名额，他们要做第一个全机械化农场！
外人走了，剩下几个新鲜的433机器厂新员工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比较活跃的李文月问：“那个，厂长，厂里还有其他员工吗？还是说两位师傅可以担任修理职责。”
吧嗒吧嗒抽旱烟的崔师傅马上摇头，“我不行，朱老六，难道你有这手艺？”
另一个技术师傅，也就是朱老六跳出不符合他年龄的高度，声若洪钟，“别乱说！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吗！”
赵小甜露出邪恶又残忍的微笑，“还有三天，你们都会知道的。”
第 4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