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姐笑不露齿地接过他递出来卡,“好的,先生。”
柜姐拿着卡去了结账台,这边展柜前面没了其他人。
贺泯侧过身,“昨晚说的你考虑好了吗?”
“什么?”
“可以不躲我吗?”
张青雨似笑非笑,“没考虑好呢。”
贺泯又凑近一点,邀功似的说:“我昨晚开了三瓶酒。”
“啊……贺总好大方啊!”她拖长声音,调侃十足。
贺泯顺着她说:“贺总大方又有实力,是个多好多难得的朋友啊!”
他突然牵起张青雨的手,将台面上的碧蓝色玉镯戴进她的手腕。
骨节分明的大掌握着伶仃的腕,碧蓝色在白皙的手腕上轻晃,好似碧蓝水波荡漾至天际与云朵交融。
贺泯放低声音,似诱哄又似撒娇,手指拨动了一下玉镯,轻轻地说:“别躲了,嗯?”
第46章 第46章“早点回来,别贪玩。”……
张青雨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镯,挑起眼尾,“这算什么?”
贺泯自然地放开她的手腕,笑笑,“给张老板的贿赂。”
张青雨要动手摘下来,贺泯抬手压住玉镯。
“开玩笑的。”贺泯遗憾道:“虽然我很想贿赂张老板,但奈何张老板心如磐石,这么点伎俩哪里够用?”
“所以?”
“没什么所以,想送就送了,要什么理由。”贺泯说:“就是想给你。”
看见好看的就想送给你,多正常啊。
张青雨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那我让人再给你送十瓶昨晚的酒过去。”
“……?”贺泯看了看这玉镯一开头的七位数,再想想昨晚八十八万一瓶的酒,“十瓶?”
这价格不对吧,十瓶算是八开头的七位数了。
张青雨一脸淡然,“昨晚是标价,今天是实价。”
她瞥他一眼,“都是做生意的,你不知道?”
哪有人卖东西卖实价的?二十万的东西卖你八十八万,有什么问题?
贺泯失笑,“明白了,还是张老板生财有道。”
张青雨毫不客气地收下这句夸赞,“当然,劫富济贫,云间还等着我呢。”
店里两人对视,莫名地一同笑出声。
店外商场中,宋姑姑站在角落,定定地盯着他们俩,脑海里还是刚刚男人手掌握着女人腕骨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两人相视一笑的场景。
——
宋母从楼上下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身后跟着方才陪她上楼试衣服的柜姐,柜姐走在她身侧说:“宋夫人,刚才试的衣服我让人帮您送到家里?”
宋母颔首,“好。”
她刚走到一楼,就朝张青雨挥手,“青雨,快过来,看看我给你定的这款项链你喜不喜欢。”
贺泯已经走了,现在柜台边只有张青雨一个人。
张青雨从柜台前走过来,靠近宋母身边低头看她手中的首饰盒。
棕色木盒中放着一条碧蓝色宝石吊坠项链,璀璨宝石在灯光下闪着莹莹光辉。
宋母将项链拿起来戴
到张青雨颈间,碧蓝色宝石落在精致锁骨上,说不出哪样更美。
“嗯,很好看。”宋母满意点头,“我当时定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果然很不错。”
张青雨摸了摸颈间的项链,笑盈盈的,“您什么时候定的?”
“和平渊爸爸出去玩的时候看见的,在品牌珠宝展上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适合你。”宋母含笑看她。
张青雨也没有推辞,对于记挂她的长辈,她向来不太会拒绝。自从她和宋平渊结婚,宋母一直对她很好,常常会记挂关心着她,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相处分寸,亲近却不过分亲密。
“好看,谢谢您。”张青雨唇角弯起笑,夸赞道:“妈妈眼光向来很好,这项链很美很独特。”
宋母:“你喜欢就行。”
她又转头看了眼一旁的展柜,问道:“有没有看上别的东西?这里的东西还不错,风格都比较年轻,设计也挺好看的。”
一听到这话,旁边柜姐率先开口推荐:“两位不如看看我们店里的新品,我们店刚到了一款碧蓝色玉镯也很适合这位小姐。”
张青雨举起手晃了晃腕子,碧蓝色玉镯在她手腕间晃动,“已经买好了,谢谢你的推荐。”
柜姐微笑柔声说:“不客气,我应该做的。”
宋母讶然,“怎么自己买了?不是说好我来付吗”
张青雨挽上她的手,笑着说:“哪能真的让您付,那我也太贪心了。”
“你啊……”宋母轻拍她的手背,“总是这样克制。”
“这样不好吗?”张青雨应道:“守住本心,自然就克制了。”
“好呀,青雨啊,你是个好孩子……”宋母停顿片刻,叹了口气,“昨天平渊回来和我说他做了件错事惹你生气了,在家里蹲守我和他爸爸蹲到凌晨,求我来帮他劝劝你。”
宋母抬头看着她侧脸,温和道:“但是青雨,我不会劝你一定要原谅他,任何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别人都没有资格替你做决定。所以我今天来,只是替平渊表达一下他的态度,你要怎么做都听你自己的。”
张青雨垂下眼睫,她其实猜到宋母今天来找她逛街是有目的的,这家店一直都提供**,对于宋母这种级别的客户甚至可以直接安排模特上门试衣,哪里还需要她亲自来?
昨晚接到宋母发来的消息时,她就已经想到多半是宋平渊请求宋母来帮他说情。
但有些争端不必让长辈知道,于是张青雨只是笑起来应道:“好,谢谢妈妈关心,我和平渊会处理好的。”
“你要以自己为重,若是实在生气,就不要理会他。”
张青雨失笑,“我明白。我再陪您逛逛?”
宋母摇头,“不逛了,时候差不多,也该回家了。”
她不知道此时张青雨是否已经原谅宋平渊,便没有提一起回宋家吃饭,免得张青雨碍于她的情面勉强自己。
张青雨点头,“那我送您上车。”
在商场门口目送宋母上车离开后,张青雨又转身返回商场,抬眼巡视一圈,选了其中一家珠宝店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专门卖玉石的店,张青雨进去选了一块玉牌作为回礼打算送给宋母。
虽然她刚才坦然接受宋母的项链,但她一向有来有回,收了宋母的东西,自然会挑一个同等价值的送回去。
挑好了礼物出商场,站在门口准备打车,只是打车软件还没点开,面前已经停下来一辆黑色宾利。
车窗缓缓降下,贺泯坐在车后座侧首看过来,“去哪?”
“今朝。”
“上车。”
张青雨上了车,将手边袋子放到座位上,随后转头问道:“你不是走了吗?”
“没走。”贺泯将车窗升起,“在外面蹲你呢。”
“……”张青雨无言,“找我有事?”
贺泯点了点她的手机,“看看?”
张青雨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后才想起半个小时贺泯给她发了条消息,不过她当时正忙着挑礼物忘记回了。
【去吃饭吗?】
贺泯低头看她打开手机,微信消息列表上没有显示未读标志,他凉凉道:“已读不回?”
张青雨在手机上摁了几个字发送出去。
下一瞬贺泯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张青雨:【不去。】
贺泯握着手机轻笑,语调轻缓,“行,送你回去。”
车子行驶在路上,路边行人与建筑如潮水向后退去。
经过一段林荫路,张青雨靠在窗边伸出半只手掌,树影交错的光斑落在掌心晃晃而过,她就这么静静看着窗外,让掌心的温度传遍全身。
她在看风景,贺泯目不转睛地看她。
光影落在她侧脸,将秀美脸颊照得发亮,有几许阳光垂至她发尾,风吹过时发尾晃动,像海中鱼尾摇摆,晃人心弦。
贺泯看得入迷,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目光,从淡淡的欣赏逐渐变成晦暗的侵略,落在她侧脸的目光强烈犹如实质。
张青雨收回手掌,转过脸来说:“我脸上有什么问题?你要这么盯着?”
本来她想忽视过去,但他的目光越来越强烈,她实在没法将那道目光当空气。
贺泯压下眼中的晦暗,歉然道:“抱歉,我克制一下。”
“……”
车子行驶到今朝,张青雨下车前,贺泯叫住她。
“青雨,这周日有一批桌椅设备要送到云间,一起去吗?”
她想了想自己从蓬莱镇买回来给孩子们的纪念品还放在楼上办公室,可以趁着下周一起拿过去,于是点头应道:“好啊。”
贺泯弯起唇,“我来接你?”
“不用,琉金和我过去。”张青雨下车扶着车门和他告别,“慢慢开,路上小心。”
——
张青雨回办公室处理了些事情,把手上的合同都过了一遍,在今朝加班到八点才起身回雀落。
打开雀落大门,玄关处的灯依然开着,客厅中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宋平渊坐在沙发上静静看书。
听到门口响起的动静,宋平渊放下书走过来。
“回来了?”
“嗯。”
他弯下腰从鞋柜中拿出拖鞋放到她面前,接过她手中的礼品袋,站在旁边等她换好拖鞋,两人一起走向客厅。
“这是早上果园刚送过来的水果,尝尝?”宋平渊端了一盘水果过来。
张青雨拿起一颗草莓尝了尝,“好甜啊,甜得有些过分了。”
“很甜吗?”宋平渊也拿起一颗草莓咬了一口,“我觉得还好,没尝出来太甜。”
张青雨瞥他一眼,“你味觉失灵了?这草莓甜得像打了激素。”
宋平渊叹气,“可能你不在,我吃什么都不觉得甜。”
“……”张青雨沉默了一会,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她还是没忍住笑他,“好土啊,宋平渊,从哪学的这种土味情话?”
看她笑了,宋平渊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指了指桌面上摆着的书,封面上几个大字:夫妻恩爱的一百个方法。
宋平渊:“刚学的,好像不是很成功?”
张青雨点头,“是完全失败。”
宋平渊也笑起来,完全贴近她,伸手揽住她的肩,低头凑到她脖颈边,轻叹一声,“对不起,老婆,别生气了。”
“我生气了吗?”张青雨反问他,
“还是你觉得我不该生气?”
“是我的错,不会再有下次了。”宋平渊一手压在她后颈轻抚,侧着脸在她脖间蹭了蹭,低声说:“对不起。”
温热鼻息贴在脖颈边,带起阵阵颤栗。
宋平渊从没如此低声求和过。
张青雨摸了摸他的头发,“原谅你了。”
脖颈间蹭动的动作停下来,宋平渊微抬起头打量她的神色,“真的?”
“嗯。”张青雨点头,还没等宋平渊勾起唇,她已经说出后半句:
“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月,没必要再不愉快。”
宋平渊神情僵住,哑着声问:“什么意思?”
“协议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张青雨笑笑,“平渊,你忘了?”
“……没忘。”
张青雨揉揉他的耳朵,缓声笑着说:“所以啊,这件事我原谅你了。”
“……嗯。”
这晚之后,张青雨说到做到,与宋平渊的相处回到之前融洽的氛围,白日各自上班,晚上同床共枕。
更妙的是,宋平渊一改从前的姿态,对于张青雨的行程与交友往来完全不再阻止,最多在出门前问上一句‘去哪’。
时间很快到了周日,和贺泯约定好去云间的日子。
张青雨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腰,坐着发了会儿呆才起来换衣服出门。
走到楼下客厅,宋平渊坐在沙发上泡茶,落地窗外阳光照进来,穿透袅袅雾气落在他手上,端起茶杯的时候像捧着一束光。
宋平渊侧头问她:“老婆,要去哪里?”
张青雨实话实说,“贺泯约我谈事情。”
宋平渊看着她,许久没说话,张青雨以为他老毛病又要犯了,正要说什么,就听宋平渊温和一笑,语气沉静地对她说:“早点回来,别贪玩。”
第47章 第47章什么都还没有就开始报备……
别墅门外停了一辆熟悉的大G,车窗半降露出琉金戴着墨镜的侧脸,她在驾驶位朝张青雨挥手。
“早上好。”
“早。”张青雨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先去今朝,我从蓬莱镇带回来的东西还在办公室。”
琉金单手握着方向盘,懒洋洋地应:“给你拿过来了,在车子后备厢。”
“今天当田螺姑娘?”
“不求回报的好心人罢了。”
张青雨笑起来,“那你把我送的香囊还给我。”
琉金拒绝,“已经在我家床头了,概不退还。”
两人一路闲聊,全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调侃与取笑,车内时不时响起声声轻笑,透过车窗缝隙飘落。
到了云间,琉金停好车,探头看了眼门口停着的劳斯萊斯,念叨一句:“这车有点眼熟,今天还有别人来?”
张青雨正对着车里镜子涂防晒霜,闻言瞥了一眼外面,“贺泯的车吧。”
“他也来了?”
“嗯,今天有一批桌椅送来,他一起过来。”
琉金神情莫名,“你怎么知道?”
“他自己说的。”张青雨很坦然。
“他……”琉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干嘛和你说?”
张青雨旋上防晒霜的盖子,对着镜子又调整了一下防晒帽,“不知道。”
“……”琉金想起前几天在今朝酒吧时,贺泯那毫不掩饰撬墙脚意图的姿态,瞬间哑然,“行吧。”
什么都还没有呢就开始报备了?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两人下车到后备箱搬东西,正好看见贺泯从福利院里面出来,肩宽腿长的身影走在阳光下,背着光朝两人挥了挥手。
贺泯走近站在张青雨身边,高大身影正好将阳光挡住,“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张青雨指了指后备厢,“有推车吗?东西有点多不是很好拿。”
贺泯去拉来了推车,自觉动手把后备箱的纪念品全部搬到推车上,把东西码整齐之后问:“要放在哪里?”
“院长办公室。”
他点点头,转身推着推车朝院长办公室走去,张青雨和琉金跟在后面,两手空空很是悠闲。
阳光拖长三人背影,琉金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脑袋朝张青雨这边偏过来,“诶不是,我怎么感觉他这么殷勤?”
“有吗?”
“有啊!”琉金肯定地点头,“他们公司来送物资,他跟过来干什么?来了之后不去看着桌椅跑来帮我们搬东西?”
“唔……”张青雨沉吟一瞬。
“无事献殷勤……”
张青雨轻咳一声,连忙打断她的联想,“行了,你管他想什么呢,有人愿意干苦力还不好?”
琉金摸了摸下巴,“那倒是,行吧。”
管他想干嘛呢,反正和自己没关系。
三人到了办公室后门却关着,从窗口看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琉金熟门熟路跳起来摸门框,伸手一扫就摸下来一把钥匙,拿在手上装模作样地吹了吹,像吹灭枪火似的吹掉钥匙上落下的灰尘。
张青雨拍她一下,“行了,快开门。一会儿把钥匙放回去,免得院长又说你。”
把东西放好之后几人出去关好门,琉金把钥匙放回原位,三人下了楼并肩走在路上。
贺泯这时才问道:“刚才那些是什么?”
张青雨:“从蓬莱镇带回来的纪念品,一些琉璃盏和纸鸢之类的。”
贺泯点了点头,“就买了这两样吗?”
“嗯。”
张青雨刚点了头,琉金就在一旁搭话:“不是啊,还买了香囊,也算是蓬莱镇的特产,青雨带了好几个回来呢。”
“香囊……”贺泯轻喃了一声,“长什么样?还有吗?”
张青雨挑眉看他,“你也要?”
“对呀,我忘了从蓬莱镇带纪念品,既然琉金说你带了好几个香囊回来,送我一个?”
他转过脸垂眸看着她,风过树梢吹起张青雨额前碎发,煦然暖阳中她点点头,“我办公室还有一个,下午我去今朝拿回来,下次给你。”
贺泯立刻接上,“不用下次,一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今朝。”
琉金默默撇开脸,抬起手挠了挠眼睛,借着抬手的动作遮住眼睛,没眼看贺泯那副上赶着的样子。
张青雨随他便,只随意点了点头。
缓步间就走到了学习室,贺泯叫的人正在学习室中摆放新的桌椅,外面走廊窗前站着十多个小孩儿,一个个像小蘑菇似的冒出头,踮着脚看里面。
院长站在小孩子们身后,脸上笑呵呵的。
光影将走廊分成两边。
不远处热火朝天的辞旧迎新,窗台上冒出的小蘑菇头被阳光滋养得很好,泥土丰沃水分充足,身后还有一棵大树默默守护。
张青雨站在走廊尽头,静静看着那边鲜活的景象,嘴角不自觉地带起微笑。
琉金轻轻感慨道:“真好。”
“嗯。”张青雨应声,笑叹:“真好。”
她撩了撩头发,“走吧,不打扰她们了,回今朝。”
回去的时候贺泯又坐上了琉金的车,不同于上次,今天他一个人独占后排。
贺泯手脚舒展开,满意点头,“这车后排空间挺大。”
上次两个人坐后排,他不想碰到宋平渊,自己巴不得贴着车门坐,对于后排的体验感为零。
这次一个人独占终于感受到独享的舒适。
张青雨坐在副驾驶朝后视镜看了一眼,默默打开音乐播放键。
第48章 第48章软的、湿的舌尖
琉金把两个人送到后没下车,伸手推了推脸上的墨镜,“我有事不上去了,你们自便。”
张青雨:“去哪?”
“翘班,今天不上。我有几份文件放你桌上,记得处理掉喔。”琉金笑嘻嘻,说完后迅速开车离开。
张青雨还来不及叫住她,车子已经飞速驶去,只能看见车尾灯忽闪在街角转眼消失不见。
贺泯侧首看她,“那,我们上去?”
“……走吧。”
张青雨从蓬莱镇带回来数个香囊,一个月过去只剩下两个,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深蓝色香囊递给贺泯。
贺泯瞥了眼抽屉,慢声问了一句:“还有一个给谁?”
“我自己留着。”
“哦。”他又问:“宋平渊有吗?”
张青雨神色莫名,“他都去过蓬莱镇了,还要什么纪念品?”
“我也……”去过蓬莱镇。
话刚说出口贺泯就及时闭上嘴巴将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张青雨似笑非笑看他,“是啊,都去过了还要什么纪念品?”
贺泯反手将香囊收起来,想让他还回去是不可能的,到了他手上自然就是他的。
张青雨也没想拿回来,随口一说后旋身坐到办公桌后,一边准备处理桌
上文件,一边眼也没抬地说:“东西拿到该走了吧?”
谁料贺泯不仅没走,反而拉开面前的椅子径直坐下来,双手搭在桌子上一派悠闲,“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
她回答得干脆,没留一点余地,贺泯等了一会儿,她连个理由都没给,甚至直接低下头开始处理文件。
“为什么?你晚上有约了?和谁?不会是要和宋平渊吃饭吧?”一连串的问题不带停歇地砸出来。
张青雨放下手中的笔,“我和他吃饭,不是很正常吗?”
贺泯一噎,他当然知道挺正常的,可是他不想啊。
他瞟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厚厚一叠,若是等张青雨处理完这些文件必然要到天黑时分,他伸手捏着文件像是打扇子一样翻动,纸张哗啦啦碰撞。
“这么多都是今天要处理完的?”
张青雨点头,“有些是琉金的,她刚刚那甩锅的样子你没看见?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肯定很多数据分析的文件,不然她不会跑那么快。”
“这种活一般不都是底下人干吗?”
张青雨表情突然一言难尽,“分析数据的那个人突然辞职了,琉金还没找到能接替的人,能分出去的活儿都已经分完,剩下的只能自己干了。”
贺泯挑眉,扬着唇凑过来,“那我帮你做。”
“你?”张青雨看他,“打什么主意呢?”
“换你一顿晚饭,怎么样?”
张青雨默然看了他半晌,片刻后毫不犹豫地将面前文件分了一半给他,“做不完不准吃饭。”
有苦力送上门,还有不用的道理?
贺泯将文件拉到自己面前,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句:“遵命。”
办公室内静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偌大空间里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时不时掺杂着笔尖划过纸面的簌簌声。
窗户边的阳光从墙角的绿萝转移到办公桌沿,覆盖整个桌面之后再延伸至门边,最后融化成橘黄色的夕阳漫开在室内。
落日溶溶,办公室内纸页翻动的声音轻了下来。
张青雨放下手中的笔,合上文件,不经意间抬头看见对面的人垂着眼眸认真看文件的模样,柔和夕阳落在他脸侧,细碎的光好像糖霜沾在睫毛上,这么看着莫名觉得有点乖?
她本以为这个下午贺泯会时不时借着分析数据的由头来找她聊天或者贴近她身边,但本着免费的苦力不能浪费的想法她还是让贺泯留下来了,她甚至都做好了冷脸恐吓的准备。
但这一整个下午异常安静,贺泯专注地好像他不存在这个办公室,若不是对面传来的呼吸声和翻看文件的声音,张青雨低头看文件时都觉得自己好像是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
她思绪飘移着,没注意到对面的人已经放下笔合上文件,下一瞬一只手掌轻轻从眼前晃过。
贺泯半起身贴近她,俊朗的面容凑在她脸前,声色缓缓,“想什么呢?”
张青雨回过神,“没什么。”
她站起身,“走吧,请你吃饭。”
吃饭的地方在今朝附近两公里处,是一家不太有知名度的私房菜馆,不远不近的尴尬距离,走路嫌远开车费事。
张青雨站在今朝门口,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坐车去,于是朝门口侍应生挥挥手,正要让他安排一辆车。
“坐我的车吧。”贺泯忽然开口。
他正说着,熟悉的黑色车子就停在两人面前,贺泯上前拉开车门,偏头点点车后座,“走吧。”
侍应生默默后退,退回到门边继续站着。
张青雨上了车,把地址报给司机,随后就靠在车后座上安静,车窗半开,轻风扬起发丝,远处天边落日晚霞都成了她的背景。
私房菜馆很快就到,白色漆门边刻着‘尚可’两个字的艺术体。
贺泯下车走到张青雨身边,问道:“那是这家店的名字?”
张青雨闻言看了一眼‘尚可’两个大字,“嗯,老板非要叫这个名字,她说自己做的菜一般,勉强赚点钱糊口。”
“那实际上?”
“确实不怎么出名。”张青雨又说:“不过挺好吃的,曾经我想挖她来今朝做主厨,开价是她这家店营业额的三倍。”
她缓缓吐出一句话:“被她拒绝了。”
“你怎么每次都要提这件事?”白色漆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厨师服的清秀女人出现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张青雨,“再这样揭我的短,以后可不让你进门了。”
张青雨哼笑道:“这算什么短处?你不是说这体现了你不为金钱折腰的良好品质吗?”
“我说前半句,每次都说我的店不出名,被你说的都要倒闭了!”
张青雨才不接这种空口诬陷,“别赖我身上,倒了正好,去今朝给我打工。”
“嘁。”女人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去。”
女人转身朝门里走,“快进来,菜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张青雨扬起下巴点了点门,对着身边站着的人说:“走吧,带你尝尝。”
到了包厢里,服务员刚把菜摆好,菜品上还飘着袅袅雾气,阵阵香味随着雾气浮游到鼻端。
吃完后,贺泯点评了一句:“这家店的店名不是很合适。”
张青雨端着茶杯喝水,“怎么?”
“建议她改一下店名,叫‘天下第一’好了。”
张青雨笑得不行,握着茶杯的手都随着身体在抖动。
‘尚可’中有一方小院子,两人吃完饭后坐在院子中望天,夜幕初起,院中树上挂着的彩灯纷纷亮起,柔和的灯光像星星点缀在树梢,天空中有飞机划过的痕迹,从树梢处向外拉到天际。
老板娘换了身便服出来,很自然地坐到张青雨身边,抢过张青雨手中的茶杯就喝。
张青雨无言,“桌子上有空茶杯,你喝我的干嘛?”
“怎么了?我以前喝得少了?”女人白她一眼,转头看向贺泯,“你好,我是青雨的朋友,我叫萧萧。”
萧萧又问道:“怎么称呼你?”
“我叫贺泯。”他停顿一瞬,接着笑着说:“也是青雨的朋友。”
“哦”萧萧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老哥有些眼熟啊。”
张青雨嗤笑,“你这搭讪方式好老土啊。”
她整个人窝在躺椅里,惬意地晃动着,侧首对贺泯说:“你别理她,她从高中就这样,见到长得好看的人都觉得眼熟,我耳朵都听出茧了。”
贺泯神情一顿,不紧不慢地笑问:“你们是高中同学?”
“是啊。”萧萧应道,又为自己解释了一句:“她才是乱说的,我不是那种人,我真的觉得你有些眼熟。”
张青雨再一次轻嗤,贺泯笑而不语。
萧萧拍了一下张青雨,不再说这个,转而把手边带过来的酒摆上来,“来我这吃饭就是缘分,这是我珍藏的泡酒,来,今晚不醉不归!”
她打开酒倒出三杯,芳香的酒味瞬间弥漫,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花果香,让人闻着好似置身春野之中,还没喝就已醺醺然。
月色上树梢,树下三人举杯共饮。
醇厚酒液入喉,贺泯夸奖说:“醇而不烈,香味奇特,这
酒很好喝。”
萧萧笑嘻嘻的,“是吧?和今朝的比起来怎么样?”
贺泯也笑起来,“各有千秋,好东西没法比较。”
张青雨慢慢抿着酒,转眼间也空了半杯,淡淡道:“曾经我想偷师学一学这酒怎么酿的,她死拦着我不让我进酒室,直到现在我连酒室的门在哪都不知道。”
萧萧轻哼一声,“还能让你学去了?少废话,喝酒,谁最先喝不下认输谁是小狗!”
她们两人很熟稔,言谈之间没有丝毫生疏,但贺泯竟然也融进去了,神情自若言语恰当,好像三个人都认识了许久一样。
一瓶酒喝完,萧萧又去拎了两瓶过来,自己酿的酒度数比较高,到了最后三瓶酒全部喝空,喝到最后也没人认输。
萧萧已经醉倒在躺椅里,张青雨脸颊绯红不已,喝下最后一口酒之后还嘲笑一句:“哈,就知道她喝不过我!”
贺泯顺着她,“是是是,你才是最厉害的。”
张青雨单手架在桌子上撑着脸,歪着头看他,“你是不是在笑我?”
贺泯不认,“没有,我绝对没有。”
“不可能!”张青雨不信,手臂嘭的一声放倒在桌面,整个人上半身突然凑近,秀挺的鼻尖几乎要与贺泯的鼻子相碰,她定定地看着他,语气肯定,“我听出来了,你在嘲笑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才是最厉害的?”
她凑得太近了,呼吸中的醺然酒意猛地窜入贺泯鼻端,彩灯映照下她眼中好似有水波荡漾,一摇一晃如春水溺人,眼尾泛着酒后的红,纤长睫毛扑朔抖动。
她醉了。
贺泯看着她双眼,觉得自己好像要溺毙在她眼中的春水里。
他不自觉屏住呼吸,视线艰难从她眼中离开,不期然向下看,却控制不住地落在她唇上。
酒后的唇瓣润泽饱满,双唇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红粉的舌,在他眼底下,缓缓舔掉了唇畔的一滴酒。
身体心脏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在她那一截舌头收回去的一刹那,心跳如鼓擂几乎快要冲破胸腔,贺泯忍不住地想,那一抹柔软是什么滋味。
软的、湿的、带着醉人酒意的舌尖。
他好想尝一尝。
第49章 第49章他情愿当她的狗
院墙外传来行人走过的声音,院内却安静的没什么声响,树下彩灯如绚烂星辰映在她脸上,贺泯此刻就如同闯入藏宝地的贼,面对着触手可及的宝藏却开始无所适从。
张青雨眼神迷蒙,慢吞吞地问:“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在嘲笑我?”
“没有。”贺泯的声音有些哑。
她又凑近一点,“那你笑什么?”
贺泯喉头不自觉吞咽一下,随即缓缓低下头,侧着脸贴近,鼻尖相触碰之际呼吸交缠在一起,他声音更低了些,“……没笑你,笑我自己。”
张青雨轻轻从鼻子里应了一句:“嗯?”
贺泯的鼻息从她唇畔掠过,最终只是将自己的脸贴在她脸颊,轻轻蹭了一下,无奈叹了一声,“笑我自己。”
只能到这了。
她是喝醉了,但不是断片,如果他今晚越了界,他能保证后面自己绝不会再有机会接近分毫。
可惜他喝得不够醉,残余的理智还能在最后关头硬拉着他停下来。
贺泯避开她的眼,也不再看她红润的唇,站起身把手递给她,“走吧,送你回去。”
张青雨正处于酒意最上头的时候,脑子里像塞了无数团棉花,整个人好似神游天外什么都反应不过来,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一动不动。
贺泯又叹一声,绕过来直接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她腿弯,手臂稍稍用力就轻松将她抱起来。
柔软的身躯靠在他胸口,酒香掺着花香萦绕了全身,他紧紧抱着人向外面走去。
张青雨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那你喝醉了吗?”
“嗯。”
她窝在他怀里,语气闷闷的,“可你还没认输……”
“认输了。”贺泯将人拢得更紧,低声道:“早就输了。”
“汪。”
输的人是小狗,他情愿当她的狗。
——
夜半时分,雀落。
别墅二楼灯光未亮,只有一楼对着客厅的那扇窗隐隐透出些光亮,偌大客厅中只有沙发扶手边一盏落地灯亮着昏黄的光。
沙发上的人影久久未动,只向后靠仰头看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针与分针交错过好几轮,玄关处的灯依旧没有亮起。
宋平渊坐在沙发上,脑海中一片空茫,思绪转动的时候就像生锈的齿轮,每一下都很费劲。客厅寂静,墙上时钟到了整点时发出的叮嗒声放大到极致,一声声响的脑袋直疼。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车子停下的声音,他站起身去开门。
别墅门外,路灯在上空亮着白色光晕,天幕中月光如水,落在地上与路灯融为一体,晚风吹来时带了点初秋的凉意。
黑色劳斯莱斯降下车窗,车后座张青雨清美的脸上红晕未散,闭着眼靠在贺泯肩头,路灯照映下,好似是稳固她的身形,贺泯的手穿过张青雨的长发搭在她肩上紧紧握着。
宋平渊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一眼。出门前张青雨说今天跟贺泯有约,一整天下来他的思绪都不是很清晰,看书看到一半就会想她们在做什么、说些什么,她会不会被逗笑。
想了很多,又控制自己不去想很多。
所有的混乱想法都在此刻看见她靠在贺泯肩头的一瞬彻底消失,不该让她和贺泯出去的,宋平渊想。
贺泯坐在后座没动,手也没收回来,转过头看他,昏暗车厢内看不清眼中神色。
宋平渊也没有说什么,只打开车门将张青雨抱出来。
关了车门,打开门,关门。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一句话。
车外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司机在前面透过后视镜看自家老板的脸色,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眸低垂,浑身气压低的他没敢多说一句话。
方才在车上看自己老板环着张小姐,搭在肩上的手时不时卷起两根头发绕着玩儿,他还以为老板撬墙脚成功了呢,没想到后来就看见张小姐正牌老公出来接人了
啊好混乱。
司机收回目光,小心地问了句:“老板,接下来去哪里?”
贺泯半阖着眼,手摩挲着后座上方才张青雨喝了一半的解酒药,“前面路边停吧,你先回去,我下车透透气。”
——
雀落内,别墅大门关上,玄关的灯终于亮起,暖白色调的灯光落在男人脸上,冲淡了些许冷意。
“平渊?”怀中的人喃喃出声。
宋平渊轻声应道:“嗯,是我。”
张青雨在他怀里动了动,“我头好痛”
酒意在车上已经散了一部分,现在更多的是醉后蔓延上来的头痛与难受。
宋平渊笑她,“再忍忍,我去给你煮解酒茶。”
张青雨没有应声,闭着眼像是又睡了过去。
宋平渊抱着人回到卧室,轻轻地把人放到床上,帮她脱了鞋和外套,再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儿,他才转身出去煮解酒茶。
再端着解酒药进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宋平渊坐在床边轻抚她脸颊,“青雨?起来喝一点解酒茶?”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只安静侧着身躺着,脸颊埋在枕头上,陷进去一个柔软的弧度,耳边发丝随着呼吸起伏。
宋平渊又唤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应答,看她睡得香甜,便也没再坚持叫醒她。
他放下手中的碗,在床头灯下看她。
这个画面很熟悉,张青雨在家里偶尔也会喝酒,她酒量不好但喜欢喝一些入口醇厚不烈的酒,喝的时候她只管好喝,从不去想醉了之后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一醉就像断片,只有喝点解酒的才会好一些,但宋平渊知道,他见过许多次。
家里收藏了很多口感醇厚的烈酒,有时宋平渊会哄张青雨喝一些,他喜欢她醉意醺然的样子,脸上飞霞眼神迷蒙,很美。
宋平渊看着她,其实她现在也很美,躺在床上陷在被子里,床头灯柔柔地照在她脸上,像一朵将开未开的牡丹。
可是偏偏,是跟别人一起。
他俯下身,低头在她唇瓣辗转,舌尖滑过她唇角再侵入唇中,轻轻叩着牙关去勾缠她的舌,他动作很轻,垂首闭眼吻的专注,没看见床上的人眉梢轻皱像是有些要醒来的样子。
片刻后宋平渊直起身,眸色深沉地望她半晌,随后转身拉开床头柜的抽
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避孕套。
轻薄的塑料包装捏在手中,宋平渊却久久没有动作,过了好半晌,他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剪刀,对着塑料包装剪了下去。
滑润的油从包装里渗出来,黏腻的触感沾在手上挥之不去,他拆开包装,拿出里面的东西用剪刀对着中间部位戳了几下。
“你在干什么?”
身后幽幽传来一声问。
宋平渊动作僵住,迅速将手中的东西捏在手中垂到床沿下,随后转过身来面色镇定,“什么?”
张青雨侧躺在枕头上,眼尾瞥了一眼他手中握着的剪刀,接着手掌撑着床半坐起来,她脸上还有些红意,眼里却已经清醒,看着宋平渊的眼神中意味不明。
她又问了一遍:“你刚刚拿着剪刀在干什么?”
宋平渊手指控制不住地蜷缩一下,神态自然地将右手剪刀放回床头柜上,“没什么,刚才在衣服上发现一根线头,剪掉就没事了。”
“剪线头,剪刀怎么会沾上东西?”张青雨看着剪刀头上那发亮的部分,“那是什么?油光还是水渍?”
“嗯?”宋平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才没注意,可能之前沾上什么东西了吧。”
张青雨靠在床头沉默,醉酒后脑子里像是有无数根神经在疯狂抽动,一阵阵的胀痛感在脑海中四处乱窜,撞的她现在根本没办法思考。
“是吗?”她又问:“那你左手拿着什么?”
心跳好似停了一拍,宋平渊垂落在床沿的手紧紧握成拳,黏腻的油顺着掌心脉络沾了满手,他抬眼看张青雨,感觉左手指缝中好似有什么东西滴落,直直坠入他心里,砸得生疼。
卧室内光线不甚明亮,两道目光对视时,却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眼中的神色,强硬的、对峙的、退让与颓败的。
张青雨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宋平渊面前,向他伸出手,“是什么?”
宋平渊喉中干涩得像在粗糙石砾上重重摩挲,一开口才发现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他低声喊她名字,像求饶一样,“青雨”
“要我自己动手吗?”张青雨淡淡道。
两人僵持在原地,坐在床边的人没有动作,张青雨垂着眼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
明明神态那么抗拒不甘愿,但张青雨的手握着他手腕拉过来时,却没有感受到一丝拉扯的阻力。
他就这么顺从地让她拉过自己的手掌,看她掰开自己的手指,露出掌心那个轻薄的透明套子。
手掌在灯下泛着油光,有些刺眼。
张青雨沉默着没有说话,脑海中疼痛感愈发强烈,阵阵烦躁在脑中叫嚣着根本压制不住,她难耐地闭了闭眼。
宋平渊彻底慌乱,向来温和掌握局面的人此刻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却根本吐不出半个字,颓丧着叫她名字。
“青雨”
“你想做什么呢?宋平渊。”张青雨语气很冷,“在我醉了的时候,你把避孕套剪破?”
这种事根本没有第二种解释,张青雨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是为什么,她面色冷沉,“是打算装作避孕失败让我怀孕。”
她语调肯定,甚至不含疑问。
张青雨狠狠甩开他的手,用力地将他的手撞向床沿发出嘭的一声,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们还有一个月就离婚了,我如果怀孕了怎么办?宋平渊,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就生下来。”宋平渊终于开口,声音低哑的不像话,“有了孩子,我们可以继续当夫妻,一直一直地当下去。这有什么不好?青雨,为什么非要离婚?”
宋平渊抬起头看她,眼尾发红,声音颤抖,“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明明在蓬莱镇的时候你答应了回来再谈协议的事,你明明已经快要同意不离婚了,我也想问为什么你回来后绝口不提?”
他缓了缓情绪,但眼底却愈发的红,“青雨,你告诉我怎么才能不离婚?”
张青雨深呼吸,胸口起伏不定,“离不离婚,和孩子有什么关系?有孩子我就得为孩子献上一生吗?我们这样得来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孩子又有多无辜?这世上可怜人这么多,非要多一个吗?”
从小到大,她见过这么多孤苦无依的孩子,有这么多孩子不是怀着父母的期望来到这世上,他们自己也没法选择就被迫来到世上走一遭,他们又有多无辜?
张青雨根本没想过生孩子,更没想过自己的孩子以这种方式这种原因来到人间。
她接受不了。
张青雨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是我的错,我根本不该结婚,也不该动摇。”
她完全否定了这两年多的婚姻,也完全断了后面的路。
她不想再待下去,头越来越痛,指尖不自觉抽动一下,连着脑海中神经也抽动起来,张青雨转身要走。
“青雨”宋平渊慌忙站起来,大跨步向前拉住她的手。
“啪——”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张青雨收回迅速变红的手,将另一只手从他手里抽回来,眉眼压低语气平静,“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到此为止吧。”
她转身离开,大门处响起关门的声音。
卧室里宋平渊呆愣地站在原地,鼻梁上的眼镜被打歪了稍许,他就这么站着没有动弹,半晌后他转回头,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冲洗手上的黏腻。
冰凉的水流冲到掌心,宋平渊面无表情地搓着手掌,但是根本冲洗不掉,关了水龙头又觉得没有洗干净,再次打开水龙头继续冲洗。
如此反复来回,直到手指尖都被冲泡的泛白,他抬头盯着镜中的自己,侧脸上映着一道纤细的掌印,只有微微地红肿,张青雨用的力道没有很大,但他却觉得好痛,疼痛从脸颊的骨肉传遍全身,痛的浑身止不住地抖。
“嘭——”宋平渊拿起洗手池台面上的杯子狠狠砸向镜子,霎那间杯子镜子碎了一地。
碎玻璃片与碎瓷片交混在地上,飞溅出来的碎末从眼镜下方溅上来在他眼角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宋平渊摘了眼镜扔到碎片堆里,没什么情绪地抹了下眼角血痕,转身往外走去。
第50章 第50章“避孕药也拿一盒。”……
出了门之后,张青雨站在门口茫然一瞬,方才情绪激烈地吵了架,平歇下来后内心反而有些空荡,看着外面黑沉的天幕,轻轻叹气。
她有些不明白,宋平渊明明是个很温和的人,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从前最多算是有点控制欲,今天的行为却是真正的离谱。
想不通就不再想了,张青雨拿出手机打开导航,选择好目的地就跟着导航的方向走。
此时夜已深,别墅区的路上基本没人,一整条道走过来只有张青雨一个人的身影。
走出别墅区的门才好一些,外面马路上时不时有车掠过,路边也多了三两行人,她又走了十多分钟,才到导航设定的目的地。
街头路边,一家二十四小时开门的药店。
张青雨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眼药店标牌,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往里走。
走到药台前,药店医师问:“要买什么?”
“验孕棒。”张青雨看了看药柜,想了想又说:“避孕药也拿一盒。”
深夜来买这些东西的人不多,现在的人通常都是外卖直接叫到家里,更何况是长相如此出众的女人自己来买。
医师瞄了她一眼,将药品装在深色袋子里递给她,提醒道:“紧急避孕时间七十二小时,这药非必要的话建议少吃,伤身体。”
张青雨颔首,“好,谢谢。”
她拎着袋子走出去,坐在路边长椅上回想了一下,上次和宋平渊做正好是三天前,在七十二小时的时效内。
她又往前回想,从蓬莱镇回来至今一个月,除去中间因为宋平渊越线行为的冷战时期,其余时间都过着正常夫妻生活。
张青雨打开袋子看了眼验孕棒,上次生理期过了二十多天,那这二十多天里若是他都用了这种招数……
她拿起避孕药,拆开包装,指尖摁在铝箔纸上迟迟没有摁下去。
如果现在此时已经怀了,吃药会不会对那个小胚胎造成伤害?如果因此小胚胎消失了,自己算是扼杀的生命的凶手吗?
可是上一次还在紧急避孕有效期内,不吃的话又无法安心。
张青雨脑海中不停在摇摆,然后突然叹了一声气。
真是酒喝多了。
就算怀了她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那么此刻的思考摇摆全都没有意义,没什么可想的。
她手指用力,抠出药片倒在掌心,正要直接吞服,下一瞬手腕就被人握住。
宋平渊抓着她手腕,眼角的血痕干涸成一道红色印记,“别吃。”
他看着她说:“别吃这个,青雨。”
张青雨冷漠回视,手腕转动几下抽回自己的手,“不吃这个吃什么?等过几个星期直接去医院打胎吗?”
宋平渊神色一滞,脸色灰白几分,他无奈低声说:“不用吃,之前都做措施了,吃这个伤害身体,青雨,别吃了。”
张青雨依旧紧捏着避孕药片,她看着宋平渊,觉得颇有些荒唐。
“宋平渊。”她突然叫他名字,一字一句地问:“我还怎么相信你?”
“这两年多以来我们几乎日夜相处,可是哪怕这样,我都没看透你。”张青雨扯起唇角,“我看不懂你,我以为你克己复礼有自己的一道坚守底线,所以我那么相信你”
她那么信任他,当初联姻之际他在最后关头出现,不紧不慢的温和姿态让她真的以为是自己的幸运,就连贺泯把他设局的证据摆在她面前,她都没有即刻相信。
哪怕后来琉金再次证实设局的背后主谋就是他,她依旧给了他机会,愿意平和地度过最后一段时期。
“可是,你今晚在做什么?”张青雨看进他眼底,看到他眼中晦暗一片,她笑起来,“我没办法再相信你了。”
宋平渊背对着路灯,默然伫立在原地,放在腿侧的手掌微颤,他想开口,但喉咙却好像被堵塞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青雨”他低低唤她,在她面前蹲下身,不敢去握她的手,只紧紧抓着长椅,用力到手背青筋迸起,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说话的语调不要颤抖,他像往常那样温和地笑着说:“今晚是我冲动了,是我的错,我看见贺泯送你回来,我太嫉妒了,对不起青雨。但是今晚真的是我第一次这样做,以前每一次我都有好好做措施,别吃这个好吗?”
张青雨看着他没说话。
宋平渊眼睛慢慢红起来,眼眶中满是红血丝,声音也开始溢出一点颤音,“青雨,别不相信我”
他看着她落下泪来,“人都会犯错的不是吗?我只犯了这么一次错,青雨原谅我一次好吗?”
张青雨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微微弯腰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眼角,托着他的侧脸将眼尾泪痕擦掉,收回手时指尖拂过血痕,泪水混着干涸血迹沾染在指间。
她直起身,淡淡吐出一句:“你还在说谎。”
这不是他第一次犯错,她也不止一次原谅他。
她神情彻底冷漠,捏着掌中的药片就要放入口中。
宋平渊再次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吃,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扯回去。
“放开!”张青雨喊道,两只手相互拉扯对峙,她另一只手默默在身侧握起拳头,下一秒就要挥出去——
“不是我说,人家叫你放开,你听不见?”握起的拳头被人拢在掌心,下一瞬张青雨整个人就被拉到身后。
贺泯一只手牵着张青雨,一只手掐着宋平渊的手臂狠狠甩开,接着将张青雨又往身后拉近一些,随后才缓缓笑道:“人家表达了拒绝,怎么还死皮赖脸的,多不好看。”
宋平渊冷冷看着他,视线落到他牵着张青雨的手上,“放开她。”
贺泯冷笑,“你才应该放开。”
贺泯不仅没放开,反而将手握得更紧,看着宋平渊上下打量一番,“看你现在衣着混乱眼角受伤的样子,我很怀疑你现在精神状态是否稳定,你再靠近她我要报警了。”
宋平渊嗤笑,“我们是夫妻,轮得到你报警?”
他看向贺泯身后半藏着的人,缓声道:“青雨,很迟了,我们回家再谈好吗?”
张青雨侧身站在贺泯身后,没有说话。
贺泯不动声色弯起唇角,“不劳烦了,我会送她走的。”
话刚说完就感受到自己牵着人的手掌被掐了一下,他反手将人握得更紧,一边笑吟吟地说:“人我会照顾好,不劳你费心。”
他伸手向前送,比了个请的手势,随后不再看宋平渊,转身牵着张青雨就要离开。
“青雨。”宋平渊向前一步拉住张青雨另一只手,眸色沉沉,“你要去哪里?”
“她要去哪里和你有关系吗?反正不会和你回去就对了。”贺泯冷笑,“我刚刚隔这么远都能看出来你们在吵架,你那道歉的姿态那么明显,显然就是你脑子坏了犯了错,她还会跟你回去?”
说着贺泯还看向张青雨确认了一下,“你总不会还跟他回去吧?那也太没出息了。”
“闭嘴。”张青雨有些无语,这什么档次的激将法,未免太明显了些。
她虽然知道贺泯的话是浅显的激将法,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她不会再回去,因此便顺着贺泯的话从宋平渊手中扯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垂眼说了句:“走吧。”
“青雨”身后传来宋平渊低低的一句:“别去他家。”
张青雨向前走的动作一顿,内心真的有些想笑,可又觉得乏味。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会去贺泯家里?女人深夜伤心就要去另一个男人家里?她自己难道没地方去吗?这么大一个今朝,她连夜推翻重建一个都不是问题,怎么会差一个待着的地方。
实在不想再说话,她直起脊背继续向前走。
贺泯侧首看了宋平渊一眼,眼尾露出一点笑,随后大步跟上张青雨。
深夜晚风清凉,头顶月色溶溶如水,浅浅光亮落在路边枝头,与枝干上的霓虹彩灯交相辉映,看得久了便觉得两种截然不同的光也会融在一起。
张青雨站在路边,转头看了一眼贺泯,问道:“你的车呢?”
“司机先回去了。”
“”张青雨挑眉,“不是说送我走?”
谁能想到你还会出来呢,贺泯心里止不住地冒泡,刚刚自己亲自把她送回去交到宋平渊手里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抑郁了,谁想到短短两小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贺泯笑着晃了晃手机,“叫了车,马上到。”
他刚才就打了车,看看手机软件上此时车差不多该到了。
话刚说完,面前就停下一辆专车,贺泯确认车牌后打开车门让张青雨先上车,随后自己跟着上去。
前排司务员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是去今朝对吗?”
贺泯:“是。”
确认完目的地,贺泯升起后排隔板。
张青雨偏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今朝?”
“猜的。”贺泯漫不经心地说:“总不可能真的要去我家吧?虽然我很欢迎,但想来我家应该不在你的选择范围里。”
他看了眼张青雨手中拿着的袋子,问道:“你拎着什么?看你从药店里买的?”
“嗯,避孕药。”
她实在坦然,神情自若地把药拿出来。
贺泯被她自然的语气噎住,又看她拆了药片打算吃药,连忙压下她的手,“你要吃这个?”
张青雨瞥他一眼,“不然我买来玩儿?”
“宋平渊让你吃这个?”贺泯脸色很不好,有些阴沉沉的。
张青雨神色淡下来,“你要和我讨论这个?”
“你会说吗?”
她冷冷瞥他一眼,接着不再说话,手下动作也没停,利索地抠出药片倒在掌心。
“等一下。”贺泯制止她。
张青雨已经有些烦了,眉心皱起压下来。怎么吃个药这么难?谁都要来拦一道。深呼吸两下,转过脸就要说两句难听的话,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眼前递过来一个东西。
贺泯拿起一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张青雨面前,“喝点水,别干吞。”
她愣了一下,随即接过水,将药片放入口中,接着灌了一口水进去,药片滑入喉中,向下落的时候只有一股水流从体内冰凉划过的感觉。
贺泯:“我很不想讨论这个,想到某些场景我就极度烦躁,但我还是想说,下次别吃这个了。”
张青雨阖着眼靠在车窗上,半晌后缓缓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