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00(2 / 2)

这是他们一早就安排好的策略,正面进攻是以自己的短处,击打建州军的长处,当然不可取,而埋伏以逸待劳,还能打个对方出其不意,驺吾正要率领手下潜入葫芦峡,就听到雷安虎说等等。

他猛地转头,就见老雷脸上阴晴不定,对方根本没看自己,似乎也没发现因为这一句话,附近的将士全部停下手中的动作,朝雷安虎看去,那人就死死盯着葫芦峡,眉头越皱越紧。

汤清酒快走两步,在对方身侧压着嗓音问,“怎么了?”

“别说话,你先别说……”雷安虎这么说着,却又顿住突兀扭过头来看他,“你说,要是带兵驶过这么一处凶地,会怎么做?”

汤清酒:“还能怎么做,自然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里面的埋伏……”

他说到一半没有继续下去,显然明白雷安虎的意思,没错啊,这样一处易守难攻的海峡,几乎是明晃晃写着有埋伏,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如果建州军将计就计,利用他们的埋伏,反而将他们引入陷阱,在人数本就处于大劣势的他们,恐怕会全军覆灭,根本没有试错的资本。

汤清酒一抖,这时看向海峡的眼中就不再满是激动,掺上一丝后怕,“这……”

但他实在不想放弃如此好的机会,毕竟大海宽阔,没有地利可以借与建州军周旋,对他们而言非常不利,沿路只有这处海峡可以借势扭转占据,汤清酒忍不住开口,“建州军不知道我们已经出兵。”

旁边其他听见对话的千夫长说,“是啊,要是取消埋伏,建州军就会长驱直入,我们双方悬殊的兵力差距,恐怕很难阻拦建州军登陆,一旦让战场蔓延到星光县,必定会路面房屋造成破坏,将一切化为废墟,哪怕最后我们去得胜利,代价也太过惨重。”

这句话的内容太过沉重,几乎是落下的瞬间,就让人想到铺有印花道的石砖路被炸毁,路旁漂亮的花丛树木翻到,在裸。露的泥土腥气中,房屋倒塌只剩下残垣断壁,光是想一想,在场的人就受不了,用力搓着脸低声咒骂。

他们都是星光县人,根本无法忍受家乡受到破坏,一点也不能。

雷安虎也因为这句话面色变得沉重,他知道对方说得对,又担心被中埋伏,一时陷入两难犹豫不决。

汤清酒等人并没有催促,等待雷安虎决断的同时,自己也在静静思考。

这让雷安虎感到巨大的压力,星光县十多万人的性命都压在自己身上,他唯恐一步踏错,辜负黎大人的信任,更怕让这十多万人白白丢掉命,两种思绪在脑中激烈碰撞,叫他脑子越来越乱,呼吸也愈发粗重。

“老雷,老雷!”

手臂上的痛处将他从旋涡一般的风暴中拉出,雷安虎猛地抬起头,就瞧见那些人全看着自己,他突然意识到这次是自己率兵出征,不该也不能在慌了手脚,于是面上便定了下来。

汤清酒见老雷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理智还在,他不动声色松开掐住雷安虎胳膊的手,放慢语调开口,“怕什么,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干。”

不等雷安虎开口,汤清酒就接着道,“你是瞿将军亲自指派的副将,既然他都信任你,我们还有什么不敢信的,哪怕天塌下来,不是还有瞿将军在。”

是啊,还有瞿将军,这个认知让喘不上气的雷安虎骤然放松下来,瞿平青这三个字,就像是镇压天地的方印,就好像没有对方压不住的,哪怕自己真出了问题,也有瞿将军兜着。

雷安虎想到这,内心有了决断,“不进去,我们就守在入口。”

“这倒是个折中的好办法,既不用放弃埋伏,又能避免被堵在峡子里。”

“我要是建州军,也肯定以为埋伏会在里头,根本想不到其实是在外头。”

汤清酒双眼猛然亮起,他要是一路提心吊胆,出来后只会感到逃出生天,下意识放松警惕,完全想不到会有人埋伏在此。

应当是起了个头,雷安虎的思路越来越顺,“船不能开过去,我们人躲在崖壁后,或藏在水下,尽量重创建州军,消耗他们的力量,要是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就炸塌葫芦峡。”

这相当于是把他们行商的商道给堵了,对于星光县而言损失很大,不到无法挽回的局面,他们不会这么做。

在场的千夫长感到迟疑,不开船过去,那么他们就要泡在海水里,或贴在崖壁经受风吹日晒海浪拍击,自身吃苦事小,要是因此耽误战事后果可就大了。

雷安虎像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指着那些盘旋的海鸟,“不能开船,这样的大物会让鸟雀不安,而武者的生气可以让我们融入自然,不惊动鸟雀,引起建州军的怀疑。”

众人恍然大悟,“那确实不能开船。”

“还是你心细,难怪瞿将军拍你来率领水师。”

雷安虎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散去,所有人心中都生出豪气,他们将船停在远处,慢慢游向山崖,藏在缝隙中山崖缝隙和海水中,栖息在崖壁上的海鸟果然没有发觉,一如既往起飞降落,低空贴在海面飞行,似乎根本看不到底下不动如山的人,任由海浪拍击在身上,海蟹在身上爬行。

静静等着建州军到来。

第196章

吴渊是这次建州侯派出的水师主帅,他生在渔村,打小就在浪里翻滚,可惜加入建州水师的年岁尚短,在众将士中的资历不算老,本来出兵星光县这种十拿九稳赚功绩的事,定然轮不到他,可谁叫他有个当侯爷侧妃的好姐姐呢。

他想到那些不服气,又拿他没有办法的老将,心中不由得意。

不过州侯同意让他来,也是因他有点本事,还知晓分寸,懂现在这种时候战事要紧,不是想个人私事的时候,便侧头询问,“到哪了?”

“葫芦峡了。”

开口的是一个黝黑的汉子,此刻他手中拿着一张海图,对着面前出现的海峡反复比对,“是这里没错。”

吴渊对这做派心中不以为意,去星光县的海道就一处海峡,不是葫芦峡又会是什么,嘴上却是笑道,“难怪舰队停下,原来是到了凶险之处。”

他嘴上说着凶险,面上却一派平静,甚至还有闲心端着茶水慢慢抿着,显然不把这海峡放在眼里,更是不把星光县放在眼里。

不光是吴渊,这里在座还有三十二人,全是此行率领十八万水师的大小副将,他们都知道星光县的情况,这是一个才成为县城不久的小城,之前还因为疫病肆虐,一个县的人全死光了,哪怕之后不断有流民投奔,这星光县的人口依旧不多,远远赶不上正常的县城。

这样一个活人都不多的地方,自然弄不出多少兵。

也是如此,就算之前星光县的商队表现得很强势,建州侯也没多上心,强势是和水匪商户比,而建州侯却手握整个建州大军,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可建州侯不光是四只手,要知道建州这样的县城足有上百座,简直是双拳难敌百拳,而且他们建州可不像是星光县那样,受过疫情席卷,状态完好手中有粮,对比星光县可谓是占尽优势。

说句难听的,就算主帅位置上坐着一条狗,这场仗也能赢。

所以此刻在座众人纷纷流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古怪笑意来,想到回去后的奖赏,就有人端起面前的酒碗干尽,前头的副将嗅到酒的味道,扭头瞧见后面那人喝酒的举动,眉头紧紧拧起,随后想到这次攻打的对象只是个县城,便没有说什么。

随对方去吧,左右不过是个小县,到了明日指不定就没这个地方,哪怕喝醉也耽误不了什么,没必要为此得罪令一个副将。

即便大家都认为胜券在握,但行事还算小心,知道葫芦峡确实是凶险,并不打算直接通过海峡,他们带出十八万水师,准备兵分三路穿过海峡,如果其中一路受到袭击,另外两路就能立刻发动攻击,形成反包之势。

除此之外,他们这次出兵,还带了鲨人,它们与鲛人类似,不过长相犹如恶鲨,在海中游得很快,又力大无穷,加上无需出水换气,是潜伏在水中的好手,有鲨人在底下,便无需担忧有人偷凿舰船,或者从水下偷袭他们。

唯独可惜这么好的鲨人,建州军招揽至今也就一千条,海兽实在是不通人性,又嗜血好杀,光是驯服它们配合水师行动,就费了不少力气,水师自身都不够用,也不知道星光县哪来的鲛人能用来拉船,真是暴殄天物。

也是如此州侯在彻底掌握建州后,第一个攻打就是星光县这个小县,以免成了气候。

吴渊突然高声开口,“都说葫芦峡凶险异常,在座都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何人敢开路?”

“我!”

“末将愿意前往——”

当即有好几道声音响起,吴渊目光扫了一圈,点了六个和他关系最为亲近的,被点中的那六人满脸喜色,喜气洋洋就提着刀走出去,剩下的人里头,有人嘟囔一声又去喝酒,要么为之后谁率领第二队水师争执起来。

他们都知道,如果真有敌人伏击,那么为了不打草惊蛇,又为了尽可能重创他们,必定是会等水师穿行过半,才会发动袭击,这样一来,第一第三队相当安全,只有中间这第二队十分危险。

吴渊听着他们争论不休,还有人来向自己示好,只觉十分好笑,也不出声制止,就眯着眼睛听着他们吵,不久之后建州的舰船缓缓开始驶动。

被吴渊点中的六名副将里,以齐勉资历最老,剩下五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此刻齐勉就站在船头,扑面而来的水汽打在黑甲上,倒叫人阵阵凉爽,激烈的水流拍击着峡壁,头顶一线天光,齐勉朝两岸崖顶看了一圈,只有怪事树影,倒是瞧不见半个人。

当然真要有埋伏,也不可能就这样容易叫他瞧见。

“去。”

随着这声令下,他身旁立着的将士当即上前,抬手一举,站在他手臂上的鹰便飞起,快速掠过两岸崖顶,来回盘旋巡视,船下也响起噗通的落水声,夹杂着一丝明显拍击不同与水流声,听着就像是水下有什么巨物在游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飞鹰和鲨人都没传来消息,看来是没人在此埋伏,虽然还没到星光县,齐勉心中却把星光县最后一丝胜算掐灭,这条海道就唯有可埋伏,即便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好歹要试一试,星光县却白白放任机会流走,真杀到星光县地界,海岸宽广,不是那么好守的,竟连这都弄不清楚。

齐勉摇头,不再在船头站着,干脆回到船舱内,太阳晒着实在猛烈,他们这路穿过海峡后,还得等后面两路汇合,需要不少时间,他不如去闭一闭眼养精蓄锐。

葫芦峡前后也就五里地,由于担心有埋伏,舰船开得并不快,但也没用多久就驶出葫芦峡,一艘艘舰船就停在海峡不远处列队,等着另外两路水师汇合,头顶盘旋的飞鹰已经落在山崖的密林中,下一瞬又会出现在天空。

水中的鲨人大多留在海峡里,保护后面两路水师的安全,只有少数一部分,随着齐勉的船队来到安全宽广的水域。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离开了最危险的地方,却没有人注意到,身后海峡崖边激起的细小水花,以及水下突然翻滚腾起的水波,转瞬又会归于平静。

半个小时候,第二路水师安全驶出海峡,两路都没受到袭击,第三路水师就便没再耽搁,快速驶出海峡,星光县袭击他们是为阻止建州军在星光县登陆,既然海峡已经穿过,那这个目的就很难实现,星光军不会这么做。

吴渊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海面心情大好,只需半日就能抵达星光县,等他打下这里,自然是大功一件,作为建州侯出兵的第一次战役,他拔得头筹,定然是不一样的,要是以后州侯登基……

他满腔火热,忍不住按在窗沿瞭望海面,就瞧见水面有瞬间翻滚,那水流鼓得极为不自然,就像是底下有什么劲物冲天而起划破水面。

吴渊心中一突,生出不好的念头,可不等他细想这不详的预感来自何处,就见那不自然的水面鼓动,接二连三出现,带起巨大的水声,这次不光是他发现,其他将领都有所察觉,守在船上的兵哗啦啦涌向船舷。

就在这时,吴渊听到身旁那人用力一拍大腿,“是鲨人!”

吴渊猛地扭头,就看到海中泛起一抹红,虽然很快就被海水冲散,可作为将领这点眼力见还有的,那是血。

他耳边嗡地一声,随后就被更大的响动冲散,就见在他们最前方的舰船突然歪斜,然后沉入海中,而这样的迹象不是一艘两艘,而是十艘二十艘,就如下饺子一样,噗噗往下沉,而它们带起的漩涡,又引得后面的船相撞,引发不小骚动。

吴渊像是没看明白一样,定定望着眼前这幕,随后就被手上的剧痛唤回神智,是他最亲信的副将。

“万恩大将军。”

副将用力拽着人,一字一句道,“会让其他舰船检查船底,快!”

吴渊一抖,猛地回过神来,让旗手打旗语,让其他舰船的水师检查修补破洞,可是已经晚了,已经晚了!

在前面两路等他们第三路水师汇合的时候,星光军那群王八蛋,就在水面底下凿他们船的窟窿!

吴渊双眼发直望着一艘艘船沉没,船上的人被迫跳入海中,这个时候星光军的舰船就如猛虎扑食那般飞速驶来,还是攻击落水的建州军,他们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元气大伤,就算他们人数远胜星光军又如何。

“完了,”吴渊的嗓音似哭非哭,“一切都完了……”

他的封赏,他的从龙之梦,以后的富贵人生,没了,都没了,吴渊无比清楚意识到到他的人生此为止,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黎默言是在次日收到的消息,星光军后面收尾花了不少时间,战场还没打扫出来,暂时无法知道这场战役的收获,倒是让她明白一件事,以前黎默言总觉得自己做得准备不够多,想要应付一切意外,心中才能放下心。

这应当是她玩多了种田游戏,喜欢囤货带来的弊端,可现在看来,她摩挲着信纸,其实自己要比预想中的更为厉害。

第197章

夏日天亮得早,才四点多便已有了微光。

不知是昨晚上睡时忘记拉上帘子,还是心中装着事,黄大牛便早早醒了过来,望着石青的天花板出神。

虽然最近日头热,都要早早去往田地,将地里的活做好,可现在时间太早,黄大牛就就想再睡些时间,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原本睡着最舒服习惯的床铺,像是底下有什么硬物,硌得人十分不舒服,只好从床上爬起来。

黄大牛走进卧室内的浴所,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扑在脸上,带走昨晚夜里的暑气,顿时感到人舒服不少,等把自己清理干净,他一边擦脸一边拧开房门。

此刻外面就连鸟鸣都听不到,安静得可怕,门轴转动的细微响动也很清晰,黄大牛是和两个弟弟住在一块,有些担心吵醒他们,可走到大厅一愣,那两人都已经起了,黄三牛就坐在厅内的沙发上,朝他抬了抬下巴全当打过招呼。

而黄二牛正从厨房中走出,手里端着一叠馒头,一碗羊肉汤,招呼他过去吃。

他们在这个家中住了许久,原本比脸还干净的厨房,渐渐就多出不少厨具,尤其是黎大人还用胶皮,做出一种叫做冰箱的方箱子,往里面放上冰,就能将东西冻住,用来放食物格外方便,把水放里头冰一冰,在闷热的夏夜里,喝着也分外舒服,所以有时他们也会自己做饭吃。

这道羊肉汤泡馒头是黄二牛最近才学会的菜,热情高涨,十天里头有八天要做,不过黄二牛做得确实好吃,他和三弟就没说什么。

黄大牛很熟稔在餐桌主位坐下,舀了小碗的羊肉汤,将拳头大的馒头泡在其中,面皮特别会吸汤,更别说是馒头,他二弟手艺不错,做出来的馒头蓬松,咬下去的口感绵密,吸了汤汁后,麦香带着肉香,滋味美得不得了,即便过去连着四日吃得都是这道早餐,他依旧沉浸在美味中,屋内只剩下进食的动静。

等吃得差不多,黄大牛才开口,“怎么这么起来?”

黄三牛:“你不也起得这么早?”

黄二牛:“睡不着。”

于是三人就不说话了,他们知道大家心里都装着事。

吃完就要去田地,有黄二牛这个沉稳弟弟在,私车都是让对方开的,前段日子的路况还好,近日来就越发拥挤,好在没有堵得走不动道。

黄三牛望着外面前前后后都是犬车,“这车是越来越多了。”

黄大牛回:“最近种地的人多,黎大人想要多存些粮食。”

说到这话,人不免想到黎大人想要多存粮食的原因,短暂两秒后,黄二牛突然开口,“海边的高墙起好了没?”

“没吧,”黄三牛想了想,“我昨日打那附近路过,就瞧见一车又一车的水泥往那里运。”

这句话让其余两人心沉了沉,等到了农地,黄大牛从犬车上搬下农具,他来得算是早了,没想到地里人却不少,双方遇上就简单打声招呼,不像之前还要扯几句有的没的,黄大牛就快走到自家田的时候,忽然远处哄闹起来,人们下意识往那边看去。

“……进来……”

“来……”

“打进来了!”

什么打进来了?!

黄大牛一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回过神还是听到下一句,“没有,不是打进来,是咱的星光水师回来了——”

喊话的大娘嗓音嘹亮,轻易压过其他人的声音,叫他们听得清清楚楚,黄大牛脱力地停下脚步,浑身都在抖,刚想搓把脸冷静,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紧紧攥着锄头,听着旁边两个兄弟急促的喘息声,黄大牛才发现大家一样狼狈。

欢呼声犹如海浪那般阵阵拍打而来,黄大牛一手拉着一个兄弟,朝人多的地方跑去,好听得更加清楚。

“赢了,我们赢了!”

“喜报喜报啊,建州水师全军覆灭——”

“咱们水师回来了,就在码头!”

黄大牛不敢置信朝两个兄弟看去,黄三牛一个劲朝他用力点头,而黄二牛则满眼是笑,黄大牛就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他们的确是赢了,可这是建州军啊,一个州的水师,人数远远超过他们,和县里之前打过的仗都不一样,这样、这样也赢了?

黄大牛浑身发烫,就跟喝醉了酒似的,他无法抑制地发*出大吼大叫,奋力拥抱自己的兄弟,像个野人那样上蹿下跳,沿路的人见到后,不光没有嫌弃,反而跟着他一块蹦跶,黄大牛就没这么高兴过,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喜气,而更加让人高兴的是,黎大人还在街头巷尾设立了饮品摊,里头有着各式各样的果汁小甜水,还都是冰镇过的。

黎大人也太贴心了。

黄大牛美滋滋喝着西瓜汁,正好他的嗓子喊得沙哑生疼,被清甜的西瓜汁一滋润,顿时什么难受都没有了。

很快星光县获胜的消息就如海啸般传播出去,不光浙州各个势力被震撼,就连其他人看不见的弹幕都有一瞬间的寂静。

建州侯想要攻打黎默言的消息一出来,就在各个特区引发一场地震,黎默言本来就是玩家中发展最好的那位,她的领地几乎没有短板,基本实现只给自足,不会被外力限制,基建做得好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黎默言还拥有五支精锐军。

就算其他特区不肯承认,黎默言都已是游戏里第一人,哪怕是和以前的玩家相比,她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黎默言所在的十三特区那是敲锣打鼓,庆祝的横幅挂得满街都是,就连说话都大声起来,以往那些总是高高在上的特区却罕见保持缄默,这是排在最末尾的十三特区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任何人都知道这是一场翻天覆地的颠覆,星际以往的格局即将打破,地位最低等的贫民窟即将获得最多的资源,只因那个叫做黎默言的女人。

他们这样得意,其他特区的人自然是心中憋闷,不过以前黎默言的实力在那,他们无法反驳,在得意厉害许多的建州军,星光县与之实力悬殊,这群人长久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说什么的都有,内容很不好听,甚至直接把黎默言当成死人。

而十三特区的人则最为煎熬,那么多年他们好不容易等来的希望,最有可能翻身的一次,十三特区的人天生就知道贫民窟是什么样,最差的建筑,最落后的教育,他们此生无望,就连生出的后代,依旧要在这种无望里打转,永远都无法挣脱出来。

好不容易黎默言要打破这种固化,他们却要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碎在眼前,无论心中都么不愿,这一天还是到来了,他们望着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的建州水师,屏幕中的人意气风发,屏幕外的他们前途渺茫,就在那些嘲弄恶意的声音越来越响的时候,星光军……胜了。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可画面里,海面上全是破帆残板,大量死尸引来各种食肉的海兽鱼虾,它们奋勇争抢让整个海面宛如沸腾,一眼望去皆是如此极为震撼,无论是第十三特区,还是另外十二个特区的人,甭管心中是如何想的,都久久沉浸在这场战争带来的余韵里。

等这股情绪淡去,他们才意识到料之中黎默言的失败并没有发生,她打败了比自己强得多的对手,成功在困境中守护住自己的领地,这代表着一件事,那就是除去第十三特区外,剩下个十二个特区,还要继续为她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而十三特区在短暂的不敢置信后,从灰烬中腾起的火苗,似乎要将宇宙点燃。

【啊啊啊啊啊啊啊黎默言!黎默言!黎默言!!!】

【下一年度的孩子们,能用上优质营养液了,不会像我这样发育不良,导致躯体畸变,真好,真好啊。】

【是不是有了资源,现实中七十五岁的老人就不用进行优化,我奶明年就七十五了,她是不是不用死了?】

【黎默言怎么不是第七特区的人呢……】

【啧,第三特区那么多资源,怎么就养出这些废物,连个第十三特区的人都比不上,气死我了。】

无论十三个特区如何为黎默言情绪起伏牵肠挂肚,在游戏里的她都感觉不到,这次建州军来袭的事,倒是让她发现个道理,那就是自己的行事可以更加激进些,所以她决定联系浙州内的其他府城,希望将它们收入囊中。

星光县的人口还是太少些,光靠投奔的流民,增长还是太慢,最快的办法还是将别人的百姓变成自己。

不过她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邵阳县的康文渊却先一步站出来,表示要连人带县投奔星光县,从此生是星光县的人,死是星光县的鬼,此举给浙州内其他还在观望的势力带来极大的影响,当日就有两小县城插上星光县的旗。

第198章

星光县旗帜设计的过程,黎默言并没有插手,时间也比较早,是在赵金隅到来后没多久,这人提出要给领地插。上旗帜,还增加百姓的凝聚力以及归属感。

黎默言觉得这话有道理,就将这件事交给对方处理,全程没有关注,这也是她最后悔的事之一,毕竟谁能想得到赵金隅会把她绘在这旗帜上啊!

好在只是她侧脸的轮廓,并且线条十分简约,从额头到下巴的起伏,还是平躺着的,大部分人基本认不出来,加上上方还有星光闪耀,大多数人见到这幅构图,都会以为底下那起伏的是山峦轮廓,根本想不到是她,可每当听到有人夸这面旗帜,她都十分尴尬,好像她有多么自恋一样。

现在这旗都传到其他府城去了,她就是再想毁尸灭迹,都不可能做得到。

黎默言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忘记这件事,那是山峦那是山峦,人就平静下来,插。上星光旗的两个小城,在系统地图上已经亮起,亮度和星光县差不多,她甚至还能放大缩小那块地方,地表图像很是高清。

除去邵阳县,另外一座则是永高县,这个县的县令是个叫做赵志高的人。

她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倒不是之前就了解过永高县,而是这些信息在地图上全部有显示,当然能够显示的也就这么多了,像是永高县有多少人,地有多少亩,县衙的库房中有多少钱,则需要亲自去了解。

黎默言虽然没去过永高县,但想也知道这不会是个富庶的地方,否则现在这种局面,但凡有点本事,都要做一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梦,自己当土皇帝不爽吗,还上杆子给人当附庸,估计是活不下去了,才找个机会卖了‘自己’。

她没有犹豫,叫人调集粮草和守军准备前往永高县。

正好对方缺粮,而她则需要一个机会,将这次战役成果最大化,永高县就是最好的途径,她要让附近乃至天下的人都知道,投靠她星光县就能有粮吃,以后再也不用挨饿,趁着星光村挫败人数远超自己的建州军,自己这名声啊,算是彻底打出去了。

此刻的星光县调集两万吨粮,用不了多少时间,上午下得令,下午就能扬帆起航。

黎默言跟着运粮船一起出发,准备去往永高县看看,至于葫芦峡那边的战场,星光水师还在打扫,等她从永高县回来,就能看到具体的战果,知道这次剿灭敌人多少,自身损伤又有多少。

受伤的将士第一批已经送回来,医馆都已经做好准备,全力开始救治,至于死去……的将士,也要等统计出来,等她回来后好好封赏。

她立在船头的时候,远远还看到一路水匪冒头,等见到他们这里庞大舰队后,就跟火烧屁股似的,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窜回去,她干脆调了一艘舰给剿灭了,虽然对于整条海道上的水匪而言不算什么,可能少些还是少些好。

要想匪徒彻底绝迹,恐怕要像上辈子那样,一要百姓都能吃上饭,二要能够被执行的律法,既然能好好生活,自然就没有人会去作奸犯科。

去永高县的海道有三百里,不过永高县在内陆,上岸后还要再走八十里地,这里的官道被毁了,瞧着像是人为,这八十里地走起来,比三百里海道还要花时间,他们傍晚就上了岸,花一晚上的时间临时搭出码头下货,之后又走了一日,才到永高县。

这是一个非常破败老旧的小县城,成片的低矮草屋,就连路面都凹凸不平,他们这么大群人到时,永高县的县民怕得不行,偷偷躲在门后望着他们,可那门有条半掌宽的洞,感觉不用踹,稍微使点劲,就能把这门给摇散了,根本啥也护不住。

她可以清晰看到门后的人,草屋内黑洞洞的,人也黝黑干瘦,这个地方就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穷苦,似乎就连空气都受到苦难影响,变得褪色灰白,全然没有夏日的明丽,整片地方唯一有色彩的,就是挂在县城城门口的那面蓝色星光旗。

说实话,自从来到这个游戏后,这样的场景她就没少见,可每一次看到心中都不会好受,尤其是那些躲着的百姓,有着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中除去恐惧外,只有疲倦形成的空洞,和她带来的人眼神完全不同。

躲藏起来的永高县民不敢发出声音,而黎默言的人不想吓到对方,做事同样尽力轻柔,倒是意外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保持了安静,所以硬物落下的沉闷响动意外清晰,黎默言朝那里看去,就瞧见一个缩在地上的小女孩。

对方瞧着太小了,站起来估计还不到她的腰,此刻宛如被猛兽盯上,身体绷紧一动也不敢动。

黎默言便不再看着她了,免得小孩更加害怕,她的视线落在小孩脚步的东西上,发现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刚才那响动就是这块石头从小孩身上掉落的动静,黎默言感到疑惑,这孩子才这么点大,又吃不饱肚子,身上虚得很,为什么要带这样一块重物在身上?

她的视线停留得比较久,永高县的县令注意到,壮着胆子走到她身侧说,“大、大人有所不知,伪帝还在世时,距此八十里的桃花乡有人捡到奇石,被富商看中换了白银百两,至此建石风气流行。”

原来如此,那块石头发红,确实有两分秀美,不过伪帝都直接叫上了?

黎默言思索之间,对着那小孩招招手,因为天气炎热,粥是到永高县煮的,现在正好能吃。

小女孩睁大眼,下意识望向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忙碌着,他们推着装粮的车,又或运着一车车的衣裤被送来,甚至东边那个摔断腿的老叔被人抬着出来,许久没见到阳光的老叔睁不开眼,脸上还带着惶恐不安,可断腿上却绑着干净的白布。

这一切的一切都涌入她的眼中,这群陌生人的精气神,和他们这的人都不同,豆大的汗水沿着下巴滴落时,她甚至有种心被敲击的感觉。

女孩到现在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县令大人领着一群人来到他们这个小村,随后那面旧旗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这面蓝色的新旗,再之后又来了一群人,他们带来许多好东西,在村南的荒地上快速搭起屋棚。

女孩的视线最后落在人群中央的那位贵人身上,她是毫无疑问的中心,无论是一人匆匆路过,还是几人合力抬着重物,路过此地时,他们都会对这位贵人投去视线,就连光都偏爱对方。将她站在一片亮堂里,小女孩看着贵人朝自己伸出的手,突然站起走了过去。

当那碗还带着热意的粥被塞入手中时,她感觉像是有人拽了自己一把,心中沉甸甸的踩在了地上。

星光县现在的物产十分丰富,别说她还另外有三座城池,随便从仓库调一些物资过来,不说让永高县的人大富大贵,但让他们吃饱喝足没有任何问题。

黎默言带粮过来,是先把人救下免得饿死,等缓过这一阵,就会安排县民劳作,用他们自己赚取工钱养活自己,这事做起来一回生两回熟,不光是她有经验,手底下的人也都被锻炼出来,黎默言都不用自己上手,将这事交给手下人做便行。

这对于黎默言而言不算大事,可对于永高县的百姓而言,就是天大的大好事,如果不是黎大人,他们恐怕不知道一日三顿,顿顿都是白米的日子是啥滋味,日子过得如此舒心,永高县百姓脸上笑容多了,人也活泛起来,犁地挖沟开垦山林,人有奔头,那就有一身使不尽的力气。

他们的变化是这般大,永高县附近的县城全看在眼里,也知道星光县战胜建州军的消息传来没两日,永高县就挂了星光县的旗帜,将人引了过来,附近的县全部在暗中观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星光军刚经历一场大战,急需拉人入伍,恐怕会是后者。

所以星光军真来后,这几个县都在骂永高县令沉不住气,唯恐星光军将永高县的青壮抓走不够,还要祸害他们县,结果星光军不仅没有强征青壮入伍,反而带来的粮食衣物,帮永高县人建屋,甚至免费帮人治疗,种种一切超出他们想象。

这天下居然还有不吃肉的狼?怎么可能!

可事实却是如此,前几日这些县城的人都宽慰自己,星光军定然狼子野心,只是还没暴露而已,但永高县人天天吃肉,他们就坐不住了,主动挂上星光县的旗帜,还有那心急不矜持的,都跑去烂星光军的队伍,当场表示对黎默言大人敬仰无比,要常伴大人左右等等。

总之,在永高县这个好处获得者在前,曾经被他们避之不及的星光县,成了抢手的香馍馍,这些地方这些人是做梦都想加入星光县,吃上传说中的白米。

于是黎默言的目的达成,她原本是想永高县附近地方愿意加入就好,可效果远远超出预计,永高县附近的县城加入时间比她想的要早很多,态度也更加积极,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些县城的影响,原本认为态度要很久后才松动的府城,居然也开始和她联系。

当然作为资源更丰富的府城,就要比揭不开锅的小县城矜持许多,上来不会明确要加入,而是先聊聊。

黎默言不着急,光聊着就能带来益处,比如本来没有想法的府城,见同个州内的其他府城和她聊得多,自然就会派人来和她接触,事情不都是这样嘛,聊着聊着就成功了,她想要一统浙州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而这些消息被宣扬出去,不少势力都知道星光县,就连在西北的叛军都有所耳闻。

而牵动天下所有人心的黎默言,则已经回到星光县,而出发前就在建的烈士陵已经建好了。

第199章

黎默言虽然走了,但她带来的人并没有走,而是继续按照计划一步步发展永高县。

黎默言在的时候,这里还没多少人知道她,等黎默言离开后,反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永高县百姓都吃上黎默言的米,他们就像是沙漠中的种子渴求水一样,想要知道这位黎大人的消息,任何一件小事都会叫他们津津乐道很久。

而黎默言最近最大的风头,那就是打败建州军,那个东西好价格便宜的木家商行,背后的靠山就是黎大人,叫他们震惊许久,毕竟木家商行的东西好,他们是馋了许久的,可惜人家商行跑的是海路,货品很是受欢迎供不应求,靠海的城池都卖不过来,又哪里会

就算是县里最偏僻的角落,都在一夜之间知道黎默言的事迹,那些太过偏远的村镇,县里一时没顾上,他们就自己做星光旗帜插。上,甚至还找来蓝花碾烂上色,永高县可谓是一夜飘蓝。

他们十分感谢黎大人到来,从前他们只知道官字两张口,天下乌鸦一般黑,遇到黎大人后才知道还能有这样菩萨一样的人物,黎大人黎大人,他们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光是如此嘴里就能尝出甜味来。

这是他们的黎大人呢!

除去吃的穿的,黎大人还带来用的,很多都稀奇古怪,他们见都没见过,尤其是其中那个叫做机顶石的,居然能变出人来演绎故事,可惜就是数量少了些,每日晚饭后,都需要挤在食堂一起看,不过搬个马扎拿把蒲扇,一伙人挤着看电视也挺美,对了,还能有冰糖水可以喝,这放在前几天根本是不敢想的事。

现在每日上完工,去食堂看电视就是她最快乐的事,平日看什么都接着上回,可今日却不同,早在上工点时,他们的什长就过来提醒过,说今晚所有人全要去村南的空地,看一场直播。

大伙不懂什么是直播,还是什长解释后他们才明白,就是将发生在别地的事,通过电视播放出来。

这不是神仙手段吗?

他们感到震撼又畏惧,可黎大人是给了他们活路的大好人,所以有人大着胆子问,“那、那我们要看啥啊?”

本来以为什长不会告诉他们,没想到后者倒是直接说了,“是看星光军下葬。”

“星光军?怎么会叫我们看这个?”

“是啊,而且星光军咋了?”

“你们忘了?黎大人来之前,星光军刚和建州军打了一场。”

“对对,你瞧我这脑子,那是该死了不少人。”

说到这件事,人们唏嘘不已,可更多的是对残酷战争的害怕,心中的疑惑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黎大人一定要让他们看这个作甚,也不怕被吓到,到时候谁去参军?

要说黎大人来后他们最怕什么,那自然是被抓壮丁充军,所幸他们很快发现黎大人是设立了征兵点,可和天河国不同,不会强抓人入伍,而是自愿报名,对于这种会丢性命的事,当然没有人愿意去,那报名点一直十分冷清。

之前他们还觉得黎大人这事做得不够明智,又一边清晰,但此刻就为黎大人操心起来,就在这样微妙的心境下,时间来到傍晚,在如血的晚霞中,他们带着马扎来到空地,里三层外三层望着前面挂着的巨大白布。

大家弄不懂这白布的作用,好奇得议论起来,也有人聊晚霞,说生下来起就没见过这么红的,像是往地上倒了一桶血,大家看着说话那人被映得通红,纷纷点头赞同,这天确实红的妖异。

也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前面挂着的白布上忽然有了图像,发现这点的小孩高兴叫喊起来,很快在座的所有人就全看到了,很多人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草根,准备边嚼边看,只是看清上面的人后,嚼草根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就连那从入座后一直嗡嗡的杂音也消失了,大家都失神望着白布。

那上面是一口口棺材,一眼看去数量极多,也就带来极大的震撼,他们之前听到死人心中想的都是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可那模糊的人变为棺材,活生生搁在他们面前,永高县的百姓才知道,死的人原来有这么多。

之前不以为意,甚至觉得这劳子直播占用他们看故事的时间很惹人厌烦,在这一口口棺材下,他们为这样的想法感到羞耻。

棺材上盖着蓝色的星光旗,他们对星光县其他不了解,唯独星光旗十分熟悉,绝不可能看错,原本看多了旗帜,在这样肃穆的氛围下,也有了别样的感觉,叫人口中发沉,除去星光旗外,棺材旁边还都站着一个人,他们身穿雪白孝服,手中还捧着被玻璃夹住的画纸,上面画着一个个人像。

大家很快明悟过来,这画中人应当就是棺材中躺着的星光军,他们先是为如此清晰的画像感到惊讶,居然连脸上的小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随后就是难过,一旦死去的人有了清晰的面容,就叫他们感觉更不同了,此刻已经没有人为看直播感到不满,不少人真心为棺材里的星光军们诵经。

画面从左到右缓缓扫过,众人看着那一张张或老或小的面孔,没想到会在死后认识他们。

“多精神的后生啊。”

“建州军真该死,还有那叛军也是,在自己一亩三地上不好吗,非得眼馋别人的地方。”

“那个娃娃瞧着比我孙子还小,怎么就……作孽哦。”

在场的人不都是永高县百姓,这么多人怕发生意外,也有不少星光军驻守,他们听到百姓的话就开口,“大娘,这可不是作孽。”

说话的大娘一愣,就见说话的那位星光军说,“我参军就是为保家卫国,想来他们也是,水师的好兄弟击退建州军,将他们拦在星光县外,保护县中的千万百姓,没叫大伙受到一点伤害,怎么能叫作孽呢。”

这位星光军眸子明亮,“这明明是大好事。”

大娘久久没能说出话来,她附近听到这番话的人同样如此,从古至今百姓充军大多不是自愿的,更别说是为百姓而死,猛然听到这样富有力量的话,简直是被巨浪迎头拍中,叫她的身体心灵都颤抖起来。

难怪直播里,那些站在棺材边上的亲属吗,虽然眼眶发红,却没多少人嚎啕大哭,如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白布上的画面还在继续,他们瞧见有穿着素净官袍的礼官,拿着丝绸大声宣读着什么,永高县穷,读书的人也少,他们很难理解那些玄奥的词,但能感觉到哀痛与赞许,礼官在高台宣读时,所有人仰头望着她,哪怕是站在最前面的黎大人也是如此。

天地间只有礼官浩然正气的嗓音在回响,白布里外的人全在安静聆听,等这一段悼词结束,大家就听到一声恢弘的行礼,然后黎大人便带着所有人,对着棺材深深鞠躬,之后便在哀乐中,由星光军抬起棺材,朝着山中的墓地走去。

先前一阵又一阵的情绪冲击袭来,叫人心中难过而紧绷,直到此刻情绪得到缓解,消化着刚才的所见所闻,送行的过程很是单调,观看的人却没一个离开,也听不到说话声,就这样看到送葬的队伍走进山里,停在一座大气的陵墓前。

这是要下葬的陵墓?

他们扫过全铺着石砖的地面,一座座光滑干净的墓碑,上面贴着人像,下面还刻有小字,介绍墓地主人的生平,两旁还有成荫的樟树,叶子青翠树干笔直,特别是陵墓前那座巨大石碑,旁边的石墙上还刻有名字,全是捐躯的星光军姓名。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墓园,都是在后山寻一片空地葬了,这还算是好的,没钱买棺材的,都是直接丢进乱葬岗,别说是墓碑,就是连草席都没有,这般好的陵墓,怕是连皇家也不过如此。

这一路的待遇叫他们张大嘴巴,要是死后能叫人敬仰,还能千古留名,享受后人香火,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他们也愿意啊,难怪星光军自愿报名,还有那么多人选择加入。

一些之前认为只有傻瓜才会加入星光军的人改变想法,准备入伍搏一搏,人生在世短短百年,不留下浓墨异彩又怎么甘心。

等棺材全部下葬,这场直播就结束了,带来的影响可远远没停,甚至只是开始发酵阶段。

陵墓中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维护这座陵的人,黎默言挥开众人,沿着陵墓后面的山道下山。

今日的天气不好要下雨,空气中带着水汽,随着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很明显,虽然知道很难做到,可黎默言还是希望以后的战斗中能够不要死人,即使她给牺牲的将士家人丰厚抚恤金,还是很不好受。

也是因此,黎默言走得漫无目的,朝左朝右随心所欲,居然也叫她从山上下来,没有迷失在山中,只是在山脚时她意外看到一个人——

瞿平青。

是了,怎么不是瞿平青,当然会是瞿平青。

黎默言弯起眼,对着不远处沉默寡言的男人伸出手,后者才走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不肯松开,他刚才站在那时,明明面色很凶,却像是忐忑的小狗狗,带着会被拒绝的不安,弱势得很,结果抓她手的动作倒是又快又稳,她不由笑了笑。

瞿平青注意到她的笑,侧头看过来,因为低头看她,加上眼神分外认真,居然叫这人显出一股纯真来。

这个词用来形容一个将军怪雷人的啊,可谁叫瞿平青的眼睫又黑又长又浓密呢,黎默言突然开口,“我今天不高兴。”

她以为瞿平青会问她为什么不高兴,想办法让她不要不高兴,或者是笨拙得安慰,但她没想到瞿平青说,“那就不高兴吧。”

这个答案大大超出她的预料,黎默言停下脚步看人。

瞿平青突然也笑了下,“很意外吗?”

这次就轮到黎默言疑惑他在笑什么了,此刻他们正好走到一片野花间,远处是茂密的树林,萤火虫聚集在草丛中,就如一条光形成的河流。

瞿平青席地而坐,“不高兴就不高兴,没什么,我陪着你。”

意外的回答带来不同的冲击,黎默言眨眼,想冲瞿平青笑笑,可惜她心情实在不好,实在笑不出来,嘴角那块很是无力,肌肉也勾不动,干脆在对方身边躺下,望着星空出神。

于是瞿平青手肘搭在膝上,陪她在夜里一起不高兴。

第200章

最后黎默言和瞿平青一路走回府邸,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时,她脑海中还回想着瞿平青问她的最后那个问题。

“你是不是还因什么事不高兴?”

黎默言没想到他能看出来,具体什么事她没说,一来不知道怎么讲,二来自己做都已经转了,还在为此纠结确实是矫情,“我只是发现有些事就算不喜,甚至不光彩,也不得不去做。”

这大概就是领主吧,永远要以信赖她领民的利益优先。

这个念头在她的心底一闪而过,黎默言便决定不再去想,全身心就投入事务中,窗外响起震天的礼炮声,这是她安排为牺牲将士安排的,送别他们最后一程。

自从幻妖能力变强之后,就能分出多个分。身,之前柳城百姓能看上电视,就是有幻妖分。身居住在柳城中的缘故,而这次厚葬烈士的观礼直播,不单是永高县,所有归顺星光县的地方,她都安排幻妖分。身前往,为此还给幻妖投喂大量的能量块,确保直播能够进行。

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她希望英雄能够永垂不朽,他们做出的贡献,应当被所有人知晓与歌颂,黎默言见不得英雄所做的一切,都被埋葬没人知道,光是听一听她就会心碎,其次现在加入星光县的城镇虽不少,可他们要么是因为活不下去,要么是在乱世中寻求保护,本身要说对星光县有多认同,根本谈不上。

对一个地方没有认同,何来的归属感与凝聚力?更别说真心想要保护这个地方。

黎默言对这一点深有感悟,她的星光军无论对上哪方敌人,单兵作战能力都是完爆对方,武器护具好是一方面,可她也碰上过装备同样精良的对手,却依旧不如星光军,她便生出一丝猜测,原因估计是出在信仰上。

星光军是自愿参军,想要保家卫国守护亲人,为此身死也在所不惜,可她的对手们却不是如此,手底下的兵大多都是强行征来的,本身就不愿意,自然就消极,即使武器再锋利,到了他们手中也会钝上三分,与星光军对上,宛如水撞上铁,不处于劣势就怪了。

就像是她上辈子百年前的那场战争,她的祖国处于大劣势,强敌环伺,他们依旧打胜了,就是因为文化认同,有着非同一般凝聚力,她的祖国绝不会输,他们会为此战斗到最后一人,也正是如此,才在那么困难的绝境下将入侵者赶出祖国。

也是想到这点,所以黎默言才会希望归顺城镇,对星光县生出认同到归属。

这么做的反响确实非常巨大,不过是第二日,原本无人问津的征兵点就迎来一次大爆发,大量的新兵入伍,快速填充着黎默言手中的军力,虽然之后的人数慢慢减少,可这七日来加入的新兵数量,要是再对上建州军,许就不用奇袭,能正面叫叫板子。

等到一个月后,参军的风潮过去,来报名入伍的人数又在缓缓回升,这是由于他们在星光县的带领下,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彻底认同星光县的管辖,其中有血性的青年,就会萌生保护家园的想法从而入伍,而这样的事后面越来越多,就如上辈子她的祖国那样。

一切都在按照黎默言所想的在发展,既然军队的数量上去,后勤保障就要跟上,她便着手开始大生产,带着全部领民轰轰烈烈搞建设。

她这边在疯狂发展,其他人那边却是坐不太住,首先就是浙州星光县附近的府城。

此刻天子驾崩,各路好汉纷纷起义,朝廷如同形同虚设,在这样的情况下,手中有权有人的地方官吏心中要没点小算盘,那是不可能的,希望才刚刚瞧见,就叫他们要屈于人下,心中怎么会甘心。

离星光县三百里的白城知府白尾光,此刻的他正满头大汗,在厅堂中团团打转,眼睛时不时扫过门外,府丞被他转得头晕,加上他从小看着白尾光长大,说话也就随意许多,“大人还是坐下等吧。”

“我哪里坐得下来!”

白尾光心中等出火气,说出口的话也格外大声,但喊完之后到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旁边的茶灌了下去,只是茶喝完,心中的火气不仅没散,反而因为迟迟看不到来人愈发旺盛,白尾光实在坐不住,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边揉着自己的心口,一边又开始来回踱步。

府丞见此眉心一跳,想到白尾光现在等着星光县的情报,决定他未来是龙是虫,坐不住也正常,干脆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闭眼休憩不知道多久,*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府丞刷地睁开眼,而白尾光早已迎了出去,“信呢,信在哪?!”

“在卑职手……”

白尾光扶住要行礼的下属,从对方手中夺过信,撕开信封后就一目三行往下看,越看这脸上的表情就越苦,看到最后一行字,白尾光全身的精气神都散了,呆呆转过身,一步步挪回大厅中,哐当摔入椅中。

县丞见此就知情况不好,可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也不问白尾光,自己拽过信纸看起来……

果然是坏消息。

县丞长长叹气,白尾光心中的抱负他是知道的,想要在这乱世中做出一番伟业,只是运气不好,才开了个头,就遇上星光军大败建州军,州内城镇纷纷归顺星光县,对于这样突然出现的拦路猛虎,他们是没有任何办法,打是绝对打不过的,无视又不敢无视,尤其是信上说,白城附近的两座城池都已归顺星光县后。

本来还是他们共同抵御星光县,这瞬间就变为他们深陷包围孤立无援,他们还和星光县不同,产不了那么多粮食,还能一船船运出分给他人,自己吃都不够,这种情况他们无力回天,都不用星光县动手,围他们十天半月,白城自己就会破了。

他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大人,”县丞用苍老的嗓音,给他们的未来以及这座城池定了性,“归顺吧,这是大势所趋。”

白尾光用手盖住脸,“你去做。”

这样的事不光是在白城发生,在浙州内大大小小城镇连环上演,大多是如白尾光这样直接放弃的,那自然还有垂死挣扎的,贾晟便是这样的人,他所在的古城本就是浙州内的大城,属于是兵强马壮,星光县与建州军交战的消息刚传来,他就调兵遣将,准备在星光军刚战完的虚弱之际,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贾晟原本是打算立刻出发,只是出发前他听说黎默言带了两万人去了永高县,其中星光军就有五千人,为永高县清理妖兽,顿时犹豫起来,他的兵马才两万人,星光军就调四分之一的人去帮永高县,岂不是说星光县里还有更多的兵?

不行不行,此事他还得好好盘算盘算。

然后盘算着盘算着,就打探到星光县在归顺地设立的征兵点,从门可罗雀,到络绎不绝,要不是没有门槛,只怕要被踏烂了。

贾晟一想到星光军在招兵买马,人越来越多,而自己这竟还出现逃兵,逃往星光县的归顺城镇,心中的不服气越来越少,原本走出三里地的兵马,走着走着就走回到古城,就连城门都紧闭,只在早晚开一个时辰。

贾晟担忧星光军打过来,为此惶惶不安,可过去许久也不见星光军有行动,不由为此感到庆幸,只是等时间更久些后,这样的庆幸就变为更深的恐惧,他不禁开始猜测星光军为什么不来,黎默言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随着归顺星光县的地方越来越多,他的不安还要带上惩罚,像他们这样冥顽不灵,不肯主动归顺的犟种都是拿来杀鸡儆猴的,不知到时候星光县会怎么做……

贾晟每每想到这,都是浑身冷汗,半夜还会被噩梦惊吓,不断短短几日人就削瘦一大截,到最后再也撑不下去,亲自挂上星光旗,自从浙州里所有城镇都在黎默言的掌控中,彻底被她统一,整片地图亮起,中间没有任何黑着的地方。

作为看着黎默言一步步做到这幕的直播观众,都不敢相信一名玩家居然能做到州侯这样的位置,毕竟以前玩家最好的成绩,也就是掌握三座府丞而已,可黎默言手底下是足足有二十一座!

观众们望着登高望远的黎默言,即使她什么都没做,那身影就已经足够意气风发,他们舔着自己干涩的唇,第一次认为登基这个词离他们并不遥远,而是真能做到。